(综英美同人)我让哥谭水土不服by吉事果
吉事果  发于:2024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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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装模作样的办公室里威胁威胁长斑的、愧对他的照料的绿植,抽出时间陪天使去品尝人间美食,再定时关注一下撒旦之子的教化进度,定居地球的恶魔不能再快乐了。
对于生活这样闲适的克劳利来说,紧急处置同事留下的烂摊子,就相当于已经美美躺在床上,却被上司一个夺命call叫起来,半点推脱时间都不给的“加班”一样……噢,他们还不给加班费。
尽管心里都是咒骂,但面对时刻想要抓他把柄的别西卜一行魔,克劳利只能戴上墨镜,一个转身便出现在了恶魔气息外泄的地方——
宽敞的公寓大厅里,几具人类的身体软趴趴地倒在沙发和地板上。
克劳利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只有一位已经丧失了呼吸,随着灵魂脱离载体,他的体温也在下降;而其他的几个,则都沉浸在某个邪恶力量营造的噩梦当中,无法挣脱——他们很快就要步第一个死者的后尘了。
这股气息里,带着他熟悉的老同事拜蒙的味道,但又不尽相似,就像意大利的披萨流落到美国,变成了夏威夷披萨一样。
意识到有别的存在闯入了自己的乐园,那邪恶的力量陡然卷起一阵狂风,震裂了玻璃制的酒瓶,酒精液体泼洒到地上,锋利的碎片目的明确地朝克劳利的脖颈飞来。
“嘿嘿,别这么冲动。”戴着墨镜的陌生来客轻而易举地制止了玻璃的的运动轨迹,让它们以不科学的姿态掉在地上。“我可不是来和你作对的——恰恰相反,我是带着合作的诚意来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克劳利,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我们希望和你商量一些事。”
地狱高层叫他来处理这件事,当然不是说替拜蒙扫干净尾巴,抹平祂现世的后遗症,而是叫他先搞清楚异变出现的缘由,再加以利用,搅乱人间平和的局面。
最好是逼得天使出面,然后他们好斩除上界的一根触角。
在这期间,造成的伤亡越大,恶魔一方才越占优势。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恶魔?”简直折磨耳蜗的声音自阴影里传出,它的话语一顿一顿的,像是漏风一样,每个发音都异常艰涩,调子拖得老长。
克劳利墨镜下蛇一般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微缩,“你知道我是恶魔?那你应该也清楚,我代表的势力,就是整个地狱吧?你确定就这么果决地拒绝我的提议?我还没给出我的条件呢……还是说,你有什么条件?”
说是代表整个地狱,其实是克劳利在虚张声势。
虽然他作为驻人间大使,业绩优秀——据他的报告说,自己不仅一手安排了整个世界大战的走向,还在各大城市埋下黑暗的种子,导致超级反派层出不穷,每个夜晚,都有无数的新鲜血液流淌在角落里。
上层对克劳利的工作成果很是满意。所以几千年来,一直放任他定居在人间,弘扬地狱的伟大企划。
不过就算如此,要是克劳利哪天阴沟里翻船,被圣水腐蚀了肉/身,或是被天使掳了去,地狱也不会做什么应激举动。
——没了一个克劳利,还有千千万万的恶魔等着重返人间呢。
反正他魔缘也不好,到处都是盯着想要抓他马脚的恶魔。
所以在面对一个未知的对手时,克劳利选择按兵不动,先用言语诈唬一下,再看看要不要动手,实在不行,他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呵……呵……”阴狠的声音却不惧他透露出的“底蕴”,而是嘲讽地说,“我……的……条件……是要……拜蒙……死……我要……祂……永远……消失……”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的语调都降了几分,宛如舒展信子的蛇,贴着肌肤游进耳朵。
克劳利显然是习惯了这种类型的说话方式——在地狱的时候,很多恶魔的声音还不如这好听呢——但他没想到,这幕后的存在,居然和拜蒙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拜蒙对你做了什么吗?我听说,祂才出现不到一个小时,就被赶回了地狱……”
一个小时啊!简直是恶魔之耻!
尽管碍于拜蒙有些实力,又是追随路西法堕落的那批天使,恶魔们没有上门去嘲笑祂,但私底下,早传遍了整个地狱。
流言所到之处,尽是欢声笑语。
克劳利也听了一耳朵,他知道,肯定是拜蒙时运不济,恰好碰上了驱魔人一类的克星,但并不妨碍他和别的魔一样,背地里取笑这个人间一小时游的大恶魔。
得亏祂的信徒们流窜各地,在祂的指引下,犯下了那么多罪行,好不容易将信仰的存在召唤到人间,却连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驱逐回了满是硫磺污秽和火焰的地狱。
堂堂一个恶魔,居然还没信徒杀的人多,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噢,祂的信徒好像也被超级英雄们一网打尽了来着……惨。真惨。
那声音不说话了,它似乎不想把自己的遭遇透露给外人。它只是说:“我……和你们……是……不……可能……合作的……滚……”
当最后一个单词传到克劳利耳朵里的时候,躺着的几个男人瞬间没了心跳,生机一起流逝了。
原来它随时都可以杀死这几个人,只是在用噩梦折磨他们而已。
待克劳利回过神来,虽然残留的黑暗力量还在,但他感知得到,那个未曾露面的本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哇哦,居然一点冲突都没有,直接离开了吗?是因为他高估了它,还是它高估了他啊?
蛇瞳恶魔的目光,落到了被架在茶几上的平板上面。
停尸房内,苍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里短暂存在过圣洁的力量,其残留的印记很是让魔厌恶,又有别的大恶魔的遗留,和不知名的能量交杂在一起。
克劳利甫一落地,就被这混杂的气息呛了一口,继而又反应过来,这第三方力量,应该和那个阴影里的家伙同出一源。
这是在做什么杂交实验吗?既混了一点恶魔,又混了一点别的东西……不知道那圣灵的力量有没有对它造成影响。
专注养草六千年的克劳利皱着眉把手置于鼻前扇了扇,对品种不纯的嫌恶溢于言表。
他的出现令局面更加扑朔迷离,五个新生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带着怀疑、惊恐和期盼。
终于,一个黑发青年忍不住开口问到:“你……为什么现在还戴个墨镜?外面不是天黑了吗?”
四个新生都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德斯蒙特,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人家戴不戴墨镜?这是重点吗?!
……万一那墨镜下面,是两颗黑洞洞的眼眶怎么办?
明明也觉得不对劲,但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的桑德斯颤抖着揭过这个话题,“你、咳,先生,你能不能让开……?我们急着出去……”
“不,你们不会出去。”回答他的,是西装来客的一个响指。
“啪”的一声,四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他们阖着双眼,呼吸平稳,被克劳利送入了甜美的睡眠当中。
德斯蒙特侧身避开朝他的位置倒下的桑德斯,黑沉沉的眼睛里,是纹丝不动的平静。
他没有纠结之前的墨镜话题,只是把这当成了来者的特殊癖好,然后他看向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的克劳利,说:“你是为了罗拉来的吗?发生了什么?”
一个完全不受恶魔蛊惑的人类……哈,这次的收获可真多。
只想下班的克劳利咬牙切齿地想,嘴上说:“你是怎么知道害了这两个人的家伙是谁?你就不怕,也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是罗拉自己告诉我的……嗯,我觉得,她应该没有伤害我的本事吧?起码我的直觉是这么说的。”德斯蒙特淡定地回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他看出克劳利对自己一行人没有恶意,只是担心其他四个人惊吓过度,搞出别的幺蛾子,才动手让他们陷入安全的沉睡。
恶魔摘下墨镜,黄色的细长瞳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青年一眼,才说:“我不知道什么罗拉,但是这里是一个恶魔被驱逐的地方,我只是来看看而已。”
“哦,拜蒙吗?”德斯蒙特直接点明了恶魔的名字,“你也是一个恶魔……那祂是你的朋友咯?祂的情况还好吗?”
“等等……你怎么也看出我是恶魔的?”常年混迹在人间,克劳利以为,他伪装的功夫怎么也算是地狱的佼佼者了,今天却连续被两个家伙一眼看出来,“还有,你知道拜蒙的那件事?该不会……你就是那个驱逐了祂的人?!”
克劳利瞬间警惕起来,他知道驱魔人大都非常仇恨恶魔,见到恶魔现身人间的迹象,是必定不会纵容的。
要他真是个驱魔人,还是在一个小时内把拜蒙送回地狱的强者,那克劳利是该考虑,早点逃跑,把这麻烦事丢回给地狱处理了。
好在,事实并非如此。
“那不是我,是一个叫康斯坦丁的人。你知道他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克劳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他在地狱名声还挺大的……仇敌也很多。”
不过他算是比较遵(摸)纪(鱼)守(摆)法(烂)的那一类恶魔,所以从来没碰见过对方……好吧,他知道这没什么可骄傲的,可是和那些被驱逐的同僚相比,他的选择,不是显然更加正确吗?

第64章
“所以,你和拜蒙被驱逐的事情根本无关,只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克劳利上下打量着面前无害的人类青年,语气是带着怀疑和不确定的。
虽然他的所有感官和知觉都告诉他,德斯蒙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也许生命力量顽强了一些,但也无甚特别之处。
可是克劳利还是放不下心,别的不说,就单单是他不受催眠,像其他四人一样沉沉谁去这一点,就相当的可疑。
还有那个“罗拉”身上存在的第三方影响力量,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斯蒙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嗯……算是吧,我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拜蒙自投死路,偏偏要对他的灵魂下手而已——还是以直接接触的方式,实在是太愚蠢了。
回答完之后,他点明了自己的疑惑:“你说你是来看恶魔被驱逐的地方的,可是你为什么,是从视频那一端过来的呢?你既然先去见了兄弟会的人,那你应该和罗拉有过交集才对啊。”
因为身处在遍布罗拉力量的现场,德斯蒙特并没有注意过她的本体已经顺着网线,干掉了对面的几个人,而是被“笔仙”的存在吸引了目光,一心想着深挖这位“新朋友预备役”的故事。
可是当另外一个力量体接近的时候,他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敏锐地察觉到。
克劳利化身为电流,走出人意料的渠道穿过屏幕,现身在停尸间的过程,自然也没能瞒住他。
这个时候,他们都注意到了视频通话的另一端,兄弟会早就沦陷在了被召唤出的怨灵的手里。
德斯蒙特觉得分外惋惜。
他明明才完成了对方的选拔要求,眼看就要走向入住集体公寓、交到百八十个好友的人生巅峰。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兄弟会的主力人物都被一网打尽了……
虽然他不太清楚大城市的规章制度,可是在夜谷,一旦某个组织或集会出现大规模地成批死亡和失踪,这个团体就必须原地解散——字面意思的原地解散。
秘密警察们会率领专业团队,立刻上门驱赶在场的每一位成员,然后把涉事建筑拆得稀巴烂,最后贴上必备的封条。
那些侥幸存活的成员,则会被监视起来,要是他们无故猝死家中、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也就算了,但一旦表露出重建集会的迹象,所有成员都会被分批关押进秘密基地。
而那些被管控的地盘呢,会在这些人都消失之后重新开放,往往是会被拍卖给手里有钱有权的富商们。
不知道哥谭市会具体如何处理,不过德斯蒙特以己度人,觉得应该大差不差吧。
这也就意味着,德斯蒙特这些日子里对艾特伍德的谄媚讨好——指的是他陪对方喝了一堆酒最后成功把副会长送进内科——和今天带领六个累赘召唤笔仙的精力,都变成了无用功。
小镇青年不由得为自己的霉运唏嘘。
艾特伍德失去的只是生命,他可是被辜负了期待啊!
不过饶是如此,德斯蒙特也没有过度表现——事实上,他有点“太没表现”了。
倒不是他为罗拉的所作所为叫好,只是当他发现,原来兄弟会平常的活动,也和灵异研习社没什么区别——不然为什么用笔仙做入会考核的标准——后,他对这个集会的期许就蹭蹭蹭地直线下降了不少。
要只是对灵异活动感兴趣,他不如去找温斯蒂。
这个亚当斯家的女孩,在几次统帅灵异部的线下活动,并真的有所收获——有几个社员吓得进了医院然后连夜提交了退部申请——之后,几乎成了整个社团的幕后首领。
之所以不是明面上的首领,是因为她除了危机四伏的探险外,根本不参加任何善后和平静欢乐的日常聚餐。
因此,她的社友们只能把她视作日理万机的大佬,不敢拿琐事麻烦温斯蒂。
德斯蒙特要是去投奔他沉迷巫术的朋友,那必然也能成为灵异部的核心人物。
既然ATD兄弟会和灵异部可以为他提供的娱乐相差无几,那德斯蒙特还是心仪后者多一点。
在这样旗鼓不相当的情况下,兄弟会唯一吸引他的优势,就只有集体公寓这一点了。
——德斯蒙特从来没有和外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对集体生活充满了美丽但同时误解颇深的幻想,很是渴望体验一下这种日子。
可是现在,兄弟会的成员,除了少数不在学校的几个,大半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德斯蒙特自然丢掉了最后一点执念。
嗯……倒不是说他歧视尸体,但确实没太大意思。
总而言之,德斯蒙特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地坚定某些错误观点的同时,又非常容易改变想法的人。
果然不一般,居然清楚他的行动轨迹。克劳利企图在黑发青年平平无奇的外表上,找到证明对方异样的来源,但始终摸不着门道。
唯一有一丝气息让他感到熟悉。
蛇瞳恶魔吸了吸鼻子,冷不丁地问:“你最近……是不是见过一团黑乎乎的液体?呃,它也有可能以人类的形态出现……性别嘛,也不太固定。总之,你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家伙?”
黑乎乎的液体?德斯蒙特当即想到了他休眠中的朋友,“你是说「盒子」?你认识它?”
“呃、我倒是不清楚它的名字……不过「盒子」?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和人类相处久了,克劳利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吐槽。要知道,在久远的年代前,所有生物的起名,都是非常随意的,可能压根没有意义,只追求一个好记好念。
恶魔的名字,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取的。
比如克劳利他自己,就是因为本体是蛇,其行动的代词是“爬行(crawl)”,所以他的名字最初是“Crawly”,结果后来,又演变成了“Crowly(克劳利)”。
他这种情况都算是好的,还有好些会忘掉曾经的名字,等到需要的时候再重新取一个。
直到人类慢慢占据了世界的主导地位,事情才发生了转变。
这些弱小的生物,他们深刻意识到了神魔等超凡力量的存在,并借用祈求、交易和献祭等方式,获得了神秘力量的称谓与庇佑。
在口口相传之间,他们还依据传说故事,赋予了这些名字象征性的含义。
由此,祂们的名号,才被固定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非人类有多个名字代称的原因之一。

第65章
“只是一个代称而已。名字实际上没有意义,不是吗?”德斯蒙特说,“你是怎么认识「盒子」的?我没听它提到过你。”
第一次见到这个看似是金属制的黑匣子,是在四年多以前,也就是德斯蒙特十四岁的时候。
彼时的他已经被开除出了夜谷中学的学籍,成日待在表哥西索尔的家里,经常一动不动地躺上一整天。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平稳,眼睫也在规律地张合,都要被认定是一具尸体了。
这场面不得不用诡异一词来形容,但德斯蒙特自己,却并不觉得有不妥之处。
在他父母尚且活着的时候,德斯蒙特就是在家里接受教育的,从最基础的文字语法,到简单的数学和物理定律,再到后面,他的父母就任由他自行挑选喜欢的知识修习了。
除了必须的外出,他鲜少出门活动,连邻居都没交流过几次。为数不多眼熟的外人,就只有偶尔来和父母讨教的信徒们。
德斯蒙特前十一年的人生中,大部分日子都是沉默安静的。
也许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他们的住宅周边,鸟虫也十分罕见。
他在书里读到的松鼠、野兔、和狐狸,更是想都不要想。
虽然鲍德温夫妇会定时来检查儿子的学习进度,或者带他到地下室,向全知全能的神作祷告。但总体来说,他们既要组织教徒间的活动,联络隐秘的成员,又要在无尽的古籍当中,寻找呼唤神明的方法,时间根本不够用,每天都非常地忙碌,大多数时候,都顾不上他们孤单的孩子。
德斯蒙特从来没有抱怨过。
这倒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因为没有接触过外人,没有横向对比,所以他才会一直以为,这就是父母和孩子间正常的相处方式。
但要说他不觉得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天性再安静,也难以忍受这样死寂得像是无风的潭水一般的生活。
不过德斯蒙特没办法和别的幼儿那样,用哭闹撒泼的方式来解决——以他父母隔绝干扰的能力,可能直到他哭到无力,才能注意到孩子莫名其妙躺在了地板上。
所以德蒙斯特只好把这些精力花在家里最多的东西上:堆满了一整层楼的书。
平面的文字在他童稚的想象里,构建了一个古怪的、复杂的、甚至相互矛盾的世界。
他每日每夜地幻想外面的天地,试图阐释他从未见识过的事物……噢,还有那些纠结的爱恨情仇,德斯蒙特贫瘠的小脑袋里,实在无法理清为什么书本上的人物,有那么多深刻的情感经历和波动,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想不通,所以他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想要穿透水泥墙,把目光切实地投落在鲜活的生命上。
那些五彩斑斓的世界,那些充满了未知的陌生人,那些书上说已经销声匿迹的传奇生物,都一一登场,成为他脑海里的主角。
这个时候,他和鲍德温夫妇要了一套画笔,开始尝试将他的想象呈现在纸上。
最初的好几本画本,都是连儿童涂鸦都称不上的玩意,德斯蒙特虽然没有技术,但审美还是有的,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画的不怎么样。
但他也没有气馁,而是反复地作画,同一个构想可以画出重复几百遍的,直到德斯蒙特满意为止。
他们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其中大部分都年代古早,拿出去是可以被摆在展厅里的古董。但这些大都是记录的异闻传说,和一些天赋特殊的人实践出的神秘知识。
教导绘画的技术书,当然不在此行列。
所以德斯蒙特只能看看有些书上自带的插图,然后自己一点点摸索。
这在外面的小孩看来,大概是乏味至极的过程,但对彼时的德斯蒙特而言,绘画已经是难得的乐趣了。
时间兜兜转转,到了德斯蒙特十二岁的年纪。
这一天,鲍德温夫妇突然把正在看一本游记的德斯蒙特叫出了房间,让他去远房亲戚家住几天。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自出生起,德斯蒙特就住在这个豪华宽敞但没有生活气息的房子里,别说是住在外面了,他甚至没有在屋外见过月亮。
他感到无比的困惑,“母亲,为什么要我离开家里?发生了什么?”
鲍德温夫人表情复杂,既带着狂热的兴奋,又透出隐隐的担忧与……恐惧。
她在害怕什么?德斯蒙特不清楚。
他的母亲没有解释,只是说:“我和你父亲有重要的事情,这几天没办法照顾你。我找了个管家,他叫迪恩,他会带你去找你表哥西索尔的。你要是有事,就叫他帮你。”
重要的事?一个管家?表哥?
一连串的新事件让德斯蒙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的母亲推上了车子的后座。
拥有一头长长的黑色卷发的女人最后看了德斯蒙特一眼,纤长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脸颊。
她似乎有话要说,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沉默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母亲……?”德斯蒙特轻声地叫了一声,他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他满怀着疑惑和无由来的恐慌,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毫无异议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驾驶位坐着一个面色苍白、但样貌英俊优雅的男人,他转头,对德斯蒙特说:“早上好,德斯蒙特少爷。我是迪恩,您的新管家。接下来的日子里,将由我照料您的饮食起居。不管您有什么吩咐,我都会完成。”
“好的……麻烦了。”少年拘谨地回答。
对于初次见面但好像要长期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他实在不知改作何反应。
真是奇怪,为什么要突然找一个管家呢?
他明明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嗯,偶尔的情况下,他的父母也会做几顿饭,和他一起吃。
还有从来没见过的远方表哥……
虽然家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家族族谱,但德斯蒙特从来没和上面的亲戚碰过面。
就连家家户户都会选择和亲友团聚的圣诞节,德斯蒙特一家也是三个人一起度过的。
——说是过节,其实和其他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只是鲍德温夫妇会提前问问孩子想要什么,然后把礼物买来放在他的床头。
什么圣诞树、圣诞袜、还有圣诞老人的传说故事,都和这个家无缘。
对于头一次在外面留宿,德斯蒙特很难不感到激动和期待。
不过当然,还有挥之不去的担忧。
面容稚幼但气质老成的少年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从飞速后退的树丛转移到了另一边的窗户……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德斯蒙特小幅度地移动了一下脑袋,确认他看见的,不是因为位置带来的错觉。
“迪恩?”他叫着新面孔的名字,“镜子里面,为什么没有你的脸?”
少年的视线被钉在了车内后视镜上,那面光滑干净的镜子诚实客观地映照出车内的景象,但在其中,只有一个人的脸——那就是他自己。
可是驾驶座的管家呢,不论以哪个角度,都照不出他的面孔。
“哦,原谅我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英俊的男人抱歉地说,“我居然忘记这件事了。”
他话音刚落,一张脸凭空出现在了镜子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仿佛一直都是如此。
“少爷,这样好些了吗?”
德斯蒙特:“……”
德斯蒙特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你是……鬼吗?”回过神后,他迅速想起了书本上的知识。
“是的,少爷。是您的父亲把我从墓园带出来的。”迪恩没有像书中记载的那样,癫狂地卷起风浪,以可憎的面目威胁生人。相反,他笑容和煦,声音也很温柔。
不过,他并没有将一切的真相都和盘托出。
比如说,他和鲍德温先生的相识,不是在墓园,而是在他们家的宅子里,在德斯蒙特的父亲出生的时候——
这不是他第一天做鲍德温家的管家了。
在过去的年代,一个家族的管家也和这个家族一样,是通过血缘流传的。
迪恩是上一任管家的儿子,自出生起,就接受了他的父亲,也就是老管家的教育,被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优秀管家。
在老管家年迈、不胜重任后,他就接替了对方的工作,侍奉着德斯蒙特的爷爷。
他见证了鲍德温先生的成长,尽心尽力地管理着这个家庭。
……这个代代短命的家庭。
也许是诅咒,也许是命运。不知从何时起,每一位住在鲍德温宅里的族人,都会在四十岁之前死去。
他们有的是夜黑摔下了楼梯、有的是不小心吃了相克的食物、有的则只是沉沉睡去却突发心梗……他们的死因千奇百怪,没有丝毫人为的迹象,可是无法预防、无法阻止。
然而,那些早早离开家族、另起炉灶的家庭成员,却偏偏都能过上幸福长命的人生。
长此以往,大家都觉得,是这个宅子的问题,是这片土地在作祟。因此,他们一度想举家搬离,最好是全部都四散开来,哪怕改变姓氏,再也不联系彼此。
——不过,结果从来是不如人意的。
不到两年,他们就遭遇了种种意外,噩耗一个接一个传到亲人的耳朵里。
他们发现,如果没有能够担当重任、继承家族的后裔,那么所有的分支,都会接连惨死,直到每一个流着鲍德温血脉的人都变成一捧黄土。
也就是说,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有能够担起责任,甘愿为家族赴死的人住在宅子里面——他们还得提前“准备好”一个继承人,以免不幸的命运找到其他的鲍德温。
没有人愿意把生命浪费在等死上面,也没有人愿意看着亲人遭受折磨,可是又必须有人这么做。
面对无情的命运,他们尽力抗争过。可是最后,在不间断的死讯中,鲍德温家的人,还是妥协了。
——德斯蒙特的曾祖父,出资买回了宅子,带着妻子孩子和仆人们住了进去。
他清楚,他的牺牲不是终止。这些孩子当中,必须有一个接受和他相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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