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谈—— by勘察加半岛没有熊
勘察加半岛没有熊  发于:2024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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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吉娜?”李观抢问道。
“是的,是吉娜。吉娜这样的出生注定了她一生不会有任何幸福和平静。她从出生就带着那样的疾病!”伊万说道这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想要斥责,可又不知道该把罪责怪在谁身上,只能把嘴巴抿得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李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伊万的肩膀骨头突出得吓人,只是几下轻拍就硌得他手疼。李观不喜欢这种感觉,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伊万朝他挤出个笑表示感激。“罪魁祸首瓦列夫,谁都想象不到他能做出来那样凶恶的事情,他从城堡走了以后,竟然靠着自己在城堡里学习到的一切去糊弄人,他自己搞起了宗教当起了上帝!”
“当上帝?”李观心头一惊。
“不错,他创立一个邪教。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宣传自己可笑无知的那一套理论,让那么多的人相信他,追随他,拥蹙他。那些疯狂的信徒,为了向瓦列夫表示忠心,竟然联合害死了伊戈尔,而丽娜还是苦苦挣扎最后逃回来的。”
听完李观面上露出震惊和同情,可心里却有了别样的看法。他在思考伊万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如果真按照他先前说的那样,瓦列夫是个智力低下的,丑陋的人,那么他是怎么这么有活络的心思,既能骗过达丽雅又能忽悠诓骗那么多的信徒呢?人说话时总是要讲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心底里冷哼一声想要看看伊万究竟要怎么继续说。
全说真话是没有人信的,全说假话是荒唐的。最好的讲故事的人是会真假掺杂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李观于是追问道,“那瓦列夫的教义是什么呢?他总得有点什么东西让人甘心给他卖命吧。”
“永生。”伊万肯定地说道,“他到处宣扬那一套永生论。他蛊惑那些人,他告诉那些人,只要信他的教义就能脱离痛苦走向天国,他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体系庞大的极其具有迷惑性的宗教体系,靠着洗脑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来敛财害命。”

第98章 第十夜
永生?听到这里,李观觉得脊背发凉。他下意识地去寻找这股寒意的来源,只能听到壁炉里噼里啪啦的烧火声,烧火声?谁点的火?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再次联想到那个诡异梦境里的蜡烛和大火。有一瞬灵感从他脑海里闪过。
“你在发抖?弗拉基米尔,是太冷了吗?”伊万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哪怕是最细微的举动和变化都让他尽收眼底,语气是那样的激动和反常——战栗颤抖的声音和腔调,而且.......他在克制,他在克制他颤抖的手,他在克制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牵动的幅度,他在克制他逐渐高昂起来的声音,试图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关切背后:“我去把窗户关了吧。关了窗会好很多。”
说罢他站起来走去关了窗。登时呼啸的风被锁在外头了。李观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没有了。寒意随之褪去,温暖回笼的同时带回了李观的理智。他重新开始思考问题,受冻过的脑袋显然比之前清醒多了,他一边回想一边旁若无人的在屋内踱步。
嘴巴上却是嘟囔着:“谢谢啊,伊万,刚才确实是太冷了。俄罗斯的冬天可比中国冷多了,对了,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
伊万朝他走去,“讲到了瓦列夫的教会。”他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李观,做出想要拉扯李观垂下的手的动作。却被用手部打节奏来表达自己语言情绪的李观巧妙地躲过了。
“是啊,讲到了瓦列夫的教会,对教会要帮助人们永生来着,嗯可能因为文化的差异,那些信仰宗教的人因为自己的悲苦生活难道不应该更希望早日回到天国吗?要永生干什么?永远活在痛苦中么?”李观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与伊万擦肩而过,独自走到蜡烛围绕的尸体旁,“难道说信仰瓦列夫的都是富人吗?只有富人才害怕死亡,穷人、穷人巴不得无痛死掉,好让他们赶紧摆脱这种折磨。”
“这谁知道呢?我听说到的就是这样,”身后传过来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李观知道自己的行为惹得人不快了,“如果对我讲的事情有怀疑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都是多早之前的记忆了!反正我记忆力也不行,说出来也没人信。”
李观眼睛盯着蜡烛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许他刚才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说话,也不该故意躲开伊万的拉扯——他闭了闭眼睛,想要驱散这种自责的念头。他又没有真做错什么,这也能怪到他身上吗?他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说出点自己的怀疑,这怎么就说不得了?他还想要生气呢。谁知道伊万讲出来的话是人话还是鬼话?
想到这里,他不再反省自己。总不能每次都让他做出什么让步来。他蹲下来看着眼前的三具摆放的尸体。吉娜、娜娜,以及达丽雅.....这次他不再犹豫,坚决地迈过蜡烛,来到达丽雅身旁一直盯着她胸前从破损衣料中露出的图案的一角。
他内心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他凝望着那个图案,不顾身旁炸响的伊万的声音,“弗拉基米尔,你踏进去干什么,这是对死者的不尊敬。”
李观没有听,反而突然伸出手来掰开了达丽雅的嘴巴,没有害怕没有避讳没有犹豫地、决绝地掰开了死人的嘴巴。看到整齐的完好的牙齿。无数脑海中断裂的线终于重新连接,李观的内心一块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他又掰开了达丽雅的那双手,那双一直被他忽视的手,那双手如他预想的那般柔软光滑,没有纵横的沟壑,没有杂乱的纹路,除了日渐老去的岁月留下的褶皱,在这双手上甚至看不出一个茧子。
果然、果然......
“嘿,弗拉基米尔,你不能打扰死者的宁静。”伊万一边指责一边快速地靠近。
李观快速地抽出手,转身走出离开,语气却是那般地平静,“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达丽雅的衣服有些皱,想要过来帮她整理一下,现在已经整理好了。希望她去了天国也能整齐干净。”
伊万却迎面走来,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微笑:“是吗?让我也看看,是哪里皱了,是吗?让我也看看,是哪里皱了,ну (俄语语气词)我现在才注意她的裙子皱巴巴的,达丽雅为这个家操劳了一生,如果家里还有女性的话,或许会愿意给她换上一身新的衣服。”
李观只当没听到,重新坐回了沙发里。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扯开了话题:“那么瓦列夫是从哪里得来的想法呢?我是说,创造一个宗教的想法,毕竟一般人可想不出这种主意。”
“是啊,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呢?这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在外信了什么邪教,然后得了启发吧.....”
李观打断他,“书,也有可能是看了某些书。”
李观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声音那么平静那么随意,可却换来了屋里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怎么样,我这个猜测是不是很有意思?”李观转身回望向伊万。他们两人的视线再次相对。这一次换李观眼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而一直惯会有眼神挑逗人的伊万此刻却冷若冰霜。
“我突然也想到一个故事,”李观嘴角上扬咧开一个弧度,他头微微侧歪着,好像真的在分享一个趣事,但眼底里一丝嘲弄的情绪还是出卖了他。
“你说有没有可能,如果有这样的书,记载过一些诱人宗教故事,瓦列夫这样的怪胎看了之后,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应该会大胆尝试一下吧?”
他脸上的笑没有放下,伊万也学着做出同样的表情,声音轻柔了起来:“不错的猜想,然后呢,故事会怎么发展?”
“那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发挥一下想象,比如瓦列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者说自己注定命不久矣,比如背负什么诅咒之类的,我随便猜的——故事通常都是这么写的——然后书上写了可以让他永生的秘密!嘿,这不就对上了么——瓦西里耶夫,您身体不好别站着了,过来坐吧。瓦列夫他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肯定会想要模仿一下,最好那本书记载过有人成功过的经历,那样才更诱人。当然失败也不要紧,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值得一试的。”

第99章 第十夜
李观那些宽慰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伊万的脸色始终保持着那样的鼓励的微笑。等李观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想,他也没有立刻出声谈论自己的看法或者观点。
李观只是用眼角的一抹余光窥视了一眼,就继续快速地说下去了。只是他刚一开口的声音明显是有些底气不足的了。
“我们也可以继续往下编故事。瓦列夫根据那本书的指示开始传播自己的教义,他捏造出来一种足够蛊惑人心的说法,收获了无数的追随者。他在这些追随者里寻找可以帮助他改变他命运的关键人物。为了让自己的阻止独一无二,最好还得创造个教会的图案,所有的教会成员都会把这个图案纹在各个有特殊意义的身体部位。那种诡异的图案我在梦里正好也遇见过一个——一个荟聚了动物脑袋的奇异图案——具体什么样子的肯定现在记不真切了。但要是真有邪教见过了我梦到的那个图案,也一定会选择它来作为自己的标志。你觉得呢?”
他说着,脑袋却不朝向伊万,他自己是不愿意再去看到对方一眼的。仿佛多看了一眼,自己就会多上一分危险。只有漠视这一条出路可以让他强大无比,守护好他内心的信条和原则。他不去看伊万,伊万反而平和地转来脑袋,用那张带着脆弱与悲伤的英俊的脸庞和美丽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听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李观心里浮出嘲弄的快感。那些个可恶可怕的梦他通通都记得。所有的谎言当然是别想瞒过他的。这种快感让他语气更迫切起来,迫切地想要快快地落实他心中构想的每一步:
“对,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想,凡是加入瓦列夫的那个教会的人都会有那样的标志,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按照瓦列夫的心意行事。于是伊戈尔和丽娜的悲剧就这么产生了。瓦列夫让这些人给伊戈尔和丽娜洗脑,让他们也成了自己的信徒,然后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露出真身,杀了伊戈尔后又想要洗脑丽娜,最后被丽娜察觉跑了出来。就有了之后的你讲的那些事。”
说到这里,李观的激情已经重新充斥了他的头脑。从他生病以来情绪总是这样无常,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多变的剧烈的情绪常常把他自己脑子里的理智逼到角落里,使得他的胸膛和心脏总是处在快速膨胀和极致收缩的辛劳中。不消说,如果任由这样的情绪起伏下去,不等大病来临他自己倒是先把自己给吓死或者气死了。此刻的他就是这样毫无察觉地被这样的情绪支配着,他站起来,在沙发前后徘徊着,嘴巴快速地张张合合,瘦到只有一张枯黄的、挂在脸上的面皮就这样被抻开又缩回:
“是的,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瓦列夫后来在改命的过程中失败了,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回到了城堡,最后在城堡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他说完之后,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坚定的光芒。他已经确信故事就是这样了。他也有隐藏在心里没有说完的故事。那就是他已经明确了,丽娜没有死,达丽雅死了。丽娜以达丽雅的身份活下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当然就是为了那个瓦列夫的教义:改命和永生。
对于这一点猜测他是有着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说法的。第一点就是关于达丽雅的年纪。以前伊万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过,达丽雅是见证过战争的,战争!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了,一个世纪了!那样算来达丽雅早就走不动路或者老成一把骨头了,还能保持着现在他看到的中年妇女的模样吗?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是怎么回事?只有那个神奇的图案和瓦列夫所说的永生的法子了!现在躺在客厅里的“达丽雅”,牙齿没有被打掉,舌头也是健全的发俄语从来不会被吞音,手掌是没有茧子的,身材是坚挺的壮实的,胸部又有那样的图案,按年纪推测最有可能就是伊万所讲述的丽娜了!
所以丽娜用着那样的态度也对待伊万和吉娜也不足为奇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而不是什么仆人!
那么这么扮演的用意是什么呢?李观心里老早地就有了个推测,就是为了他这条小命。不管真相是什么中间丽娜和达丽雅之间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曲折,他们这一家人肯定都只有一个目的,自己的这条小命。因为他们是断不会让自己离开这个城堡半步的。他也早已经知道自己离不开这里了——他在一次次观察过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怀疑这家人早已经在他的食物里下了什么药了。
命、命、命、他的这条命!他一次次地在那么悲惨地梦境里见证着轮回和生死,他的命也不过须臾啊——可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地交出自己的小命来的,他绝对要为着自己的命拼一拼的,不管对方是谁......他想要活着......可等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伊万的脸庞时,他这样的决心总是会弱上几分。唉,要是、要是伊万能放弃夺走他的生命的计划就好了......他痛恨自己的犹豫寡断,对方可是不安好心啊.....也许有什么隐情,如果他愿意主动坦白的话......能有什么隐情呢!害命的事有什么隐情都不行——可要是万一呢?万一是自己误解,或者是对方难言之隐,亦或者是达丽雅逼迫着他作恶、吉娜逼着他作恶呢?对方还是有真诚对待自己的.....吧?
在达丽雅死去之前他都是这么隐隐的希望着。可这样的隐隐的希望常常被恐惧、愤怒掩盖着,以至于他始终不能让自己认清自己的处境,现在达丽雅死了,死了,还揭开了真相地死去了。那样隐晦的希望就在他看清楚一切后轰然坍塌了。

第100章 第十夜
李观已然陷入了癫狂状态。在那点飘渺的希望破灭后,绝望终于扯下了它的蒙面纱,赤裸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残酷的现实。他一口气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捋个通顺,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般一股脑地能说的东西都倾倒出去。
可说完这个故事后他又迷茫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仿佛一直苦苦支撑他的东西随着诉说抽离出去,只空留下他的一个空荡的躯壳。他一时间陷入了呆滞。他想平安离开这里,可伊万却是一直盯着他的。他已经隐隐猜出伊万高薪聘请自己来的真实目的,那么他就更逃不开这里了。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些逃亡的零碎片段,整个人立刻瘪了下去。
整个讲述过程中,伊万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充当一个聆听者。眼看着李观的情绪随着故事发展逐渐高涨,又观察到随着故事的结束李观的情绪也如同被浇灭的火堆,倏然沉寂下来了。
现在李观垂头丧气地阴着脸,晃荡着两条腿不停地绕着整个客厅走来走去。伊万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神经质的行为,语气和他面上保持的平和的微笑一般平静,倒弄的李观这个受害人一肚子窝火:“弗拉基米尔,你还是坐在沙发这里吧,好歹离壁炉近暖和些,总好得过冷得在屋里转圈吧。”
这样的话语一出让李观更为恼火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是个神经病吗?用那样嫌弃的、阴阳怪气的语气?他不是什么神经病,其他病也没有!倒是瓦西里耶夫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全都死有余辜!为什么伊万这样的骗子、谋杀人命的人,被拆穿了还好意思这样平静地呆在这里的?难道他的那些前男友们不是他诱杀的吗?虽然此刻他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从他这样的折磨人的经历里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样的结论。伊万合这样的人可真厚颜无耻!就算有再好看的脸也一样遭人唾弃、早晚都要遭报应、要下地狱!他这样想着,满腔的愤懑和不甘又涌上来了。他现在这样的眼神可比达丽雅自杀的剪刀锋利多了。
他自己也说不准,这样的愤怒里是不是还夹杂了自己逃跑失败的羞愤感。他偏不会听从伊万的安排,这一时半会可冷不死他。谁要听一个神经杀人犯的哔哔赖赖?最好他能通过这样不断地走动烦死对方。他怀抱着精神胜利大法,继续踢踢踏踏地在屋内里徘徊。在第三次踩到那把被他扔掉的沾满了鲜血的剪刀后,一个莫名其妙的、冰冷又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于是这次他没再无视它狠狠地从它上踩踏过去,而是在用余光偷瞄了四周后,趁对方不注意偷捡了起来重新塞回衣服里。
伊万此时冷不丁地开口,“我又想了想你说的那个故事。你说的这个故事真的很有意思,现实说不定就是这么发展的,可是我们都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真假。过去的事情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上帝,这热水我是喝不出什么道理来了,还是换成酒吧,不是人人都有中国胃的。”他说着起身,却不直接去厨房,反而绕了一下故意从李观身边经过,“你还是老实坐在沙发上吧,免得再突然晕倒了。”
说完他深深看了李观一眼,最后才走到厨房去拿酒。那样的眼神里有着对精神失常的人的理解和对精神失常行为的责难。李观这么琢磨着,可此时他已经会怀揣着剪刀战战兢兢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等他悟出来伊万还是压根没有重视和理解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来看待时,伊万已经带着酒回来了。他给两个人都倒了酒,李观拿起来就闷了一大口。酒精穿肠过,顿时他的身上就冷热交加了,脸也跟着一阵红一阵白。
伊万喝得比他还要猛,却没有丝毫不适。他率先开口打破两个人干喝酒的僵局:“弗拉基米尔,自从你那次病倒之后,你总是在担心害怕些什么,说话也没有之前那样有逻辑了。对我也总是恶语相向,有时候正说着话就会动怒生气.....但也确实,哪里有人一天看着几个身边的人接连死亡的呢,哪个正常的人都承受不住,你现在这样的行为我是理解的......”
李观不说话,只捏着酒杯斜眼瞧着他。刚才猛干了好几杯,他脑袋晕乎得难受。酒精让他的思维迟缓了许多,他得慎重好思考跟伊万博弈的招数,以免自己再次被闭进到绝境里。怀里的那个武器也给了他能对峙的底气。
伊万脸上扯出个苦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话了,就那样仇恨又鄙视地看着我就行了——你现在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我又干嘛非要跟你计较。我们还是说回你的那个推理故事吧,精彩得很,这样精彩的剧情是怎么想出来的?在梦里吗?”
这次他已经不管李观紧盯着他的眼神了,酒精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也开始快活的讲起来话了:“一本神奇的书!一个改变命运的招数!呵呵,真神奇!神奇!为了摆脱命运而杀害自己手足——足以看出永生的诱惑是多么强大。如果这样的永生改命的事是真的,那么瓦列夫真就自己当起来上帝了。”
“那么你相信有诅咒吗?”李观突兀开口,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专注严肃得骇人。
伊万冷不丁地迎对上那样的视线,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地就调转视线看向别处:“这谁知道呢,你是想说我跟你讲述过的那个负心公爵的故事里的诅咒吗?别说那个诅咒,就连那个故事都只是个传说。传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但我可没说是负心公爵故事里的诅咒,”李观端着酒杯不再喝酒,饮酒混沌过后他的头脑竟然出现了瞬间的清明,这种冷静和清晰是他患病后鲜少有的。他这样问着,好似抓住了什么把柄,心里得了意揪着这个不放,“你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诅咒?你总在讲故事,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那个诅咒是什么。不是说只是个传说吗,那把这个诅咒告诉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是你先提出的诅咒的事,我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我给你讲述过的故事,天啊,弗拉基米尔,看来你是让那些故事给弄疯癫了,我最初就不应该向你讲述那些故事的......”
“所以呢?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诅咒的内容。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诅咒的内容,为什么?”
“请你允许我把话说完啊,不要总是打断我,其次我也没有说拒绝告诉,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而你也没有提问我,这让我怎么想的起来呢?”
“那你快说吧,诅咒到底是什么?”
“非得要在这个诅咒上吵架吗?这又有什么意义?你难不成真的让我讲过得那些故事给弄昏了头?难怪你的精神总是恍惚不定,原来根源在这里!我不该给你讲这些没什么意思的故事的。”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个诅咒!”
“你又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问出那个诅咒!”
两个人各种持着酒瓶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如果此时恰巧蹦出个火苗,那么它立刻引爆此处僵持的空气。突然李观嘴角绽放出一个诡异又嚣张的笑,“瞧你激动的,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你的酒量也不过这样。”
于是现场气氛就这么软和了下来。可李观下一句话再次将气氛推起来,“所以诅咒的内容,是你经常刻写在画框上的那些个单词吗?”
“什么单词?我不知道,你还是要为了这个事跟我争个不停吗?”
“嗯,我想想,是什么话呢?是‘我们终将要杀死最爱之人’之类的吧!”

第101章 第十夜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观察到伊万脸上的精彩表情,李观倒先得意又怀着某种快感地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最开始是咧开嘴的微笑,到后面是笑出声音的干笑,最后变成了夸张弯腰狂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观察着伊万的表情,伊万仿佛对李观的表演视若无睹,安静地喝酒连一眼都不多看他。
李观很快也停止了没有意义的大笑,他是不愿意相信伊万此刻还能这么冷静的,他衣服里的那把剪刀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即将到来的存亡危机,他已经认清了伊万的真面目,他没有功夫也不愿意再跟眼前这样的人打哑迷了。
“算了,先不管什么诅咒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再回到刚才瓦列夫的故事吧,像瓦列夫这样靠着自己的一套说法能够洗脑人骗来信徒的,嘴皮子好肯定不够吧,得有什么一些神迹之类的让人相信吧。他会怎么向他的信徒们展示永生呢?”
伊万放下酒杯,他的苍白的脸因为酒气而终于多了几丝血色,整个人精神也提了起来,显得神采奕奕:“这很难说,不过像那种教会,只能通过信奉一些歪理邪说,通过一些仪式让人有参与感和认同感。所有的教会都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出一些教父的光辉事迹呢?”说到这里,他也笑了起来,李观从他的莫名其妙的笑里确认他刚才讲了个笑话,自己联想了一下也附和着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可别这么说,你的上帝可不会原谅你的。”李观虽然笑着说着玩笑话,始终眼睛都只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恨不得用视线扒开皮囊掏出里面的骨头和血肉来。
伊万却忽然收了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拎着酒瓶突然站起来说道,“上帝——已经死啦!你不知道吗,他已经死掉了,不,确切地说,他也不算全然死了,他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去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上帝了——每个人都成了道德高尚的人了,一切都是那么地合理,存在就是合理的了。那么或许真有那样的永生仪式也说不定,永生,人人都追求,这样的存在也可以理解了。”
说罢他的视线居高临下仍然紧紧地盯着李观,似乎要从李观身上寻求出点东西来,但李观不吃他这一招,他无惧地顶着这样的视线也站起来,“你是在否定真理客观性吗?上帝只有一个,活在每个人心里是上帝还是他们作恶的借口,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不是自己背就是别人背,谁知道那个邪教是不是打着个假幌子要人命。”
伊万摇摇头,“道德也不是从来就有,从历史发展角度来说,上帝也要为不同君主加冕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客观又从哪里找呢?从君主身上吗?那么拿破仑就应该是最被俄罗斯称颂的英雄,当然事实上拿破仑也确实在俄罗斯文学里留下了他的身影,这样说话题有点偏了,我们接着说回上帝,由此可以看来,上帝也是要与时俱进的,他既然能让君主们为他代言,那么他也能让其他东西来替他操劳——上帝不是无处不在的,但是其他东西却可以,弗拉基米尔,你是个有智慧的,我知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那你只是放在人的世界看,你要是放在宇宙放在过去的原始社会放在跳出了这种畸形社会关系的新社会里,这些都不会有——钱权不是最开始就有的——”
“是人还在猴子的时候?不要总想那些那么遥远的过去吧,人总不能回到树上当猴子,未来——未来又那么远,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让未来的事压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处呢?专注一点当下吧,看看现实的人吧——过去的上帝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上帝,这点我们都应该面对,你认可客观性的同时也得承认主观性的存在吧?没有不自由的存在,自由的追求又有什么意义?这点某位哲学家在他的实践学说里已经证明得都清楚了,在此我也不想过多赘述了。”
“那么你也应该指出那位哲学家想要强调的德行一致的说法,只看到现在等于忘记过去历史和即将到来的未来,人就会沉寂在此刻的绝望里,世界是发展运动的这点也不该被否定,你要是只从单个人来看社会,社会还不如一片切下来的三文鱼片,连个纹路都凑不齐!”
“不从个人从整体看,那么每个人从出生起就应该因为罪过而死,因为人积攒到今的罪恶足已经将一个人扼杀!可我们看到的显然并非如此,所谓善恶也并非都有相应的结果,杀人放火金腰带,富裕的人总要踩着无数尸骨,无论他们是自愿还是无意,罪恶也并没有减少一分,而整个社会的机制显然是鼓励他们的,鼓励他们去尽情作恶,因为他们得到的是财富的累积。我们都清楚这点,是的,非常清楚,你往回头看你的父母,你再往前看你的未来,你能说整个社会没有逼着你作恶吗?社会的标准已经改变了,每个人心里当然会供出来自己的上帝,你怎么好用社会的罪恶来责怪这里被趋使裹挟的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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