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翻越着急,将书哗哗得翻出声响,嘴里念叨着,“等我看一看,我看看将什么故事好。这里故事有好几个,对了,吉娜,我们上次讲故事讲到了哪里?”
“我也不记得了,老师,你不在的日子里,是达丽雅婶婶的女儿给我讲的故事,我们昨天说到了丹尼尔·瓦西里耶夫·彼得罗夫和他妻子的故事,他们夫妻两个都是可怜人。”
听到这里李观手一顿,头猛地从书里抬起来。
“老师有听我哥哥说过这对夫妻的故事吗?”
一股凉意顿时顺着李观的裤腿迅速地蔓延到了他的背上,附着到他的太阳穴上,并快速地钻进他的脑子里在他的脑子里结了一个果子。李观抓住这个果子,如同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他强压住自己那颗加速得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我没听过这个故事,回来我可以问问你哥。你说的那个故事也是在这本书里吗?让我看看,哎还真有,那正好,我们可以顺着讲下去了——对了吉娜,我记得达丽雅的女儿跟你一样大吧?”
吉娜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语气冷漠,“老师,您既然没听过丹尼尔的故事,那今天您就把那个故事再讲一遍吧。”
“没有那个必要,我回头直接问你哥就行!”李观直接脱口而出,语气显得急切又慌张,但是很快他又镇定下来,给自己找了个更加可信的理由,“别耽误你的事了,听过的故事再听一遍也没什么意识,我都翻到新故事了,好那我开始讲了,嘿,这里讲的是丹尼尔的孩子的故事。”
第73章 第八夜
李观压根不给塔季扬娜反应和插话的机会,快速地就往下读故事,生怕慢一点塔季扬娜就要发疯尖叫。
“在丹尼尔夫妻去世了,可梦中帮派斗争却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一点观念的不同,从梦里打到现实,最后死的死伤的伤,最后镇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只剩下老年人和小孩在这个小镇里熬日子。”
他一边快速忐忑地读着,一边留出耳朵去听小姑娘的动作。显然他这招是有效的,一旦他开始了读故事,吉娜吵闹尖叫的可能性就小......一定有什么原因的......他想到了丹尼尔研究的那些法阵和仪式。
“丹尼尔的母亲和父亲给那个早产的女孩起了名字,叫波琳娜·瓦西里耶夫·彼得罗夫。两个老人老年丧子,只能把这个孩子当做熬过这痛苦日子的精神支柱。”
“只要人活着,生活就得继续。瓦西里耶夫家族早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声望显著、富甲一方的贵族了,早从他们的祖父尤里的那一代开始,他们家族里就走向了没落——一场莫名其妙的天灾让整个家族里有名的人都死在一场聚会里。他们家族里已经百年没有出现过什么天才人物了。原本他们的儿子丹尼尔是唯一一个可以重新带领整个家族振兴的人,现在愿望全都落了空——还留在他们这个小镇的瓦西里耶夫的人只剩下他们这一家了!”
“两个老人没有办法,只能走出家门,重新投入到市场应聘工作。可等他们到了人才市场一看,傻了眼了——人才市场上挤满了老年人,是的,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如果不是两个老夫妻仔细确认了好几遍场地,他们以为自己来到了菜市场!原来是因为小镇里年轻人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这些可怜的老年人和一些本来就薪水微薄的夕阳产业。”
“老父亲安东找到年轻时候的老东家,重新坐回格子间当起了程序开发员,老母亲罗莎凭借着自己出众的口才和死缠烂打的精神也找到一份工作,虽然是份接听电话的工作,没有签劳动合同,也没有交五险一金,但是那又怎么样——那可是一份工作啊!总比在家里饿死要强的多!”
罗莎和安东就这样重新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们就早早地起床。老罗莎负责给婴儿喂饭,给自己和安东做便当。安东则负责收拾好家里的一切,洗衣服拖地收拾乱摆放的家具。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三个人才慢悠悠地出门。
他们没有开车。不仅是家里钱财不支持买一辆汽车,谁又能想象到两个六十多的老年人开着一辆随时会失控的汽车?更别提是两个没有驾照的老年人了。
为了通勤,他们只能请出自己家里的老古董,一辆马车。小马驹还是安东从马贩子手里讨价还价买下来的。
他们工作的地方离居住的旧城堡那么得远。哪怕不想承认,他们也知道,从他们的祖先尤里把小镇上所有人的钱卷了个精光又一个人跑掉后,剩下的瓦西里耶夫家族的人就只能搬离小镇,来到了这个祖传的旧城堡里生存。
罗莎背着婴儿波琳娜工作,整天守在手机旁兢兢业业地工作。整个工作的小屋子里只有滴滴滴的手机铃声和“您好”“给我一分钟”“哦又被挂了——”
这样忙碌又枯燥的声音中,还会时不时地还会爆发几声尖锐哭声。
“这个死小孩又在哭了”“为什么要带小孩进公司啊真够烦的”“到底是哪个人给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婆招进来的啊”“你不是一样,五十多岁的老太婆”“胡说什么那我有六十岁”“大家还是体谅点吧的都是同事”“都是老年人谁要体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休息”“还有这些总是动不动就挂电话的顾客到底听完一句话会怎么样......”
罗莎只能一边道歉一边出去哄着哭闹的婴儿。等把婴儿哄睡了,她又重新背着熟睡的孩子继续工作,直到手机的铃声再次把孩子吵醒。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枯燥地循环着,循环着,循环着,只有波林娜一天天膨胀的躯体和老夫妻一天天缩小的身体。
波琳娜已经不需要再跟着祖父祖母们去工作了。从她能自己走路开始,就开被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生活。她不粘人不哭不闹,永远都仰着她小胖脸咯咯咯地笑着满地爬。两个老人还特地雇了自己的老亲戚过来帮忙照看。这个小女孩从生下来就比别的健康小孩沉得多,食量也惊人,好像不管老夫妻们怎么喂,小姑娘的肚子就跟个无底洞怎么喂都喂不饱。两个老人的薪水都用在想办法养活自己这个小孙女,直让小孙女的肚子鼓成皮球动弹不了,两个老人才会停止继续喂食。只剩下穿着小衬衣光着屁股的波琳娜在屋里的地毯上滚来滚去。
波琳娜就和家里的那匹小野马一般好动,活泼好动到一个成年人拉都拉不住。有时候老保姆只是挺直身板锤了会儿酸痛的腰,等她再去看小孩时,波琳娜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个半年的老人就得满城堡一遍遍呼唤着,“波琳娜——波琳娜——”
回应她的只有满屋的咯咯咯的、像是老鼠在嘎吱嘎吱啃噬木头的声音。那是波琳娜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荡破旧的城堡里。
“你在哪里?”
“咯咯咯......”
“在柜子里吗?”
“咯咯咯咯......”
“嘿小孩子不能离大人太远,是在楼上吗?”
“咯咯咯咯.....”
老太太一边找一边问,可不管她怎么呼唤,回应她的只有那萦绕着的、循环着的、令人越来越烦躁的笑声。她寻找着寻找着,得到的只有咯吱咯吱咯吱的声音,从楼梯到客房从客房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到厕所,那样的咯咯咯咯的笑声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着响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这样的笑声盘旋着盘旋着,从老太太的耳朵里钻进她的脑壳里,最后再撞出脑壳里飞出来冲向天花板,心里的火气因为这样的声音的盘旋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成为老太太的一句用尽平生力气的愤怒的吼声——
“够了!”
这样震天响的声音穿透了大气,也终于把调皮的波琳娜震了下来——原来这个小孩一直躲在橱柜上!天知道她是怎么爬上去的!掉下来的时候还正好砸到了老太太身上,更把老太太气得不行,她把小孩翻举过来想要教训一顿,却被莫名地温热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滴滴答答淋到了自己脸上。
她下意识地闭起眼睛抹脸,等她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时,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鲜血。
“啊——!”
第74章 第八夜
老保姆才刚叫尖叫到一半,更多的血就这么哗哗地从波林娜的身下淋了下来,猝不及防淋了她满脸满身。她颤抖着身体下意识地把手里举着的小孩挪开。可还没等她喘上口气坐起身,一个裹满鲜血的肉球已经噗通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啊——!”
老太太吓得扔下孩咯咯咯笑着的小女孩,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血人堆。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波琳娜把地上的血当水玩,一边咯咯咯咯笑着一边啪啪啪地拍着血水。那个从波林娜的身体里掉出来的血球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而波琳娜还围在肉球旁拍手笑。老太太吓得浑身发抖,一边狂在心里念叨着上帝庇佑上帝庇佑,一边迈着颤抖的腿手上抄了个棍子就过去拯救可怜小女孩了。她屏住呼吸用站得老远,用棍子的一头戳着那个血淋淋的玩意,一挑打出去好远,趁着肉团没有后续反应,她又赶紧把浑身都是血的波琳娜给抱起来离地面远远地。
老太太甚至连自己脸上的血都不顾得擦,就去看孩子身上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她顺着娃娃的胖乎乎的短腿往屁股上摸,只觉得手里扯到了什么光滑粘腻的东西,她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截血肠子!
这差点把老太太吓得晕厥过去。她赶紧给小孩的血肠子顺着屁股塞进去,又用手死死捂着娃娃的屁股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止血。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这么小的娃娃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这是得什么病了?怎么治疗能治好吗?老太太顾不上脑子里吵闹杂乱的想法,想要带着波琳娜往外找医生。
波琳娜还搂着的老太太的脖子咯咯笑。好像刚才从身体里掉出来血球的不是她。她总是这样笑着,这样不分场合不论事情地笑着,笑成了她这样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可此时这样的笑却只让老太太感觉到催命般地心惊!
她顾不上训斥不懂礼貌的小孩,去拿了块布包着孩子就外走,却突然一股湿滑粘糊的凉意袭来,从她的脚跟直直传到她的心里。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机械地往身后那个血堆里望去。
之前还在那里蠕动的血团竟然消失不见了!原来只是一团血迹拖出来一条长长的尾巴,而那条尾巴的末端,就在自己的.......脚下!
“啊!!!”
那个血团缓缓地伸展开来,从一团血肉长出来四肢,在老太太的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先后展开了胳膊,小手,人腿,最后是双脚。还不等老太太有别的动作,这团血肉里竟然长出来一张娃娃脸出来!
这个娃娃眼睛都没有睁开,嘴一咧,哇地哭出了声——与此同时,可怜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眼珠子往上一翻直直地就晕了过去!
等这个老太太一醒过来,就不顾老夫妻两个的阻挠,硬是快速地收拾了所有的行李回了家。面对罗莎的苦苦哀求和挽留,老太太做了最后的让步,“太太,如果你真的为我好,还是放我走吧。我都一把年纪了,再来几次这样的......不,不会,我绝不会的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再见了太太!至于这两个怪小孩,如果还会有人愿意来给两个小孩当保姆,我还是会乐意给那个冤种推荐给瓦西里耶夫家!”
罗莎没了办法,只能自己照顾这两个娃娃。他们还给肉团子起了一个新名字,列夫·瓦西里耶夫·彼得罗夫。直到列夫成长到两岁,这对老夫妻也没能搞明白,到底这个娃娃为什么会从他的妹妹波琳娜的肚子里掉出来?
“这不奇怪,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科学来进行解释——,”医生给两个夫妻做了详细的解释,“那是因为他们的妈妈怀了双胎。在两个孩子还在子宫里呆着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妹妹把哥哥吃进了肚子里。万幸的是,哥哥还活着,并且依靠着妹妹的身体成功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一切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可以说是上帝保佑。”
这话让夫妻两个吃了定心丸。从他们的儿子儿媳去世后,他们始终沉默得如同悬崖峭壁上的巨石,一只脚踏在虚空里,只能靠着一点点养家糊口的挣扎里勉强支撑身体活下去。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生活里又多了别的指望。
只是慢慢地不久,他们发现了新的问题。列夫和波琳娜四岁了,可是这对兄妹却始终学不会说话。他们的听力没有问题,声带也没有问题,但是始终不愿意开口说话。波琳娜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咯咯咯地笑,哪怕是她的祖父在她的面前摔了一跤,波琳娜也只会在一旁咯咯咯地不停地笑,笑完也不肯伸手帮她的祖父站起来,反而又快速地跑开去找别的有意思的东西去了。
这让老祖父一度寒了心。可更糟的是,列夫不知道是跟波琳娜学会了还是从襁褓里带出来的疾病,他只会学着窗边树上的鸽子一般咕咕咕地叫着,从屋子里叫嚷到屋子外。于是他们的外祖母罗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个孩子是让魔鬼诅咒了!
她连夜拿着砍刀砍死了家里所有的鸡鸭牲畜,只留下来那匹小马给两个孙子做玩伴。鸡鸭死了,两个还是不会说话。那没了办法,老夫妻只能一边耐心教导一边工作。也许接触的人多了,这两个孩子就学会说话了呢?
老祖父安东把两个孩子带到自己工作的公司里。这里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无数的高高的玻璃格格,公司外头是光滑透亮的玻璃格格,公司里头则是蒙上了雾气的毛玻璃格格。两个孩子头一次来到这个满是格格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都生活在自己的方格里。围棋般窄窄小小的格子困住了一个个人,人从一个方格里跑到另一个方格里,一不小心就从被黑的换成了白的,从年轻的换成更年轻的。
格子间后头发出总是传来连贯的清脆的啪啪啪的敲击声,这样的声音让两个小人更加的高兴和好奇。
第75章 第八夜
他们快活地在一排排的格子里跑来跑去,从一个间隙跳到了另一个间隙的,从一个过道蹦哒到另一个过道里。哪怕他们如此蹦哒,格子间的人们如同鬼魅,玩着木头人的游戏,既不说话也不动,始终附身在格子间后离不开半步。
格子间与格子间里咫尺的距离,却仿佛划开了一个鬼与另一个鬼之间无法逾越的品种差距。
整个房间里只有滴滴啪啪的快速地敲击声音,以及两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声音。
来这里之前,老外祖父安东已经对两个孩子进行反复地叮嘱,教他们玩一个沉默游戏,谁先张开嘴巴谁算输。两个小孩都不愿意做那个输家,于是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睛总盯着对方,看到底谁先漏了馅败下阵来。
现在这样愉悦的敲击声音让他们想要说话的冲动喷薄欲出!他们腮帮子随着敲击的节奏一鼓一鼓,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仿佛只要看到一丁点可能,这两只一胖一瘦干儿的青蛙们便会放声歌唱——咕咕咕咕咕咕咯咯咯咯咯咯咯,把这么久积蓄起来的所有的力量一下子全都耗个空!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两只青蛙的比赛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他们跳跃着,从一摞摞的文件跳跃到一个个格子间的边缘,再从一个个厚重的办公桌,快乐又紧张地跳跃到带轮子的椅子上,椅子受力带着他们向前快速地冲刺着旋转着,又把两个人从地上抛到天空里,最后再从空中摔落到地面上摔了个屁股朝天。
两个小孩眼冒金星,可哪怕是这样大的动静,竟然也没能吸引到格子间的人。哪怕是最爱他们的祖父,此刻也早就成了影魅大军的一员,眼神呆滞又涣散地盯着屏幕,双手不停地在敲啊敲啊敲。
这让的发现让两个小孩眼睛一亮。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齐齐露出一个快乐的微笑。然后他们开始尽情地放声叫喊——
“咯咯咯”“咕咕咕”“咯咕咯咕咯咕”“咕咯咯咕咯咕咯咯”
两只青蛙有自己的二重奏,他们快乐地叫着,吵着,用各种各样怪异的奇特的音调,有的像是大提琴发出的低沉有的像是锯子刺啦刺啦地锯着床板有的像是老鼠鸽子在吵架有的则变成一高一低一低一高的滑稽小品插入曲。
身后敲击的声音成了最好的背景乐,附和着他们的声音一起快乐地唱着解放的高歌。
夹杂着尖锐的指甲盖次啦啦划过玻璃的声音,夹杂着滋滋滋不停的满屏雪花的老电视的声音,夹杂着劣质粉笔混合着石头哗哧一下划过黑板的声音,夹杂着世界一切难以忍受的、从两个调皮的孩子嘴里发出来的诡异又嘈杂的、拉扯着嗓子尖叫到把人天灵盖冲飞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整个格子间的上空,紧接着、无数的纸张抛掷声、无数的咒骂声、无数的键盘砸扔声、都在两个奔跑欢笑的孩子背后响起,当然,如果细听还可以听见他们可怜的高龄外祖父的道歉恳求声。
两个小孩眼睛里只有彼此。他们可得紧紧地盯住对方。闭嘴游戏没有争出来一个输赢,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在叫喊腔调上认输。他们要死死地盯住对方、盯紧对方,只非要亲眼凝视着对方换气或者先闭了嘴不可。
他们从祖父的格子间里叫喊着跑出去,又跑到祖母的电话厅里大闹一通,最后绕着小镇玩起了比赛,从白天到黑夜从春天到冬天,一圈圈地绕着小镇疯跑,咕咕咯咯咯地尖叫——小镇上的每个人都被这样的声音折磨得心梗,哪怕是最好的咖啡豆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在这个小镇里,只要不是聋子,再疲惫再瞌睡的人,只要一听到这样的声音,都跟打了鸡血般瞬间“斗志满满”,立马冲出去能够追着这两个小孩跑上几俄里。
于是波琳娜和列夫成了小镇工厂老板们最喜欢的吉祥物!兄妹两个总能用他们奇怪的舌头,顶住上颚的某个奇怪的地方然后摆出意想不到的口型,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心脏几乎要骤停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的环绕和催促下,工人们最想做的就是像摔烂一个早八的闹钟一样,把这两个被老板特地请来当监工的小孩的舌头剪烂,然后远远地扔进沼泽地里。
两个小孩不知道自己这么招恨,只为了工厂老板们每天收工后给的几颗糖果欢欣雀跃。孩子们高兴,两个老人也高兴,这么小的孩子就有了养活自己的工作,就算是等他们两个老死了,这两个孩子也能靠着自己活下去。别的工人们痛恨没关系,他们老两口却心里乐开了花,为了两个小孩不被记恨,还特地把两个小监工的工位安排在自己的旁边。
只要有孩子在身边,两个老人就算是受到多重奏的折磨,心里也总是甜蜜蜜的。
可两个老人年纪一天天大了,两个小孩越来越调皮,枯燥的工位早就栓不住他们了!他们整天骑着家里的那匹小马在各处游荡,有时候两个胆大的小人,带了点干粮就敢跑到遥远的索契看雪山。
这天小镇来了一个从西欧巡演过来的歌舞剧团。镇上的小孩得知了这个消息,早早地就来到歌舞团驻扎的地方好奇围观。在一片期待的视线和叫好声里,穿着五彩缤纷的奇异衣服的欧洲人们在搭建的空地上展开了演出。
从两棵高大的桦树之间的猴子率先用飞奔来开表演的序幕,紧接着就是一只从笼子里跑出来的戴高帽的大象,猴子快活地落在大象的背上然后灵活地从它的长鼻子上滑下来,又勾着大象的鼻子再重新被抛向高空,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在紧张的视线里灵巧安全地降落在女训兽师的怀里。还没等观众们反应过来,一头大棕熊就又用滑稽的姿势骑着独轮车跑了出来,一个个身着着红色舞裙的姑娘们踮着脚胳膊挽着胳膊飘出来了。
波林娜和列夫也沉浸在这场精彩绝伦的演出里。当身着艳丽红裙的女人们像是一朵大花一般在场地里翩翩起舞时,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从一朵朵花盖下钻过,跳进了歌舞剧团关押鸽子的笼子里。随着表演的落幕和离开,列夫靠着他惟妙惟肖的模仿腔调,也成功藏进马戏团的队伍里与他们一同离开了小镇。
第76章 第八夜
列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小镇里。两个老人找了很多年,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始终打听不到孩子的一点消息。
可日子还得过下去。波琳娜渐渐地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少女。只是她还是不会说话,只能靠着嘶吼和咯咯咯的笑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学校是去不了了,两个老人更怕这唯一的宝贝蛋也出了点什么事,更不会让她跑去那么远的学校受同龄小孩的欺负。于是她就只能呆在家里做些无聊枯燥得家务活。好在比起来孩子时期的吵吵闹闹,现在的波琳娜安静了很多。在两个老人眼里,她总是仰着无忧无虑的笑脸坐在家路边看着路过的人地咯咯咯怪笑。
他们的城堡离小镇那么远,路过的人少得可怜。再加上波琳娜那样奇怪又令人厌恶的笑声,就是有个什么好事的人想要搭句话,很快也得被吓个半死连滚带爬地逃走。
两个老人倒也不烦恼,他们对这样的现状满意极了——波琳娜已经会自己照顾自己,甚至能够担当家里的杂活了。他们两个老人只需要白天去工作晚上就可以听着自己的乖孙儿的笑声入睡。这样的生活对两个饱受孤独的老人简直好极了!因为当初就是他们一直催促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早些生育孩子的啊!果然,世事无常,自己的儿子儿媳双双陨了命,幸亏当初他们一直催促逼迫,要不然、要不然他们现在得多孤独啊!
耳边还是波琳娜“咯咯咯”的笑声,两个老人却能对视会心一笑。都说长寿的老人多智慧,这话果真不假。他们想。正是因为他们俩的光荣决定,像世界上千千万万的苦口婆心的父母那般,不断得催促、鞭策、督导他们的孩子走上正道,孩子们又怎么能意识到家庭和子嗣的重要性?至于当初儿子儿媳的反对意见——算了算了,他们太年轻不懂得这些也是正常的,哪有夫妻会不生孩子呢?人们这样过了几千年、几百年了,不生孩子社会的责任国家的荣耀谁来负责呢?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了,过好当下才是最好的。他们现在得睡觉了,八十岁的身体禁不住熬夜的折腾了!他们明天还得赶着小马车为了孙子继续去工作呢。
波琳娜就这样每天一个人呆在家里。白天家里只有她自己。她喂鸡,学着鸡咯咯咯地叫,两只胳膊弯曲做成翅膀,跟着鸡一头扇动到处跑;她喂鸭,学着鸭伸长脖子,然后引吭高歌,只是仍然发出奇异的咯咯咯声。但这不重要,她还得学着鸭子摇着屁股迈着八字步往前走,直到自己摔个狗吃屎才停下来。她还是无聊。她现在已经不再蹲在门口吓过路的人了,她找到了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乐子。
她的祖母给她做了个巨大人偶,虽然这个人偶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却给波琳娜提供了新的生活乐趣。这个巨大人偶说起来不算是人偶,只能是一个破烂的各种颜色的布缝制到一起,最后塞上稻草干树叶,做成了一个圆头脑袋微笑脸的大娃娃。
这个娃娃跟波琳娜差不多高,因此波琳娜得拖拽着它才能做各种事情。比如他们会打开音乐,然后一起在古堡里的跳舞,从楼梯台阶跳到窗台边缘,再从窗台边缘跳到大火炉的旁边。波琳娜会对着人偶发出各种各样独创的咯咯的音调,有的欢快紧凑,有的犀利刺耳,咯——地那样一声她能持续叫一个小时不喘气!
等跳舞跳累了,她就躺在人偶的怀抱里休息。这个人偶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安全感和温暖。她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倾泄给它,她咯咯咯地说着笑着,她的人偶也仿佛听懂了一般地回应她。哪怕这种回应其实是她自己的自问自答——但是她有了个伴儿!没有比这更好地事情了!
她满意地摸摸她的娃娃,一股奇异地感觉从她的心底里升腾起。虽然她没办法说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她情不自禁地亲吻了自己的娃娃——然后那种感觉就更加令她愉悦开心了!她兴奋得抱着她的娃娃在地上直打滚!
她把娃娃的手放在嘴里,像大口大口吞咽食物一样地吞着布缝制的娃娃的手。嘴巴被粗糙的布填充满的感觉让她眼睛发亮!舒服的满足感让她就此停不下来了!她吞下了整个娃娃的手后还不够,她又吞咬了娃娃的脑袋,最后越来越上瘾,把娃娃全身啃了个遍、咬了个遍,开始扒开娃娃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稻草和树叶了!
娃娃就这样被她吃到了肚子里。她又开始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咯咯咯地无趣地叫着。嘴巴还是很空虚。她的双手无趣地揉搓着扣着自己的嘴巴,然后再从嘴里掏出无数唾沫口水,噗叽噗叽地双手揉搓几下,扯出来无数的银丝线,当然,指头缝隙里还卡着一根稻草屑。
这下嘴巴舒坦了。她随意把双手在身上抿干净。她开始寻找别的刺激。她一会双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脖梗,感受着空气一点点减少,越来越稀薄,眼睛越瞪越大她的嘴唇却紧紧地抿着,手也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憋得她满脸通红五官疯了一般往外胀大到几乎要跳出脸盘子了,她才猛地松开手,犹如饿狼扑食般地贪婪地吸吮着空气。
这样窒息的快感中了她的找乐子的心意。于是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这种新鲜感也褪去。她又陷入到无穷无尽的孤独和无趣中了。她弹着舌,双手继续随意地在自己身上揉搓摸索。她感受到自己的胸部,摸起来有点鼓,但在仔细一摸又好像没有。为了更好地查验,她索性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捏着自己的胸脯想要探索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