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乐于奉陪,看得津津有味。
闵致眉宇不展,看了半天,交代乔屿森道:“那傻缺被惹毛了,不会轻易放席冷走,你待会儿去处理下。”
“我刚看到席冷了,他还没走呢。”乔屿森不紧不慢,“嗯?怎么开始唱你的歌了?”
闵致的脸色顿变,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歌声回荡在酒吧内的每一个角落。
伴着歌声,洛嘉言去而复返,就见韩由在那儿发酒疯,扫落桌上的酒瓶杯盏,弄得一地狼藉,围桌而坐的人一个个一蹦三尺高,尖叫斥骂,哪还有生日聚会的愉快。
韩由醉得脚步不稳,晃晃悠悠间,角落里席冷送的画撞入眼帘,他像是找到了目标,举起酒瓶就砸了过去!
周围的人四散而开,只有静止不动的画遭了殃。琥珀色的酒液泼渐在透明薄膜上,滴滴水珠汇合成串,蜿蜒而下。
他痛快地发泄完,眉头却越皱越紧。明明被酒泼湿,可画面毫不受影响,酒液顺着塑料膜滑下,薄膜下方的画作仍完整清晰,色彩艳丽不改。
手一挥,韩由猛地把那幅画扫落在地,跟满地的玻璃渣和垃圾为伍,犹嫌不够再抬起脚,准备再踩两踩。
洛嘉言及时赶到,挡到无辜的油画前,厉声喝止:“住手!韩由!你做什么?”
言罢立刻心疼地去捡席冷送他的画,玻璃碎片自他指尖擦过,带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细微的刺痛让他顿住,忽然忆起,上次在射箭馆席冷是不是也伤到了手?他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却轻信席冷“没事”的说辞,没放在心上,不久后就忘了个干净。
徒手扫碎片的举动很危险,韩由醉得不省人事,仍记得阻止洛嘉言:“不就是副不值钱的破画吗?还是临摹的,只要你想,真迹我都能搞来送你!”
说着便伸手去拉洛嘉言的胳膊。
“你什么都不知道。”洛嘉言反手格开,怒瞪回去,他没醉酒,眼底也是一片晕红,“别碰我!”
韩由不由分说去扣他手腕。
洛嘉言手臂高扬。
霎时全场寂静,过来收拾残局的侍应生也不敢再往前。
大脑被打得嗡嗡的,韩由懵了,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边正印着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哈哈哈,你快看,没想到小嘉言也能发这么大的火。太精彩了!”
乔屿森乐得直笑,可一扭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小人没了。
“哈……搞什么?”
看个热闹,结果给自己看成小丑了。
台下观众热情高涨,驻唱歌手接受安可,第二次演奏《恐惧》。
闵致眉心越拧越深,独自寻去舞台,可他身份不方便直接上台,只能寻找酒吧经理要求切歌,或者去切掉电源,或是关闭音响……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淅沥。
酒吧里冷气很足,渐渐地,也多了些雨夜的黏腻滞涩,和那绕梁的歌声一起,叫人胸闷气短。
激动的观众把舞台围得水泄不通,闵致连音响的影子都碰不到,恰巧迎面而来一对年轻男女,他唯恐被认出来惹上麻烦,忙将脸偏开。
这一偏,便是一愣。
那边有条长廊,尽头一扇玻璃门,连接户外的露台。
这边音乐正嗨,那边狂风急雨,当然没谁会过去。
于是,他一眼发现那离群的高挑背影。
鬼使神差地,他脚尖一转。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歌声仍挥之不去。
眼看那人便要推门离开,一股莫名的焦虑席卷了闵致,脚步先于意识,快速追上。
席冷很是敏锐,在嘈杂的酒吧里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开门的手暂停,驻足,回头。
透亮的玻璃门外,电闪雷鸣。
银白闪电划破漆黑苍穹,两道视线平直地相撞,几分错愕,几分意外。
【??作者有话说】
卡座里,韩由顶着个丢人至极的巴掌印,愤然离场。
洛嘉言刚才一时冲动,现在回想起来阵阵后怕,他得罪不起韩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对了……阿昭?”
想到席冷,洛嘉言恍然回神,却遍寻不到席冷的影子,急得在人头攒动的舞池里转来转去,急得像只无头苍蝇。
乔屿森也丢了同伴,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
闵致:【刚才说的事儿别忘了】
大概是让他管管韩由。
乔屿森“啧”一声,无奈的时候,那狐狸眼也含笑,透着些狡黠。他摇摇头,金色细链轻轻蹭过脸颊,精致的皮鞋迈出,打算去楼下看看情况。
夜色正浓,乔屿森走到大门边眺望出去,寻找韩由的身影。
洛嘉言下楼找人时便撞见了他,着急的脚步猛然刹住:“……乔、乔老师?”
“不是和你说了吗,叫我Jackson就行。”乔屿森笑看回去,“否则,我就要叫你洛老师了。”
洛嘉言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拘谨地“嗯”一声,又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不客气。”在未曾视作猎物的小朋友的面前,乔屿森浑然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做派,眼镜更添了几分文质彬彬的矜贵。
他又将目光投向门外,随口问:“对了,那个人是韩家的小少爷吧?”
洛嘉言面露难色:“啊,对……”
乔屿森风度翩翩,不着痕迹安抚他道:“嗯,你先回去吧。我来处理就好。”
他当然是嫌麻烦的人,完成闵致的吩咐,全是看在两人的交情,以及对闵致家世的敬重。不过,麻烦中还能顺便卖小朋友一个人情,感觉不坏。
洛嘉言不清楚其中弯弯绕绕,只当乔屿森是为了自己出头,漂亮的杏眼霎时更红了,话里带上浓重的鼻音:“但是……”
“没什么但是。”乔屿森笑容温和地打断,“需要我帮你叫车?还是说,你需要我送你回家?”
“没有没有!!”洛嘉言像个受惊的兔子往后一蹦,只好承下这份情,“那、那我就先走了,谢谢……”
乔屿森弯着眼睛目送他离开,懒洋洋双手抱臂,倚在大门口。
没出道当艺人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
等了不过十来分钟,没见席冷从楼上下来,却见韩由去而复返,果不其然,他还带了几个牛高马大的帮手,准备用最粗鲁的法子给席冷教训。
可气势汹汹的韩由一见笑眯眯的乔屿森,登时就怂了。
大家都是一个二代圈子里的,对彼此的面孔来历多少有点印象,乔家的少爷,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
乔屿森撩了下眼,淡声问:“干嘛呢?”
韩由做贼心虚,磕绊道:“没,没什么。”
“那陪我玩会儿?”乔屿森笑说,“看你这醉的,还能不能喝?”
纵然心里万般不情愿,韩由也只能招呼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围桌坐下,一群打手莫名其妙的,开始陪乔少爷玩酒桌游戏。
乔屿森人嘛,全程笑眯眯的,谁能想到玩起桌游来那叫一个心狠手黑,把韩由一行人教训得哭爹喊娘,想走也走不了。
“……幻觉?”
二楼酒吧长廊的尽头,席冷托住前额,喃喃自语。
死后重生还给他一具健康的身体,精神状况却雪上加霜。
虽说,他的幻觉里实在不该出现闵致,但不正常久了,他对一切异样的接受能力都很强。
他不多纠结,推开玻璃门,走入大雨瓢泼的露台。
浓重的雨夜,雨和风一起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雨水在露台上画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深色的一边雨水滴答,浅色的一边干燥照旧,是屋檐圈出来的小方天地。
席冷站在屋檐下,把奶油蛋糕切片放到旁边的桌上,头颅低垂,滑落的碎发掩映着侧脸。
他无聊地欣赏雨水,偶尔有几滴跃过分界线,溅到鞋尖。
他不确定韩由会不会阻拦他离开,反正没什么要紧事,等到酒吧打烊再走也行。只是酒吧里过分喧闹,让人头疼,倒不如出来吹吹风、淋淋雨。
玻璃门后不见了席冷的人影,闵致这才从灰尘弥漫的杂物间走出来。
闪电停了,走廊光线朦胧,可见度极低。
一双手手往后捋过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闵致长长呼出口气。
简直匪夷所思极了。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追什么追……又躲什么躲?
似是为了证明问心无愧,还有更多的好奇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作祟,刚刚躲进杂物间的人,重新迈出脚步,坚定地朝着露台大门而去。
隔着一面雾蒙蒙的玻璃,微微偏头,便能捕捉到不远处青年的侧影。
他的脊背清挺,可能是头发蓬卷偏长的缘故,无端让人觉出几分颓唐意味。
像破碎的瓷器,有种令人怅惘的残缺的美,倘若你伸手去触摸,反倒会被锐利的边角所刺伤。
今天的席冷穿了件白色半袖衬衫,颈上黑色丝带很长,被夜风吹着,飘荡在半边肩头。
他无所事事,于是拿出手机,利用碎片时间学习。
“拍照合影,让他帮忙拿拍立得另一只手比爱心……怎么可能。我变魔术?还是算了……让他帮我选发型?这倒是可行。”
席冷对着一部手机,似乎陷入了莫大的苦恼纠结中。
闵致侧身藏在夹角里,鞋尖将玻璃门顶开一条缝,毫无心理负担地偷听墙角。
天生缺乏社交因子的人,追起星来都需要比別人做更多功课,见缝插针地补习。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是什么?”
复习到了追星土味梗合集,席冷沉默数秒,被勾起好奇,却没能把羞耻的“缺点你”念出来。
“猜猜我的血型……”
“猜我想去哪里旅行……”
席冷越翻越快,就没一个骚话的答案是他能念出口的。
闵致以前一直做歌手出专辑,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签售会,这几个烂梗的答案他全部烂熟于心。
血型是你的理想型,想去你的心里旅行。
不知怎么,这些骚话从那张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会勾起他的反感,可能是说话的人表现出了比他更强烈的抗拒?硬着头皮练习,还没几分钟呢,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闵致忍不住低低一笑。
“都被骂舔狗了,还有心情追星?”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席冷并不意外,刚才的那一眼果然不是幻觉。
他在这儿念叨确实是出于无聊,也确实有几分刻意经营,这下歪打正着,粉丝人设更上一层楼。
席冷淡笑一声,不以为意地问他:“你听到了?”
闵致的漆黑的眼睛从那荡漾的丝带末端一路滑到白皙的脖颈,眸光黯了黯,满腹好奇愈演愈烈,快演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比如他脖子上到底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但席冷的距离感和防备仍若隐若现,闵致只能先来一句:“……不生气?”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的席冷笑容很多,导致那疏冷的气质显得失真。宛如他身后的夏雨一般具有两面性,呼吸起来闷热,淋到身上方觉湿冷。
席冷大方地再给出一个笑,算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正要转身回去,余光里闵致伸来一只手,筋骨分明,在夜色里尤其白。
指间一根黑冰爆珠万宝路。
再熟悉不过的烟,最适合夏天,看一眼便心旷神怡。
“谢谢闵神。”
席冷接过烟,不忘向偶像道谢。
闵致接着又递上火,席冷低头,一手压住鬓边长耳卷的发丝,橙红的火光映着他白净的脸,几乎能看得见下方跳动的淡青血管。
烟蒂两秒点燃,第三秒他便往后退开。
闵致莫名怅然,盯住席冷唇边白色的烟雾。
然而席冷似乎心情不错,抽了几口烟,开始回答刚才敷衍过去的问题。
“舔狗怎么了?”
他取下烟衔在两指之间,另一只手抬起,四指并拢在上,虎口张开一半。
如果来道闪电把这个手势投影到墙上,应该会很像一只张着嘴的小狗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音色里带上点酒熏的哑:“……小狗多可爱啊。”
丹凤眼的末尾微扬,淡淡的酡红,胭脂般胡乱随性地抹在那里。
这时,比作狗嘴的手指忽然合拢,薄红的唇翕动——
“汪。”
闵致一怔。
耳里雨声哗哗作响,潮湿的味道疯狂躁动,宛如山倾海覆,那瞬间他被淹没,在深海里沉溺。
砰砰,砰砰砰,繁乱的心跳把他拽回现实。
漆黑的眼睛放空、发直,凝固在席冷的脸上,后者却已然脱离的刚才的玩笑,三两下抽完烟。
他没忘记搁置的餐盘,接着开始吃蛋糕。慢条斯理,专心致志。
他的嘴里大概率还残存着薄荷爆珠的透爽凉意,也不知道甜蜜的奶油蛋糕入口后,融合在一起的滋味如何。
闵致静静看着他。
这个男人,难以用单纯的美或帅来形容,却又偏偏让人搜肠刮肚想找出点什么来。仿佛只有这样,胸口堵塞的气才能得到纾解。畅快地,像烟圈一样吐出来。
比如,乔屿森那让他嗤之以鼻的:带劲儿。
而此时此刻,他的脑中,甚至窜出两个更加荒谬的字眼。
——可爱。
【??作者有话说】
闵子哥:觉得一个男人可爱是怎么回事?
哎~爱上小冷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席冷翻了个身,在乱七八糟的废纸堆里醒来。
肺里充斥铅笔的木香,刺激的松节油味道,以及油画颜料的味道。
他撩起挡眼睛的长发,等待大脑慢慢清醒,然后扭头,去看哗啦落了满地的东西,陌生又眼熟,全是他三年前的画。
曾经的他天真地抱有成为画家的梦想,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画画。
光是草稿都够将他淹了。
上辈子从洛嘉言的生日聚会回来后没多久,因为不可逆转的手部损伤,他一时冲动,叫来收费品的大爷,把这堆曾经珍视的宝贝全部清空。
他从沙发翻身下来,差点踩到画上。
他像是凝固住了,垂眸想了好一阵,终于弯下腰,把这些三年前的习作捡起来,摞到一边。
潦草归潦草,至少不那么像垃圾了。
此时的电视机里响起慷慨激昂的捕猎专用曲,他抬头去看,辽阔壮美的草原上,威武的狮子正在竭力追捕羚羊。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电视机,就这样播了一整晚的动物世界。
他习惯了头疼的感觉,于是醉酒的后遗症也变得轻描淡写。直到这时,他才判断出自己昨晚喝醉了。因为他喝多了就会看动物世界。
最原始的大自然生存法则,简单纯粹,让他的大脑变得很平静,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
依稀记得,昨晚偶遇了闵致,雨下得很大,闵致开车送他回的家。这回闵致没有要求上楼,他喝高了,当然也没邀请对方。
醉酒并不会让他失去边界感变得黏人,他的灵魂里就不存在那种东西。
上世纪的小区楼没有地下车库,闵致把车开进迷宫般的小区内部,绕来绕去,最后也只能在居民楼一楼停车,离入户门还有好几步的距离。
席冷推门走入雨中,无知无觉似的,还慢悠悠转身回来,抿着唇浅浅一笑:“谢谢闵神。”
“……快进去吧你。”
然后闵致就走了。
宿醉的脑袋有点晕,席冷倒还记得一件事,也是闵致第二次送他回家提醒了他。
如果他不是闵致的粉丝,那闵致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集,不会送他回家,更不会邀请他上综艺,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他拿出手机登录自己落灰的微博。
他的微博纯粹是分享性质,他再淡泊名利不为金钱折腰,总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知音赏识,于是偶尔会在微博上展示自己的作品。
他的画风到底小众,又不爱画人,微博开通三四年,才积攒了小一千的粉丝。
这时他打开微博一看,粉丝已经快一万了。未关注人私信突破百条,主要来自于那次机场接机被拍到的照片,有问他是不是闵致粉丝的,有想约稿画闵致的,也有质问他怎么连偶像都没关注的。
别说没关注了,他微博里一条追星的证据也没有,因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假粉。
闵致的粉丝数以千万计,出道也有七年之久。他在绿鱼检索关键词,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出售追星粉丝号的卖家,超话连续打卡一年有余的高权重粉丝号,缺钱加上准备高考故急出。
粉丝号这玩意儿当然越早准备越好,防患必须于未然,席冷心一横,拍下了。
正好是周末,准高三生回消息。
简单聊了两句,发送账号前却横生意外,小姑娘莫名警惕起来,问道:【姐妹,能问下为什么你要买我的号吗?应该不是对家粉要用我的号去反串吧?】
席冷无语地回复:【你放心,我是闵致的粉丝】
对面不回信了。
席冷不太了解粉圈用语,估摸是自己的口气哪里不合适,又补充句:【我是男的】
小姑娘这才回复:【惊!男粉!小哥哥好~】
【如果你真的想买,那我的号就给你继承叭】
【我的号养了好几年了,你如果现生不忙的话记得为闵神的数据多出一份力哦,随手签个到,顺手点评赞……虽然闵神不要求数据,但我们还是希望多为他做一些,举手之劳嘛】
一波三折,小卖家又狐疑问:【小哥哥,你真的爱闵神吗?连粉丝号都要买二手…………】
席冷别无他法,冷着打出三个字。
【我超爱】
仿佛经历了某种生死相交的庄重仪式,席冷终于将小姑娘的粉丝号拿下。
一鼓作气修改密码、更换绑定手机号,微博账号成功易主。
本来准备看眼微博继续睡,小姑娘上高中偶尔使用的微博号,主页里居然有数量惊人的三万条微博。
席冷沉默。
耗费一整天时间,转发微博数量太恐怖他无从下手,就筛选“原创微博”,谨慎地删除所有与追星无关的内容。
意识模糊间他又瞄到一条微博:叫朋友太亲切,叫网友太疏离,叫知己太过火,不如就叫老公,微微的冷漠微微的温暖,一根网线连接你和我。晚上好,老公@闵致V
倍感疲倦的手在屏幕上滑过,席冷沉默地筛选关键词“老公”,将一百多条微博删干净,确认了几次并无遗漏。
……这下总行了。
他顺手拍下给闵致画的那张素描肖像,分享到名为“冬日暖阳致你”的微博小号上。
小男粉大概性格内敛,不善表达,这样的人未必是真正的冷漠,而是激动澎湃的心情全被他压抑在心底,只在不经意间才会泄露些许。
闵致就看到过好几次。
“哎,对了。”闵致随口问朱明朗道,“亲眼见到偶像还和他说了一路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当然了,激动疯了都有可能。”
“我昨晚又送他回家了……”
朱明朗满脸的不可思议以及几个大字:老大你没事儿吧?
闵致不悦地睖他一眼,然后把手机沿着桌面推过去,继续刚才的话题:“但你看他微博。”
朱明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选择低下头,去看闵致的手机屏幕。
正是话中人席冷,X.L.老师的微博。
微博主页和之前一般无二,最新一条微博发自两个月前,是一张略显狰狞恐怖的布面油画。
闵致指骨轻叩桌面,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这是他耐心即将耗尽的表现。
朱明朗赶紧回主子话:“大号没反应,那肯定有小号呗。”
闵致掀眸:“嗯?”
“你想啊,追星那些话术你也懂,多夸张,还挺丢人的,有时候我都没眼看。”朱明朗头头是道,“怕三次元的同事亲人发现,所以很多人会开个小号追星,在小号上怎么发疯都无所谓嘛。”
闵致若有所思,出神地收回手机:“也是。”
【??作者有话说】
小冷:尝试学习立flag
(让你不上网,不用想也知道你还有多少危险的东西没删)
《无限密室》正式录制前,需要拍摄嘉宾的个人海报作为官宣。
海报拍摄前一晚,做戏做全套的假粉特意打开追星小号,发了条微博。
@冬日暖阳致你:明天又能亲眼见到闵神啦^_^
几十个粉丝全是机器人,竟也能靠着某个红到发紫的关键词被大数据推出去,招来几个“同好”。
【闵神明天有公开的行程吗?】
【啊?站姐那边也没发啊,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
【看大家天天都在做白日梦我就放心了,我来也梦一个】
前一条微博发的素描肖像,下方也多了几条新评论,夸赞的,还有礼貌求图做头像的。
和闵致的真粉丝互动并不包含在假粉业务范围之内,他一条没回。就算是他的大号,那些找他买画办展的金主他也没回复过,态度高冷一视同仁。
翌日早,前去节目组安排的摄影棚。
总导演盛焦拉了个群,制片、编导以及除了闵致的五位嘉宾都在里面,拍摄的消息提前在群里通知。就闵致特立独行不加群,有事私聊。
席冷不太确定他今天会不会来,但想着既然主角受洛嘉言在,主角攻是肯定少不了的吧。
席冷和另一位素人嘉宾到得最早,对方是顶级名校的在读大学生,楚翘,翘翘。20岁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已经是门萨的高智商会员了。
席冷和她寒暄几句,介绍自己:“我21。毕业了。京美。我读书早。”
翘翘没有通过群聊直接添加同事的好友,这时和本人打完招呼,才礼貌问他要不要加好友。小姑娘行事妥帖有分寸,给席冷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叮一声,两人扫码交换微信。
翘翘性格活泼爽朗,小麻花辫微笑唇,模样俏皮可爱,三两下和席冷熟起来,敞开话匣子:“对了,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艺人嘉宾呢!我就奇了怪了,拼命想你是群里哪个艺人,刚刚我还去网上核对照片,怎么都对不上,慌死我了……”
不多时,两位艺人嘉宾到场,新人洛嘉言,以及当红演员蒋颂南。
以前闵致还在做音乐的时候,一次线下活动遇到蒋颂南,那会儿两人就不对付,后来闵致进军演艺圈和他戏路相似,代言资源也有竞争冲突,两人渐渐地便成了公认的对家。
席冷瞥了眼蒋颂南,心说这霸道疯批攻外形确实张扬不羁,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但比起主角攻闵致来,还是略逊一筹。
他们真正不对付的原因罕有人知,席冷通过小说大纲方了解一二。
蒋家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可一颗心全偏在幼子身上,那幼子在蜜罐中泡着长大,长歪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儿,长子却是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沉稳自律。
而蒋颂南,就是蒋家的长房长孙,第三代唯一的继承人。
十几年前,蒋老爷幼子意外离世,老爷子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找到他曾交往过的女友,惊喜地发现对方居然有个七岁的遗孤,刚好能和两人交往的时间对上。经过DNA鉴定,那孩子正是蒋家的血脉无疑。
那个孩子就是闵致。
从此他成为蒋家的小少爷,成了能与从小锦衣玉食的蒋颂南并提的,另一位合法继承人。
有着两代人的积怨和利益冲突在,蒋颂南不讨厌嫉妒闵致就怪了。闵致则是讨厌蒋家,平等地厌恶排斥蒋家的每一个人。
不过多看了几秒——
蒋颂南的恶劣本性从不隐藏,对着窥探目光的方向横眉怒斥:“看什么看?没看过我?”
俩素人并排坐在那里,一男一女,他的目光却落到那个男人身上,难得一见的中长发,坐姿端正,皮肤很白,一副山寒雪冷的姿态。
他愣了一下,突然对自己的直觉产生怀疑。
又过了几秒,他才确定那男人真是在看他。
《无限密室》的前期准备工作复杂繁重,正式的录制两三周一次,这期间几位嘉宾也有别的工作,比如蒋颂南就在剧组拍戏,拍摄需要染了红发。
“没看过红头发。”席冷平静地回答他的质问,“挺好看。”
蒋颂南一哽。
他态度恶劣,对方反倒大度夸赞,仿佛被奇怪的脑回路转染,他心里莫名其妙蹦出一句长发也挺好看,这更让他火大,开口就是一句辱骂:“你他妈有病吧?”
席冷不打算继续话题,洛嘉言却突然冲上去,梗着脖子,一副要给好友出头的架势。
“你干嘛骂人啊!?”
在小说里,主角受和反派蒋颂南的相处模式是古早言情风格,针锋相对越恨越爱。女主甩男主一巴掌,男主邪魅壁咚,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地说: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像现在。
席冷揉揉眉心。
剑拔弩张之时,他只能去劝熟识的洛嘉言:“别闹,嘉言。”
简单两个字,洛嘉言却像得到了莫大的恩赐一样,眼睛都发起了光。
蒋颂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玩意儿,他是成了这两人打情骂俏的一环吗?
怒火顿时调转方向,凶煞的语气对准洛嘉言:“你又他妈是谁?”
他生了双犀利的三白眼,红发侧背充满街头混混气质,根根分明的发丝仿佛带着刺儿,看得洛嘉言心里直发怵,步步后退。
回头一看,席冷竟然偏着头,事不关己一般,没看蒋颂南,更没看他。
好在总导演盛焦及时上来打圆场,招呼众人:“来了就快点做造型,別干站着。蒋老师,你来这边坐吧。”
化妆间很大,两边各一溜儿化妆镜、打光灯、圈椅以及各种化妆用具,容纳五人同时化妆绰绰有余。盛焦让蒋颂南坐到另一侧,和不知名的家伙们划开清晰的界限,隔着整个空间,背对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