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逢by半黄梅子雨
半黄梅子雨  发于:2024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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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低估一个妈妈为儿子报仇的心,沈煜清不敢想象老妇人花费了多少时间去寻找这些证据。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张开又握成拳,腕间的疤露了出来,鞭子抽打后的伤口,结痂后像一条蚯蚓在手上爬。
沈煜清有点反胃,藏起手,看向老妇人,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恍惚得不像话。
他试图从别人的身上去了解母爱,换回来的只有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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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一更

沈煜清从旧梦中惊醒,他不需要任何亲情,这辈子有夏闻竹就够了。
沈煜清理了理袖子,重新遮住腕间伤疤,道:“据我对宋高远的了解,您收集的这些证据顶多能让他狱中待一段时间,最后走后门放出来。”
“要想击垮他,得先攻克宋高远背后的司法机关。”
老妇人抬头,和夏闻竹面面相觑。
沈煜清两指并拢敲了敲桌面,道:“宋澜舒这些年一直在打探宋高远的关系网,她手里实打实地有揭开高层检察官行贿的证据。”
“这个视频还不算行贿证据吗?”夏闻竹朝电视机扬了扬下巴,监控视频里,白烟缓缓上升,两个烟头忽明忽暗闪烁着罪恶的光。
“不算。”
沈煜清偏头看他,耐心解释:“法庭上检察官一口咬定视频合成的怎么办?就算送去相关部门检查,中途被宋高远的人调包怎么办?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拿宋澜舒的证据就能有保证了?”
“有些事只能她来做。”
夏闻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
“宋澜舒是宋高远的养女,她手里不止有贿赂证据,还有虐待和弃养证据。她如果带着证据出庭,从被害人身份这一点来看,整个案件的性质就变了。”
夏闻竹瞬间傻了眼,靠在木座椅里,硬邦邦的木条搁得他后脊发凉。
和宋家邻居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发现宋澜舒的异常,反而处于边缘的沈煜清将她的背景摸了个透彻。
沈煜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宋澜舒,什么时候开始调查宋高远,夏闻竹想不通,两手搭在膝盖上,肩膀颤抖。
生病的这三年,他们之间藏着太多的秘密,夏闻竹恢复记忆后,潜意识里面还以为沈煜清是当年那个坐在窗边,暗自生闷气,满是少年心性的弟弟。
夏闻竹咬紧牙关,试图转移注意力,他打开翻盖手机,时钟深深刺进眼底,烦闷与苦涩将他击垮,又一次陷入焦虑当中。
夏闻竹没法快速地适应这个新世界,醒来后所有人都变了,只剩他活在过去,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该怎么办?他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出去。该怎么办?无数的恐惧将他笼罩,大脑根本无法思考。
沈煜清一手搭在夏闻竹膝盖上,有规律地轻拍,掌心传来温度,夏闻竹抬头,眼神有些茫然。
沈煜清把茶几上的水递给他,缺了一个口的玻璃杯被洗得干干净净,夏闻竹捧在手里,有点看不清水中的倒影。他偏过头,窗外的雨仿佛都带着苦涩的气息,夏闻竹深呼一口气,抓紧药片,铝箔板划过掌心,微微刺痛。
沈煜清眉心微蹙,示意老妇人关掉电视,握住夏闻竹的手,一点点将药片扯出来,生怕他用铝箔板自残。
夏闻竹之前发病,分不清痛感,将手中物品当刀片使用,一次没有出血,会割第二次,以此反复,将自己彻底击垮为止。
夏闻竹抬眸看他,沈煜清把水杯再次递到他手中,无声的安抚比接吻拥抱都有用,夏闻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试图将苦涩咽了下去。
雨继续下,落叶堆在窗台,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夏闻竹握杯子的手用力,耳边传来沈煜清的声音:“我们重新回到正题。”
“我想数罪并罚下,宋高远的案件有机会上升到省里查办。”沈煜清在茶几上比划一个方形,道:“他的关系网还没攀到省里,这是我们唯一能入手击垮他的机会。”
老妇人微微颔首,掌心向外,微微一抬,示意他继续说。
“您对宋高远的妻子曹黎,女儿宋澜舒了解多少?”
“你想知道多少?”老夫人从存折下面拿出两份购房合同,说道:“我手里还剩一个证据,这是张沁和宋高远二十年前在翠湖旁边买房的复印件,曹黎是张沁离开昆明,后来才遇到的。”
沈煜清眉心一跳,“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认识了。”他把夏闻竹往自己怀里带,下巴抵在他的头发上,继续道:“您可以把他们相遇的过程说得详细点吗?”
老妇人沉默一瞬,声音平稳:“那这就要从许多年前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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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虽然是周末,但这两天真的好忙,好想宅在家一天不出门。)

昆明,是宋高远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
他家境平凡,父母只是工厂普通工人,平时忙,不怎么管儿子,但宋高远争气,学习成绩年年第一,高中考入市一中,大学在昆明财经,毕业后去了市里有名的金融公司。
公司有不少走后门进来的富少,不努力工作,职位上升得也比他快,宋高远工作前两年,心有不甘,但日子久了,世态炎凉见多了,人也就麻木了。
每日上班,他从轿车里窗外看,没有多少变化的街道,日子平淡过着,直到张沁的出现。
那时候的张沁大学毕业,到父亲的公司实习,隐藏了张家千金的身份,带她实习的人就是宋高远。
宋高远刚升职成主任,有单独的办公室,比同期的富二代,晚了整整三年。
昆明一连下了好几天雨,和张沁相遇的那天,风和日丽,公司里的金橘树在阳光下格外旺盛,宋高远在茶水间多坐了一会儿,一抬头,张沁走进工位,穿着千禧年代时髦的牛仔裤,搭配无袖背心,身材格外的好,宋高远嘱咐完工作,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两眼,抱着滚烫的茶杯,回到办公室。
工作时,张沁的业务水平没话说,人长得又漂亮,不少男同事追求她,但她却高傲得很,从不给机会。
宋高远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荡漾起来,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究竟谁能收服她,如果自己得到了她,那岂不是在同事面前很有面子。
宋高远这么想着,看着张沁的眼神也变了样。
那时没人知道张沁是老板的女儿,就连宋高远也以为她只是家境优渥的实习生,平日对她工作十分照顾,应酬交集带她拉拢人脉。
久而久之,张沁被宋高远踏实的精英样吸引,两人感情升温,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1995年的元旦前,公司应酬结束,宋高远撞见张沁坐着董事长夫人的车回家,他留了个心眼,暗自一查,发现张沁竟是集团千金。
权利,金钱,财富,在脑海里反复横跳,宋高远像是打了鸡血,心脏狂跳,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成为张家上门女婿。
后面的日子,宋高远开始对张沁穷追猛打,他从小就很会俘获人心,一副为张沁死心塌地模样,甚至为了表忠心,踏实过日子,还为她买了房。张沁逐渐沦陷,就当他们水到渠成,却被张沁的好友发现他动机不纯,告到了张沁那。
年轻的小姑娘哪受得了这委屈,转头把宋高远踹了,午夜梦回,想着宋高远的所有好都是假的,心里气不过,隔天找父亲把他辞退。
辞退后一年,宋高远赶上了时代的红利,靠自己的能力稳扎稳打,在大老板手下获得了第一笔资金,随即辞职办起了公司。
他的心一直在张沁那,一种扭曲的征服感,早早地在宋高远心里生根,时至今日长成了参天大树,滋生更多不得体的感情。
宋高远费尽心思地制造重逢,终于在一次酒会中给他逮着了张沁。
交杯换盏中,她转过身,白色的裙摆,黑色的秀发,就一眼,宋高远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内心,不管是看上张沁的脸还是她背景,甚至是她狠狠地踹了自己的决绝性格,都让他上头,想着再续前缘,但张沁说她结婚了,丈夫是n市的一个普通人。
宋高远很不服气,爱也好恨也好,反正这辈子也无法忘记张沁,索性换一种方式纠缠在她身边。
没过多久,宋高远也结婚了,和一个医生。
医生是个体面职业,曹黎很稳重,长头发,身材修长,有两三分像张沁,起初宋高远拿她当张沁影子,但日子过着过着,发现曹黎就是曹黎,三点一线地上班,不苟言笑,没有张沁当年的明媚,秀发一甩,勾人心魂。
宋高远常常深夜在阳台抽烟,靠尼古丁麻痹自己,但时间久了,烟没用,喝酒也没用,心里像是长了根钉子,看见曹黎就不爽,他发了疯般想见到张沁,朋友看他颓废样,带他吸特殊的烟,细长的烟柄,手指很难夹住,一口下去味道刺鼻,宋高远神情恍惚,仿佛又见到了实习生时期的张沁。
忘不掉的感情刺激他的神经,毒品迫使他高度兴奋,宋高远忍无可忍,变卖了家产,跑去n市买了房,紧挨着张沁。
曹黎的医院工作很忙,直到搬家才发现他的反常,几次争吵也无果,被迫搬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宋高远想方设法地和张沁聊天,便问了她在哪儿领养的沈煜清,他也想整个孩子,说曹黎不能生育。
曹黎勃然大怒,想离婚,宋高远又不同意,强逼着她保持体面。
而另一头的张沁早已不是从前模样,在公司混得如鱼得水,见到宋高远,体面又大方,很快给了孤儿院地址。
宋高远很失落,平时在窗台,见到张沁那个废物丈夫开车回家,走进院子,靠钥匙打开门,嫉妒心在心底窜起一把火,明明自己当年和他一样,都是普通人,凭什么张沁选择了他,给他钥匙,而自己只能敲开他家门。
所有的罪恶与仇恨在不知不觉间滋生,他吸毒的次数越来越多,上家从普通马仔变成黑社会老大,每天都要费力地与他们周旋,才能得到一点点致幻快感。
宋高远不满足现状,他想得到更多快感,黑白两道连轴转,胆子越来越大,关系网越来越密,犯下累累罪行。
宋澜舒在这个破败的家里面,感受不到亲情,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宋高远为了和张沁再次搭话的工具而已。
痛苦不断加剧,她在宋高远的耳濡目染下性格扭曲起来,变得像他一样冷血,伪装自己,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她刻意接近夏闻竹,羡慕他的优秀,羡慕他可以高高在上,俯视着她悲惨的过往。
宋澜舒不知道什么是爱。
别人对她的好,在她眼里全是刺向自己的刀子,夏闻竹每和她说一次,那种好家庭的教养是她羡慕的,他的成长环境是她嫉妒的,
宋澜舒越发地想把夏闻竹从高处拽下来,泯然众矣。
但那时的夏闻竹前途无量,而她的家摇摇欲坠。
当时,曹黎终于打赢了离婚官司,法院将宋澜舒判给了她,曹黎像带着一袋垃圾一样,带着宋澜舒去了伦敦。
陌生的街道,奇怪的同学,宋澜舒没有换一个地方重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恐惧。
没过多久曹黎再婚,又怀孕。
新家的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回国后,宋高远觉得她碍眼,把她发配到温哥华。
温哥华的那些年,宋澜舒无依无靠,住过政府补助房,一天打四五份黑工,赚足了学费,毕了业,找了工作,老板赏识她,给了她不错的工资。
然而就当她以为苦日子都过去了,宋高远却出现,强迫她回国,做了几笔黑色交易。
宋澜舒反抗就殴打,囚禁,精神几近崩溃,但宋高远不管不顾,毫无理由地折磨她。
日复一日,痛苦变得麻木,伤口结痂,感觉不到疼,宋澜舒浴火重生,她想要报仇,为自己的童年报仇,为现状报仇,发誓要毁灭老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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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解释完前因,后面继续推剧情。

伦敦,深夜。
密室灯光昏暗,地上布满针头,手铐,黑衣保镖扔下皮鞭,蹲下身,撕开角落里女人嘴上的胶带。
下一秒,她小腿用力,一脚踹倒保镖,逡巡一圈,视线定格在保镖身后的门上,试图逃跑,可没等打开密室的门,女人后脑勺忽然被一个硬物抵住。
淡淡的火药味萦绕在鼻尖,女人倏然转身,黑洞洞的枪口直逼脑门,她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双手举到头顶,挣扎两下,银色手铐叮当作响,没人为她解开。
她对天翻了个白眼,从后脑勺摸出一字夹,对着锁眼捣鼓两下,手铐像变魔术般“咔嚓”掉落。
“宋澜舒,你的小动作太多了。”阴冷沉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澜舒浑身一颤,回头看,大门彻底敞开,宋高远坐在黑皮沙发座椅里,手里夹着根细长的烟。
烟头忽明忽暗,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朝身后摆摆手,手下立刻示意,架着宋澜舒的肩膀,拖到宋高远面前。
难闻的大麻味弥漫在空气中,宋澜舒盯着他手里细长的烟,眉心拧紧,大麻和普通香烟外观差不多,只是味道相差甚远,宋澜舒原以为那刺鼻烟草味是密室自带的气息,没想到是宋高远散发出来的。
刚吸完的人精神涣散,宋澜舒紧咬牙关,知道被抓后凶多吉少,但她又不想重新捆住双手,任人宰割。
她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抬头笑看宋高远,道:“爸爸,好久不见。”
宋高远冷哼一声, “好久不见?你怎么有脸跟我讲这话的。”他用力弹了下烟灰,又道:“你把你妈的骨灰藏在哪了?”
“哎哟,你也怕英国警察找到你啊。”宋澜舒眉梢微抬,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地上,“不过你放心,伦敦警察来抓你之前,中国警察会提前把你击毙。”
她啧啧两声,对着空气道:“爸,你也真够牛的,居然敢在我妈骨灰里面掺白粉,你都不知道我过海关费了多少力。”
宋澜舒五指张开,在他面前晃了晃,“整整这个数,才打通你在海关安排的老下属。”
宋高远眼神暗下去,掂了掂茶几上的烟灰缸,道:“宋澜舒,我不喜欢你这个表情。”
宋澜舒笑容更深了,左颊梨涡浅浅,无声地抗拒。
宋高远猛吸一口烟,薄薄的雾在空气中蔓延,他眯起眼睛,示意手下后退,再抬手,毫无征兆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宋澜舒的额角。
宋澜舒来不及躲闪,“碰”的一声响,大脑麻木,痛苦传至四肢百骸,她看着宋高远,僵硬的笑挂在脸上,向后倒去。
身子很冷,头却很热,宋澜舒按着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染红了整张脸,她张开唇,喉咙发出“咯咯”声响,说不出话,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慢慢失神,最后没了意识。
宋高远满意地吸了口烟,朝后摆手:“别让她现在就死了,喊医生来,救活之后给我绑上飞机,送到昆明,我另有打算。”
“是”离门最近的手下走上前,点了两个保镖,拖宋澜舒下去。
包厢里弥漫着大麻特有的味道,手下不放心,跟着保镖走出门,嘱咐道:“给宋先生备好解毒针,半小时后端上来。”
“明白。”
手下回到包厢,宋高远又点燃一根大麻,烟味熏得人眼睛疼,手下问:“宋先生,小的多嘴,您为何又送宋小姐去昆明?”
宋高远“啧”了一声,脸色阴晴不定,“怎么,你以为我吸糊涂了?”
手下后退两步,道:“小的不敢。”
宋高远转着打火机,眉头紧了又松,吸毒的人神经错乱,一时一个主意,又道:“我想让夏闻竹看着宋澜舒跳楼,激起他被绑架时的回忆。”
手下恍然大悟,“您是说当年心理医生走后,夏先生对您发的誓?”
宋高远微微颔首,突然站起身,拉开窗帘,顶楼包厢从上往下看,金融城车水马龙,伦敦塔桥亮着光,两岸人声鼎沸,仿佛能听到酒瓶,针管激烈的碰撞声。
宋高远低声一笑,眼神如毒蛇抓住猎物般兴奋,“他答应我的,不能忘记。”
昆明的雨停了,老妇人抿了口凉茶,最后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没听明白的?”
夏闻竹摇了摇头,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战栗,沈煜清握住他手,沉声开口:“奶奶,您是从哪来的这些情报?”
“两年前,宋高远的一个跑到我这来养伤,他是我老乡,都是大理那边人。当时他哥哥被宋高远打死了,他受了重伤,逃出来,无依无靠的,我找医生治好他,就给了我一份文件,里面全是宋高远这些年犯的罪。”
“明白。”沈煜清点点头,问道:“您能给个地址吗?我们想去拜访他。”
“死了,埋在后山。”老妇人朝身后一指,“宋高远不止找人打他,还给他注射了毒药,外伤养好,没多久毒素发作,熬了一周就死了。”
她三言两语地概括,夏闻竹松开沈煜清的手,深深叹气,道:“您辛苦了。”
“我这点辛苦不算什么,”老妇人将手里的材料叠好,递到沈煜清手中,“今天说这么多也是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的材料往上递,替我儿子报仇。”
沈煜清接过材料,道了声谢,视线落在文件夹上,心思却跑到了别的地方。
这些年他绕着夏闻竹跑,连宋高远办公室里的监控摄像头都没有注意。心里半是自责,半是难过,指尖抚过泛黄的扉页,他忽然明白,这些年他最想要的,只是想把夏闻竹锁在身边。
片刻,他们和老妇人道别,走出瓦房,叶子落了满地,不像暮春,更像晚秋入冬。
夏闻竹回头,老妇人站在门口,远远地朝他们招手,她眼神带着说不尽的看好,夏闻竹面色一僵,从方才的那场故事里回过神,看着老妇人,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昆明的雨。
好久没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了,那种发自内心的青睐和认可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夏闻竹朝她点点头,转身剥开药片,背着沈煜清又吃了两粒,靠药物清醒虽不可取,但这一次不能掉链子。

第四十九章 勇气
黄色的出租车停在路口,沈煜清坐上车,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新邮件,眉头猝然皱起。
“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我们得先回趟n市。”
“什么急事,又要赶回去?”夏闻竹收起药片,去看沈煜清手机。
沈煜清把邮件递到他面前,道:“宋高远回国了,在公司安排了新的人手。”
他抬头看了眼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司机坐姿笔挺,目不斜视,和来时打车见到的司机不同。
来时的司机开着窗,抽着烟,两部手机摆在前头,一个是微信群,另一个是导航,车里吵哄哄的,时不时能听到他点开语音,用方言跟群里人聊上几句。
而眼下这个司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色衬衫还有刚买来时的褶皱,他面前虽也放着两部手机,但只有一部亮着屏,车里的广播声很低,像蚊子嗡嗡声。
沈煜清心底升起一股异样,他压低声音,贴在夏闻竹耳边道:“公司人员调动,我得去打个照面,不然会引起其他股东怀疑。”
夏闻竹点头,正要开口,沈煜清忽然抓住他的手,朝前排一瞥,摇了摇头。
“嗯?”夏闻竹不解,耸耸肩,想问怎么了。
沈煜清指尖飞快敲击键盘,将备忘录展示到他面前:“司机不太对,我们先别说话。”
夏闻竹心头一紧,目光转向司机,观察半秒,恍然点头,靠回座椅里,紧咬下唇,攥着镇定药。
沈煜清神色如常,收起手机,将夏闻竹揽进怀里,望向窗外, 高架上的车辆飞驰而过,绿化带不断倒退。要换在n市,这个点早堵得水泄不通了。
沈煜清垂下眼眸,摸到衣服夹层里老妇人给的证据,心脏慢慢下沉,感到不安。
仔细想想,今天的进展太顺利了,老妇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一下子认出他们,明明之前都没有见过面。
沈煜清攥紧文件夹,又松开,手搭在腿上,握成拳。
巧合太多,像是有人在刻意推进整件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宋澜舒设的局,她知道宋高远不会放过自己,特意安排老妇人与他们见面,又派司机接他们去机场?
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躲起来?老妇人的情报不全,或者她能找到内容不全,宋澜舒和宋高远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他们都还没找到。
怀里的夏闻竹动了两下,解开大衣扣子。沈煜清眨了眨眼,收起纷乱的思绪,搂紧他,手背青筋明显。
夏闻竹视线上移,抬手揉了揉沈煜清的脸颊,“别太担心,我们会好好地解决的。”
习惯性的肢体接触沈煜清没有躲,头低下来, 淡淡一笑。
阳光穿过窗,照进后座,沈煜清偏了偏头,玻璃窗满是雨的印记,他敛去笑容,掏出手机,给秘书发了一封加密邮件。
云上三万尺。
凌晨一点半,飞机抵达n市机场。
绕城高速畅通无阻,一小时后沈煜清打开家门,回头道:“哥,你先进,我去仓库找些文件,明天上班要用。”
夏闻竹抬起沉重的眼皮,本能地嘱咐:“别熬太晚,身体要紧。”
沈煜清帮他解下围巾,抿唇笑道:“我知道,你先睡吧。”
“压力大的时候可以皱眉,不用一直对我笑。”夏闻竹戳了下他脸上酒窝,小声道:“晚安。”
路灯昏黄,沈煜清愣在原地,摸了摸脸颊,夏闻竹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热,他低头,手里的围巾被攥得皱巴巴的,铺不成一条完整的直线。
沈煜清唇角一点点下垂,心底的悸动却疯狂蔓延,他的哥哥,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对他的感情,肆意生长,仿佛要顶开那一层玻璃罩,生长在阳光下。
夏闻竹关上门,拖鞋都没有穿,跑到浴室草草洗漱一通,倒在床上。
累得不想再下床拉窗帘,月光照在床头,夏闻竹拉高被子,放空思绪,可神经慢慢紧绷起来。
镇定药不在手中,他睡不着,白天吃药的副作用跟着上来,困得不行,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白天,昆明雨中,老妇人真切的眼神。
上次被寄予厚望是什么时候,是高考,还是大学的某次小组比赛?记不清了,夏闻竹伸出手,借着月光,看手上自残出来的伤疤。
鲜花和掌声都像上辈子的梦,这辈子只有看不透的人性,和无能的身体。夏闻竹长叹一口气,头埋被子里,那种沈煜清离开后的孤独感,清冷感,一点点蔓延,似乎要将他击垮。
他按住手腕的疤,明明早就愈合了,但还能感觉到玻璃碎片划破血管的刺痛,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清醒后只有活着的遗憾,为什么他还活着,对自己的嫌弃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几次都想掐住脖颈,就这么离开。
夏闻竹又一次陷入精神分裂,这次沈煜清不在身边,他发病得更严重,肺像是灌了铅,每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为什么吃这么多药病还没好,在沈煜清面前掩饰自己的冷静,真的好累,除了吃镇定片,根本无法控制情绪。
夏闻竹掐住喉咙,呼吸不畅,猛然爆发咳嗽,被子掀开,他大口呼吸,窗外的月亮还是那么亮,只是视线有重影,感觉有好多个圆球砸向自己。
他要是被砸死了,沈煜清会伤心吗?夏闻竹心跳一停,一股诡异的电流感蔓延全身,他停止死亡的想象,沈煜清会伤心的。反复琢磨这话,胸口的沉闷慢慢消失,沈煜清会为自己伤心的,对,他会哭,为自己哭吗?
为什么自己这么肯定沈煜清会为自己伤心?
是因为喜欢吗?
夏闻竹抬手挡了挡眼睛,黑洞洞的天,他终于看清了月亮,却读不懂沈煜清的心,
他为什么为自己好?
他们做了很多恋人才会做的事,却始终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沈煜清为什么不表白,是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感情,还是等着自己先表白?
夏闻竹辗转反侧好久,一直没听到开门声,沈煜清没回家,想说的话只能卡在喉咙里,难受得睡不着。
半小时后,他再也扛不住,掀开被子,下床拿药,安眠药和镇定药一起吃,终于睡着了。
天蒙蒙亮,耳边忽然响起沈煜清的声音,他声音不同往日,多了几分急切,但夏闻竹吃了药,反应慢半拍,落进耳朵里只是一句:“哥,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上班了。”
“嗯。”夏闻竹没睁眼,意识飘离,翻了个身,头埋进枕头里,又睡了过去。
太阳升起,卧室亮堂堂的,“咚咚”敲门声从远处传来,夏闻竹指尖抽动,缓缓睁眼,天花板仿佛带上了一层浅蓝色滤镜,看不真切。
他眯起眼睛,缓了好久,急促敲门声再次响起,他稍稍有了知觉,偏头看见床头的水杯,满满当当,旁边摆着安眠药和镇定药,不对啊,半夜吃药的时候把水喝完了,怎么又满了。
难道是沈煜清出门前倒的水?他为什么出门来着?想不通,夏闻竹脑袋昏昏沉沉,半闭着眼睛,翻找手机。
打开手机,没想到已经九点半了,他赤脚走到门边,迷糊问道:“谁啊?”
门外语气不善:“S区警察,夏先生请开门。”
夏闻竹微愣,什么警察,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难道镇定药吃多了,出现幻觉之类的副作用了?他拍了拍脸颊,有点疼。
“夏先生,请开门。”大门再次被敲响,夏闻竹揉了揉后脑勺,头发乱糟糟的,刺眼的光线中漂浮着淡淡的浮尘,他走到阳光里,感受微微暖意。
不对,这不是梦,他从未做过这么真实的梦,警察是真的找上门来了。
夏闻竹赶忙回房间披上外套,打开门,“抱歉久等了。”
“无事。”为首的警察脸色阴沉,亮出证件,随即收起,腰间的警枪擦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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