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舒适起来,卫润脸上的病色都浅了几分,他双手叠在腿上,脸上浮起一抹淡笑。
“我时日估计也不多了,在这之前,我会把你的婚事安排好,放心,不会给你挑差的,再怎么也得是曾家。”
卫润以为自己能听见一声谢谢父亲,他面上甚至出现了一丝激动的潮红。
他等着。
漫长的等待下,卫樹终于启唇,不含任何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死?”
一楼的佣人听见卫润书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滚”,卫先生病入膏肓,都多久没这么中气十足地说话了。
几个佣人面面相觑之后,释然地笑了,看来卫先生又能多活一些日子了。
所以人啊,还是得有个孩子,年纪大了才知道孩子这种生物有多贴心。他们心想。
滇城的路上真的结冰了,卫宵一脚溜出去几米远,摔了个大马哈,兜里的牛肉干撒了一路面。
“这不造孽吗?”卫宵呲牙咧嘴地爬起来。
邱宝珠看见卫宵摔了跤,走得更小心。
拍了一堆游客照又喝过好几杯酸奶喝咖啡之后,他们才打道回府,比起冰天雪地的室外,还是房间里暖和。
邱宝珠钻进了房间里,动作麻利地取了围巾帽子,脱了外套,洗热水澡。
卫宵捂着屁股墩,正要进房间,被潘胜安一把拉住。
“做咩?”卫宵停下脚步。
“你晚上睡觉踢被子抢被子压被子裹被子磨牙梦游流口水说梦话吗?”潘胜安很紧张,一口气将话说完,脸都憋红了。
“?”卫宵一脸无语,“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而且这房间有暖气,我抢被子做什么?”
“那就好,因为宝珠有点爱抢被子,还磨牙。”潘胜安松了口气。
“……”
卫宵本来都差点气笑了,结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要露不露,看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你怎么知道他抢被子和磨牙的?”
“我跟他之前在家里一起睡过啊。”
“睡过?”卫宵觉得这两个字不太雅。
看着卫宵狐疑的表情,潘胜安瞬间便猜到卫宵想歪了,他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你、你别想多了,就是朋、朋友那样的一起睡觉而已!”
卫宵看潘胜安这么紧张,嘿嘿一笑,他伸手按了按潘胜安的肩膀,说道:"放心,反正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你也争不过我哥的。睡了!晚安晚安。"
房间的门关上,带来一阵风,吹掉了潘胜安脸上大半的热度,他想做表情,却发现脸已经僵住了,可能是被冻得,也有可能是因为无地自容。
他没想过这些,能一直陪伴着邱宝珠,一直是朋友,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邱宝珠窝在被子里,从屋子里拍了窗外的雪景一张,总和下午和晚上拍的游客照,发了一个朋友圈。
刚发送成功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不少点赞和评论。
[邹妮:卫宵和我说他发烧快烧死了不能当棒球的替补了。]
[曾明媚:我也想去~]
[张笑民:好看,哪儿呢?也不带个地址。]
[曾铭西:卫樹没去?怎么没看见他?]
巧了的是,曾铭西刚评论完,卫樹就给邱宝珠这条朋友圈点了一个赞。
邱宝珠视而不见,退出去后,看见了卫樹的新消息。
[卫樹:回酒店了?]
[卫樹:晚上的牛肉好吃吗?]
邱宝珠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一脚蹬开了被子,坐起来打字:你又监视我?
[卫樹:你发的朋友圈里有食物的照片。]
少年眨巴眨巴眼,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盖上被子,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他太敏感了。
他不用这么敏感的。
他应激了。
这只能怪卫樹。
被他收进被子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震动顺着床垫,把邱宝珠整具身体都震得酥酥麻麻的。
他慢吞吞拿出手机,屏幕还没熄灭,映入眼帘的是几条转账。
他数了数,都是五个零,连着转了四次。
邱宝珠已经不是很缺钱了,他想退回,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可这是卫樹给的,不是别人,卫樹就该给。
邱宝珠陷入纠结当中。
最后他还是决定不要。
正编辑着消息时,卫樹的文字消息又跟着发了过来,邱宝珠定睛看了看,喉头哽咽了一下,连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宝珠,这个世界很危险,你多带点钱,我比较放心。]
第57章 我不敢喜欢他
邱宝珠不缺钱,他捧着手机,很快意识到,卫樹依然在焦虑,在自己离开了他的视线以后。只不过表达方式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邱宝珠喜欢现这样的。
[卫樹:你自己一个房间吗?]
邱宝珠把钱领了过后,回道:我跟卫宵一起。
[卫樹:怎么没和潘胜安?]
[卫宵说他跟卫济冬两个人个儿太大,太挤了。]
卫宵的话的真假不用考察,十句有八句是假的,谎话张口就来,也就邱宝珠信得瓷瓷实实。
卫樹看着邱宝珠发过来的消息,心底不可抑制地发涨,他上一世几乎将邱宝珠养在一个“无菌”的环境中,对方可能都不知道怎么辨别谎言。
良久的沉默过后,老钱从茶厅端着茶过来,老钱现在的双鬓还青黑,后来才染上霜,他生病的那一年,老钱开始老态龙钟,挺拔的背也弯了。
“您既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危险,为什么要把他和这个世界隔离,而不是教他怎么拿刀呢?”老钱曾经发自肺腑地劝告,只是那时候卫樹病入膏肓,油盐不进。
邱宝珠没再看手机,接起邱翡突然打过来的电话。
“你去滇城了?”邱翡没问好,也没叫人,开门见山便说,“怎么没跟我说?”他的语气竟然带了一丝幽怨。
邱宝珠还愣了一下,“我们走得很仓促,而且运动会之后就是期末考试,我也不想打扰你复习。”
更何况,在邱宝珠看来,按照邱翡的性格,对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答应和他们一块儿出门玩。
邱翡看重事物的价值,这次出行,显然并不能给他产生什么价值。
电话那头的人久久未曾说话,邱宝珠嘿嘿笑了两声,“我贴心吧,考虑得周到吧,戳你心窝了是不是?”
“……”
经过上一世,邱宝珠认为自己已经是超级加倍了解邱翡了。
邱翡心底五味杂陈,“你都没问我,就替我做决定了?”
“……为你着想嘛。”邱宝珠其实想说,这就是你的行事风格,上一世你也是这般对我的。
这一次,邱翡又沉默了很久。
“哥,我觉得你变了。”
异常突兀的一句话之后,没等少年回应,电话就被挂掉了。
邱宝珠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太复杂的人际关系,而且邱翡还很敏感,他察觉到了。
他茫然地握着手机,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没事找事。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体贴、很善解人意了,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他这么好的哥哥了。
还没想清楚,卫樹的电话又跟着来了。
邱宝珠看着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接。
“为什么不接?接。”一根手指伸过来,在他的屏幕上划了一下。
“……”
卫宵钻进被子里,趴到邱宝珠脑袋后面,竖着耳朵,好整以暇、光明正大地偷听。
“宝珠?”迟迟没有人说话,卫樹的声音响起。
连着唤了邱宝珠好几声,邱宝珠才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接着就说:“挂了。”
少年说挂电话,就真的把电话挂了,刚摆好旁听姿势的卫宵不可置信,“就这么挂啦?你可是第一个敢挂我们少爷电话的人!”
邱宝珠平躺下来,把卫宵推开,“为什么不敢?”
“你很讨厌我哥?”
“不算讨厌。”邱宝珠老实答道,他只是纠结,像身体里盘了一网盘根错节的庞大树根,它们在他的身体内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延伸,他觉得痛,又觉得痒。
卫宵双手枕在脑后,“但也不喜欢。”
邱宝珠没做声。
很快,“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就灭了,只剩下床垫底下还剩下一圈昏朦的照明灯。
“通常,交心都需要天时地利,需要一个合适的氛围。”卫宵说道。
邱宝珠无语了半天,“……谁要和你交心了?”
“你觉得我不靠谱吗?”卫宵问道。
邱宝珠侧过头看着卫宵,他不了解卫宵,上一世也不曾与对方接触过,他在凭借经验和直觉努力判断这个人是否可信。
过了半晌,邱宝珠把头转了回去,“有点。”
卫宵是卫家的人,迟早也会是卫樹的人,卫樹的人只会对卫樹言听计从,就跟卫济冬一样。
“我靠谱我怎么不靠谱?你别平白无故瞧不起人。”卫宵是真没想到,邱宝珠看起来是个傻白甜,肚子里居然还有防备心这个东西。
邱宝珠手指搭在被子上不停敲击着。
卫宵又往他那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那样,我们互相交换一个秘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秘密?”
“我说了你不就知道了?”
“……那你先说。”沉默几秒钟后,邱宝珠翻了个身,面朝着卫宵,绿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卫宵的脸不放。
卫宵有一种脸皮被邱宝珠盯穿了空的感觉,他心跳有些加速,嘴唇开始发干,于是便忍不住舔了舔。
“你想撒谎吗?”邱宝珠的声音幽幽然地响起。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秘密比较多,我得挑一挑。”卫宵伸手把最后一盏灯也捻了,房间彻底暗下来,只剩下落地窗外面的雪光。
邱宝珠的脸触到了对方喷洒出来的热息,他知道卫宵比之前要靠近自己了。
卫宵给他的感觉,很紧张,很严肃,不像是准备撒谎之前的样子。
“我喜欢卫济冬。”
“我去!”邱宝珠一下坐了起来,他倾身就打开了灯,“你说真的?”
灯一开,卫宵脸上的潮红就遮掩不住了,他扑腾到邱宝珠身上,扎扎实实压住邱宝珠,惊恐地又把灯关了。
“这算秘密吧?”卫宵躺到一边,泄气道,“该你了。”
“那卫济冬知道吗?”邱宝珠好奇起来。
“你是不是想耍赖?”
邱宝珠本来因为八卦而疯狂涌动的血液又重新冷却了下来,只剩下心脏还在胸腔里亢亢地跳。
“我不敢喜欢他。”
“谁?我哥?为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邱宝珠眼神怅然,小孩就是小孩,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应该要有一段社交距离。
“我们不是交心了?”
“难道你就只有这一个秘密?”
卫宵嘁了一声,“那可不止。”
邱宝珠默然片刻,“那我们继续换。”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灯再度被拧开,卫宵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他双眼漆黑,紧盯着还躺在床上的邱宝珠,“我喜欢卫济冬身上的味道,你不觉得他身上很香吗?”
邱宝珠木然地摇头,“没觉得。”
“该我了该我了,”卫宵往前蹭了蹭,弯下腰,快要贴上邱宝珠的脸了,“你为什么不敢喜欢我哥?”
邱宝珠早已经想好了措辞,他目光晃了晃,“他看起来很吓人,像是会把人当狗养的那种人。”
这个理由完全在卫宵的意料之外,这算什么理由?
所以卫宵解释得也很快,“你放心,我哥不是S。”
“不是那种狗,是另外一种,会抹杀掉他人人格的……”
“他也不是dom。”
“我是dom。”邱宝珠慢悠悠撑起眼皮,眼神无奈。
卫宵吓了一跳。
“开玩笑的。”邱宝珠眼睛恢复平日里的神情,可很快,卫宵的轮廓在他的视野里就变得模糊起来,他目光仿佛望见了自己与卫樹上一世的结局,他不好,卫樹也不好。
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而且,我还看见了我跟卫樹的未来,我死了,他跟着也死了。”
卫宵俯首,“你还有这本事啊,那你帮我看看,我未来是什么样儿?”
“你也死了。”
卫宵躺下来,还是想为自己哥拼一把,说道:“你完全是在扯,你就是不喜欢我哥,人不都得死吗?”
“但我不想死那么早。”
“但那是假的。”
“说不定,是真的呢?”
邱宝珠不清楚卫宵到底是怎么被绑架最后又沉江的,他只是忽然想到,卫济冬后来与卫樹生分,或许也不仅仅只为了家里的事情,或许还有卫宵的原因在。
少年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慢慢扭过头去告诉卫宵,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好吧,有缘无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卫宵就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他起先以为是老鼠,咳嗽了两声,企图吓跑它,结果那声音依然存在,并且就在自己耳边。
卫宵黑着脸,顶着个鸡窝头坐起来。
窸窸窣窣的动静是从他的旁边,邱宝珠躺着的位置发出来的。
不是老鼠?
邱宝珠磨牙了?
磨牙不是嘎吱嘎吱吗?他听别人磨过。
卫宵轻轻朝邱宝珠靠过去,借着雪光,看见邱宝珠手指不停在挠着被子,眉头紧皱,脑袋是不是摆两下,睡得很不安慰的样子。
做噩梦了?
卫宵见状,打算把邱宝珠拍醒,要是被魇住了,卫樹非揍他两拳不可。
只是,卫宵手指刚要触到少年的脸,一道水痕突然从少年的眼角滑了下来。
卫宵吓得直接把手缩了回来,抱在怀里。
吓哭了?
卫宵蹑手蹑脚爬到床头,取了手机,捻开床头的小灯,打开手机相机,对准邱宝珠的脸。
做噩梦吓哭了,给他录下来,明天威胁他说更多小秘密给自己听。
镜头下,邱宝珠抽噎了一声,眼泪汹涌起来,鬓角咽不过来,又顺着耳根淌了下去,脑袋下的枕头很快就被打湿了一小片。
胸前的一团被子都被邱宝珠拧在了手中,他皮肤很细,指甲乱使力,刮破了好几处地方,可他没醒,依旧用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沉睡着。
卫宵看好戏的心情逐渐散尽了,什么噩梦能哭这么狠?
不会是撞鬼了吧?
卫宵抱着手机,神不知鬼不觉摸下了床。
邱宝珠睡得很累,第二天临近中午才醒,他眨了眨眼,看向自己旁边,卫宵果然已经溜了。
他把手探出被子,在床上四处摸了摸,将手机摸到了手里。
手机里多了一个群聊,群主是卫宵。
[卫宵:我们先吃饭去了,吃完了给你打包,你要是醒了,想吃什么可以发到群里,我们一块带回来。]
邱宝珠刚醒,眼睛还不是很能睁得大,他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打字道:我想喝冰的酸奶,还有冰淇淋,冰淇淋要淋果酱的那种。
过了会儿,卫宵回:只要零食,主食不要?
邱宝珠说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回复完以后,他就丢开手机又缩进了被子里。
窗外的雪光白簇簇得扎人眼睛,还能看见不少尖尖的屋顶,以及被大雪覆盖的雪山。
清冽的空气仿佛穿透了玻璃,迎面扑来,邱宝珠手指虚虚握了握,什么也没抓住。
但散开手指时,他手心微微发热。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上一世梦寐以求的自由。
在邱宝珠又快要睡着时,房间的门外传来刷卡的声音,邱宝珠本来就没熟睡,他眼睛半睁开,看见进来的人手指搭着门把手,手指白得发青,青筋根根蛰伏。
门被关上,门后暗下来。
邱宝珠眼睛都又快闭上了时,忽觉不对劲,卫宵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坐起来,果不其然,背对着他脱下羽绒服的人不是卫宵。
卫樹背对着他,挂到衣架上的羽绒服往下一粒粒落雪花、滴水,他身着一件黑色的卫衣,袖管挽到手肘后,弯腰把柜子上的打包盒拎到了茶几上。
“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吃饭。”男生声音又低又冷,在冬天就显得更甚了。
邱宝珠一动也不动,“你怎么过来了?”
“我没让你来。”他把被子往上拽,往上拽,遮住了半张脸,就剩眼睛露在外面,戒备地看着卫樹。
卫樹也没瞒着,“卫宵昨晚半夜给我发消息,说你睡着了一直哭。”
“卫宵骗你的,我没有。”邱宝珠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耳朵在升温,身体也是,他把被子接着往上拽,想要把自己彻底埋了。
卫樹坐到床沿,手掌压住被子,“卫宵拍了视频。”
邱宝珠坐起来的速度很快,脸上还浮着一层红云,卫樹倾身过去。
“他怎么还偷拍我?”邱宝珠不解,卫宵真的很没素质。
“你把他哭醒了,他才录的视频。”
“那他录视频是为了第二天好威胁我。”邱宝珠反应迅速。
“威胁你什么?”卫樹眯起眼睛,眼显得更深不可测。
“威胁我……”邱宝珠差点就在卫樹一点一点的引导下把真实情况说出了口,他急忙刹住车,定定地看着对方,轻笑一声,"关你何事?"
“与我无关。”卫樹眸子一瞬不瞬地粘在少年眉宇间。
邱宝珠与卫樹对视不了太久,他后背在冒汗,他把目光挪开,“那你怎么……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倏忽被捏住,带着雪滋味的吻急切地冲了过来,卫樹的唇外面还是凉的,冷得邱宝珠往后缩脑袋,却又被扶着后脑勺送了回去。
邱宝珠双手推了卫樹几下,被卫樹压在了床头,锁得更牢。
卫樹含着邱宝珠的下唇吮吻,吮得湿漉漉的,吮得邱宝珠只觉得不仅酥麻,还有一股疼意。
邱宝珠齿关溢出不舒服的哼唧。
下唇被放过时,已经有些发肿了,上唇又被咬住了。
卫樹吻得很温柔,却又占有欲十足,他几乎将邱宝珠从外到内尽数沾染了一遍。
卫樹有些微冷的手指捏揉着少年的耳垂,少年的耳垂本来就暖烘烘的,这会儿被揉了几揉,更是像要在卫樹的手指间融化了一般。
上一世,邱宝珠打了耳洞,他有很多翡翠和珍珠做的耳钉以及精致的小耳坠,但不是他愿意打的,是卫樹半强迫半引诱着他打的。
对于这个东西,邱宝珠谈不上讨厌,却更加说不上喜欢。
它于自己,更像另一种烙印,就和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一样。
虽然卫樹温柔得前所未有,沼泽般拽着理智残存的邱宝珠下坠,但耳朵上的热意还是迅速唤醒了邱宝珠。
少年脸色白着,下狠咬了一口卫樹。
卫樹这回没伤在唇上,而是舌尖,口腔里,鲜血混着唾沫,一股腥甜的味道。
邱宝珠绿色的眼睛无端摆荡起来,在碎成一地屑之前,卫樹想到令对方开始害怕的缘由,吞下嘴里的血唾沫后,他快速将邱宝珠抱紧,“抱歉。”
邱宝珠撇撇嘴。
“我要打耳洞。”
卫樹慢慢放开了邱宝珠,他坐回床沿,看着靠在床头的邱宝珠,对方又像一只慵懒放松的猫了,头发乱糟糟的,脸白软得像嫩豆腐,能看出来他在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冷硬。
“你想打便打就是。”卫樹伸手,用拇指揩掉少年唇角的一粒水光。
邱宝珠:“是我想给你打。”
卫樹缓缓收回了手,收手途中,他唇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可以,只打耳洞就够了?”
邱宝珠疑惑地看着卫樹。
第58章 疏离
邱宝珠也不是真少不更事,他登时就反应过来,脸皮以肉眼可观的速度涨红起来,“你做梦。”
“不是你提出来的?”卫樹轻描淡写。
“但是我说的是打耳洞。”邱宝珠据理力争。
“哦,我以为还要打别的。”
少年眸子颤了几下,像被风荡起微纹的绿波。
耳洞当时是卫樹强制他打的,尽管觉得耳饰好看,但他怕痛,而且在那个时期,他对卫樹说的每一句话都下意识地抗拒,不爱听,更不想听。
一开始,卫樹是想给他打r钉的,但邱宝珠反抗得十分厉害,最后只能作罢。
然而就算只是打耳洞,卫樹也没有将这份工作假手于人,器具从购买到消毒全都由卫樹自己做。
打耳洞的过程就只是短暂的一瞬间,邱宝珠当时的脸色却好像在瞬间被抽干了全身血液似的苍白。
他顺从地戴上耳饰,对着镜子里时,奇异般的想起泰坦尼克号里女主人公被戴上价值万金的项链的场景,她面临着是否愿意戴上狗链的抉择,而自己则已经是狗了。
跟卫樹之间本身存在的感情,变成了一种诅咒,锁住了他,也锁住了卫樹。
邱宝珠起床刷牙洗脸,之后便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碗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面条。
卫樹看他吃了一会儿,起身过去取下了衣架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既然你没事,我先回去了。”
少年下意识点头,点完头又觉得不对劲,“回宁康?”
“家里还有事。”
“哦。”邱宝珠从卫樹脸上收回目光,“那你走吧。”
他说完后,卫樹就真的走了,卫樹也没带包,空着手来,空着手走,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人影和脚步声很快一齐消失在了外面的走廊。
卫樹走了,但邱宝珠嘴巴上的麻意还没消失,他低头用筷子拨了拨汤面,在里面没有发现花椒之类的配料。
邱宝珠放下碗筷,推开落地窗最边上靠上的一扇小窗,他趴上去,卫樹正好从这栋楼房侧边的楼梯上下来。
路上除了他,再没别的人,打车也要将这条路走完,走到尽头。
邱宝珠记起一家人搬到破败老旧的巷子里那时候,卫樹也时不时来给他送东西吃,知道他要来,自己也是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望着。
少年不由自主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这口气叹得绵长,但分贝绝对不高,但还是让正在走着的卫樹脚步一顿,他微仰着头看上来。
几层楼的窗户都明净晃眼,像一面面镜子,映出滇城蓝莹莹的天,白晃晃的云。
用来通风的小窗都紧闭着,就一扇是敞开的,风把窗帘卷了一角出来,蹲在下边的少年悄悄伸手又把窗帘拖了回去。
卫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没有再次上楼去打扰对方。
在滇城的几天,几人玩得是开心,游了湖,爬了山,上了当,受了骗,身为游客该享受到的都享受到了,该遭的罪也都一个没落。
滇城有不少卖玉的,销售员讲的故事引人入胜,将玉石之珍贵罕有丝滑地融入到故事当中,使听者不由自主地便开始掏口袋。
要不是邱宝珠和潘胜安对这些东西多少懂一些,最爱买买买的卫宵恐怕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条裤衩子。
在机场,卫宵对着镜子使劲扒拉着头发,“我来的时候不长这样吧,怎么感觉变丑了?”
邱宝珠抱着书包,"我涂了防晒的。"
“冬天还涂防晒?”卫宵看着坐如钟的三人,眯起眼睛,“别告诉我,你们都涂了?”
卫济冬烦他,“小潘不是在群里说了,就算没有太阳也有紫外线,滇城的紫外线还比平原高不少,让我们记得涂防晒……”
卫宵嗷嗷叫起来。
潘胜安把自己口袋里的防晒递过去,“你涂吧。”
“这算是亡羊补牢吗?”卫宵问道。
邱宝珠扭头看着他,“不算,亡羊补牢有用,你现在补也没用。”
回到宁康后,四人回家还是一路,只是进的家门不同。
搬着行李箱下车时,卫宵使了老大的劲,嘴里还在念着,“不知道我哥在卫先生那里怎么样了。”自上次见面过后,卫樹就一直没有消息。
邱宝珠把买的礼物给了万银瓷,老太太很是高兴,礼轻情意重,她不在乎价钱,只看重孙子这份心思,所以立马就戴着项链出门炫耀去了。
将行李箱里的行李一件件放归原位后,邱宝珠拎着两个口袋推开潘胜安房间的门。
“我回去看看邱翡,奶奶要是回来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今天恰好是周日,放在以前,邱翡肯定都在图书馆,但据邱宝珠所知,自从自己从家里搬出去之后,邱翡去图书馆的频次就没那么高了。
巧的是,何英洁也恰好在家。
邱宝珠站在大门口,扫视了一圈周围,他从家里搬走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绿意盎然,现在都枯败了不少。
来开门的是何英洁,不是小万姨,何英洁本来走得慢悠悠,在看见少年的身形之后,马上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
她拢紧了外套,摁开门之后,抱着手臂站到一边,“你之前的信息删掉了,要重新录入才行。”
邱宝珠不太明白何英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点点头,“我知道。”
“先进屋吧,外面冷。”何英洁像以前一样伸手想要去拉邱宝珠的手。
邱宝珠微微侧身,不露痕迹地躲开。
何英洁挤出勉强的笑容。
“听说你去滇城玩了几天,好玩吗?”
"好玩。"
“你出去玩怎么也不跟妈妈说一声,万一钱不够……”
“母亲,我现在已经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邱宝珠自己都没想到,他跟何英洁之间能生疏客气到这个地步,如果母子之间真的是互相了解挂念的,就算数年不见,应该也不会是此情此景。
“邱翡和小万姨呢?”进了屋之后,邱宝珠拉开鞋柜,心里难受了一下,他的拖鞋还放在柜子里。
何英洁带上门,“小万在做饭,邱翡在楼上复习。”
邱宝珠换了拖鞋,从口袋里拿出给何英洁的那一份礼物,“这是给您的。”
何英洁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您今天没去公司吗?”邱宝珠看何英洁未施粉黛,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