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够了,我不过是出去办件事,你看看你将这里玩成了什么模样?”
门口处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赛罗南的动作。
刀片落地,赛罗南片刻没有犹豫地转过身,方才还冷若冰霜的表情瞬间被惊喜和笑意所取代。
“殿下。”
可是,当目光触及时银颈上的痕迹时,赛罗南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公爵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您可快来管一管他吧。”醉酒的伯爵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时银的身后寻求庇护。
时银只是轻飘飘地给了一个眼神,他遣散了余下的人:“你们都先离开吧,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人都离开后,颜凪也到了。不可避免地,他还是晒到了阳光,刚刚恢复人形。
“赛罗南。”时银叫着他。
“殿下我在。”他再多的不快都会因为时银的一句呼唤便烟消云散。
“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原本我并不想去探究。可是现在看来,若我再不管不顾,你便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了。”时银最恨欺骗,身边人的欺骗。
他实在是被欺骗过太多次。
“殿下,我可以解释。”赛罗南肉眼可见地慌了,他曾在斗兽场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那是主人即将抛弃没用的兽物的眼神。
“跪下。”
赛罗南不疑有他地屈膝跪地,他双腿匍匐地爬到时银脚边,虔诚万分地亲吻着他的鞋,“殿下,我都可以解释。”
时银看着赛罗南卑微的样子,皱了皱眉。他并没有想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移开脚,赛罗南的眸间一阵失落。
时银正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些微的脚步声,时银顿时讲那些话收了回来,然后给了赛罗南一个眼神,紧接着“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竟然敢给我下药?如果不是你,那我为何会在喝了酒以后失去了神志,险些……险些——”时银双颊气的通红,没有再说下去。
“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酒除了你以外,我也喝了,并没有什么事。”赛罗南很快便反应过来回答道。
“我不想听你解释!”时银又一脚踢在了赛罗南的胸口处,他本想收着点力道,却不曾想到这人的胸膛和石头一般坚硬,反倒将他的脚碰疼了。
赛罗南被这一脚踹的低喘出声。
“何事如此喧闹?”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艾斯伯森满脸不知情地走了出来。
“我不过是小憩了一会,怎么听旁人说起,有人要在这王宫之中闹事呢?”艾斯伯森有些不悦,纵然赛罗南与时银用他的关系再好,也不该忘了君臣之礼。
这是在挑衅他的王位。
当看到安然无恙站在屋内的颜凪时,艾斯伯森眸中闪过一瞬的愕然,但很快便恢复寻常。
“小公爵,你和我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来替你做主。”艾斯伯森走到时银身边,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让人不禁多了几分的怜爱。
“你看看你的好统领,为了报复我前些日子责罚他,竟然在我喝的酒水里下药戏弄我,还害得我遭遇了歹徒。”
“歹徒?”艾斯伯森听人提起了一些,“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说着,他拉起时银的手。只是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以外,和往常并无其他区别。
不——有区别。看着比以往更加娇嫩多汁了,身上甜腻的香味也一阵一阵地散发出来。
想到这里,艾斯伯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原本时银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理所应当地占为己有,他的计划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错?
第109章 世间最后的吸血鬼【13】
“赛罗南, 可有此事?”艾斯伯森抬眼看向他。赛罗南还跪在地上,可是跪拜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时银。
“回陛下, 此事我并不知情。”赛罗南收敛了神色, 看上去就如同他说的这般,一无所知。
两人在说话的同时, 时银也在观察他们。显然,他们都不是他们说的这样“无辜”, 可是在赛罗南和艾斯伯森之间,他选择给赛罗南一个机会。
所以, 才有了这么一出戏。
“陛下,是我没有管好我的人。”时银眼角下垂, 眼波晃动,看起来像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而感到伤心。
“话虽如此, 今日他在宫殿之中闹得有些过了。我若是不当众责惩他, 怕是不能服众。”艾斯伯森沉声道。
时银沉默了, 片刻后点了点头, “任由陛下处置。”
他带着颜凪走进了没有阳光照射的屋内, 屋外, 艾斯伯森找来几名侍卫将赛罗南压下,当着众人的面处以鞭刑。
听起来只是不起眼的刑罚,可是那鞭子并不是寻常的鞭子,上面布满了尖刺,每一下鞭笞都会卷带出血肉, 只十下, 赛罗南的背后便血肉模糊,不堪直视。
“赛罗南你可知错?”艾斯伯森侧着上半身, 眉眼清冷,丝毫没有对旧臣的不忍。
围观的众人,尤其是方才被赛罗南吓到的贵族,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不过是一个伯爵,便敢和所有人叫板,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勇气。
赛罗南轻阖双目,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虚弱得说不出话,他没有回答。
毕竟是时银的人,艾斯伯森也不好做的太过。普通人在这鞭刑之下最多承受五次,而赛罗南硬生生受下十次却一声未出,已经足够了,
只是,当侍卫扶起他的时候,艾斯伯森这才在赛罗南耳边轻声说了句:“待会我会为你送上最好的药。”
这一切当然是他授意的,不然,赛罗南就算再嚣张跋扈,也断然不敢在他的地方滥杀无辜。
按照原本的计划,赛罗南发现时银失踪之后将事情闹大,紧接着,再由他人发现他和时银酒后乱性。
如此一来,就当是为了平息舆论,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对时银担负起责任,将那些还在暗中觊觎时银的人斩杀在摇篮之中。
艾斯伯森与时银算是自小玩到大的玩伴,对他的性格很清楚。不争不抢,随遇而安,如果事出有因,那么他便可以坦然接受。
——他是这么想的。
可谁知半路中却闯进了一个路威尔顿家族,将他的计划扰的一团乱。
杜莉丝竟然也对时银下了药,妄图与费利克斯家族攀附上关系。加上又歹徒半路劫走了时银,阴差阳错之下,本应与他颠鸾倒凤的那人竟成了杜莉丝。
想到此处,艾斯伯森神色一暗。那女人连时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竟然敢爬上他的床。
现如今,时银成了费利克斯家族最后的子嗣,万千子民都在盯着。若是时银出了什么事,再吹出些风声,那件事便要压不住了。
所以,他必须“善待”时银,最好是将他纳为己有。
不过,那张脸艾斯伯森已经肖想了多年,如果时银可以成为他的人,那么他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
时银直到听见了那刺耳的鞭笞声停下,紧绷的心弦这才落下。
他没有想到艾斯伯森竟然会动真格,毕竟赛罗南是他的人。
以前,时银只觉得艾斯伯森是一个对他过度宽忍大度的人,纵然他年少无知,做了许多冒犯之事,艾斯伯森也只是默默包容,哪怕是他要走了在王宫中担任要职的赛罗南,艾斯伯森也遂了他的意。
现在想来,将赛罗南安插在他的身边,便是艾斯伯森的第一步棋。
可是,他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闲散公爵,究竟有什么可以让一国之王都忌惮的存在?
若是旁人,或许还会对费利克斯家族的庞大财产感兴趣,可是整个天下都是艾斯伯森的,又何谈区区一个公爵?
“颜凪,等会带上赛罗南,我们马上回去。”时银不愿再多想,怀疑一旦滋生,等待着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费利克斯家族究竟是如何覆灭的,当真是对抗敌国所致吗?时银现在已经有些犹豫了。
赛罗南被侍卫抬进来的时候,时银并没有看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先不论事实的真相如何,他是否真的是在帮艾斯伯森对付自己。但是隐瞒已经是最大的欺骗了。
颜凪虽不愿,但是时银命令在前,他不得不照做。毕竟,今日他并没有吃饱,还想有第二次。
对于时银的突然缺席离去,艾斯伯森并没有阻止。他知道,兔子不能逼得太急,不然也是会咬人的。
“过几日,带你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艾斯伯森就像往常一样安慰着时银,此刻他不是王,只是时银一人的兄长。
“多谢陛下。”时银神色怏怏,苦笑着应道。
一行三人都上了马车,遮住了众人打探的视线。
“现在可以说了,你与艾斯伯森究竟密谋了什么?”时银将脚随意翘在了赛罗南的身上,私下里,时银对艾斯伯森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赛罗南因为背部受伤,所以只得趴在长椅上。时银虽还在气头,但还是在他身下垫了一个软垫。
“殿下,只要是您想知道的,我绝不隐瞒。”赛罗南只希望背上的那只脚踩得再重些。
颜凪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那只脚,眸中翻卷着雾气。时银明明有两只脚,为何只翘一人身上?对他有着这么多的要求和禁锢,他自己便可以随心所欲吗?舔了舔嘴角,颜凪又饿了。
赛罗南少有的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众人都以为他是被“送”给时银的,包括艾斯伯森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只有赛罗南知道,他是自愿选择了时银。
那时,就算艾斯伯森不同意,他也会主动请缨,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儿时的王子终于履行了诺言,来找他这个“公主”了。
这些年,他看似是在为艾斯伯森留意时银的一举一动,可实际上,他从未给过他真实有效的信息。甚至散布时银是个一无是处的被宠坏的小公爵的消息,只是为了让艾斯伯森安心。
今日的宴会,艾斯伯森确实让他在时银的酒水中掺杂药物,真是拙劣的伎俩。
可是,他怎会将他的王子交给其他任何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做出任何不利于时银的事情来,若不是路威尔顿家族从中作梗,时银本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即使他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立场并没有暴露,他仍可以继续为艾斯伯森“效劳”。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听了赛罗南的大致描述之后,时银发出了疑问。
这一点也是赛罗南想要知道的,艾斯伯森绝不是为了费利克斯家族的财产这么简单。这背后一定有着更为隐秘的阴谋。
颜凪听着人类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困得闭上了眼。他今天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怕是要喝很多血才能补回来,所以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小公爵发发慈悲呢?
突然,马车辗到了一块石子,车内一阵颠簸,时银猝不及防地身体朝着前方倾倒。
那一瞬间,两人皆睁开了双眼,伸手揽住了时银。
“放手。”
“松手。”
两人异口同声,谁也不肯让步,两双手缠在了同一个腰上。
赛罗南几乎是忘记疼痛地坐起身,这只牲畜如何配碰公爵殿下。
“主人,比起艾森伯斯的狗,以后还是让我来保护您吧。毕竟只有我是你的。”颜凪眯起眼,瞳孔变成了竖瞳,潮湿地浸泡在血色中,他甚至没有记住艾斯伯森的名字。
“畜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对公爵殿下做了些什么吗?我迟早有一天会剐去你的皮肉让你谢罪。”赛罗南不遑多让。凭什么他隐忍多年,会让一个畜生做出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果他都可以,那么他——想法一出,赛罗南喉结轻滚,眸光变得有些炽热。
他不敢想,这是亵渎。可是那张让浸染上情欲的脸庞,一旦出现在脑海里,便再也无法抹去了。
时银本就消瘦,如今让这两双手将那细腰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了手中。
“你们......放手。”时银有些头疼,一只两只都这样。看来他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训犬模式了。
“主人,你确定要放吗?”颜凪抬起眼眸,藏匿于昏暗之中的眸光幽暗深沉,仿佛蛰伏着一只随时会冲出的野兽。
时银感觉腰间被轻挠了一下,随即他才发现自己尴尬的处境,身体重心全然靠在那两双手上,如果两人现在松手的话,他一定会掉下去。
“公爵殿下,我会为了您完全背叛艾斯伯森。所以......以后我也可以叫您主人吗?”赛罗南粗粝的掌心骤然升温,与颜凪一冷一热两个极端。
两人虽在争夺时银的主动权,可是都不敢用力,生怕将这纤细的腰肢弄折了。
可是人在接触脆弱之物时,总会升起阴暗的心里:不如弄得再糟糕些吧。
第110章 世间最后的吸血鬼【14】
马车外是喧嚣的人沸声, 他们望着眼前这个奢华至极的纯金打造的车顶,羡慕的同时又不禁愤恨,他父亲是王族的英雄, 能够担此殊荣也就罢了, 时银不过是一个奢靡无度的纨绔子弟,凭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继承爵位?
此刻, 无人得知马车内的场景,连那喉间溢出的呻吟都被外面的声音遮盖住了。
“公爵殿下, 我才是陪伴您时间最长的狗,您可不能偏心。他有的, 我也要。”赛罗南埋在时银颈边,吐着热忱的呼吸。
这种僭越之举, 往日里他连想都不敢想。脑海里只要有一丝对时银的冒犯想法,他便会惩罚自己浸泡在冷水中好好冷静。
颜凪闻着怀中人的香气, 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住诱惑。他捏住时银的掌心, 咬破了他的无名指, 血珠还没来得及成型, 便被他含在了口中。
白日里, 他已经喝了许多了。若是再无节制地饮下去, 怕是他的“食物”就要挺不住了。
两人各自执管着时银的半边身子,互不干涉。可是与此同时又在暗自较劲,想将时银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争夺过来。
“你们、你们是想以下犯上吗?”时银被夹在中间,气息有些乱了。他脚踩在两人的腿上,那微乎其微的力道不仅没有阻止他们, 反倒是让他们更加兴奋了起来。
“主人, 您可以踩得再重一些。”赛罗南沉眸攥住了时银的脚踝,拇指在那凸起的骨头上缓慢摩挲着。他只是轻轻一拉, 时银整个人便向他的怀中倒去。
“赛罗南,我还没有原谅你。”时银一只手被颜凪咬在口中,剩下的一只只能虚虚地推在赛罗南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那快的异常的心跳声。
赛罗南握住时银的脚踩了上去,眉眼间的隐忍终于还是裂开了一条缝隙,下面是数不清的阴暗心思,“主人可以随意惩罚我,直到您满意为止。”
被时银踩住的感觉和他自己来完全不一样。此时背部的疼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即使干涸的血液将衣服和血肉紧紧黏在一起,撕扯着每一寸的皮肉皮。
时银尚且还穿着鞋袜,这感觉都来的如此汹涌。赛罗南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称心管家,还未在他面前露出过如此失态的一面。
想着,时银加大了力道,看见赛罗南的额间、脖颈处汗液分泌滴落。银色的眸子被染上了一点猩红,有种看着熟人堕落的感觉。
就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赛罗南身上的时候,指尖上的刺痛感一重,那小孔一般的伤口内就像是要钻出一只猛兽来,将手指四周都被扯痛了。
“主人,您不要忘了他是叛徒,只有我才是彻彻底底属于您的。”吸血鬼的本能使他的言行间满是侵略性,既争又抢。
赛罗南不会分走时银身上的血液,但是却能夺走时银的视野。他在进餐时不希望他的猎物分神,而是要看着他,看着他是如何一点一点将他吃下。
“属于我?”时银抽出被吮的发皱的手指,虽眸间聚着怜人的水汽,但神智却是三人之中最为清醒的。
他淡淡低头望去,只见无名指的指尖处绕着一圈红痕,不经意间看着,就好像是带了一枚粉色的素圈指戒。
时银将拉着银丝的手指涂抹在颜凪的唇上,与此同时,脚下的碾压未停。
“颜凪,你会比他乖上很多吗?”
吸血鬼不知人类对于“乖”的定义,可是如果这指的是,时银让他喝多少血他便喝多少血的话,那么他便是“乖”的。
“我会的,主人。”颜凪伸出舌头,幽暗的眼神如恶狼一般盯着时银,从他的的指缝处舔舐到了指尖。
【他在骗你。】
突然,心底出现了一个声音,声音很熟悉,熟悉到时银甚至分辨不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谁?谁在说话?”时银停下了动作,环顾马车,神情疑惑。
“主人,刚刚除了我们没人说话。”颜凪还以为他只是在逃避,捏着他的下巴便将他的视线又拧了回来。
“不信的话,就看看他会不会出现打断我们吧。”颜凪倾身吻了上去,除了时银的血液以外,他的□□,他也很爱吃。
潮湿的碰撞声在马车内响起,赛罗南再也忍不了,他单手脱去了时银的鞋袜,将那玉雕一般的脚丫捧在掌心,然后按了下去。
肌肤的直接接触,让所有的感觉都成倍地在脑海放大。时银的脚趾蜷缩成一团,他想要看是什么情况,下巴却被颜凪紧紧钳住,动弹不得。
【看吧,他们根本不会听你的话。】
【你到底是谁?】时银眉头紧锁,对着虚空,他在心里问道。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只是现在,你不准备给这两只不听话的狗一些教训吗?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时银神色一暗,情绪莫名有些烦躁。
又是这些不可控因素,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任务而已。
颜凪感觉到自己的舌尖一痛,时银反客为主地扣住了他的后脑,进攻似的撕咬着他的唇舌,将他冰冷的血饮下。
脚下也未曾忽视,滑嫩的脚底如同擀面一般狠狠辗着。以前只需要喂饱一只狗,现在却有两只。
除去颜凪不论,任务完成后他自会消失。可是赛罗南,对他足够衷心,或许可以为他所用。他还需要他去查清艾斯罗森的真面目。
一切的计划都很清晰,可是时银却越发迷失自我,迷失在这虚假的关系中。
如果他不是神明,也不是费利克斯家族的小公爵,那么他现在会在哪?他的身边又会有这谁?
神明不该有任何贪欲,一旦有了,便是堕落的开始。
马车停下了,可是迟迟未有人上前掀开车帘。
赛罗南面色如常地将马车内整理干净,若不是胸膛的喘息未止,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用上好的丝帕一点一点擦拭去时银脚上的污渍,眼底神情,情不自禁地在那脚上落下缱绻一吻。颜凪也重新带上了那罩帽,将昳丽欲色的脸庞同那不轨的心思一同罩住。
心中的声音消失了,时银的心空荡荡的。他懒懒地闭上眼,卷翘的睫羽遮去了眼底浓浓的倦意。
时银只是朝前方随意伸了一下手,赛罗南便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交给我便好,您若是困的话就睡吧。”他上前将时银抱起,嘴角是灭不去的温柔浅笑。
他一只手揽着时银,另一只手挡在了车顶,以防时银撞上去。
三人心思各异。
赛罗南每走一步,身后的衣衫便会颜色渐深。他本就是银发银眸,现如今脸色都快要变得和吸血鬼一般发白发银了。
马车旁,众人皆低着头,看不见也听不见。
时银躺在赛罗南的臂弯里,闪耀的金发被汗水打湿一缕挂在额前。他整个人静谧恬淡,容貌宛若天造之物,和那书画中的天使形象如出一辙。
颜凪下了马车之后便没了踪影,待赛罗南将时银送到房间后,却发现他早已经到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房间在隔壁吧?”颜凪将窗帘尽数拉起,他则是倚靠在铁笼之上,神色莫辨。
赛罗南冷笑一声,银白的发好似铺上了一层霜花,矜贵冷冽,“你以为殿下为何会叫我送他回来。”
“现在不叫主人了吗?”
“对殿下而言,我可以是他的仆人、管家、工具和奴隶,你呢,你这只吸血鬼又能做到什么?除了勾起王国的不幸,让殿下扰心以外,还能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说这话的时候,赛罗南就跪在床边,慢慢整理着时银乱掉的发。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在屋内响起,如果可以,赛罗南并不想破坏这氛围。
颜凪对这些恍若未闻,他代表着极端的“恶”,行“善”对他而言就好像人类作“恶”。就算全人类覆灭也和他没有关系,他只关心他的食物明日是否还可口。
“我可以带给他欢愉,身体、和心灵的极致欢愉,就像你看见的那样。”颜凪勾起嘴角,回味地用齿间咬了咬唇瓣,“真是美妙的滋味。”
“倏”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薄如蝉翼的刀片从颜凪脸侧划了过去。
生气了,那就说明他都好好地看过那些痕迹了。
“怎么,主人没让你做过哪些事吗?”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赛罗南嗓音发冷,神色仿佛索命阎罗,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护卫军统领的时候,杀意四起。
他离开了房间,再多呆一秒,他都怕会忍不住违背时银的命令杀了那只怪物。
下药一事因他而起,他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让时银醒来可以吃上一桌他最爱的餐点。
赛罗南走后,颜凪收了戏谑的神情。他瞬间移到了时银的床上,看着时银的眼神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
“主人......你只能是我的。”
他合衣躺在时银的身侧,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肢。
时银是他看见的第一个人类,他的这双眼从睁开起,看到的便是污秽的人世间。唯有时银,在他面前可以被一眼清晰地看见。
从那之后,他的眼睛才能看到颜色,看到除他以外的颜色。
吸血鬼的本性让他无数次想将怀里的人类杀死,哪怕现在也是。可是,在时银身上,就连忍耐,都会让他变得愉悦。
他改变主意了,他不要吃了他。他要将时银圈养起来,完完全全作为他的人类和主人。
这里是......哪里?
时银看着眼前的旷野, 茫茫然一片。河边肆意生长着的蒲苇,碧绿色,散发着阵阵清香。
本该是怡然的风光, 时银却觉得胸前滞闷, 周围的景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明明天地之间开阔辽然,他就好像被困在这里一样, 逃不脱。
他想张口,喉咙里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脚步也不受自己控制地朝着沼泽深处走去。
在水中,时银看见了自己的脸, 却又不像。五官是他的无疑,可是那双漆黑眼睛, 好像并不属于他。
眼见着沼泥陷到了膝盖的位置,每走一步脚下都重如千斤。潮湿冰冷的泥土如蛆附骨一般顺着时银的小腿向上攀沿, 啃噬着他的皮肉, 试图通过伤口钻进他的骨头。
窸窸窣窣的啃食声不受控制地钻进时银的耳中, 他好像在被沼泽肢解。
要被吃进去了。时银心下只剩这个想法。
【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时银一边走着, 一边脑海中开始尝试与那人沟通。
倒映在水面之上的艳丽脸庞, 苍白无力木讷,像是一个被精心打造的木偶人,睫羽的每一次颤动都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一点一点没入其中,最后,只剩下那双眼睛露在外面, 黝黑无底的双眸, 带着残忍漠然的笑。
【我是在帮你——不,又或者说, 我是在帮我自己。】
时银的沟通有了效果,身体的陷入开始停止。
【来,低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随着那人话音落地,时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他受到蛊惑地低下头,与水面上的自己四眸相对。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水面上的自己,唇瓣轻轻张合,带着与时银截然不同的霜冷笑意。
【我就是你啊。】
水面在那一瞬间炸开,那张脸破碎又黏合,连嘴角的弧度都与刚刚一分不差。
【你是我?】时银颦眉,他只觉得荒唐,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人,和他说:他就是他。
【你不用相信我,我只是希望,你不必再重蹈覆辙了。】
水面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他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别人的脸,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怎么不说话了?神明大人。”
“取悦我,我便饶了你如何?”
“时银,你除了神明以外,一无是处。”
“是你......杀了小黑。”
【够了,我不想再看了!】时银被迫睁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他动不了,眼眶中被晶莹的泪蓄满,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
小黑残破的尸体、陨石内不见天日的消耗和折磨,以及辞承囚禁掠夺。
“我想要他的一切,包括你。”眼前的脸又变了,那一双碧色眸子在看他,他曾用那双眼睛,将他紧紧禁锢其中。
七皇子府,他的寝殿,草地,龙椅......
赫单尘没有放过他身体的任何角落。
蛊虫蚀骨的疼痛再一次降临,神鸟时的时银便最怕疼痛,可是他却替赫单尘承受住了所有的伤和反噬。
“你无法离开我。”
这一句句,一幕幕就像是对时银的诅咒。他拯救不了世人,也拯救不了自己。
他们都想困住他,他们都是恶人。
【人类的本性便是贪婪与恶劣,你已经被骗了两次了。】
【你不该相信他们任何人,你只需要完成任务。】
时银被困在过去的梦魇之中,一次又一次遭受着人类的背叛与欺骗。他们以爱为名,试图占有亵渎神明。
【够了,既然你就是我的话,就不要教我做事。】时银打断了“他”,【不要试图控制我,我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