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月向来比我聪明多了。”柳莲二的手从他的耳垂下方插入他的发丝,大拇指来回抚摸着侧脸。
日暮月不经意地朝他手掌所在的方向偏了偏脑袋,蹭了蹭,全然的信赖和依恋。
柳莲二感觉手心麻麻的。
“我很在乎阿月,不过在一起的话,等毕业好不好?”
棕发少年温和道:“假如那个时候你还愿意的话。”
日暮月:“这不是拒绝吗?”
柳莲二:“是承诺,也是约定。”
一阵静默后,日暮月点头:“那好吧。”
很勉强的样子。
柳莲二揉揉他的头。
集训营很大,可能是大家都有事情做,他们走了一路都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说起来你们这个集训还真特别。”日暮月感兴趣道,“后山那段,感觉就像一场野外的冒险。”
柳莲二一针见血道:“很累的,真要你去你才不会乐意。”
日暮月淡声道:“看出来了,莲二看上去沧桑了这么多,就是由于去后山训练了吗?”
柳莲二:“……你是在报复我?”
“怎么会,”日暮月扯出一个假笑,“你有说什么还是做什么让我报复的事情吗?”
那可就太多了。
柳莲二心里这么想,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集训营的大门缓缓打开,柳莲二嘱咐道:“公交车站就在前面不远处,不要乱跑,回去记得发个信息。”
日暮月朝他挥挥手:“我又不是赤也,不需要这么担心。”
“你和赤也,是不一样的麻烦。”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真的很想细问他是怎么样的“麻烦”!
可真气人。
咒灵井喷式爆发的那段时间早已过去,咒术师们依旧很忙,但日暮月却清闲了下来。
事实上,他近期的工作只有U17集训营那一件。
他真正变成一个每天按时上下学,参加普通部活的普通国中生。
为什么要在“部活”前面加限定词?那都是因为网球部正选的超能力网球一点也不日常。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和咒术一样,不科学的存在。
当然,这些他并没有在和柳莲二等人的聊天中提到过。
也没有拿出来说的必要,毕竟他自己也是不科学的一员(笑)。
说这么多,其实是回归平静日常太久,日暮月开始饥渴难耐……蠢蠢欲动……
好像都不太对。
总之就是,他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之前抛下家里两只小妖怪出去玩,日暮月到现在还很愧疚。因此他下定决心,至少要带他们出门好好玩一次。
如果天邪丸和咕噜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们一定会说大可不必,但他们不知道。
日暮月双手撑在桌上,胸有成竹道:“你们就安心吧,我已经有大概的方向了,一定能在万圣节之前完成,到时候我带你们出去玩呀!”
天邪丸跪坐在软软的垫子上,扒拉了两下挡住他视线的头发,这是日暮月方才拉他过来时弄乱的。
白发妹妹头的小朋友臭着张小脸:“哼,谁要出去玩啦,我要修炼,还要学习!”
他可是身负重任到人类世界历练的,才没有闲工夫做其他事。
他可忙着嘞。
日暮月大受震撼,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只好学汪:“小丸子,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回忆般道:“你的学习进度到国小三年级了吧,已经很快了哦。有一句话你听说过没有,叫欲速则不达。”
天邪丸因为称呼而不满的情绪一滞,他的国文水平还不足以理解。他立马端正坐姿,认真求教:“没听过,是什么意思?”
日暮月恐吓道:“就是说你要是一直学习,脑袋就会bang地爆炸掉!”
“不可以!”天邪丸眼睛圆瞪,两只手捂着头,蓬松的绒尾都炸起来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是件这么危险的事。
一瞬间,他做下决定:“那、那我要去!”
咕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但隐约觉得这段对话中充满了欺骗的味道。
日暮月不认为这是欺骗,只是一些善意的谎言。
成功说服了一个,他又将视线投向旁边,相比起天邪丸,咕噜才是更麻烦的那个。
不过他自有办法。
“咕噜呢,什么想法?”
绿色小妖怪犹犹豫豫地说实话:“咕噜噜,我可以不……”
“唉——”日暮月故意拖长音,满含期待道,“好想好想好想和咕噜一起出门哦。万圣节的话,小咕噜就算出现在人前也没关系呢。”
咕噜冰冷的竖瞳变得清澈,手指揪着衣角,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可是人多我怕。”
配着语尾的颤音,可见其真实性。
“说的也是……”
咕噜小鸡啄米式点头:“嗯嗯嗯!”
日暮月话音一转;“那就提前一天怎么样?我听说新宿有化妆活动,平安夜和万圣节两天,你也不会太起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咕噜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只有说“好”。
目的达成,日暮月欣喜击掌:“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愿意!”
当天夜晚,月明星稀,天邪丸猛地睁开眼:“不是,他这是早有预谋吧?!”
一股被忽悠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被迷惑的咕噜:“不是,阿月单纯是想和我们玩。”
天邪丸:“……”
天真!愚蠢!
他没想到还有这么笨的小妖怪,恨铁不成钢之余又无话可说。
不管怎么样,都亲口答应了,他是讲信用的妖怪,出尔反尔不符合他天邪丸大人的作风。
郁闷了半晌,他也只有无可奈何地认了。
狡猾的人类!
卧室中,日暮月抱着枕头和柳莲二打电话讲这件事。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在床上打了个滚。
另一边的柳莲二刚洗过澡,一手擦头发,一手拿手机:“哪里是你带他们,是他们陪你才对吧。”
听筒中传来两声咳嗽声,然后说:“差不多,都差不多~”
柳莲二将毛巾搭在脖子上,手慢慢拨弄乱糟糟的头发:“那你准备怎么做?”
日暮月自信又雀跃地说:“当然是用我擅长的方式解决呀。”
“就是结界啦,结界。”他和盘托出,“我准备研究两个新的结界阵法,一个削弱存在感,一个屏蔽气味。这样一来,只要把它刻印下来,再让他们随身携带,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看来他真的很闲。
听着幼驯染语气中“快夸我快夸我”的意味,柳莲二实在说不出不好的话。
语塞了几秒,他说道:“阿月…真有想法。”
“嗯哼!”
柳莲二都能想象他此时得意的小表情,不禁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脸上流露出浅浅笑意。
挂掉电话,他抬眼看到乾贞治的眼镜诡异的反光,镇定自若道:“怎么了,贞治?”
乾贞治语气隐隐嫌弃:“莲二,你的表情好恶心,语气也是。”
柳莲二:“……贞治,偷听别人讲电话是不道德的。”
“这也是我的宿舍。”乾贞治表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合理合法性。
两人一坐一站,空气中似噼里啪啦闪着电光。
柳莲二眼神中透出危险:“贞治,要不还是打一场?”
乾贞治拿起球拍:“求之不得。”
身处神奈川的日暮月不会知道集训营中的事,反正他挂了电话睡得挺香。
咕噜:“……”不敢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做出大家一起出去好好玩的决定以后,日暮月就积极研究结界。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需要两小只的配合,以便于更好地做出调整。
但是,不同于咕噜的乖巧听话,天邪丸相当叛逆,需要他的时候经常找不到踪影,简直伤透他这个老父亲的心。
自此,日暮神社的这座山上,每天都会展开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
虽然谁都没说,但在旁观者看来,双方都挺乐在其中。
就,幼稚鬼的追逐战。
日暮月双眼一眯,胜负欲上来了。他抹了一把脸,夹着嗓子诱哄道:“小丸子,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吧,躲也躲不掉的哦——”
最后一句堪比恶魔低语。
咕噜的竖瞳一转,看到了黑发少年明朗中似乎隐含狰狞的脸色,浑身一抖。
现世好危险,好想回到影子里,一辈子不用出来最好。
但事与愿违。
日暮月欻地伸进裤兜,摸出一叠白纸剪裁的小人。他向前一拋,喝道:“去找小丸子!”
白色纸人有序四散,嘿咻嘿咻,快速穿过草丛和树叶,左顾右盼起来。
有个小纸人一头扎进茂密的树叶之中,努力扒拉了好久才重见天日。然后,它就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对上……
呃,如果它有眼睛的话。
小纸人欢呼两下,转身就要出去报告情况。天邪丸眼疾手快,向前一扑,手起手落,pia叽将它拍趴在树干上。
小纸人向前挣了挣,纹丝不动。又试过几次,依旧无法爬起来。
身为一个纸人,它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疑惑都快凝聚在空白的脸上了。
天邪丸的动作虽小,但还是让枝叶不自然地轻微晃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日暮月猛地看向斜前方的大树,豪气一指:“上啊,小咕噜!”
式神使和式神心意相通,咕噜还没从某种不太好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钻进影子中。
没过多一会儿,咕噜带着身穿白色和服的妹妹头小男孩出现。
天邪丸很气愤,很痛心疾首:“你、你怎么可以助纣为虐!”
咕噜向旁边退了一步,并难得反驳起来:“可我是,月酱的式神。”
言下之意,我帮他理所当然。
天邪丸一噎,外强中干道:“我还是你老大呢,你不应该向着我吗!”
日暮月心情很好地揉乱了他柔软的白色头发:“小丸子大人,这也是为了你好,束手就擒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越想越气。天邪丸垮起个小狗脸,老大不高兴地抱怨:“你实验就实验,为什么总是要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躲啊岂可修!
日暮月双手插过他的腋下,亲昵道:“这都是为了测试结界的效果,就只好拜托小丸子你忍忍啦。”
天邪丸懵了一懵,然后脸红地扭动身体挣扎:“你放开本大人,快放开快放开!”
他的沉稳可靠,他的伟岸形象,还有他的一些优秀品质,这样一来不就都破碎了吗!
“嗨嗨~马上就放开你。”日暮月敷衍了他一句,对咕噜说,“回去了。”
神社的后院厨房。
日暮月嗓音严肃:“准备好了吗?”
天邪丸黑着小脸,双手紧紧将一个小铃铛握在手心,咬着唇不发一言。
像极了一个被压迫的倔强小白花。
日暮月心硬如铁,面对此情此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毅然揭开了扣在托盘上的盖子。
一盒臭豆腐映入眼帘,一股臭臭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蔓延。
天邪丸警惕地往后跳了一大步。他倒是很想直接跑出厨房,但是咕噜就守在门口,两只竖瞳死死盯着他。
这个叛徒!
可是,一秒,两秒,三秒……好多好多秒过去了,鼻尖的空气依然清新。他试探性地抽动两下,没有如之前几次一样的恐怖臭味。
“诶?”小狗狗式意外。
日暮月满意:“很好很好。”
看小白犬这个反应,刻印在铃铛里的结界效果应该相当不错,不过他还是走流程问道:“小丸子感觉怎么样?”
天邪丸还有些恍惚:“很、很好。”稚嫩的声音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居然真的成功了!”在最近几天的怪味摧残下,他都对此不抱希望了,甚至怀疑日暮月是借此机会折磨他。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日暮月起先还在矜持地笑着,可随着天邪丸思索愈深,小表情越来越丰富,他的脸色也渐渐变黑。
这小家伙,绝对在想什么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日暮月视线下移,十分从容且自然地拿回铃铛。
天邪丸瞬间圈圈眼:他感觉自己被某个不可名状之物攻击了,脑袋里仿佛有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入钉子。
不可明说的尖锐疼痛。
“你用粑粑来试探我?!”天邪丸控诉,“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日暮月不理他,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看来确实是铃铛的功劳,不是小丸子鼻子出问题了。”
天邪丸恶犬扑食,把小铃铛抢了回去。
啊,呼吸、呼吸终于顺畅了。
反应过来后,他呲着牙盯着可恶的黑发少年,谨防刚才的惨剧再次发生。
日暮月却没再理他。小小报复过后,他的心情已经舒畅了。
他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放进嘴里,看到这一幕的天邪丸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这是一种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中华美食。”日暮月解释,“不是你想象的东西哦。”
即使是他,在那样纯粹惊恐的眼神下也食难下咽。
通往东京的电车中,穿着打扮迥异于周围的一大两小被围观了。
日暮月内里穿着浅蓝色和服,黑色外套披在肩上,袖口印着鲜红彼岸花,稳重又华丽。
天邪丸和咕噜分坐在他的两侧。前者身穿平常那身白色六角梅和服,就是头上被迫带上了狗狗耳朵发箍,身前抱着一把弓。
后者则是一身红色和服,头戴猫猫发箍,抱着两只木箭,看起来怯生生的。
虽说猫猫头箍和河童不搭,但日暮月主打的就是一个强行猫狗双全。
这个组合,这个组合怎么都像——
“呐呐大哥哥,你是巫女大人吗?”问话的双马尾小女孩目光扫到咕噜的绿色皮肤,揪着同伴的衣服,缩了缩脖子。
同行的小女孩也怕怕的,小声地说道:“笨蛋,大哥哥怎么可能是巫女……”
日暮月暗自点头:就是就是,他……
“是巫男!”双马尾小女孩确信。
你哪怕说男巫呢!
日暮月额角青筋跳了又跳,可惜不能和小孩生气。
他强压下情绪,笑眯眯地纠正:“是除妖师哦,除、妖、师!”
颇有几分牙咬切齿。
两小孩:“诶——”
最先说话的小女孩问:“大哥哥,你们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好奇怪,还有点可怕。
一面说,还一面偷瞄咕噜。
仿佛被这视线烫到,咕噜拉起日暮月的和服袖子,把自己整个挡住。
呼,还是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日暮月嘴角抽搐,没有对小式神的这一行为发表什么看法。
他掀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要去参加平安夜的化妆活动,因此特意化了特效妆,是不是很逼真?”
小朋友非常明显地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超级像,我们还以为看到真的河童了!”
“嗯嗯,好逼真的!”
周围的大人们也很认同这话,针对前半句。身为生长在科学世界的成年人,他们确信河童什么的只存在于传说中。
双马尾女孩胆子大了起来,视线在三张脸之间来回两圈:“大哥哥是除妖师,那他们是被大哥哥抓到的小妖怪吗?”
金色的眼睛唰一下看向口出狂言的人类小女孩:“天邪丸大人才不会被区区人类抓住!”
“呀,好凶!”两个小女孩吓得抱在一起。
“不可以吓唬别人。”日暮月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探身过去,看似小声地说,“抱歉抱歉,因为小丸子扮演的是脾气不好的大妖,大概是入戏太深了。”
小朋友不疑有他,立刻就信了。
“原来如此!”
“好专业哦。”
天邪丸:“……哼!”
日暮月:“是吧是吧,也很可爱是不是?”
两个小女孩齐齐看向板着脸的天邪丸,半晌又一起重重点头:“可爱!”
天邪丸直接闭眼,当做没听见。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日暮月笃定道:“害羞了。”
天邪丸: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友好和谐的谈话又持续了几分钟,两个小女到站,依依不舍跟他们告别下了车。
相较于天真活泼的小朋友,成年人都很有分寸,特别是看到日暮月开始闭眼假寐,就更不好打扰了。
可恶,好想知道那个河童妆是怎么化的!
日暮月靠着椅背,本来只是避免交流的手段,想不到还没有十分钟就真的睡过去了。
在车上睡着的后果就是,他们华丽丽地坐过了好几站,以至于只能打车去目的地。
付完钱下车,他看着缩水的钱包,心脏狠狠抽痛:“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司机大叔降下车窗,正好听见了少年的嘀咕,当即反驳:“我这可是正经生意,你情我愿,合法合规。”
日暮月:……是他唐突了。
为了不继续尴尬,他缓和气氛道:“大叔你还没走啊哈哈。”
司机大叔的凝视——
日暮月:“对不起。”
司机大叔这才道:“我是想告诉你,这里举行的活动好像中止了来着。”
日暮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司机大叔已经摇上了车窗,最后留下一句“祝你们玩得开心”就扬长而去。
不是,这谁还开心得起来?!
日暮月伸出的尔康手只抓住了一团汽车尾气。
“咳咳咳。”
早知道也给自己准备一个铃铛了。
稍微跑偏了。
日暮月不愿相信:“我觉得这个消息是假的,活动取消怎么可能不通知我!”
他摸出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怎会如此!”
出门前还拍了照片,给因要准备U17世界赛而缺席的柳莲二发过去……
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手机右上角红色的电量槽。
怎、怎会如此!
“你在发什么呆,到底还要不要去了?”天邪丸嫌弃地拨弄着头上的狗狗耳朵。
这个假耳朵还没有他原形的万分之一好看,根本配不上他!
日暮月哪是发呆,分明是亚麻呆住了。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思考了长达两秒的时间,他决定按原计划进行:“司机大叔不是也不确定么,我们就去看看。”
“最多就是没那么热闹,逛逛街、吃吃东西也挺好嘛,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游戏厅玩!”
没有人会拒绝游戏厅,妖怪也不行!
对此,他有着相当的自信。
自诩是不得已陪他出来玩的成熟小妖怪们无所谓,自然答应下来。
只是,他们三个越往前面走,人就越少,直到两三分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日暮月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这里可是东京,就算是深夜也不该一个人也没有。
而且,店铺也全都是歇业状态。
靠着“来都来了”这一信念走到现在的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唔,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日暮月背对着夕阳,单手托着下颌,语气深沉地说。
天邪丸和咕噜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在质疑。
日暮月迎着他们的目光,强装镇定地回望过去,但很快就败下阵来。
“好吧。”他瞬间没了精气神,双肩都耷拉下来,“平安夜游玩活动,因为不可抗力,宣告失败。”
日暮月肉眼可见的沮丧,特别是想到准备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玩到,就很气。
他可是真真切切为这次出行做出了许多努力。
想他每天起早贪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又是研究新结界,又是花心思给三人做造型,人都憔悴了。
虽然起早贪黑睡觉因为要上学,积极研究也是喜欢迫害某小丸子,而且每次玩躲猫猫的时间往往要更久……久得多。
还有造型,除了那两个发箍,其他的都就地取材,让小妖怪自行装扮。
他也是付出了很多的!
不用知道他付出了什么,只需要记得很多就对了。
日暮月那张看不出一丁点憔悴的脸上写满了失落。
“没办法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换个地方了。”
他看得很开,哪里玩不是玩,重要的是他们一起,而不是去哪里!
少年迎着斜阳,橘红的光打在他坚定的脸上,画面一度很美好。
天邪丸看着他的表演,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就是电视上说的戏精吗?”
日暮月夕阳下的脸有点僵:“小丸子,说过多少次了,妖怪幼崽要少看电视!”
“为什么?”天邪丸脸颊鼓鼓道。
“这里面说法就多了,你就记住我都是为你好,我还能害你不成?”
日暮月来了一波经典的敷衍式发言,但显然听话的人不太买账。
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这就是每一位父亲的命运吗?好吧,我接受。
不懂读心的天邪丸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占了便宜,他不满地道:“我年纪比你大,应该你听我的,而不是我听你的。”
日暮月低声喃喃:“可恶,小丸子越来越难忽悠了!”
他半蹲下来,一手搭在白发小朋友的肩上:“我们人类都是看身高的,我比你高,所以要听我的。”
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就紧接着道:“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啦。”
即便太阳已经不如先前灼热,可热哄哄的空气仍旧威力不小。咕噜看看他满头的汗,探手进影子里,拿出一块手帕:“给你。”
日暮月考虑到自己的小汗手,没有像往常一样揉脑袋。他接过手帕,感动道:“还是小咕噜贴心!”
他粗粗擦了汗,脱下外套:“好想全部脱掉……说起来,你们都不觉得热吗?”
咕噜摇头,天邪丸傲娇道:“我的衣服可是特制的!”
“还能散热吗?”日暮月语带羡慕。
天邪丸:“……算是吧。”被他一说怎么感觉好掉价。
如果日暮月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严辞否认。
他根本不知道可以控温的衣服有多酷!
转过一个弯道,一个自动贩卖机出现在眼前。
日暮月一喜,摸出钱包:“好耶,买个冰阔落喝喝叭。”
“我不要喝,”天邪丸痛苦面具,“那个一点都不好喝。”
他还记得那种被气泡支配的恐惧。
“那小丸子就喝冰牛奶吧,刚好还有助于长高。”日暮月帮他做了决定。
就在他投进硬币选饮料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帐将他们笼罩在了其中。
日暮月的嘴巴张张合合,眼睁睁看着天空被蒙上一层灰蒙蒙。
“事情好像真的大条了。”
因为随着帐的完全闭合,不远处出现了大量咒灵的气息。
日暮月咽了口唾沫,弯腰从出口取出罐装可乐,拉开拉环。
咕噜咕噜——
冷静了。
天邪丸见他脸色不对,问道:“那边有什么吗?”
“咒灵,有好多。”日暮月回道。
大概是结界的作用,两小只的感知受到了影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可不说这个,他们三个大摇大摆闯进来也很离谱,这要是普通人,还不得出大事。
“最近的咒术界又更没用了一点呢。”
日暮月把装饰用的弓箭拿到手里,顺手将冰牛奶塞进他们手里:“现在变更计划,要进行刺激的狩猎活动了哦。”
“嗯!”天邪丸的兴致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要比比吗?”
相比起人类的娱乐,还是战斗更合白犬的天性。
日暮月比了个OK:“我没问题。”
他转向另一边:“咕噜也一起吧。虽说小咕噜是我的式神,但这是游戏嘛,就分开算好了。”
要是让咕噜选,他比较想一个人待着,哪怕有做不完的工作也好。
想回神社了。
“咕噜?”
“我、我没有意见。”卑微小河童没有选择。
“那好,喝完饮料才可以出发哦。”话落,日暮月仰头猛喝,可乐很快见底。
于是,他不讲武德地率先出发了。
咕噜:“!”
天邪丸:“!!!”
“咕噜,我们也快!”
叼住吸管,努力吸吸吸。
为了配今天的和服,日暮月穿的是木屐,因此虽然提前出发,但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失策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说起来看这个情况,应该提前很久在网络上发布了消息,人员才能撤离得这么彻底。
若不是他之后再也没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也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误打误撞也挺皆大欢喜。
这么说好像不太准确,不过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啦。
日暮月跳上路边的栏杆,借力跳跃,直接横穿马路。
到了这个位置,已经能听到前方某处战斗的声音。
突然,日暮月脚步一顿,迅速离开了原地,并不忘提醒道:“小心上面。”
一摊淤泥一样的东西落在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
紧接着,淤泥如同下雨一般,噼里啪啦滴在宽阔的车道上。
后撤出好远一段距离,才逃出攻击范围。
淤泥渐渐朝着一个方向蠕动汇聚,变成一只体积庞大的烂泥咒灵。
日暮月的表情非常之嫌弃:“即使是咒灵,也给我讲卫生啊!”
看了一眼不小心蹭上淤泥的衣角,那片衣料已经被腐蚀了。
擅自弄坏别人的衣服真是太过分了!
“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刚抽出刀的天邪丸被这中二发言给镇住了,一恍神就被日暮月抢了先。
力量强劲的一箭在咒灵的腹腔部位开了一个大洞。
“嘭!”
身体不停蠕动的咒灵停止一瞬,然后炸开。
从自信满满,到惊慌失措,只需要一秒。
日暮月瞪大了眼睛,撒腿就跑,同时急切呼唤:“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