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游鱼by麦麦田 CP
麦麦田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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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非常有用。李光济面色明显是不悦的,却不好发作,他咳嗽了一声,将不满咽了下去,说:“在家不能学?”
“在餐桌上吗?”李之洲的目光投向了角落上的那张油渍斑驳伤痕累累的四方桌子,轻声地反问道。
李光济的脸僵了几秒,半晌才蠕动嘴唇,声音含糊地说:“下个月我给你买个新书桌。”
这句话李之洲听过太多遍了。李光济他上个月说过,去年也说过,最早甚至可以追溯道李之洲刚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他就在说,上高中了要买个好的书桌。
倒也不是缺一张桌子的钱,李光济常年在工地里干体力活,节省两个字就如同每日工地里尘埃灰土,依附在了他的皮肉上,渗入血管,最后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就好像他的每一分钱都是用一道苦难换来的。而一张可有可无的书桌配不上他所受的罪。
三年前,李之洲还对父亲抱有期待,期待他有一天回家能看到一张崭新的书桌。然而李光济的承诺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变得越来越不值钱。事到如今李之洲再听一遍,也就只是左耳入右耳出地听一遍而已。
李之洲只是看着父亲不搭话,李光济些心虚,他摆了摆手,说了句“早点休息吧”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带上了门。
那扇门被潮气腐蚀得变了形,无法严丝合缝地合上,只能虚虚地关着,露出一条黑色的长长的缝。
李之洲抿紧了嘴唇,他忽然觉得父亲的背影有些佝偻。
也许他不该那样恶毒地提桌子的事情。
洗完澡后,李之洲钻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伸手拧开了床边的台灯,蜷起腿窝到床上,背靠着床板坐着。
本来这个点他还会随便看几道错题,或者做上几套阅读理解。但今天李之洲却只是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电话通话记录,第一条是一串光秃秃的数字,他没有写名字,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父亲看见。
那是母亲给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李之洲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了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自从她走了之后,父亲就把关于她的一切东西都扔了,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来。
即便如此,今天他再次看见她时,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他觉得母亲没怎么变,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只是感觉好像比起记忆里瘦了些。
她是个美人。虽然李之洲并不太清楚什么程度上才能称之为美人,但至少母亲在这个古旧的小区里走着的时候,总会招来一些目光。艳羡的,嫉妒的,好奇的,或是不怀好意的。
其实李之洲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没有哪个孩子会觉得自己的母亲不好看。即便是没有外界的这些附加条件,他也一直觉得母亲是这世界上顶好看的人。
哪怕是现在,岁月从她脸上无情地碾了过去,留下了少许的压痕。
他依旧觉得她很漂亮。
李之洲一直记得她喜欢穿着碎花裙子,站在厨房的窗前为他做饭。光会透过她裙子上的花布料,在李之洲的眼底投下一片摇曳的花影。
“妈妈。”李之洲只要叫着她,或者用手扯一扯她的裙角,母亲就会转过头,往他嘴里塞上一块热乎乎的肉块或是一小节清脆的胡萝卜。
那段时间家里的氛围很奇怪,母亲跟父亲总是关起门来低声地争吵,李之洲听不真切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每每这种时候他行事上总会小心一些,怕受到牵连。
有时候他会看到母亲背对着他偷偷地躲在房间里哭泣。
李之洲只是站在后面一直看着,没有做任何事情。
从那以后,母亲哭泣的背影便住进了他的梦里。
他时常在想,如果在母亲哭的时候,他能上前安慰她一下,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三年级那个夏末秋初的下午,李之洲放学回到家,发现屋里窗帘紧闭,家里空无一人。
“妈妈?”李之洲在这个狭隘逼仄的小公寓里转了一圈,他将每一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偶然瞥见敞开了衣柜里母亲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不翼而飞了。
李之洲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他几乎是冲着撞开门,往街上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妈妈。”
那一天的傍晚,老城的街头巷尾里,到处都是他的喊声。
妈妈,妈妈。
母亲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离开了他的人。
李之洲收回了思绪,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十点半。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盲目地滑动着,点开通话页面,滑掉,然后再点开。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李之洲终于鼓起勇气,点了那串号码,拨打了出去。
电话是通的,只是两声长长的嘟——嘟——之后,被对面的人挂断了。
小小的一块方形手机忽然间就变得无比的沉重。李之洲举着手机的手落到了被子上,连同手一起坠落的还有失去支撑的手机。
它无助地翻滚了一下,屏幕朝下,陷进了被子里。
她一定在忙。李之洲想着,然后仰起脸,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李之洲缓缓睁开了眼,手指贴着被单摸了过去,翻转手机。
出现在屏幕中间的是小小的一个“于”。
虽然来电的不是母亲,但李之洲却一点也不感觉失望。
相反,刚刚还吊在半空的心忽地落了下去,掉进一片柔软的草地里。
是那种长在春天里的,被小熊翻滚过的草地。
李之洲摁下了语音通话的接通键。
“你好~”于思煜清亮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李之洲的眼睛弯了弯,说:“你好。”
于思煜几乎没有主动给李之洲打过电话。这跟他一直躲着李之洲的人设有些背道而驰。
李之洲知道大概是因为母亲的出现让他感到担心了。所以在于思煜还没说别的话之前,他便跟他说:“我没事。”
“好。”于思煜说,说完后他就笑,噗嗤的一声,“沈言要是听到我们这么的说话,肯定一脸懵逼。”
“他应该不会在意。”李之洲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说道,“你要睡觉了吗?”
“没。在听音乐。”于思煜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慵懒的尾调,“你是不是又要挑灯夜读了?”
“今天不了。”李之洲身子向下挪了挪,平躺了下来,望着陈旧的天花板,“我刚刚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接。”
另一边的人沉默了。李之洲也没有说话,他捏着手机,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
过了一会,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于思煜故作轻松的声音:“大概睡觉了吧。你这一个电话过去,你妈肯定是烦得要死,想着大晚上的谁这么没礼貌,然后啪地就挂掉了。”
李之洲很轻地笑出了声。于思煜安慰人的方式依旧很糟糕,但是对于李之洲总是非常有效,他顺着他的话说:“嗯,应该是吧。”
李之洲很小的时候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段话:如果想跟一个人建立关系,就同他分享一个自己的秘密。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李之洲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缄口不言地种植着红色的玫瑰。直到他碰到了一个让他感到好奇的人。
李之洲并不擅长跟人建立联系,他想起了杂志上的那段文字,然后就开始笨拙地执行起来。
他向于思煜敞开秘密花园的大门,将红玫瑰剪了下来,一朵一朵地递给他。一开始是关于苏澈的,后来是关于母亲的,也许还有许多关于自己的。
“早点睡吧。”于思煜忽然说道,“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李之洲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后来想起来他看不到,便说:“不了。去学校。你明晚回校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
对面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软软地应了下来,“好。”
刚刚积压在心里的阴郁忽然一扫而空,李之洲愉快地对他说:“晚安”
之后的几个月,李之洲从未成功拨通过母亲董滢的电话,只能等她单方面地联系自己。他们偶尔在学校附近碰一下面,一起简单地吃顿饭。
李之洲会听她唠叨几句“想回家”,或者是“怕债主找上门连累了他们”。
在母亲面前,李之洲的话很少,少到连一声叹气都变得很精贵。
日子一忙碌起来就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临近期末最后一次月考了。午休时间李之洲通常都不会回家,而是呆在学校学习。
这天中午,董滢又给李之洲发了微信说自己在学校门口,想看看他。
李之洲没有跟沈言他们一块吃饭,中午一下课就背着书包往学校外跑。
他走出校门,在车水马龙的街对面,看到了母亲正向他挥着手。
他们找了个面馆,面对面坐了下来。他听到母亲又开始将同样话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几遍。
李之洲吃得很慢,蒸腾的热气糊了他的眼睛。他耐心地听着,从始至终不置一词。
“小洲,妈妈想回家。可是妈妈的钱还没有还完。”
“就差几万块钱了。”
“小洲,你想不想妈妈回家?”
母亲的话说到了最后,面条已经坨成了一团,李之洲还是没有吃完。
他将筷子放到了碗旁边,说:“妈妈回来吧。钱我会想办法。”
李之洲其实知道家里的银行卡放在哪里,他还知道银行卡的密码。
听到这句话后,董滢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筷子上的面条掉进了面汤里,几滴汤溅到了李之洲的手背上。
董滢低下了头,放开了筷子,收回了右手,用另一只手握住,半响她才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很苦的笑,说:“好。”
面钱是李之洲结的,其实他早就身无分文,全靠于思煜借给他的钱支撑着。
他跟董滢在面馆门口分开,李之洲还没走两步,店员便追了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条围巾,说是董滢落下的东西。
李之洲谢过店员,抓着围巾朝着董滢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追到了拐角处他便看到了她的背影。
他看到她投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怀抱里,捂着脸耸着肩膀哭泣。
李之洲将那条单薄的围巾紧紧地握进了手心,然后扭开了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于思煜觉得自己眼皮跳了好几下。
他打开手机查了查眼皮跳有什么迷信的寓意,上面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手机上正好弹出李之洲问他们在哪的信息,于思煜迅速地回复了他在食堂。刚关掉对话框,于思煜就已经忘记了刚刚蹦跶的到底是哪边眼皮。
沈言半站了起来,探过身来看他的手机,“在查什么呢?”
“没什么。”于思煜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继续吃饭。要是被沈言知道他在查这种东西,少不了要被他一顿嘲笑。
“难不成在查怎么告白?”沈言挑了挑眼眉,贼兮兮地笑着。
“离告白还远着呢。”于思煜心不在焉地说着,用筷子挑着小炒肉片里的姜丝。
沈言趁着他专心致志地挑姜丝的功夫,迅速夹走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无视于思煜露出凶光的眼,说:“也是。告白之前还得先出个柜。你这人是弯的,感情的路走得也是山路十八弯。”
“知道还挤兑我。”于思煜夹起一块小肉片就着米饭一块扒拉进了嘴里。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暗恋李哥。什么都不说?”
“等考完试吧。你别瞎操心。”于思煜含糊不清地说。刚说完,坐在沈言后面的人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于思煜总算是知道自己眼皮为什么跳了。
坐在沈言后面的那个人是王越川。
自从上次排球的事之后,王越川在学校碰到于思煜都是绕着走,但每次他走过去之后,于思煜都能感觉到王越川的目光热辣辣地灼在自己的后背上。
本来事情过了就过了,于思煜想着自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倒是好了,自己把一个天大的把柄拱手交到了他手上。
果不其然,王越川吃完饭后就从后面绕了过来,餐盘往于思煜面前一搁,说:“你帮我送回厨房去。”
沈言抬起头看到王越川,反应了过来,小小地“卧槽”了一声。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不知所措地看着于思煜。
于思煜挑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他,说:“高三了,你别找事。”
“你是同性恋的事,你妈知不知道?”王越川没打算放过他,反而提高了音量。
旁边的有几桌人向他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于思煜嘴角耷拉下来,他目光沉沉地望向王越川,不置一词。
“哦,看来她还不知道吧。她儿子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真恶心。”这次王越川的声音更大了。
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沈言一拧眉毛,说:“王越川你特么是屁眼跟嘴调换位置了?放屁别用嘴来放。”
王越川被沈言的话堵了一下,很快就轻蔑地哼笑了一声,“反正于思煜不就喜欢屁眼吗?”
“艹。”沈言气得脸色铁青,他猛地站了起来,几乎就要动手了。
一个书包忽然飞了过来,直直砸在了王越川的脸上。周围的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王越川猝不及防地被砸了一下,顿时懵在原地。
一个高挑的人影逆着光,三两步快速地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了王越川的领子,冷冷地说:“道歉。”
直到李之洲出现的这一刻,于思煜才真正地开始慌了起来。
于思煜其实压根不在乎王越川说什么,他的脑子里有一百种方法让王越川哑口无言。
可是一旦王越川把他喜欢李之洲的事情抖了出去,他就束手无策了。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矢口抵赖。
唯独喜欢李之洲这一件事。他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
“李之洲你来的倒是正好啊。”王越川撇开李之洲的手,气呼呼地说,“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男人?”
于思煜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猛地往内收了一下,他悄悄地把手藏到了底下,握成了拳头。
李之洲阴沉着脸,眼睛里几乎是带上狠厉神色,直直地盯着王越川,“关你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我特么说了,关你屁事。”
这是于思煜第二次听到李之洲骂脏话。他平常说话总是缓慢且轻柔的,即便是生气了,骂人也不会大喊大叫。
所有的音节都是沉着的,像是平静的海面底下汹涌的暗流,或者沉睡的火山里滚动着的炽热的岩浆。
李之洲面无表情,怒意只藏在了他的眼睛里。他直视着王越川,无声地压制着,且不允许他有任何眼神的躲闪。
他整个人忽的变成了一把白闪闪的匕首,戳进的却是于思煜的心里,搅得他胡思乱想。
于思煜很轻地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了出去。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王越川这个祸害赶紧闭嘴滚蛋,否则,指不定哪句话赶话的他就把事情给他抖出来了。
于思煜刚张开嘴,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软糯的女声:“好差劲。”
大家齐齐地往女声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娇小的戴着圆形眼镜的女生坐在他们斜对桌,正往这边看着,她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提了提音量,说道:“好差劲啊,现在怎么还有人拿性取向说三道四。自己没见识大惊小怪就算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变态。”
她周围坐着一圈小姐妹顿时就开始附和着叽叽喳喳起来,“就是。人家喜欢男生女生关他什么事。”“没品。”“唧唧歪歪的。”
林澄澄挑起了声讨王越川的话头后,便没有再说话。于思煜看到她偷偷朝自己看了一眼,便感激地冲着她抿着嘴笑了笑。林澄澄赶紧低下头又红了脸。
现在他的秘密,已经不只是沈言一个人知道了。
王越川的脸色渐渐变成了肝红色,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晃了晃手指,指着李之洲和于思煜,说:“你……你们……算你们有种。”
李之洲依旧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歉。”
“算了。道歉就不用了。”于思煜歪着脑袋,冲着王越川笑了笑,“王哥,快跑吧。在这么多学妹面前闹这么一出,可够丢人现眼了。”
王越川气得嘴唇抖了抖,刚想转身又被于思煜喊住了。
于思煜指了指桌子上的餐盘,对他说:“餐盘,别忘了”
王越川走后,沈言依旧气得够呛,一直骂骂咧咧,“个子那么大,心眼那么小,也不知道是吃什么吃得。白长了。”
沈言一边骂着,一边把于思煜的餐盘和自己的叠在一起,转身朝着放餐盘的地方走去。于思煜和李之洲先行一步走到了食堂外面等他。
两人并排站在食堂门口阶梯的台阶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于思煜拽着自己校服的一角,大剂量的心虚像是粘合剂般将他的嘴牢牢黏住。他悄悄地偏过头,看到了李之洲无悲无喜的脸。
他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李之洲浑身散发出了拒人千里的气场,将于思煜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于思煜曾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很靠近他了,甚至还为他们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默契而洋洋得意过。
他眨了眨发酸的眼,转回了脸,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之间曾有过触手可及的距离。
如今,又远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之洲都异常沉默。
他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简直像个哑巴了。即便他依旧按照平常的轨迹在生活,也没有特意躲避谁,但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的眼睛里总好像叠着层层灰色的厚重云层,下面有苍茫的沙尘土地。一眼望进去,是又空又辽阔。
沈言的待遇比于思煜还要糟糕。
于思煜好歹还能得到李之洲几句敷衍,而沈言在他面前几乎要成为一个透明人。
沈言无论说什么,李之洲要么没有反应,要么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茫然地“啊?”一声。沈言急得抓心挠肝,逮着于思煜大吐苦水。
“完了完了,李哥肯定觉得我跟你有些什么,避嫌呢。”
“早跟你说了要矜持点,你现在怎么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了?”于思煜没好气的说道。
“我不斜,你斜。”沈言忿忿地说着,“李之洲那个人更邪。邪门的邪。这么躲着我,跟绝交了有什么区别。”
“不,他没有躲着你。只是懒得搭理你而已。”于思煜纠正道。
“总之,你赶紧跟李哥说清楚。我以后还得找女朋友呢。别毁我清誉。”沈言一脸严肃地指了指于思煜说道,完了还觉得自己说得多好似的,冲着于思煜郑重地一点头,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找你的女朋友,跟李之洲怎么想有个屁的关系。于思煜狠狠地瞪了沈言一眼。
可话是还是要谈的。只是于思煜心里的底气就如同用沾了水的沙粒堆成的城堡,看着气派,实际上轻轻一戳,就溃不成形。
于思煜根本不知道那天李之洲到底听到了多少,他会不会在意自己的取向。
李之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对这件事不置一词。一切好像都被他藏进了迷雾里,于思煜不敢闯进去。他生怕没头没脑地一步踏进去,会误入一片四下无人的荒野之地,从而彻底失了方向。
这一拖就拖到了学期尾,高三没有期末考,只有一轮又一轮的月考。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后,学校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仅属于高三的补课。虽然学习的节奏一直紧锣密鼓,但至少两周后就放寒假了,大家在考试后都些微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于思煜从宿舍出来时没有打伞。雪不大,可他走到教室时,头发和眼睫上都落上白色的雪晶。
他三步并两步地跑上了楼梯,走出楼梯口的转角,看到李之洲正站在走廊上。
他靠着围墙,手肘搭在栏杆上,望着黑沉沉的天发呆。
于思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双臂折起搭在栏杆上,然后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面。
李之洲扭过脸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抽回一只手帮他拍了拍衣服和脑袋上的雪,“这样也不怕感冒。”
于思煜侧过头,半边脸依旧贴在手肘上,就这么趴着盯着李之洲看。他有些恍惚,好像这一刻李之洲依旧是过去的李之洲,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
也许是考试结束了,压力稍稍变小了一些。李之洲的眼睛比往常清明了一些,他看着于思煜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问:“为什么这副表情?”
“你已经好久没管我了。”于思煜眨了眨眼睛,雪花在他的睫毛上融成了湿漉漉的一片。他的嘴紧贴着手臂,唇要张不张,嗫嚅地说着,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李之洲愣了,睫毛压着眼皮一块落了下去,他的眼睛像风吹过的水面,闪了一下,又暗了。
“抱歉,最近有些事情……”
于思煜很深地吸了口气,觉得是透了心的凉。他其实根本没什么勇气,只是这一瞬李之洲向他袒露了苦恼,让他实在是过意不去。于思煜问:“是因为我喜欢男生的事情烦到你了吗?”
李之洲听后抬起了眼,缓慢地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你真的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说】
搞笑了叭~小李连言哥的话都经常不听,怎么可能把王越川的话当回事。
明天还有更新。

于思煜睁大了眼,只觉得晴天霹雳。
李之洲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把赵越川说的话放在心上。于思煜被沈言那死鬼迷了心窍,竟自己巴巴儿地跑过来,对着李之洲自开柜门。
于思煜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僵在原地,李之洲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后,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的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柜的人不是于思煜,而是李之洲。
于思煜缓了缓神,有些颓唐地耷拉着脑袋,整个下巴藏进了手臂里,向下望着教学楼底下那一层薄薄的积雪,哀戚地说:“超过两分钟没,可以撤回刚刚的话吗?”
李之洲很轻地笑了一声,说:“撤不回来了。”
他还能嘲笑自己,说明情况还不算坏。于思煜亮晶晶的瞳仁滑到了眼尾,他的目光像个小偷似的悄咪咪地摸了李之洲一下。
李之洲本来正直视着前方,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脸微微一偏向于思煜看了过来。于思煜着急忙慌地又把眼睛移走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落在了于思煜的后脑勺,“别这样。我不在意这些。”
他的手很短暂的停了一下,立刻就抬走了。
于思煜僵硬的肩膀缓缓地落了下去,他点了点头,很快地眨了眨眼睛,松了一口气。
李之洲收回手后安静了一会,忽然很轻地“啊”了一声。于思煜疑惑地扭头看李之洲。
李之洲认真地转过了身子,面向于思煜,问:“所以你喜欢的人,是沈言吗?”
于思煜顿时瞠目结舌。刚放下去的肩膀又耸了起来,像只受惊的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已经忘了还有这茬子事。李之洲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还知道这个人是他的朋友。如果性别没有卡死,怎么都可以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一旦将性别为男的检索条件勾上,那搜索结果里,除了沈言,就只有李之洲了。
于思煜将嘴唇抿得很薄,声若蚊蝇地说:“他喜欢女生。”
李之洲点了点头,说:“我不会说的。”
于思煜透过教室的窗户朝着沈言的后脑勺看了一眼。
对不起了兄弟。
补课期间李之洲又回到了心事重重的状态,甚至比考试前更加焦虑。
他总是不停地检查手机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失望地皱皱眉头,摁掉手机,然后整个人消沉了下去。
只有偶尔看到沈言抢于思煜吃的的时候,李之洲才会从他自己的烦心事中抽出身来,替于思煜操一会儿心。
“你对他好一点。”李之洲总对沈言这么说,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沈言各种莫名其妙,可他每每疑惑地朝于思煜望去,于思煜就假装四处看风景。
然而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沈言如果真想堵于思煜的话,基本上是一逮一个准。
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去晚自习前,趁着其他舍友都出门了,沈言把于思煜堵在了床底的桌子边。
于思煜自觉心虚,也没有反抗,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沈言问:“你特么跟李之洲说什么了?”
于思煜索性破罐子一摔,说:“他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你喜欢女生。”
“我说他最近怎么总盯着我。”沈言听后只觉得浑身无力,他拉过旁边的转椅,反着跨坐在上面,说:“你这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态度,明摆着就是要让他误会你喜欢我。”
“反正他只是觉得我在单相思而已,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影响你交女朋友。”于思煜腰靠着桌沿,双手杵着桌子上,斜斜地站着,“总比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来得强。”
“你们俩就可劲儿折腾吧。直接说个喜欢跟要了你命似的。”沈言下巴往椅背上一搭,颇为不满地说道。
“明说了喜欢还叫什么单相思。”于思煜对沈言抱着歉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立这个单相思人设做什么?要参加什么单相思101选秀准备原地出道吗?”
“你会给我投票吗?”
“滚犊子。”沈言站了起来,把转椅推了回去。于思煜笑嘻嘻地用手轻轻地接挡住了椅子。
沈言有些无奈的瘪了瘪嘴,“说好了,这锅我只背到毕业。之后你就算不说明白,也得告诉他说你移情别恋了。”
于思煜点点头,眼神真挚地凝望着沈言,说了句“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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