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长鼻子狗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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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感觉自己的心克制不住地往下沉,像吃了块生铁在胃里,他沉默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无碍。”
而后,他仿佛掩饰般地偏过头,对身后的人道:“快把这里收拾了。”
一票内监顿时从他身后涌入,速速将地上洒落的水和碎瓷片收拾了。一片兵荒马乱中,赵宝珠趁机回过头对阿隆快速道:“你先出去。”
“可是——”阿隆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太子,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如今太子是他们家老爷的「敌人」。他害怕太子对赵宝珠不利,因此赖着不愿意走。
“听话,先出去。”赵宝珠低声道。
阿隆无法,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内监们收拾好满地的碎瓷片,也退了出去,屋里登时只剩下了赵宝珠与太子两人。
轻柔的烛光撒在屋中,地面上映出两个人的倒影。
赵宝珠骤然见到太子,心绪很是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太子不知为何,也保持着沉默,神情看着还有些怔愣。
隔了片刻,赵宝珠看了他一眼,只好主动开口道:“太子殿下请坐。”
闻言,太子才有了动作,顺着赵宝珠的手势走到一旁的茶座上坐下,然后又不说话了。
赵宝珠也走过坐了下来,好半会儿也没听到太子说话,他有些坐立不安,只好又站起来道:“殿下喝什么茶?”
太子闻言抬起头,看向赵宝珠,微微蹙起眉刚想说什么,余光里忽然看见了一旁桌子上面放着的药碗。
“……你病了?”太子看着那碗已没了热气的神色药汁,道。
赵宝珠这才注意到那碗药,’啊’了一声后道:“没有,那只是安神药。”
“安神药?”太子听了,放在膝盖上手小指微微一蜷,回过目光看向赵宝珠,唇线微微抿紧。赵宝珠看着他,竟然从太子的面上看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让赵宝珠想起有一次秋收之时,’铁牛哥’应某个邻家小孩的要求将他抱起来扔进了秋收后蓬松的稻草堆里,但是小孩子太轻太软,一下子就整个没入的稻草之中。铁牛哥费劲将哭得很大声的小孩从稻草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是这样紧张又有些愧疚的神色。
但是那样的神色很快从太子面上消失了,男子浓眉下压,略微浓重的阴影落在眼眶上:“宝珠,我来是想和你说明白一件事。”他正色道:“京华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赵宝珠骤然愣住,迎上了太子严肃的目光:“不是我设计陷害的他。”
太子自己也是今天才得知的消息。
今日清晨,天才微微泛起鱼肚白,元治帝就把他叫到了养心殿。太子匆匆赶了过去,便见元治帝已经端坐在了书案后头,正在疾笔写着什么。
太子道:“父皇,这么早,是有什么急事吗?”
元治帝这才抬眼看他。那目光让太子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元治帝很快就再此垂下了眼,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
“你最近和慧卿怎么了?”
太子一愣,遂微笑道:“父皇为什么这么问?”
“朕看着,觉得你们似乎没有以往那么亲近了,还多有争执。”元治帝没有抬头看他,手下动作不停地问,似乎只是个关心儿子的父亲随口关心一句。
太子沉默了一瞬,额角微微泌出冷汗。若元治帝已经知道了他私底下做的事,那这就是试探。又或者——
“是吗?”太子听见自己答道:“若不是父皇提起,儿臣还没意识到呢。近日来事务繁忙,似乎确实很久没和京华好好聚过了。”
听了这话,元治帝没说什么,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你回去吧。”
太子只得退下,待出了殿外,才回头看了看养心殿的牌匾,略略蹙起眉。这么早叫他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太子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可从元治帝身上又没能看出什么异常。
然而很快,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内监先是告诉了他元治帝在清晨派出了锦衣卫将叶京华抓了起来,又告诉了他岭南五管都督报上来的情况。
“什么?!”太子紧皱起眉头:“简直是一派胡言,这是谁传出来的?“
内监嚅喏着报出了张华的姓名,太子连听都没听说过此人,眉头登时蹙得更紧。但是他到底是个从小浸淫在官场中的储君,很快就想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定是不知哪个下面的人真以为叶京华是要扶持五皇子跟他争储,擅自出的歪主意。
太子骤然心中一沉,骤然抬眸看向养心殿的方向——今晨元治帝叫他处,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多想,后楚午、言林两个人找了过来。太子才从他们处得知叶京华是在赵宝珠跟前被锦衣卫抓走的,接着赵宝珠便派他们进宫来询问情况。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子无从反应,第一个出现在脑中的念头是,赵宝珠定然是误会他了,这才会急匆匆派楚午言林两个人来问。
所以他才匆匆出了宫,趁黄昏降临前来到了赵府。
“这件事太突然,我也是才知道。”他直视着赵宝珠的双眼,认真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赵宝珠还站在太子身前,听了这番话,许久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才有了反应,垂下眼点了点头:“臣明白了,多谢太子殿下告知。”随即略微偏过头去,问道:“殿下想喝什么茶?”
太子骤然一愣,似乎是很惊讶他的反应是这样的,而后他又似明白了什么,眉梢猛地一跳:“你不信我?”
赵宝珠没说话,只是将脸偏得更开了些,回避了太子的目光,侧脸到下颌绷出有些倔强的弧度。
见他默认,太子猛地皱起眉头,张了张嘴:“你——”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低头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叶京华。
赵宝珠呼吸一滞,遂猛地抬起头看向太子,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厉。
看见他的神色,太子又是一愣。
“……少爷什么也没和我说。”赵宝珠盯着太子,胸膛克制地起伏了两下,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锦衣卫抓走了。”
太子清晰地感觉到了赵宝珠对他释放的怒意,一时间哑口无言,怔愣地看着赵宝珠。
赵宝珠的睫羽颤动了两下,垂下眼,抿了抿唇,转身要去拿桌上的茶壶:“我去给殿下泡茶。”
然而正当他转过身,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太子趋向前来,动作有些急躁地拉住他:“宝珠,你为什么不信我?”
赵宝珠被他拉的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后,回过头看了太子一眼,低下头:“……我没有不信太子殿下。”
“撒谎,你分明就不信。”太子抓着他,让赵宝珠面相自己,略微俯下身让两人的目光持平:“宝珠,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为人吗?嗯?”
赵宝珠咬紧了嘴唇,死死低着头不愿意抬起来:“微臣不敢。”
太子觉得他这种恭敬的样子分外刺眼,少年每称呼一次’微臣’都像是在他心上刺了一刀。他有些急了,伸出手捧住了赵宝珠的脸颊,强迫他抬起头来:
“宝珠,好好看着我。”太子紧皱着眉,看着赵宝珠微微睁大啊眼睛:“你不要对我这么恭敬,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放软了声音,几乎是有些恳切地说:“你要是还想叫我铁牛哥也好啊,我们就像以前那样相处,好吗?”
赵宝珠看着眼前的太子,微微张大了嘴,满眼惊讶。
他敏锐地从太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怪异,猛地打了个寒颤,双手用力推开了太子。太子毫无防备地被推开,生生后退了几步,后腰撞上矮桌发出了一声闷响。
屋外立即传来阿隆担忧的声音:“老爷,怎么了?”
连同这内监们焦急的呼喊:“殿下,可需要奴才们进来?”
“无碍。”太子向后撑住桌角,抬头朗声道:“没什么大事,不必进来,都在外面等着。”
窗户上的人影这才缓缓退开来。
赵宝珠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地看着太子。太子转向他,蹙了蹙眉,他实在无法理解赵宝珠今夜的表现,少年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抿紧了唇,直起身,没有再上前:
“……宝珠,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太子低垂下眉眼,温声道:“是不是身上不好?我叫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赵宝珠看着他,神情渐渐平复下来,盯着太子看了半晌,摇了摇头:
“微臣无碍。”
他看着太子,忽然恢复了平静,眸子在烛火的照映下透出几分冰冷来:
“太子殿下的话,臣不是不信,只是不想冲撞殿下,故而方才没有言明罢了。”他直直望向太子,一字一句地道:“这件事,真的和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太子闻言,呼吸微微一滞。赵宝珠神色未变,接着说下起:
“如此荒谬的流言,涉及当年掸国一战,非闲杂人等所能筹谋,且其述甚细,其目地十分明显,这些——太子殿下都是知道的吧?”
太子竟然在赵宝珠坦荡的目光下有种被刺痛的错觉。
他眉眼微微一动,沉默了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道:
“……也不能算毫无关联——”太子顿了顿,皱起眉,声音低下去:“这应该是下面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擅自做的。岭南消息也是今日才传进宫里的,孤确实毫不知情——”
“那现在殿下最该做的是找出那幕后之人,不是吗?”
赵宝珠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道:
“掸国一战,乃殿下亲临,就更应当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军报泄露一事,叶家也未曾参与其中。那幕后之人散布如此荒谬之流言,一是扰乱朝纲,二害无辜臣子蒙冤入狱,三来也伤及了当年于掸国战死沙场的兵士之颜面。”
“殿下乃太子,担一国之社稷,有协理国事,统管百官之职。”
赵宝珠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中倒映出太子愕然的面孔,冷静道:
“向陛下阐明此事,找出殿下麾下那胆敢传出此等谣言的小人,平反冤狱,整肃朝纲,才是殿下该行之事。”

第140章 万里来援
太子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今夜,他脸上数次浮现出过怔愣的神情,但没有哪一次如同这回一般鲜明。
他仿佛被人迎头痛击,神情中有茫然,接着浮现出一闪而逝的无措。
但他很快绷紧了神色,朝赵宝珠的方向迈出一步,略微垂下眼:“……可,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赵宝珠一步不退,抬头道:“臣没有什么可误会的。天下诸事皆应由圣上裁决,若是殿下能协助陛下查清此事,臣早晚都会得知真相。”
太子无言以对。他看着赵宝珠,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已经升起了一面厚厚的屏障,若说先前赵宝珠还对他有三分亲近,如今连这三分也无了。
到底是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太子心中罕见地升出深深的挫败感。是因为他出手阻挠了叶京华?是因为宝珠已经彻底被那人迷惑了?明明已经说清楚了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为什么宝珠还对他如此防备?
太子心下一沉,再一沉,他看着赵宝珠,还是他熟悉的、白皙而清秀的面孔,而太子却清晰地意识到赵宝珠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赵宝珠低下头,抿了抿唇,低声道:
“殿下以往对臣的恩情,臣都记在心里,若是没有殿下,微臣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离开老家,更别提像如今这般为朝廷效力——”
说到这,赵宝珠顿了顿,接着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太子:
“臣……臣不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如今臣能给殿下的,只有作为臣子对君上的一颗忠心。”
太子闻言,心下巨震。赵宝珠的目光仿佛照亮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点黑影,让他的任何想法都无所遁形。
他看着面前神色骤变的男人道:
“殿下是储君,臣如何效忠陛下,将来便会如何效忠殿下,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往后殿下会有许多子嗣,待殿下的皇子登基,臣也会像辅佐殿下那样为殿下的子嗣效力。”
赵宝珠的双眼在烛火下闪着微光,目光真挚而炽烈:
“臣绝不会背叛殿下,绝不会做那口腹蜜剑,挟势弄权的小人。”
赵宝珠极认真地看着太子:
“而殿下也不会做那因私情而误国事的昏君,是吗?”
京城夜已经深了。赵府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秋雨细密而连绵,轻柔地从屋檐落下,发出低缓的声响,然而听在太子耳中却宛若疾风骤雨般嗡嗡作响。
他看着赵宝珠的面孔,忽然遍体发寒——他已失去了赵宝珠对他的亲近,而此刻,他就要连宝珠作为臣子对君主的信任与认可都快要失去了。
而他直觉,后者的后果会比前者更加让他难以承受。
此时,内监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般,虚弱而犹豫的声音穿过雨幕而来:“……殿下,宫门快下钥了。”
太子离开了。
一票人呼啦啦地穿过雨幕,如同来时一般急促。
赵宝珠站在门口,看着太子高大宽阔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走出府外,一个小太监跑在后头试图为他撑伞,却怎么也追不上。
“老爷,外头凉呢。”阿隆拿出一件大袄给赵宝珠披上,劝道:“快回屋里吧。”
赵宝珠闻言,点了点头,收回了投向府门口的目光,转身走进屋内。
阿隆看了看离开的太子仪仗,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赵宝珠,小声凑过去道:“老爷,坏蛋太子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赵宝珠闻言,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胡话!”他伸出手,狠狠揪住了阿隆的耳朵:“那可是太子殿下!而且殿下不是坏蛋!”
阿隆’唉哟’’唉哟’地叫着,一边朝赵宝珠讨饶道:“老爷饶了我这一回吧!”待赵宝珠放开手,阿隆有些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耳朵,道:“可是……太子一直跟我们做对……而且叶大人还被抓走了——”
“……”赵宝珠顿了顿,道:“我想,他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罢了。”
赵宝珠回过头,揉了揉阿隆的头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子是仁厚良善的人,此次后,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太子一行终是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到了皇宫。
深深夜幕下,宫廷的红墙没入黑暗中,只有一盏盏宫灯烛光照亮前路。宫阙连绵的黑影如同巨兽,在夜色中浮动。太子疾步而行,周遭的宫人纷纷下跪让路,蔷薇红的裙摆如花瓣般撒开,染出一道通往宫廷最中心的道路。
小太监踉踉跄跄地跟在大步流星太子身边,只能堪堪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紧张地问:“太、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啊?”
太子脚步未停,一滴雨水自颊侧滑下:“去见父皇。”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加快了步伐跟上太子:“殿下、殿下,您就算要去见也先换身衣服才是啊,这都湿了——”
闻言,太子的脚步微微一顿,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着月白宫装的窈窕身影忽然从街角闪出。宸贵妃气势美艳的面孔自黑暗中浮现,身后跟着一票太监宫女,素白带金边的广袖如云般翻涌,气势汹汹地朝太子走来。
太子蹙了蹙眉,到底是停下了脚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宸贵妃便逼近,美眸中闪过寒光,朝太子高高举起右手,竟然就这么一巴掌扇了下来!
太子感到了什么,及时向后一躲。
他周边的侍从都惊呆了,顿了一瞬才齐齐扑上去,拦在太子之前:“贵、贵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啊——”
宸贵妃怒发冲冠,银牙齿咬着朱红的嘴唇:“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着本宫?!”她怒目圆瞪,厉喝道:“都给本宫滚开!本宫是他的庶母,这就是他对长辈的态度吗?”
周遭的宫人被她之盛怒震慑,略微怔愣了一瞬,宸贵妃抓住机会,猛地扑向太子。
太子被她推地倒退了半步,略微蹙着眉看着宸贵妃。宸贵妃抬手用染着赤红蔻丹的手指指着太子的鼻子骂道:
“你、你个无耻小人!到底要害我叶家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宸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又要上去厮打太子,就在这时,五皇子从她身后赶上来,一把抱住了宸贵妃的腰:“母妃,快住手!”
元治帝也从后头走上来,看了眼面前的乱像,立即皱起眉:“都在干什么?乱糟糟的。”他冷冷瞥了眼伺候在宸贵妃周围的宫人:“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贵妃扶下去!”
宸贵妃身后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拥而上,与五皇子一起拦着宸贵妃:“贵妃,时候不早了,快回宫吧。”“
“娘娘,外头下着雨呢,您的袍子都湿了——”
宸贵妃寡不敌众,不得不在众人的簇拥下转过了身,经过元治帝的时候不禁气候了脸,瞪着他,又回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太子,气急败坏道:“你们欺人太甚!”
骂人也骂不出个好歹来,五皇子在一旁苦着脸劝:“母妃,您别着急,我们先回宫去——”
好不容易,众人才劝住了宸贵妃,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巷道,朝雍粹宫去了。离开前,五皇子回过头,瞥了眼相对站在宫灯下的太子与元治帝,叹了口气,便转头跟上了宸贵妃。
宫墙内再次安静下来。
元治帝双手背在身后,回头看向沉默的太子,夏内监在他身后举着伞,丝毫不敢抬头看两位主子的脸色。
太子站在原地,身上的袍子已被浸湿大半,水滴正不断在下颌聚集,往下低落。
片刻后,他抬脚走进,略微挑起眉,冷声道:“去赵府了?”
太子呼吸骤然一滞,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元治帝。
元治帝无声地冷笑一声,上下扫了他一眼:“做出这幅样子要给谁看?”他嫌恶地扭过头,道:“——无事就回你的东宫去,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听到皇帝的话,站在一旁伺候的夏内监都心中一跳——皇帝平日里可曾与太子说过这样重的话啊?更别此次归朝之后,元治帝对太子一直很好——难道如今是厌弃了不成?
然而就在元治帝要转身离开之时,太子忽然出声:
“父皇。”他道:“儿臣有事要禀报。”
太子最终跟着元治帝进了御书房,小半个时辰后,太子独自走了出来。
元治帝坐在书案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神色淡淡。夏内监小心地抬起眼,看了看元治帝的面色,心下也有些拿不准皇帝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他抱着双臂沉默了半晌后,低低哼了一声:
“还算是没糊涂到底。”
次日清晨,在叶京华被锦衣卫抓住下狱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同时,太子忽然亲自站了出来,向天下臣民澄清当日掸国一战并无所谓叛军之事,并承诺要将幕后散布谣言之人绳之以法。
有太子出面作保,留言不攻自破,朝堂上先前沸腾的各种猜疑为之一清。特别是先前以为党争在即,正忙不迭选边站位的官员们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太子亲笔的制书目瞪口呆——两党不都已经打起来了吗?怎么太子殿下又忽然跳出来为叶京华说话了?
然而,虽然有太子出面,叶京华身上的罪名已经洗清了七成,人却还被关在北镇府司里头,需待事情彻底查清才能由元治帝下诏放出,不过北镇府司倒是许了叶家人送些东西进去。叶夫人一早就拿了衣物吃食去了北镇府司衙门,本想看看叶京华怎么样了,却北锦衣卫毫不留情地拦了回来,回府后又哭了一场。
“也不知卿儿在里头冻着了没有、又饿着了没有?”叶夫人止不住地流泪:“北镇府司能有什么好东西?若是病了怎么好——”
赵宝珠在一旁听得也是直皱眉,想起这几天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叶京华孤零零地呆在那寒狱之中,他的心口就会抽疼。
还是得早日将案子查清楚才是,赵宝珠眉头紧蹙。
在太子排查幕后诬陷之人时,叶家也没闲着,他们正在试图找到王华口中那个后来从了军的仆人,一是为了验证,二是以防那人先被有心之人找到利诱威胁,再说出什么不利于叶京华的话来。
“这个人确实是我们家的仆人,以往是在卿儿跟前伺候的,后来犯了事儿,之后就被管家婆子撵了出去。”叶夫人蹙着眉道:“我问过管家婆子,后来是听说他回了老家,似是从了军,可这么多年了——”
她说着,叹息了一声。这找人的事情最凭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扭头就遇上了,运气不好找个三、五年都难有讯息。
赵宝珠只得安慰她道:“夫人莫急,若是实在找不到,待太子那边查清幕后之人,让那贼人认了罪,陛下也定会放少爷出来的。”
叶夫人闻言,神情不置可否。虽然太子亲自写了制书为叶京华作保,她却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此人真能帮他们叶家。现在忽然做出这幅正人君子的模样,那先前又是为的什么?
赵宝珠在叶府上呆到傍晚才回了自己府上,待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隔壁门窗紧闭的小叶府。这几日为防歹人侵入,除了一帮人高马大的护院,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被暂遣回了叶府本家。
赵宝珠看着牌匾上雨滴的痕迹,紧蹙起眉,心里难受得厉害。
盯着牌匾看了半晌,待鼻头在秋日的冷风中被吹得有些发麻,赵宝珠才红着眼圈低头进了赵府。
“老爷……”阿隆见赵宝珠裹着披风、垂头丧气的样子,担忧地凑上来:“老爷,别难过,叶大人一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赵宝珠看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坐到了椅子上,接着忽然趴在了桌子上将脸埋进了双臂间。
“老爷!”阿隆见状,心口一紧,看着失落的赵宝珠有些手足无措道:“老爷,老爷、您别哭啊——”
然而就在他手忙脚乱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大人、赵大人!”一个小厮慌乱地跑了进来,手上高高举着一封信件朝赵宝珠道:”大人、有您的信!”
赵宝珠微微颤抖的肩膀一停,接着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小厮手上信件上的图案,猛地瞪大了眼睛:“快拿来给我看看!”
小厮赶忙将信递来,赵宝珠激动地将信件拆开,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一目十行地将信件看完,脸上骤然出现喜色:
“好!”赵宝珠抓紧了信纸,兴奋地直接从座上跳了起来:“真被他找到了!”
几日后,城门外,锦衣卫,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集聚一堂,严阵以待。
叶夫人领着叶家人站在一侧,他们主要是来确认来人却是叶家曾经的仆人,验明正身后便需要移交锦衣卫查验,后经三司会审。
赵宝珠站在人群最前方,额发被秋风吹得散乱,蹙眉望向道路尽头。此时秋意已浓,道路两旁铺满了落叶,秋风扫过,掀起阵阵沙*尘。
赵宝珠微微眯起眼,目光穿过尘土望向道路尽头,眼见着道路尽头的烟尘越来越大,伴随着的是越来越鲜明的马蹄声。
赵宝珠心如擂鼓,抓紧了大袄的前襟,不禁向前了一步。
只见漫天风沙之中,一匹皮毛油亮的骏马破开风沙而来,赤红的披风遂之涌动,锦缎绣面上的金蝶振翅欲飞——
风沙散去后,阳光下骤然露出柳善仪明艳的面孔。

“柳兄!”赵宝珠骤然眼前一亮。
骏马急驰而来,柳善仪一拽缰绳,随着马而的嘶鸣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在地上,扬起一地烟尘。
“小赵大人!”柳善仪面上扬起笑意,利落地从马上翻身而下,大红披风在身后翻滚,动作间尽显潇洒。
看到,众人皆是咂舌——嚯,好一个美男子!
柳善仪的容貌乃男子中之罕见,这些时日行走江湖,他瘦了一些,却更显得整个人精炼,眉目灿然,顾盼神飞。不知其底细的人纷纷赞叹赵大人已是个清俊得有些过分的少年郎,没想到赵大人的朋友也是如此人物。
而知道些底细的,就明里暗里地朝队伍最后看——穿着一身官袍的曹濂正站在最后方,目光紧紧盯着柳善仪。实际上,他一个吏部官员,这儿其实是没他的事儿的,但是曹濂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是柳善仪找到了那个流荡在外的叶家仆人,并且要送到京城来,硬是死皮赖脸地来了。
不过赵宝珠和柳善仪此刻都根本没有一点心思分给他:
“柳兄!”赵宝珠抓住柳善仪的双手,激动又欣喜地道:“好久不见,柳兄一切可还好?”
“回小赵大人,我一切都好。”柳善仪爽朗地笑了笑,道:“大人好吗?”
赵宝珠眼圈微红:“好,我也很好。”他心绪激动下,不禁抓紧了柳善仪的手:“柳兄,我……我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柳善仪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大人不用急着言谢,来,先看看人。”说罢他转过头,走到马边,伸手将马背上已经被颠得手脚发软的男人抚下来:
“这事说来也巧,收到大人的信时,我正在交州一带游历,”柳善仪搀着一个面有菜色的消瘦男人,对赵宝珠道:“正好我也是个大闲人,便挨家挨户打听了一遍,从邻里间听闻李大哥是京城来的,细去一问,发现他真在叶家当过下人。”
柳善仪说得轻巧,然而此事却远不如他描述的如此轻松。这个仆人名叫李生,在因犯了错被撵出叶家后真是先回了岭南老家,之后也真是当了兵。然而因着家里老夫去世,早在掸国一战之前他就已经逃出军队,辗转去了交州。而因当了逃兵,李生在交州生活时改了名字,从未跟旁人提过他曾在岭南从过军,也未说过自己在赫赫有名的叶相家中当过下人,对自己的身世三缄其口,只说自己是京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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