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长鼻子狗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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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珠见他们激动的样子,顿了顿,犹豫道:“平日里……太子殿下对你们严厉吗?”
楚午,言林闻言正色了些,点了点头道:“太子殿下治军极严。”
听到他们笃定的回答,赵宝珠略微一怔,想起太子在说起禁军时脸上的神情,确实是威严又肃穆。和他记忆里的’铁牛哥’很不一样。铁牛哥是个很宽和的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几乎从不跟人红脸。赵宝珠还记得有次村里的孩子们打闹时不小心撞碎了张家的一篓鸡蛋,铁牛哥也没有像村里其他的人那般斥责他们,只是笑了笑,还去拿出果子给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吃。
但显然在楚午、言林两人眼中,太子又是另一幅面孔。
楚午,言林道:“不过太子殿下虽然严厉,却赏罚分明,而且身先士卒,数次和军士们一起出生入死,所以大家都很信服殿下。”
说起这些事,楚言两人眼中闪烁着些许钦佩,显然确实是对太子忠心耿耿。
赵宝珠见状,心中若有所悟。在赵家村那么个平静且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牛哥是宽厚而温柔的,但在京城的太子之前的数十年内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又屡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自然是个不同的人。
但无论如何,赵宝珠相信太子殿下的内心深处还是那个善良又温和的铁牛哥。
几日后,赵宝珠带着一票人马浩浩荡荡地上差去了。
赵家的马车被一队禁军护送着穿梭在街巷之间,简直是一道奇景。
好不容易到了吏部,赵宝珠一下马车,果然看到许多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朝围在他马车周围的七个禁军投去畏惧又好奇的目光——甚至右侍郎都赫然在列,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
见赵宝珠下来,他笑盈盈地说:“哟,好大的阵仗。”
还一把拉住了路过的左侍郎:“看看,今儿个福星大驾光临,你还不快快跟着我恭迎。”
赵宝珠登时被闹了个大红脸,被调笑得嚅喏着说不出话来。
左侍郎便驻足,往前头看了一眼,倒是没把右侍郎的调侃放在心上,而是蹙了蹙眉:“这么多人都杵在前头,成何体统。”
赵宝珠赶忙道:“大人说得是,我这就将他们遣开,说罢便将七个人分别遣散,让他们分别在衙门的各处值守。
左侍郎点了点头,又转向聚集在门口的人群:“都没事干吗?”
小吏们登时一哄而散。左侍郎似是这才满意了,遂转身离开。右侍郎倒还是笑盈盈地站在台阶上,朝赵宝珠招了招手:
“小福星,快过来给我瞧瞧。”
赵宝珠害臊极了,红着脸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讪讪道:“大人——”
“这些人想必是太子殿下赐与你的吧。”右侍郎笑着问。
赵宝珠一愣,遂点了点头,而后有些惊讶道:“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右侍郎瞥了他一眼,转身道:“我出仕这么多年,倒也不至于连禁军都不认得。”
赵宝珠登时自惭形秽,跟在右侍郎后头道:“是下官狭隘了,大人博学多识,下官实在钦佩,之前下官就连禁军也不认得呢。”
小马屁拍得还挺顺溜的。右侍郎勾了勾唇,将赵宝珠一路领道了屋里,门口廊下挂着的鸟笼里,那只羽毛华丽的鹦鹉看见两人进来,抬起头就朝赵宝珠道:
“赵大人,幸会,幸会——”
赵宝珠登时愣住了,瞪圆了眼睛:“大人,它认识我!”
右侍郎走到桌后走下,闻言笑了笑,看了眼那鹦鹉:“这是南省盛行的玄凤鹦鹉,通晓人性。”
赵宝珠十分震惊:“竟然有如此聪慧的鸟儿?”他心中感叹,还是京城的新鲜玩意儿多。
右侍郎笑了笑,看了赵宝珠一会儿,遂说起了刺杀的事:“先前的事,听闻刺客已被捉拿归案?”
赵宝珠点了点头,道:“歹人羁押在京兆府尹,应该正在受审。”
右侍郎便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道:“他们可审出了什么?”
赵宝珠闻言摇了摇头,道:“臣不知。”这他还真不知道。他只知贼人在京兆尹府受审,每每问起叶京华,也只是跟他说案子还在审查。此事定是有幕后主使的,只是不清楚到底是谁。
谁知右侍郎听了这话,确实脸色变了变。他看着少年懵懂干净的神情,就知道这实诚孩子说的是真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右侍郎神色复杂,他都能知道赵宝珠怎么会被蒙在鼓里的。关于案件的进展,赵宝珠定是找叶京华问的,那厮又怎么会说真话?赵宝珠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家少爷,定是随便就被糊弄过去了。
右侍郎欲言又止。本来想叫赵宝珠多少也留点心眼,不要什么话都听之信之,但是又觉得这样说有挑拨人家夫妻感情的嫌疑。
他最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赵宝珠:“你平日办事的机灵都到哪去了?也不知到京兆衙门去打听打听?”
赵宝珠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要去打听这个。少爷人脉见识都比他广,他若不知,自己又怎么能打听得到呢?但赵宝珠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对此案太过疏忽了,少爷差一点就被歹徒所伤,他确实应该多上些心才是。
赵宝珠想到这儿,还有些愧疚,便朝右侍郎躬身道:“谢大人点拨,下官明白了。”
右侍郎总觉得他这个’明白’不是自己所想的明白,可看着赵宝珠正经严肃的一张小脸,终究是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行了,你下去吧。”
赵宝珠并没有察觉出右侍郎语气中的无奈,遂告辞低头出去了。
右侍郎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赵宝珠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手指在桌上叩了叩,觉得胸口憋得慌。也是,在听闻近日的一系变故之后,他一大堆话想问赵宝珠的话都在少年茫然的神情前都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能不憋得慌吗?
右侍郎缓缓吐出一口气,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了闭眼,脑子里将近日朝堂上的变故细细想了一遍,而后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看了看笼子中的鹦鹉。
说起来,这只鹦鹉还是在荥阳书院时叶老爷子赐与他的。彼时他正要自荥阳出发赶赴会试,吝啬的师长出奇地赐了一只如此名贵的鹦鹉给他,其中自然有他的寓意。
所谓鹦鹉檐前不敢言,在如此聪慧的鸟儿面前,许多话都不能说出口。
但右侍郎却偏生将它养在了衙门里头,明目张胆地在鹦鹉前进行一切对话。这是右侍郎在时刻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的手段,*也是叶老爷子对这个聪慧活泼的弟子最不放心之处。
多年下来,他果然变得圆滑了许多,成为了个说话滴水不漏的朝堂官员。
右侍郎敛下眼,深吸了口气,年轻人意气相争,他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赵宝珠离开后,总觉得右侍郎还有话还想跟他说,却未说完。
他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去问江彦:“江主事,前几日叶大人遇刺的事情你可知道?”
江彦消息灵通,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江彦闻言,果然道:“当然知道,听闻赵大人彼时正巧和叶大人在一块儿,真是太吓人了,幸好大人您没事。”
赵宝珠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凶险,刺客被京兆尹府捉拿去了,也不知审查出来幕后犯人了没有。”
听了这话,江彦面色变了变,接着,赵宝珠便见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似是怕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旁人听去似得。
接着,他靠近了赵宝珠,对他轻声耳语道:“大人,下官听说,背后主使是王家!”
“王家?!”赵宝珠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这次他无需提醒就想起了是哪个王家,毕竟太子刚刚跟他提过这个家族。
“嘘!”见他这么大声地说出来,江彦急忙将指头竖在唇前,示意他小声些:“大人,这都是小道消息,可不能让旁人听去了啊!”
赵宝珠紧皱着眉,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江彦一顿,紧接着将声音放的更低,道:“臣的一个朋友……今日见到王尚书急匆匆地王宫中去了,脸色甚是难看……早些时候,有人看见京兆衙门的人去了王家……”
“什么?”赵宝珠很是诧异。
王尚书进宫尚且不论,但若京兆衙门真是去了王家,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审问出了幕后主使。像王家这样的累世官宦,豪强大族,若没有切实的证据京兆衙门怎么会敢上门抓人?
江彦似是也觉得有些奇怪,道:“也不知道是王家的哪个犯的事,怎么会突然要刺杀叶大人?”
赵宝珠闻言,心神一动。王家跟少爷有什么仇他不知道,王致远和他有仇,这确实实打实的。
赵宝珠想起那只扎进他身旁的弓弩,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衙门外忽然传来通传声:“赵大人——”
一个小吏从外头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影。几人走到他门前,小吏朝里头躬身道:“赵大人,兵部的常大人前来拜访。”
赵宝珠抬起头,果然见常守洸站在门外,神色有些严肃。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陌生少年。
“常兄。”赵宝珠有些惊讶,赶忙将两人迎进来:“常兄怎么来了?”
而后又吩咐邓云、阿隆二人去倒茶。江彦见有客人上门,很有眼色地随着小吏们退下了。
赵宝珠招呼着两人坐下,有些疑惑的目光落在那名陌生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看起来有些像寻常的书生大半,略带青涩的脸上神色有些忐忑。
赵宝珠看向常守洸:“这位是——”
常守洸眉宇间的神色有些严肃,也看了眼少年,道:“这是王瑜仁,他是国子监的监生。”
一听这个名字,赵宝珠便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王瑜仁,果然发觉他长了双和王致远很像的细长眼眸。
赵宝珠觉得自己知道了两人的来意,他皱了皱眉,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常守洸:“二位……是为了刺杀一事来的?”
邓云和阿隆二人本来刚刚将茶水送上来,闻言都神情一肃,目光警惕地看向王瑜仁。王瑜仁登时脸色一白,心头一颤,他没想到赵宝珠会这么开门见山,连一点缓冲都没有,加之还有两个禁军站在角落处随时戒备,登时吓得两股战战。
常守洸神情肃然,点了点头:“是。”遂看了眼王瑜仁,见他一幅快要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样子,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说了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那你就自己跟赵大人说。”
赵宝珠闻言,皱着眉看向王瑜仁。
王瑜仁脸色苍白如纸,闻言,整个身子都颤了颤,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常守洸。然而常守洸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见状,王瑜仁只好咬了咬牙,看向赵宝珠,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大人!”
赵宝珠诧异地看着王瑜仁的脸上一下子流下两道清泪,双手抓住他衣袍的下摆,哀求道:
“赵大人,求您跟叶大人求求情把。这件事真的是兄长一人所为,跟父亲没有关系啊!”

第126章 知晓真相
少年带着哭腔的哀求在屋中回荡,赵宝珠先是一怔,接着很快理解了王瑜仁的话:
“王致远是你的兄长?”赵宝珠皱着眉,看着王瑜仁,眯了眯眼:”策划刺杀的……是他?“
王瑜仁抽噎的动作一滞,他早就听闻过这位吏部赵员外郎十分年轻,还未及弱冠。算起来和他自己的年岁也差不了多少,然而真见了人,他却被对方身上的官威震慑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赵宝珠的面容又极其秀美,但是当他一皱眉,微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王瑜仁就止不住地想发抖。
见他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常守洸叹了口气,解释道:“他是王家的庶次子,王致远是他的嫡兄。那两个刺客进了京兆衙门,一上刑就什么都交代了。京兆府尹两日前便上王家去拿人,不料王致远竟闭门不出,京兆府没办法,便将案子移交给了刑部——”
常守洸坐直了些,语气沉肃:“今日一早,刑部侍郎叶宴真带人闯入王府,将王致远捉拿进了刑部大牢内,同时王尚书遭御史台弹劾,此刻应当还在宫中。”
闻言,赵宝珠登时愣住。王瑜仁想起近日来家中的变故,不禁又流下了眼泪,他红着眼圈向赵宝珠磕头:
“赵大人,求求您跟叶大人求求情吧,父、父亲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说罢便’砰砰砰’磕了好几下头,赵宝珠见状赶忙拦住他:“你先等等。”遂捏了捏眉心,道:“也就是说,那天的刺客要刺杀的人是我,而不是叶大人?”
常守洸点了点头,道:“你不是罢了王致远的官吗?他对你心存怨恨,便找来了些贼人流寇充当刺客,想要给你点颜色瞧瞧。那两个刺客已经全都招了,王致远让给他们弄来了连弩,让他们能杀就杀,不能杀也要将你重伤,最好能半身不遂,落下残疾。”
常守洸说到这里时眉宇间浮现起些许戾气,显然也是很不喜欢王致远此人的。王瑜仁在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王致远是家中嫡子,一向嚣张跋扈,无论什么事情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来。王瑜仁为庶子,在家中对这位嫡兄一向畏惧顺服,丝毫不敢忤逆,只望王致远能够消停些,能让他安安生生地在国子监读书便是了。谁知王致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外头惹出了这种祸事来,还连累了父亲!
王瑜仁这几日在国子监内都很是煎熬,他的嫡兄关在刑部大牢里,父亲被扣在宫中。国子监里学子大都非富即贵,都听到了风声,纷纷在他背后议论王家是不是要倒了。
其实,若只是刺杀赵宝珠这一桩案子,还不至于如此,可叶家竟然也掺和在了中间,俨然是一幅要咬着王家不松口的架势。
王家有个做兵部尚书的老爷子,按理说京城中任何一个家族跟他们都还能有一番比试。然而唯独是这个叶家,若真想硬碰硬,他们必定会被弄得粉身碎骨!
王瑜仁是真的怕了,这才拜托了和王家交情匪浅的常守洸牵线,看看能不能从赵宝珠这儿找个法子。
赵宝珠看着王瑜仁惶恐中带着哀求的目光,又看见少年人额上磕出的红印,叹了口气,到底是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先起来说话。”
见赵宝珠让自己起身,王瑜仁心中一喜,坐回了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赵宝珠。既然大人让他起来了,那或许就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之机?
赵宝珠沉默下来。他也不是蠢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也意识到,叶京华在此事上对他有所隐瞒。既然案子已移交到了刑部,还是叶家大哥亲自去拿的王致远,那少爷没有理由不知道此事。
少爷是故意瞒着他的。
赵宝珠深深皱起眉,抬手捏了捏眉心:“可……既然那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少爷要说是去刺杀他的?”
王瑜仁闻言一愣,顿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少爷’指的是谁。他心中一震,早些时候他便听闻这位赵大人与叶京华交情甚笃。谁也不知他们的交情是怎么开始的,可是他在国子监中,倒是听到了好几种流言,有人这位赵大人是叶家的亲戚,也有人说是这个贫寒学子不知施了什么手段扒上了叶家,被叶京华视作心腹。
如今一看……王瑜仁眉尾一颤,难不成是家臣?
涉及到叶京华的事,王瑜仁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常守洸也是面色微变,他沉默了片刻,抬头对王瑜仁道:
“瑜仁,你先出去。”
王瑜仁闻言也不敢逗留,小心地退下去了。
待他离开,赵宝珠皱眉看向常守洸:“常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守洸看向他,叹了口气。他是个爽快的人,也信得过赵宝珠的人品,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若是直接说出来刺客是为了刺杀你,这件事便是下官遭到罢免心怀不满,妄图刺杀上官,虽然的确恶劣——但、到底是王致远一个人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若是刺杀宰相之子,那其中的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他没把话完全说破,但赵宝珠也听懂了,登时面色一变,心下震动。
常守洸丝毫不藏私,了当道:王致远是兵部尚书之子,若那日真的只有他一人在马车里,估计京兆府尹并不会如现在这般即刻重刑审讯刺客,也不会因为王致远闭门不出就将案子移交刑部,或许到时候王致远随手扔出个谁当替罪羊,这事儿也就算了。”
他说罢轻嗤一声,显然很看不上王致远此等做派,道:“所以叶京华将事情都揽到了他头上,京兆府尹不敢得罪叶家,自己抓不到人,连夜就将案子移到了刑部,叶家那位大哥——”
说到这儿,常守洸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顿住。他向后靠了靠,架起一条腿,抬起头道:“总之,如今王家的麻烦大了,他倒是很聪明。”
这个’他’当然是指的叶京华,这话虽然听着是夸赞,但语气却像是在说——「阴谋诡计倒是很多」,有些讽刺。
赵宝珠听了,沉默了片刻,面上没什么神情,只是眉头依旧蹙得死紧:“所以……少爷这么做,是为了让王致远无法逃脱责罚?”
常守洸听这话,眉梢一动。他顿了顿,接着直起身,向前倾了倾,手肘搭在膝盖上,对上赵宝珠澄澈的双眼:“这件事,我本不该多嘴。”常守洸神情微敛,直视着赵宝珠道:“但你不觉得——最近叶京华和太子之间怪怪的吗?”
赵宝珠闻言,呼吸一滞,接着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是这么觉得,常兄也看出来了吗?”
他从邓云等人处听闻的都是少爷与太子在宫中伴读之时便交好,一直以来都交情甚笃,可此次回京之后,他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少爷叫他离太子远一些,太子不喜欢他和少爷在一起,两人交谈的时候也是明枪暗箭,不像是友人,倒像是有仇似得。
“常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赵宝珠忧虑地问道。
常守洸闻言,抿了抿唇,直起身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无人后,他才凑到赵宝珠耳边,几乎将声音压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
“你知道,先前五皇子忽然多了位少师的事吗?”
赵宝珠茫然地点了点头:“知道的。”
“五皇子的学业突飞猛进,进来得了陛下不少赞誉,而叶京华在朝堂是又似乎与太子不睦,现在又借着遇刺一事对王家下手,朝堂上便有流言——”
常守洸欲言又止,神情有些犹豫。
赵宝珠从他的话语中遇到了什么,一时心如擂鼓,眉眼都紧了紧,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常兄,你尽管说,我愿以性命起誓,今日之事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闻言,常守洸松了口气。他倒真是个仗义的人,得了赵宝珠的誓言,便真的道:
“传言,党争已起。”
赵宝珠骤然怔愣。
他也算是熟读史书,党争是什么,其中重量几何,他是知道的。
赵宝珠刹那间犹如晴天霹雳,蓦得瞪大双眼,一下子从座上蹦了起来:
“什么?!”他惊骇极了,几乎语无伦次道:“你、你是说——少爷、和五皇子……与太子殿下——”
“这、这怎么可能呢?”
赵宝珠无法相信,那、那可是太子!他脑中浮现出太子英武的面孔,在他心目中,储君就是储君,正如皇帝就是皇帝,皇权天授,天子的权威不容任何人僭越。
常守洸见状赶忙一把抓住他,将赵宝珠拉回来坐着:“你先别急,这都是朝堂上的风云风雨,不一定是真的。”
赵宝珠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怔愣,面色很是苍白。常守洸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不禁缓声劝道:“别慌,这是没准的事,若你真想知道,不如回去问一问你家少爷,对你他应当是知无不言的,总比我们这些外人猜来猜去的来得好。”
常守洸是真想知道这个叶二公子到底犯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跟太子较起劲来了。太子这几日都在军中,他见不着面,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起来王家也算是太子一党的心腹,叶京华要整治王家,太子竟然什么都没说,还派来禁军护卫在赵宝珠之侧。
真不知道这两位爷到底在搞什么!常守洸恨恨道,怪不得之前交好呢,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脾气怪,都是难伺候的主。
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不敢拿上台面来说的。常守洸叹了口气,抬手扶住额角,道:“不说这个了,现今还是要先将王家的事情解决了才是。”他看向赵宝珠,道:“毕竟你是苦主,我不便多嘴。宝珠,这件事你怎么想?”
赵宝珠此刻也稍微冷静了下来。闻言,他沉默思虑片刻,随即心中有了决断,抬头正色道:“常兄,让王家的那个少年进来吧。”
常守洸点了点头,便起身去叫王瑜仁进来。
王瑜仁本来战战兢兢地在外头等着,自从听闻幕后主使是王致远,且王瑜仁是他的庶弟之后,邓云和阿隆就对他没有好脸。
茶是冷茶,喝完了也没人给他添上,那名叫阿隆的少年还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王瑜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怜巴巴地收着肩膀坐在椅子上。
见常守洸叫他进去,王瑜仁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进了屋子后,谨小慎微地看了上座的赵宝珠一眼。
见他进来,赵宝珠略微收敛了神色,也不卖关子:“事情我都明晓了。”他看着王瑜仁,正色道:“这件事,我会去和叶大人好好说清楚。”
王瑜仁闻言呼吸一滞,紧接不禁喜上眉梢——赵宝珠这是答应去向叶京华求情了?
然而赵宝珠的下一句就将他打回了原形:“但是,我并非是要向叶大人替你的父兄求情。”
王瑜仁面上的喜色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赵宝珠。
只见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少年眉头微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秀美的眉目间神情十分严肃。明明他的神情中并无盛气凌人之色,满身的威仪却呼之欲出,让王瑜仁忍不住双腿发软:
“王致远因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被免职,乃是国法。而他竟然因心怀不满就敢肆意当街刺杀朝廷官员,目无国法,嚣张至极,此风断不可长。”
赵宝珠面色有些严厉,看着王瑜仁道:
“更有甚者,京兆府尹上门抓人,他竟敢闭门不出,这中间是否有尚书大人的包庇还不明了。他雇佣流寇行凶,还弄来了弓弩,此等凶器自何处获得,尚书大人是否从中襄助,都需查明。”
赵宝珠的声音发冷,王瑜仁听一句,面色便白一寸,这些事情他都未曾细想,此刻被赵宝珠指出来,王瑜仁登时浑身冰凉,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大、大人……”
赵宝珠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王瑜仁骤然闭上嘴,一个字都不敢说,两只眼睛近乎绝望地看着赵宝珠。
赵宝珠向后靠了靠,垂眼看向他,话锋一转:“但若王致远的确想刺杀的人是我,那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会和叶大人还有衙门上都说清楚。其中细巧刑部自会查明,不会让王家背上不应有的罪责。”

王瑜仁走出吏部的时候脚下都在发飘,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差点没从阶梯上摔下去。
他整个人十分茫然,也不知这趟来找赵宝珠的结果是好还是不好。
吏部衙门内,常守洸望着王瑜仁略显踉跄的背影,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那么个又蠢又毒的嫡兄,也真是为难他了。”
赵宝珠本来满心沉肃,闻言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蠢又毒,常守洸的形容再确切不过!
“常兄是先前就认识王家那两兄弟吗?”他好奇道。
常守洸点了点头,道:“我在离京之前也曾在国子监就学。王致远比我年长,我在国子监是此人的名号已有’赫赫威名’。”
他语气讽刺,显然这个’赫赫威名’意在讽刺。
“王致远此人是王尚书唯一的嫡子,”常守洸靠在椅背上,将王家之事娓娓道来:“此人嚣张跋扈,自小就是个霸道的主,王尚书本来是想让他入军营的,可王夫人舍不得儿子去受那些皮肉之苦,便让他入了国子监读书。听闻这厮每日上学都要在腰间别一柄马鞭,见到看不顺眼的人就抽,国子监内许多伺候的小厮书童、甚至家世不显的学子,都挨过他的打。”
常守洸眉目中浮现起些许厌恶,道:“听闻他还曾失手打死过两个书童,此事在国子监争议不小,后来王家赔了那名监生一笔钱,便算是了了。”
赵宝珠登时骇然:“竟然有这样的事?!”
他眉头紧蹙,眉眼中闪过厌恶,咬牙一拳砸在一旁的矮桌上:“竟敢如此草菅人命,真是骇人听闻!这样的人竟然能被选入朝廷官吏,还掌管百官升降调令之权,岂有此理!”
常守洸闻言冷笑一声:“国子监的监生靠祖辈荫封入仕,只要通过吏部考核便是,考核的是监生的学识,又不是人品。”他顿了顿,面上嘲讽之意更浓:“那考核不能跟科举相比就不说了,甚至考核不过的监生还能继续回国子监学习,来年再考,王致远是兵部尚书之子,谁敢让他不过?这官位不如说是朝廷亲手奉到他手上的。”
闻言,赵宝珠亦沉默下来。若说他往日对所谓的世族荫封还不慎了解,在吏部就职之后,他对这其中的内情可谓是了如指掌。
吏法规定,京官四品以上,地方官二品以上,就可以推荐至少一名子侄入国子监学习。而官位更高的,如三公九卿国公侯爵等诸位大人能推荐的人数则更多。而国子监的监生一旦学成,不必通过科举,只用通过吏部的考核便能入仕为官。就如同常守洸所说,这种吏部考核的难度往往大大低于科举,基本稍有学识之人都可以通过,且通不过的还可以每年再考。比起没有资格进入国子监的寒门学子来说,这些权贵的后代可以说是只要稍稍在学业上有所精进便能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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