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长鼻子狗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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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此话一出,太子的忽然脸色一变,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太子这张脸,笑着的时候让人觉得温厚,不笑的时候浓眉的深邃的眼窝带来的威严便浮了上来。
赵宝珠心里’咯噔’一下,他又说错什么话了?
太子目光锋利,一双虎目盯在他身上:“孤就是要找你说这个。”他说着,忽然眉眼一利,手往桌上猛地一拍:“谁教得你干出这种妄悖人伦的事?!”
太子也是常年混迹于军中的人,这么一吼,声音宛若闷雷。
赵宝珠被震慑住,吓得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他耳边宛若闪过一道霹雳,刹那间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太子知道他和少爷成亲的事了!
赵宝珠脸上的血色登时褪了个一干二净,他虽是和叶京华早已定情,但也知道这是件于世间常理不容的事情。以至于这样被太子诘问,他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臣,臣——”
赵宝珠嘴唇微微颤抖,仰头看着太子,眼中尽是惶恐。
太子满眼痛心地看着他,蹙着眉头,语重心长地道:
“孤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此番见你,你学识长进了,当差也当得不错,可孤实在没想到你回沾染上了这种习气。”
方才是硬,现在是柔,赵宝珠见他这么说,更加羞愧,都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很失落地低下了头。
“臣、臣……”赵宝珠不知如何辩解,或者说他心底里也觉得是自己的不对,连累了叶京华:“臣,真知道错了。”
听他认错,太子神情一缓。
见赵宝珠小脸煞白,低着头神情愧疚的样子,太子到底是叹了口气,伸手将赵宝珠拉了起来:
“行了,别跪着了。“
他拉着赵宝珠让他坐到了旁边儿的椅子上,赵宝珠耷拉着脑袋,已没了力气,任由太子拉着自己坐下,十分的低落。
太子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和赵宝珠面对面坐着,拿出手帕按了按赵宝珠泌出汗珠的额角:
“看这出了一头的汗。”
他将赵宝珠的面孔细细擦拭干净,收回手,略略弯腰,低头去看赵宝珠低落的脸:“刚才被吓着了是不是?”
这句话中没了方才的严厉,十分温柔。是记忆里’铁牛哥’的语气。
赵宝珠的眼圈忽然就红了,鼻腔中猛地窜上一股酸意,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太子一下子就心软了,哄道:“好了,好了,不吼你了。”
若是此时有任何一个官员或者甚至皇族子弟在场,都会被太子如今温柔的语气吓住。要知道太子虽然一直以温和仁慈的形象示人,却同时也是个十分严肃的人,就连在五皇子等众弟妹跟前,都是一副坚实可靠的大家长作风,甚少有这么温声哄人的时候。
赵宝珠听到他柔和下来的声音,一时更加愧疚,又抽了抽鼻子,抬手揉了揉眼睛。
“别揉。”太子皱眉拉住他的手,顺手抬起赵宝珠的下巴,让少年看向自己:“手上脏,别揉。”
赵宝珠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红红的鼻尖和眼圈立即暴露在太子眼前。
太子叹了口气,用巾帕擦了擦他微湿的眼角,心疼地碰了碰少年羞红的脸颊:“你看你,脸皮这么薄,也没说你什么。”
赵宝珠被说得更不好意思,羞愧垂下眼,不敢和太子对视。
太子帮他理了理额角的碎发,见赵宝珠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下去:“好了,孤不是教过你吗?不怕做错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宝珠闻言,却愣了一下,改……这怎么改呢?他抬头疑惑地看向太子。
太子将脏了的巾帕放在一边,往后仰了仰,好整以暇地看着赵宝珠道:
“从今日开始,跟他断了。”
他的语气很轻巧,仿佛在说怎么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般。
然而这句话听在赵宝珠耳边,宛若晴天霹雳。
赵宝珠猛地抬起头,脸色骤然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
太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似是已经默认赵宝珠会同意一般,暗自盘算道:“京华心思深,性子冷,手段毒,骤然让他知道你要与他断绝,或对你不理。不如你先搬出去,隔开些,缓一缓再与他说。”
他思考着,一拍大腿道:“干脆这样,郊外有几处皇庄风景不错,你不是爱吃桑果吗?那庄子里有好几颗果树,今儿孤就将你送去,你先住着。”
赵宝珠不知道怎么话就说到这个份上了,张着嘴说不出话,好半会儿后见太子越说越起劲儿,连今晚吃什么都快给他安排好了,赶忙道:
“我、我不去!”赵宝珠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太子:“太子殿下……我不去。”
太子忽然被打断,不悦地蹙了蹙眉,目光回到赵宝珠脸上:
“那你想去哪?”
赵宝珠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抿了抿唇,低下头。
太子也算是看着他长这么大的,一看他撇嘴,就知道赵宝珠有点儿犯倔了,骤然眉头一皱:
“怎么,你还不愿跟他断不成?”
赵宝珠没说话。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衣服。
见他如此,太子浓眉下压,身子往赵宝珠的方向倾了些,沉声道:
“你还小,不懂这些,受不良之人哄骗,搞这种歪门邪道。孤与他早就相识,比你更知道他,叶京华绝非良配,他心思太深了,你玩不过他。”太子说着,看了赵宝珠一眼,有些苦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沉思了片刻,道:“我记得太常寺少卿家的女儿明年就该及笄了,跟你年岁正好相配。李氏家教不错,身家清白,李少卿也不是捧高踩低之人——”
太子正说着呢,坐在对面的赵宝珠忽然站了起来。
说’站’或许不太恰当,他更像是窜了起来。
太子都被他惊得往后微微仰了仰,抬头惊讶地看向赵宝珠。
只见他涨红了一张脸,两只手握成拳,像是憋着一股什么劲儿似得,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太子愣了一愣:“宝珠——”
这时,赵宝珠忽然抬起了脸,大吼了一声:“我不要跟少爷分开!!”
这一声简直是气沉丹田,太子都被吓了一跳,微微睁大了眼睛。
赵宝珠看见他脸上的诧异,这才稍微清醒了些,抿了抿唇,拱手低头道:“太子殿下,臣失礼了。”
“古人有云,婚姻嫁娶,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与叶大人虽都是男子,却不敢违背祖宗之礼,三书六礼,四媒九聘,无一缺漏,家里有婚书,双方父母都已过目。臣与叶大人已经成亲,若让臣与叶大人断绝,岂非于情理不容?况且,臣不是受他人蒙骗,是臣先对叶大人情根深重,是臣执意要跟叶大人成亲的。“
赵宝珠一口气连珠炮似得说了一大堆,太子在一旁,虽面上仍是平静,却半晌没说出话。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蹙了蹙眉,没想到赵宝珠竟会拿出这样一堆道理来。
孩子大了,也学会狡辩了,太子坐在椅子上,手中缓缓地转动起佛珠,眼眸暗下来:
“宝珠,如今你也大了,应当知礼,作为官员,更该知道国法。”
太子仰了仰下颌,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作为一朝官员,不成家立业,竟和男子厮混在一起,你该当何罪?”
太子将国法搬出来,本来是想吓一吓赵宝珠。普通官员这时早就该跪下来磕头了,没想到赵宝珠不禁面不改色,还反嘴就道:
”臣与叶大人的婚事陛下也是知道的,陛下就是国法,若陛下说臣有罪,臣愿伏法!”
太子被噎了个正着,皱眉看着哽着脖子跟他顶嘴的赵宝珠,竟然一时没说出话来。
殿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宝珠满脸通红,见太子不说话,硬邦邦地俯首行了个礼:“既然殿下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太子不知是不是真没想到赵宝珠会顶嘴,一时也没说话
赵宝珠也不管太子脸上过得去还是过不去,行完礼直起身就走了。

第116章 雨幕
赵宝珠一口气憋在心里,直冲冲地就出了东宫,此时天空上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赵宝珠也不管周围一波一波上来要送他的宫人,闷头就往外走:
“走开,都走开!”
赵宝珠挥退了旁边想给他送伞的宫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宫门。果然没多久,一滴雨便落在他的面颊上,接着伴随着四周愈加潮湿的气息,一波接着一波的雨点开始打在赵宝珠的身上脸上。
待走出二里地,赵宝珠才冷静了些,此时他早已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刚才好像是对太子太无礼了。
赵宝珠站在雨幕里,想到刚才自己的举止,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
他是气糊涂了,一时又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太子,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又包容的铁牛哥。
赵宝珠在雨里站了一会儿,又回过头看了看,刚才那些东宫的宫人都没有跟出来。赵宝珠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宫墙内,朱红色的墙面在昏暗的日光下变作了暗红色,雨珠打在青石板上,啪啪嗒啪嗒地溅起一地水花。
赵宝珠竟然一时有些无措。他站在雨里,发梢和衣角在往下滴水。
也不知少爷是还在皇帝哪儿,还是已经回去了。
赵宝珠想着,竟一时想不到注意是要往外走还是在原地等。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唉哟,这儿呢,在这儿呢!”
赵宝珠一怔,接着扭过头一看,便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叶京华面若冷玉,身上还穿着绯红的官袍,撑着把伞站在宫墙前,几乎和墙面的朱红融为一体。
赵宝珠与他对上目光的一刹那,清晰地看出叶京华的眼眸神情一凝,接着便朝他快步走来。
见到叶京华,赵宝珠顿时放下了心,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张开了双臂。
叶京华大步走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到哪去了!”
他的声音很急,赵宝珠一惊,下意识地道:“太子殿下召我去东宫——”
一听到’东宫’两个字,叶京华脸上猛然变色。
赵宝珠感到握住自己胳膊的手猛地用力,低沉带着怒意的男声在他耳边呵道:
“不是跟你说了离东宫远点吗?!”
说是呵斥,其实跟低吼差不多了。
赵宝珠被他吼得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骤然对上了叶京华沉怒的双眼。
“我、我……”赵宝珠的脸骤然白了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京华显然是气得狠了,眉眼间很紧,将他拽近了些,目光上下打量:
“他对你干什么了?”
赵宝珠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殿、殿下……忽然召我去——”赵宝珠磕磕绊绊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越不说,叶京华就越急,眉头皱得死紧,伸手拉开赵宝珠的衣襟看了一眼,见白生生的一片,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身后另一个矮一些胖一些的身影才跟上来,正是夏内监。
夏内监走近了些,一看这模样也吓了一跳
“唉哟,怎么淋成这样了?这是到哪儿去了?那些个没眼睛的也不知道好生伺候着!”
夏内监一边儿嚷嚷一边拿眼角瞥叶京华的脸色,
方才真是给他吓坏了。
元治帝今日就是找叶京华说了几句家常话,本来气氛是很融洽的。然而叶京华带着一堆赏赐出了御书房,走到外头一问,叶家的小厮竟然说没见赵宝珠出来,不知道人去哪了。
叶京华当时脸色就不好了。
夏内监还从未见过叶京华如此惊慌的样子,什么章法也没了,当即就回过头要去找皇帝,还是经夏内监提醒,才想起来遣人去各宫问问来得更快些。夏内监将自己的徒弟们都遣出去找人了,叶京华自己也再宫里到处找,他倒是手长腿长的走得飞快,就是可怜了夏内监,跟在后头差点儿没把一身老骨头走散了。
“哎呀……这不是找着了吗,别着急,人好好的就行。”夏内监见叶京华脸色不好看,赶忙劝道。
夏内监的话多少打破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京华还拽着赵宝珠,看了夏内监一眼,放开赵宝珠,拿出一张雪狐皮裘,将湿淋淋的少年整个包裹住。
夏内监站在一旁,见状眉尾一跳,得嘞,一张皮子报废。
这白狐皮子还是皇帝前几日跟几个亲王春猎亲手打的呢。
赵宝珠忽然被皮草裹住,湿冷的身子登时感到一阵暖意。他怔了怔,刚抬头,便叶京华搂进了怀里。男子搂地很紧,赵宝珠的半张脸都埋进了皮草了,头靠在叶京华的肩头,手臂和肩膀都被紧紧搂住。
夏内监见状,喜笑颜开:“诶——对了,看这小落汤鸡似得,赶紧捂一捂。”说罢又对赵宝珠道:“你看这回把叶大人急的,赵大人现在是官身了,身边儿也得带个人啊,有什么事也好知会一声啊。”
赵宝珠见叶京华还是关心自己的,稍稍松了口气,闻言看向夏内监:
“我知道了……”赵宝珠很感激地说:“夏公公,谢谢您。”
他的脸埋在皮草里,乌发湿淋淋地沾在额头上,声音也闷闷的。
夏内监看他这个小可怜样儿,也有点心疼,一路将两人送到了宫门口。待要上马车前,看了眼依旧面色冰冷的叶京华,明知小两口的事儿不好插嘴,还是小心地嘱咐了几句:
“回去的时候慢点儿啊,还是身子要紧。先喝点儿姜汤,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啊。”
叶京华闻言,神情虽没什么变化,还是冲夏内监点了点头。
夏内监这才稍微放下了心。看着两人上了马车,缓缓行出宫门,蹙了蹙眉。
没想到竟是太子将赵宝珠叫去了。太子忽然叫他做什么呢?还淋成这样。
夏内监是在元治帝身边儿伺候的人,所以他知道此事皇帝也并不知情。夏内监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儿,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让皇帝知道才行。
雨幕之中,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驶进了叶府。
赵宝珠埋在白狐毛里,垂着眼睫,心情有些低落。一路上,叶京华也没有说话,车厢里十分沉默。到了叶府,下人们见两位主子神情不好,也都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将两人恭敬地迎了进去。
待进了屋中,叶京华屏退了下人,将门关上。
赵宝珠裹着狐狸皮子站在屋子中间,有些不安地看了叶京华一眼,抿了抿唇,试图解释道:“我……方才——”
叶京华回头,看了他一眼。
赵宝珠被他的神色冻得一颤,话登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叶京华收回目光,也没管他,转头就从一侧的小门走了出去。
赵宝珠没想到叶京华竟连解释也不愿听,愣愣地看着叶京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鼻子忽然一酸,满腔的委屈忽然充斥了胸膛。他一个人站在屋里,感到狐裘下的官服湿淋淋地沾在皮肤上,忽然觉得很冷,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片刻后,小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叶京华端着盆热水进了屋里,一进门,就见赵宝珠正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叶京华登时一愣,接着赶紧将手上的盆’噗通’一声放到了地上,迎上去道:
“怎么了?”
他忙把赵宝珠搂进怀里,手抚上他的侧脸,一摸就摸到了满脸的眼泪:
“哭什么?”叶京华将他的脸捧起来,看着少年通红的眼圈,心疼坏了,一下什么气都忘了:“方才吓着了是不是?”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赵宝珠瘪了瘪嘴,’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太子,太子殿下吼我,你也吼我——”
叶京华闻言一怔,遂皱了皱眉,将人搂进在怀里:“好了好了,都是夫君的错,夫君不该吼你”接着柔声问道:“太子吼你什么了?”
赵宝珠抹着眼泪道:“太、太子不让我跟你在一起——”
叶京华闻言,眼眸骤然一暗,面上却并没有惊讶。
他轻轻’嗯’了一声,道:“他是怎么说得?”
赵宝珠吸了吸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得把太子是怎么训斥他的全说了一遍:“殿、殿下好凶,他让我住到别地方去,还、还说男子结亲于国法不容——”
他抱怨得起劲,没注意叶京华的神色一寸一寸地变得异常冷淡。
叶京华根本不想听太子是怎么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糊弄赵宝珠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太子一定是将赵宝珠最在意的东西拿出来压他,逼迫他和自己分开。
听他说完,叶京华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赵宝珠委屈极了,嘟着嘴抱怨:“明明陛下都同意了,太子殿下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我、我都跟他说了,我跟少爷都成亲了——”
叶京华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一边儿听着一边儿将赵宝珠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再脱下湿透了的官袍,轻声哄道:“先沐浴,去去寒气。”
赵宝珠被他半扶半哄着泡进了热水里,整个身体被热气蒸腾着,情绪缓和了不少,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叶京华坐在浴桶旁,一只手抚着赵宝珠湿漉漉的头发,在他被热水蒸腾得略粉的脸颊上吻了吻:
“他说这些,你在他面前是怎么答的?”
赵宝珠趴在浴桶边上,半闭着眼:“我可生气了——”他将自己反驳太子的话说了一遍,接着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叶京华:“少爷,我好像对太子殿下不敬了。”
叶京华靠在浴桶边,见他神情似有忧色,靠过去轻轻吻了吻赵宝珠的额角:“没事。我来处理。“
听他这样说,赵宝珠微微放下了心,他一向是很信任叶京华的:
“都是我没听少爷的话……少爷说得对,既然太子殿下看不惯我、我们这事儿——”赵宝珠说到这儿,心里似是被针扎了一下,顿了顿,还是咬牙道:“那我们就不往殿下跟前凑就好了。殿下不喜欢,我们就离远些,不去自讨没趣。”
叶京华见他一口一个’我们’,心里妥帖了些许,勾了勾唇角,将赵宝珠的手执起来亲了亲。
赵宝珠今日又惊又怒又委屈,耗费了许多心力,在温暖的水里泡着,很快便睡了过去。
叶京华坐在浴桶边,一只手抚住赵宝珠的脑袋,将他一把从浴桶里捞起来,收拾好了放进床榻里。
赵宝珠额头上的伤口还未彻底痊愈。过了两个时辰,叶夫人身边儿的明倩按时来给赵宝珠换药。
她一进院子,便见叶京华一个人坐在前厅。
满院子的下人都被屏退,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叶京华一身白衣,坐在一扇屏风前。
屏风是极尽华丽的雀羽扇,期间镶嵌了即几颗细碎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应当十分璀璨耀眼,若彩凤自山中飞出。
叶京华坐在凤眼之前,白衣如雪,若一尊玉塑。
明倩看到叶京华,刚忙垂首屈膝行礼:“二公子,奴婢来给赵大人上药。”
叶京华并没有说话,明倩低着头,只能看见他修长手指动了动,示意她进去。
明倩点头,在一片静默中走进内室,看到床帷中睡得脸颊泛粉,嘴里还在哼哼唧唧赵宝珠时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再次回到了人间。
这叶家后院中的一票美貌丫鬟中间,一开始大多都抱着当姨娘的心思。叶家二公子是出了名的俊美,学问又好,还得皇帝尚书,人人都知道若一朝能得其垂怜,便是一步登天的命。然而真近了叶府,不到一年大多数侍女就打了退堂鼓。
明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起方才不经意瞥见叶京华的神情,心中还一阵一阵地发寒,有些唏嘘地看了榻上的赵宝珠一眼。
二公子在二夫人面前和在他人面前,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因着顶撞太子的事,赵宝珠还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怕太子回过味来要问他的罪。过了好几日,见朝堂上没什么动静,赵宝珠才微微放下心来。
不知是太子忙着把这件事儿忘了,还是觉得他不可教化,所以懒得管了。
赵宝珠先是担心,但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又觉得有些伤心。
不管怎么说,他当日那样顶撞太子,一定是让他失望了。
赵宝珠想着还有些失落。铁牛哥一直是他尊重又敬仰的人,以往得了他一句夸奖,赵宝珠都能高兴好半天。没想到如今竟因着这事,惹了他的厌弃。
赵宝珠本就是个重情之人,自己越琢磨越伤心,还偷偷抹了几次眼泪。结果最后一次哭的时候被叶京华撞见了,被抓着手腕半哄半逼问地说了原因,一听是为太子的事儿伤心,叶京华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甚至还脱口而出了一句:“你就这么在意他?”
这酸溜溜的话把赵宝珠都听愣了。
叶京华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极酸,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他知道赵宝珠对太子没有那种心思,却还是忍不住妒忌。叶京华又酸,又觉得脸上挂不住,过了会儿就随便找了个借口避出屋去了。
赵宝珠坐在榻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甜滋滋的。
叶京华在他眼里一直是风光霁月如天宫仙人一般,这还是少爷头一次吃醋呢。
赵宝珠觉得叶京华应当是挺心悦他的,不禁偷着勾了勾嘴角,方才心头的那点儿忧愁都忘了。
次日,叶京华还专门绕道先送赵宝珠到了吏部。
在衙门跟前,叶京华牵着赵宝珠的双手,将人从上至下细细看了一遍,才敛下*眼,捏了捏赵宝珠的手指:“跟你说得话记住了吗?”
赵宝珠点了点头,道:“都记住了。太子派人来请就说病了,然后让邓云去户部找少爷。若太子亲自来,就跟在右侍郎后边儿。”
吸取上回的经验,赵宝珠这回带了邓云和阿隆两个人来衙门上。
按理来说官员当差是没这么大的排场的,但叶京华如今草木皆兵,便早早跟两位侍郎大人说过了。若不是要当差,他只怕是恨不得自己在这儿盯着赵宝珠。
见赵宝珠乖顺的模样,叶京华’嗯’了一声,嘱咐道:“记住了,就要做,知道了吗?”
赵宝珠复又点了点头:“知道了。”
一问一答的跟教小孩儿似得。邓云站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牙酸,等了一会儿,见叶京华还舍不得松手,不得不道:“少爷,您当差快迟了。”
叶京华看他一眼,这才算是松了手。
阿隆,现已改名成赵隆,来京城的小半年在叶府好吃好喝,一下子窜高了许多。打眼看过去,竟一下子和赵宝珠都差不多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了不少,却依旧是黑乎乎的,看着是个浓眉大眼的精干小伙儿。
阿隆见叶京华走了,才敢凑到赵宝珠身边悄悄跟他咬耳朵:“老爷,我怎么觉得叶大人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赵宝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阿隆不知道怎么形容,以往叶京华看赵宝珠像是狗看着骨头,如今,如今像是——阿隆思考了许久,都想不出一个确切的形容。一会儿觉得像妖精看着唐僧肉,一会儿又觉得像是地主老财看着家里不安分的小姨娘,反正就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赵宝珠见他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拍了拍男孩儿的头:“想什么呢,进衙门去别乱跑。”
阿隆怎么敢乱跑。他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体面的衙门。进吏部的大门,就缩头缩脑的跟鹌鹑一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见赵宝珠一边儿看公文将一干小吏使唤地团团转的样子,他更不敢往上凑,只觉得赵宝珠如今威严比起在无涯县当县令时更有威严,随便说一句就能让满司的人风声鹤唳。阿隆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趁着上前端茶倒水的时机对赵宝珠道:
“老爷,你好像将军啊。“
赵宝珠惊讶地抬起头:“将军?那是武官,我是文官。”
“我不懂什么文啊武的。”阿隆笑嘻嘻地说:“老爷看着威风极了——”
赵宝珠好笑道:“将军为国征战,那才威风呢,我这算什么。”
阿隆抿嘴笑了笑。然而他此时没想道,这句话会一语成谶。大清早吏部本来清清静静的,赵宝珠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呆着办公,然而到了巳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似是有什么在外头大吼大叫,声音之大都隐约传到了赵宝珠的耳朵里。
赵宝珠蹙了蹙眉,自公文中抬起头:”怎么回事?“
吏部衙门不像是之前在无涯县的县衙门,是对百姓开放的,按理来说平时都不会有人上门。片刻后,一个小吏忽然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赵大人!”小吏急得满头是汗,几步跑到赵宝珠面前:“不、不好了!是公孙大人在外头等着呢——”
赵宝珠皱起眉:“公孙大人?什么公孙大人?”
他可不认识什么公孙大人。
小吏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朝赵宝珠道:“赵大人,您知道的啊,上季铨选的时候,您不是把他的儿子公孙浏从升班上头划掉了吗?”
赵宝珠这才恍然大悟,遂紧紧皱起眉头:“他来干什么?”
小吏神色有些为难。不过不用他说,赵宝珠也能想出来是为什么,遂道:“算了,我自己去看看。”说罢便站了起来。
小吏见状一惊,“赵大人,您、您要去吗?右侍郎大人在外头陪着呢。“他是被叶京华打点好的人之一,见那公孙大人来势汹汹,害怕赵宝珠待会出去生出什么变故。
赵宝珠抬了抬手让他退开:“行了,我去看看。”说罢便抬脚往门外走。邓云、阿隆见状,也赶紧跟上。
待走出去,果然见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和右侍郎坐在一起,见赵宝珠走出来,那中年人立即看向他,神情很是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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