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长鼻子狗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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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出了门,屋里沉默了一瞬,太子斜过眼看向叶京华:“你也太小心了些。”
他看着友人波澜不惊的面孔,道:“父皇开明,不会起什么疑心的。”
他与叶京华相识多年,方才一看就知道他在说假话,找借口不让赵宝珠到前头来,不就是怕元治帝对他不利吗?
叶京华闻言,笑而不语。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巧合,太子又失踪了整整四年,虽然元治帝是明君,但爱子心切,若是因此多心倒是不美。按元治的性情和他先前表现出的对赵宝珠的赏识,叶京华觉得生出事端的可能不大,但在赵宝珠的事情上,再小心也不为过。
见他不答,太子也没有追问。叶京华自小便是这样,对凡事都有自己的一番自己的成算,有时使些小伎俩,知道无伤大雅,于是问他便也不答,小小年纪就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孤先前不过一句话,你倒是对他护得紧。”
叶京华听了,神情微不可查地一动,淡声道:“既应了殿下,臣自当尽力。”
太子闻言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道:“行了,快将父皇的赏赐拿给宝珠吧,也叫他高兴高兴。”
叶京华也浅浅笑了笑,俯首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待他离开去找赵宝珠,太子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门一关,他坐到窗边,垂下眼,面上露出几分深思。他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现今细细一想,那幅棋局中的黑子倒有些像宝珠的手笔。那白子自然就是叶京华,不过装模作样的,频频失手,一看就不是认真下的,恐怕是哄着宝珠玩儿。
思及叶京华对赵宝珠回护的态度,太子一时皱起了眉,这两人不免也太亲近了些?
他坐在窗边,将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两圈,这一路上叶京华都和赵宝珠住在一辆马车里,到了驿站才会分开。不过本来车队住了他、张氏夫妇与宝珠的爹爹,空间有些吃紧,倒也无可厚非。
太子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终究是把事情放在了一边。现在上上下下伺候的都是叶家的人,虽然做事恭敬勤勉,但到底不是他的人,也不好叫他们去打听什么。
一切待回京再说吧。太子想道。

第101章 进京
看到那些银票,赵宝珠倒是下了一跳。他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一时拿着满满一匣子银票不知如何是好:“这是皇上赏的?怎么无缘无故赏这么多?”赵宝珠拿着赏钱,倒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般。
叶京华见他这幅模样,好笑地勾了勾唇。自己往日里给他的那些物什,哪个换成金银不比这一匣子银票多?赵宝珠倒像是被这些银票吓着了似的。
“皇上赏赐你我寻回了太子,这是大功一件,赏赐必定不止这些,你且放心拿着吧。”随即他顺势将自己的那一份也塞给赵宝珠,在榻上坐下:“这你也替我收着。”
赵宝珠瞪圆了眼,抱着两匣子银票,慌张地看向叶京华:“这、这怎么行呢?少爷——”
叶京华已躺在了榻上拿起闲书来看,道:“有什么不行?自古以来,都是娘子管家。”
赵宝珠被闹了个大红脸,嘟嘟囔囔好半天都没说话,嗔了叶京华一眼,推了推他:“少爷给我这么多钱,我又不会管,少爷还是拿回去吧。”
叶京华将书盖在了面上,不予理会。
赵宝珠见他这装聋作哑的模样,一时气急,将匣子丢开,低下头去咬叶京华的肩膀,却也并不用力,小猫磨牙似得。
叶京华被他闹得烦了,一抬手将赵宝珠搂在了怀里,一转身将他箍着躺倒榻上,腿也压住:“陪我睡一会儿。”
赵宝珠脸一红,一下子便不闹了,乖乖靠在了叶京华怀里。
不久后,两人的呼吸变得悠长起来,在狭窄的客栈里,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有了通州守卫带着骑兵开道,叶家的车队一路上走得更顺畅了。
随着元治帝得知消息,虽然压着没有在明面上宣扬,但地方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多少看出了些端倪,一时路过州县长官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因皇帝发话要叶京华及其车队速速归京,这些官员也不敢行什么宴请之事,只能提前把官道驿站等都打点妥当,以便叶家车队能通行无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京城。
出了蜀山,路就好走多了,因着各州心照不宣的配合,叶家车队的行程被硬生生缩短了一倍,初春时,便抵达了京城。
太子进京这日,一大早南华门外便被宫中禁卫军围起来,闲杂人等被尽数清退。
现今,元治帝亲自带领一干宫妃,皇子皇女,连带着朝中文武百官,在南华门前站成一排。
京城已多年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了,故而在场的禁卫军以及百官都绷紧了面皮,生怕出什么错漏。站在最前端的元治帝更是眉头紧锁,满面焦急得伸着头望向道路尽头,勉强保持着帝王威仪在没有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
在一众期待的眼神下,辰时二刻,车队在朝阳之下的轮廓缓缓出现在道路尽头。
待马车行至近前,元治帝根本等不及,一脚踢在旁边夏内监的小腿上:“还不快去!”
可怜的夏内监一大把年纪了,一路小跑到了马车面前。然而待帘子掀开,太子根本不用他扶,便自己跳下车了。
进京之前他换上了先前的旧衣,赤红的衣袍上金龙自腰间盘桓于胸膛,腰系玉带,头戴东珠紫顶宝冠。他跳下马车,抬起头,面容刚毅,目光炯炯望向不远处的皇帝。
元治帝心神巨震动,不禁放开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上前了两步。
“父皇——”
太子大步流星,走到元治帝面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俯首道:*“儿臣不孝!”
元治帝多么刚强的一个人,听到这句话,眼圈却一下子就红了。
他看着跪倒在自己脚边的儿子,四年杳无音讯,他虽嘴上不愿承认,多少个凄风苦雨的深夜,也曾暗自动摇,叩天问地,为何要收走他最爱的一个儿子,复又深思,不知他百年之后要如何跟早逝的亡妻交代。
元治帝闭了闭眼,到底按住了胸中汹涌的情绪,俯身将太子亲手扶起:“瑱儿,快起来。”
他将人扶起来,抬头细细打量这个比自己还高了小半个头的儿子,发觉他黑了些,身形更加结实了,面上神采奕奕,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沉疴缠身,还是四年前那个器宇轩昂的东宫太子。
元治帝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却只是拍了拍儿子坚实的臂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声音中竟有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太子见父皇这般,也红了眼圈,喉间滚了滚,声音低哑:“儿臣不孝,让父皇操心了。之前臣不慎摔伤了头,四年来竟都糊涂着,是儿臣无能。”
元治帝闻言,思及儿子这次遭的罪,心里愈发难受:“别说这些了,都是朕不好,无端端将你派到那种地方去,叫你如此涉陷。你若出了什么事,朕百年后也无法同你母后交代。”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是心头一颤。自古以来,百官都忌讳直言皇帝之失,没想到皇帝如今竟然直接就将这样的话说出来了,还言及了先皇后……看来,皇帝到底是看重先皇后与太子殿下。
朝臣中人心浮动,太子听了父皇这话,却是心里难受:“父皇言重了,为父皇效命,本是儿臣分内之事,不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之过。况且如今儿臣好好的,想必母后有在天之灵,也会体谅父皇的。”
元治帝点了点头,道:“待回宫,还是要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摔到头可不是小事,且太子失忆整整四年之久,若留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太子顺从地应下。
到底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元治帝收敛了情绪,拉着太子回过身对众人道:“如今瑱儿回归,乃是先祖在天上保佑,待一切安排妥当,朕和太子便去北山陵一趟,好好祭奠一番先祖。”
众官闻言,心下皆是一凛,这祭祖可不是小事。自古以来,都是有望大位,承担着江山社稷的皇子才会被皇帝派去祭祖。要知道在太子失踪的几个念头里,年年祭祖都是皇帝亲自去的,也没让宠爱的五皇子去。这会儿太子一回来,就要去祭祖,这便让众官心下都有了成算——这是让他们将心思都收拢了,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尊敬太子呢!
一时间,满朝文武百官皆朝太子与元治帝跪拜了下去,齐称:“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回京——”
太子看向百官,嘴边啜着笑,目光扫过众官,抬了抬手道:“诸位不必客气,都起来吧。”
众官这才起身,其中几年来老老实实、未曾掺和进议储之事的都神情坦荡,有的还能向太子笑一笑,而那些暗地里动了些手脚,有拥立五皇子倾向的官员就心虚多了,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太子将众官情态尽收眼底,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恶,只是当目光落在双眼通红的曹尚书身上时,神情柔和了一瞬:“曹大人,好久不见。”
先皇后的亲爹,太子的亲外祖曹尚书此时已是激动得两眼涨红,见太子看过来,登时潸然泪下,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弯下腰,俯首行礼: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神色一动,露出几分不忍之色,迎上去将曹尚书扶起来:“外祖不必多礼。”他微蹙着眉,温声道:“是瑱儿不好,让外祖担心了。”
曹尚书喜极而泣,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位外孙,面上老泪纵横:“殿下、能见殿下平安归来,老臣就算是当即死了,也能无憾,就算是到了地下,也能对小女有所交代啊——”
除却元治帝,听到太子回朝的消息,最高兴的便要属曹尚书了。
曹家说起来,也算是世代望族,可到了曹尚书这一代,因着他能力只能算是勉强够格,虽是兢兢业业做官,元治帝对他却远称不上是重用,眼见着有了要中落的迹象。还是后来曹皇后嫁给了彼时还是王爷的元治帝,后成了皇后,又生了李瑱这个有能力又受宠的嫡子,曹家才重回巅峰。
自曹皇后去世之后,曹家上下的荣辱便都系于太子一人身上了。
太子尚在时,曹尚书自认在朝中还能与叶家勉强抗衡,然而这几年太子失踪,叶家一脉在朝中如日中天,曹尚书眼看着却一点办法也无,幸而如今人找回来了。
曹尚书看着太子,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的说不出话来。太子也是神情沉痛,温声安抚,到底让曹尚书的情绪平复下来,由曹濂扶到了一边。
众人见太子待曹家如此亲近,一时心思浮动,不少人的目光都暗暗飘到了叶家头上,特别是着重打量叶相的神情。可惜在百官之前,叶执伦姿态端肃,神情淡然,一丝情绪都不露,通身都是宰相的气派,倒是衬得方才痛哭失声的曹尚书有些轻浮。众人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都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见过朝臣后,太子转过头,看向众宫妃,皇子皇女那一边。
见太子看过来,站在宸贵妃身前的五皇子眼眸一亮,脆生道:“太子哥哥!”
当即撒丫子就要往太子面前跑,却被身后的宸贵妃一把拉住。似是为了应景,宸贵妃今日穿了一身玫红裙装,红裙绣白梅,衬得她通身肌肤如轻雪般晶莹,面容艳丽无双。
她拉住五皇子,轻声细语道:“不许无礼。”
五皇子登时定住,一双凤眼巴巴地看向太子。
太子见状失笑,向宸贵妃执晚辈礼:“问宸贵妃安。”而后看向五皇子,朝弟弟招了招手:“瓒儿,过来吧。”
宸贵妃见状,便放开了手。五皇子立即撒欢似得跑向了太子,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腰,抬起双凤眸眼巴巴地看着太子:“太子哥哥,我好想你。”
太子接住弟弟,神色变得柔和:“瓒儿长高了。”
五皇子骄傲地挺直了小身板:“我长高了许多了!”
太子大了这个最小的弟弟整整一轮,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和叶京华关系好,待李瓒也十分亲近,几乎说得上是长兄如父。眼见着男孩儿又蹿高了一节,已是个半大的少年了,可眼神还如以往一般懵懂清澈,不禁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的额角:
“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五皇子对太子回朝这件事是真心感到高兴,嘟着嘴道:“太子哥哥不在,小舅舅也不理我,不就冒失了?”
太子闻言,微微一顿,很快想通其中的关窍,勾了勾唇,往五皇子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贫嘴。”
元治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相处和睦,摸了摸下巴,很是欣慰地笑起来。
在场中人此刻最不开心应该就是宸贵妃了,但她自来是个有名的冷美人,面上神情淡淡也是寻常,故而也没叫他人瞧出端倪来。
此刻,后头的马车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到了,赵宝珠一下马车,便见到满眼紫的红的官袍,都是朝中一品、二品官员的服制,还有另一边宫妃娘娘们金光闪闪的满头珠翠,登时心头一紧,额上立刻泌出冷汗。
虽然想过太子回京阵仗会很大,可如今眼前的一切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赵宝珠一时非常紧张,叶京华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僵硬,下马车后顿了顿,待赵宝珠跟上来,才领着他一同上前跟元治帝行礼:
“臣叶京华/赵宝珠,见过陛下——”
听到他们的声音,元治帝蓦地转过身,看见叶京华与赵宝珠之后双眼骤然一亮,疾步上前,先是把叶京华扶了起来:
“慧卿!”元治帝满面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极其郑重地说:“这件事,朕得好好谢你。”
叶京华此次将太子护送回京,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打点得十分妥帖。特别是他在寻回太子之后能够立即差人快马加鞭将信息送入京城,期间没有引起任何骚乱,让元治帝十分满意。
叶京华低眉敛目,立即道:“此乃臣之本分,陛下不必言谢。”
元治帝十分满意,虎目中光芒闪烁,眼中全是赞赏,大笑着赞道:“慧卿不愧为国之重臣!”
此言一出,在场的朝臣皆是一凛。要知道叶京华由科举入仕不过一年,元治帝竟然就口称他为’重臣’——其中的信任与器重可见一般。
众人心惊的同时,方才还幸灾乐祸地想看叶家笑话的几人更是宛若被人甩了个耳光。看看面色泰然的叶相与宸贵妃,和元治帝站在一起的叶京华,以及面带笑意的太子,他们登时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全没有他们这些’外人’揣测的余地。
然而下一刻,他们眼见着元治帝放开了叶京华,忽然转而扶起了在他身边跪着的另一个官员。
该官员穿着藏青色仆雀官袍,身形清瘦,看起来年纪很轻,在看到元治帝时清秀的面庞上透着些掩饰得不太好的慌张,看起来是个方入官场的青瓜蛋子。
之间元治帝扶起来他,忽然朗声大笑,挟着少年的双臂高声道:“赵宝珠!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啊——”
此言宛若石破天惊,砸在在场众多官员头上,诸位大人眼冒金星,几乎要将眼球自眼眶中瞪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众人中央、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
——这又是谁?!!

第102章 授官
赵宝珠此时没工夫去留意周遭的人群,他在元治帝的赞扬下紧张地几乎有些站不住脚,结结巴巴道:
“陛、陛下谬赞了,这不过是臣、臣侥幸——”
太子在后头看着,觉得自己几乎看见了少年的魂魄从哪蒸得通红的脸上飘出来,若不是戴着乌纱帽,恐怕头发都要飘起来了。
太子轻笑了一声,适时上前解围:“宝珠确实是好福气,没有他和京华,儿臣现今恐怕还糊涂着呢。”而后,他看了眼满面涨红的赵宝珠,知道他窘迫,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了些:“不止是宝珠,赵家村的诸位乡亲都对儿臣十分友善,这几年,若不是他们襄助,估计儿臣都不能这样好好地站在父皇面前了。”
元治帝闻言,感叹道:“果然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处,民风如此质朴,倒也不怪能养出赵卿这般纯直有福之人。”
赵宝珠接连着被太子、皇帝两个地位最尊崇的皇族成员夸奖,简直觉得自己似是踩在云端一般,不过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忘记礼数,俯下身朝两人道:
“微臣代乡亲们谢过陛下,谢过太子殿下——”
“哈哈哈哈,好、好!”
元治帝龙心大慰,此刻是真的看高了赵宝珠一眼。他本是不信祥瑞之说的,但赵宝珠先是帮他解决了叶京华这桩麻烦事,回次乡竟然又找回了瑱儿,如此地恰到好处,实在让他不得不生出了几分迷信。就算没有旁的,赵宝珠也定是个有福气的,元治帝看着赵宝珠附下身,头都快要埋到地上了,立下如此大功,却依旧是幅万分恭敬的模样,心中万分的满意。
这等有福气又能干的孩子,还是得重用才是。元治帝暗暗想着,觉得自己先前给他扒拉的去处果然十分合适。
就在这时,张氏夫妇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
老夫妇哪里见过这样的大阵仗?一时面上满是惶恐,可好歹还记得一路上赵宝珠反复叮嘱的话。老两口看向和他们铁牛站在一起、穿着金光闪闪绣龙袍子的人——想必这就是皇帝了!
老两口诚惶诚恐,互相搀扶着走到元治帝面前,就要跪下——
“草、草民拜见皇帝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然而他们话还没说完,元治帝就一个跨步上前将两人稳稳扶住,激动道:“两位可是张氏夫妇?”
张氏夫妇准备好的腹稿一下子被打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回皇上,是……”
元治帝登时面色一变,拱手朝两人微微俯下身:“二位恩人,请受我一拜!”
此言一出,诸官员皆是一惊。
张氏夫妇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看着一国之君、本朝天子朝他们两个乡野村民地下头颅,老两口被吓坏了,急忙去扶:
“皇上,皇上、这可使不得啊——”
元治帝却是一脸肃穆:“二位是瑱儿的救命恩人,此等大恩若不相报,朕不就成了那背信弃义之徒?若是如此,朕又有何脸面统率万民?今后二位就是朕的恩人,瑱儿的义父母。”
这番话听得张氏夫妇完全愣住了,还没等他们消化完其中含义,元治帝回过头,虎目瞪向太子:“还不快滚过来拜见义父义母,朕教你的孝悌之礼都忘了吗?”
太子虽是被骂了,脸上却浮现出笑容,快步上前。夏内监眼疾手快地在他膝下放了两个蒲团,太子双膝下跪,结结实实地对着张氏夫妇跪拜下去:“瑱儿拜见义父、义母。瑱不孝,只能倾尽全力供养义父义母安度晚年,以报义父义母救命之恩。”
张氏夫妇听到这番话,见这么高大的儿子一下子跪倒在自己面前,眼泪潸然而下,心中因着往日见不着儿子而生出的伤心怨怼登时烟消云散: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老两口面上眼泪纵横,伸出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将太子扶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英俊的面庞:“殿下能有这份心,对我们就足够了。我们夫妻福薄,膝下无子,这些年多亏了殿下,日子才过的好些——这也、也是殿下对我们夫妇有恩啊!”
这几日他们俩也算是想明白,若’铁牛’真是太子,那在赵家村的这几年反倒是耽误他了。这么一个又孝顺又能干的好孩子,合该过上金尊玉贵的日子。
只要铁牛过的好,他们便安心了。
太子听了这番话,心下登时酸涩无比,看着老夫妇真挚慈爱的目光,一时红了眼眶。
老夫妇如此澄澄爱子之心,即便在场心硬如铁,城府深沉的五公九卿也不禁有所触动,几个心思敏感些的宫妃已经低头拭起泪来,宸贵妃也不禁微微动容,搂紧了五皇子。
元治帝见状,安抚似得拉起宸贵妃的手轻轻拍了拍,环顾四周,心下还是满意的。
这场风波若是能成为一场君臣相宜,忠孝节义的佳话传出去,便能免去许多事端。太子失踪四年又骤然回京不是小事,未免那些个小人肆意揣测生出事端,还是一开始就将事情定性为好。抛开元治帝本身对赵家村的与张氏夫妇感官良好,就算是为了太子的名声着想,以后还是得找块儿好地方将张氏夫妇好好荣养才是。
元治帝一边儿安抚宠妃,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让诸事以最快的速度回归正轨。
太子离朝四年,朝局大变,若想让权势回归东宫,不免有一番伤筋动骨。
此事需好好筹划一番,也需有能人在旁辅佐。
元治帝见太子与张氏夫妇说得差不多了,向身旁的夏内监使了个眼神。夏内监立刻一点头,急步上前,’唰’地一下从身后抽出张明黄色的圣旨来,略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青州知府叶京华,无涯县县令赵宝珠,上前接旨——”
赵宝珠正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呢,猛地被夏内监点了名,骤然一惊,赶紧跟叶京华一起跪在了地上。
夏内监胸膛起伏,深吸一口气,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青州知府叶京华,博学宏才,学贯经史,领青州知府之职,才通世务,属文切实,陈善有据,复又护送太子回京,甚慎尔之,实赖股肱之任臣,擢迁为户部清吏司少卿。”
“无涯县县令赵宝珠,刚正不阿,敢于人先,爱民如子,清乡绅世族兼并盘剥之弊,其性之善,其行之良,堪称国之良才,擢迁为吏部考功司员外郎。”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甚至当着元治帝的面,周遭的群臣中都传出了轻微的抽气声。
户部少卿乃正四品,上边儿就是左右侍郎和户部尚书。吏部员外郎乃从五品,堪堪已经够上了上朝听政的资格线。
且那可是户部’清吏司’的一司之长,总管天下各州县的人口物产增减以及税收之事,乃是不折不扣的实权衙门。吏部更不用说,自古以来便有’天官’之称,考功司负责天下文官之绩效考核,升迁任令,向来都是万人争破头的肥缺!
还有无涯县?那又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诸位大夫都被这道圣旨给完全搞蒙了。叶京华倒也罢了,他是叶相的麒麟儿,多年前便由皇帝钦定的储君辅臣,如今太子回归要将他提溜起来倒也是寻常。
可这赵宝珠又是何方神圣?
一个芝麻大点儿的县官,怎么就能忽然升了京官,还是这么要紧的位置?!难不成就是为了他找着了太子?
诸位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大人们不知多少年来头一次碰到这么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得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赵宝珠,目光犀利得几乎能穿透赵宝珠的面皮——若这后生崽子这幅样子是演出来的,那倒是真的不得了,不会是从什么偏僻地方钻出来的妖精吧!
百官之中,不知底细的人面上交替出现着震惊、狐疑、嫉妒、茫然等种种情绪。其中以吏部曹尚书反应最大,圣旨一出,他便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瞪向赵宝珠,复又回头看向一边儿满面笑容的元治帝,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碍着当场大喜的氛围还是闭上了嘴。
知道底细的,如曹濂等、常守洸等人神色则是异常复杂,心中有万千思绪,却又不敢露在面上,目光在叶京华、赵宝珠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而站在最前端的叶相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当圣旨宣告之时,眼睫微微一颤,目光极快地在跪在地上的少年身上一扫而过。
两道圣旨念完,夏内监长舒一口气,然而还未等两人接旨,他又拿出另一封圣旨,高声宣道:
“叶京华、赵宝珠寻回太子,护送入京,天归紫薇,重镇中宫,宽慰朕心,特此赏黄金万两,更赐宅院一座,桃木镶玉美人榻一座,榆木梅兰君子屏一扇,五彩琉璃盏两鼎——”
夏内监洋洋洒洒念了一系列赏赐,足足有数十样,这才堪堪停下来,满是皱痕的面孔上笑得五官全都皱起,俯身朝两人道:“两位大人快接旨吧。”
赵宝珠已经快被吓晕过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连后来夏内监说出的那一连串赏赐都没听清,一时都不知道起身。员外郎可是五品的官儿,比当初将他派去青州的那个主事都还要高了!还有考功司……那是个什么地方?
赵宝珠还不知在场的诸位公卿侯爵都在疑惑同样一个问题,也没意识到这是个多么不得了的赐官,只是呆呆愣愣地想,少爷在户部,他在吏部,也不知道隔得远不远。
幸而夏内监早有准备,两、三个小太监一拥而上,将两人扶起来。
叶京华从头到尾神情十分得体,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只是当听到赵宝珠被派去吏部之时,眉头微微一蹙,但抬起头来时,又是一派镇定泰然了:
“臣接旨。”
赵宝珠听到他的声音,这才一激灵清醒了过来,赶忙俯身道:“谢陛下隆恩——”
见两人都接下了旨意,元治帝面上的笑意更深,见弟弟终于回升了京官,宸贵妃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赵宝珠一眼。
元治帝走到两人身前,看着一个神情淡然,一个还有些茫然的两个臣子,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两个都是好的,今后都要好好磨砺才是啊!”
赵宝珠张了张嘴,神情立即整肃,赶忙躬身道:“臣遵旨,臣必不负皇上今日之恩——”
叶京华看了他一眼,神情缓和了几分,俯首道:“臣亦然。”
元治帝看着他们两个恭顺的样子,登时龙心大悦,抚掌大笑:“好、好、好——”

宫门前的这出大戏之后,太子回宫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在京城间传遍了。
无数人被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翻了起来,马不停蹄地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待搞清楚了来龙去脉,皆是下巴掉到了地上——太子竟然失去了记忆,在益州某个小村庄做了整整四年的农民,还被正巧被陪友人回乡的叶家二公子叶京华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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