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长鼻子狗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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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珠大惊,赶紧退后一步,将玉牌夺了回来,小声道:“小子还有事,就不在这碍大人的眼了。我先走了!”
说罢便转身就跑。站在曹濂身旁的两个高大男子见他要跑,低声问:“要不要将他拦下来?”
曹濂摇了摇头,看着赵宝珠三两下便跑下了楼,低声笑道:“算了。若是我想的不错……总会遇上。”
赵宝珠奔到楼下,一头扎进街上的人群里,跑出去好远才敢回头,见没人追来,登时松了口气。赵宝珠抬手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心想这京城也太小了些,真真儿遍地都是贵人。等他回去还是得向方勤好好问清楚曹濂是谁,不然他打人事小,平白给叶京华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他这一番折腾下,时间已早过了午时。赵宝珠抬头看了眼天色,辨别出时间已近申时。叶京华叫他酉时二刻回去,还有约莫一个时辰,他正好可以逛逛这京城,顺便再沿路问问有没有商家捡到了他的名帖。
赵宝珠便去书坊里买了些笔墨,又跟着人群,朝京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走去。只见街旁全是各色小贩,有卖吃食的,卖珠宝钗环的,也有卖诗书话本、和各种新奇小玩意的。赵宝珠看着有趣。特别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商贩,摊子上卖了些五彩斑斓的物什,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特别的光彩夺目。
其中有一个细筒形状的物件,从眼里看进去,便见着一片彩色的新奇的图画,还会跟着筒的变化而变幻。赵宝珠看得开心,喜欢得松不开手,那商贩见他如此便卖力地推销道:“小公子买一个吧,只要五十文钱,买一个吧。”
赵宝珠拿着这奇妙的画筒,颇有些为难。五十文,都能吃两顿饭了,这小玩意儿还挺贵的。他听那商贩说话声调奇异,眼睛细看了有些泛蓝,想必是那传说中大海对面的西洋人,卖的也是海上来的货。
赵宝珠拿着画筒看了半天,还没下决心买或不买,却忽然从余光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赵宝珠定眼看过去,只见那日给他指错了路的小贩竟赫然推着小车站在角落中。
赵宝珠登时扔下了手中的画筒,一个箭步冲上去,怒瞪着小贩道:“好啊,可算让我抓住你了!”
今天生意不太好,小贩正在角落里摸鱼,没成想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忽而冲到了自己面前。小贩抬起眼,见是一个模样极好的少年,正瞪着双满含怒气的猫儿眼看着自己。小贩很疑惑,但见赵宝珠衣着不凡,还长得十分白嫩俊秀,约莫着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便小心道:“……不知您是?”
“好哇!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赵宝珠怒气冲冲地瞪着小贩,问道:
“我且问你,那日我向你问路,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指了错路!”
他这样一说,小贩才恍然大悟,脑中浮现出多日前自己戏弄了一个小乞丐的事情。他将记忆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乞儿跟面前的赵宝珠联系起来,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短短几日这人就从那般狼狈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般,必定是在京城得了什么机缘。
小贩飞速转动脑筋,顿时下定决心,低头对赵宝珠致歉道:“那天是我说错路了。是我嘴贱,害的贵人绕了远路,贵人饶过我这一回吧!”说罢他抬起头睨了眼赵宝珠的脸色,见他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眼珠一转,道:“若贵人不嫌弃,我将这些糖人送给你赔罪好不好?”
说罢,他从摊子上拿起一个东西,赵宝珠见到他手中拿的物什,顿时看直了眼。只见小贩手中捏着只分外精致的糖人。糖人是关公模样,只有成人两指昌,然而细节处却精巧入微,用青色及红色的颜料勾勒出形貌,关公的一张红色面孔只有人的指甲盖大小,神情却栩栩如生。
赵宝珠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儿,犹豫道:“这……这个给我?”
小贩见他喜欢,赶忙将东西塞给赵宝珠,还将小车上其他的小糖人也都拿了起来,一并塞到了赵宝珠手里:“这些都给您,就当谢礼了!”
赵宝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砸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也不管小贩推着车跑走了,只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小糖人,嘴角露出一丝模糊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从他身后传来:
“干什么呢?”
赵宝珠捏着糖人,转过身便见曹濂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故作严肃的神情,对赵宝珠道:“我可都看见了。”
赵宝珠刚还在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便听曹濂说了这一句,疑惑道:“什么?”
曹濂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眯了眯眼,背着手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宝珠,目光停在了他手里的糖人上: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得给钱。”曹濂故意放低了声音,拿出了训斥自家弟弟妹妹的架势:“小小年纪,怎么学的如此霸道?那糖人多少钱值得你去恐吓人家?难不成你家主子没给够你银钱不成?”
赵宝珠莫名其妙地糟了一通训斥,这才反应过来,曹濂约莫是将刚才的场景看在了眼里,误认为是他在恐吓小贩!
“我——”赵宝珠瞪大了眼睛,辩白道:“不、不是那样的,这糖人是他自己要给我的,为的是给我赔罪——”
赵宝珠说到一半便骤然顿住,他怎么越说越像是在撒谎了了?果然他一抬头,便见曹濂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浓眉微皱着,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赵宝珠急了:“真的不是那样的!”
他皮肤白嫩,一急就喜欢脸红,曹濂见他半边脸粉里透红,大眼睛因为着急而浮上一层水雾,心尖一软。心道这么大的孩子,做坏事被戳穿了,一时恼羞成怒也是有的,还是得给留些面子。他转过头,朝身边的随从低声吩咐让他追上去把钱付了,回头轻咳了一声,刚想随便教训赵宝珠几句就将事情抹过去,一个人影却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
“宝珠!”
赵宝珠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一偏头,便见邓云满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你到哪野去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赵宝珠见是他,愣了愣,看了眼天色:“……现在还不到酉时啊。”
从天色来看,至少还有一刻钟呢。
邓云听了他的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真要压着酉时回去不成?从这儿走回去至少还要一刻钟呢!少爷半天等了不来你,害怕你被人牙子拐了去,赶紧派我出来找你,没想到你在这里猫着呢——”
他噼里啪来说了一箩筐的话才发觉旁边还杵着个人,没好气地抬眼看过去,接着骤然变了脸色:“曹公子?”
曹濂看着他,眼里带了些笑,朝邓云点了点头。
邓云赶忙松开赵宝珠,退后一步朝曹濂俯身行礼:“见过曹大人。小人眼拙,刚才没瞧见你——”
“无妨。”曹濂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遂笑着看向赵宝珠,道:“先前我便猜他是你们家的,现一看果然如此。”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赵宝珠一手捏着糖人,另一手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邓云上了曹家的马车。从邓云那里赵宝珠才得知,原来曹濂不仅是和叶京华齐名的少年天才,两人私底下还是密友。曹濂看到那玉牌之时便猜到赵宝珠是叶家的人,这下碰上邓云更加坐实了他的身份,于是便提议去小叶府拜访叶京华。
邓云和赵宝珠一起排排挤在马车的后辕上,还在不断数落他:“你说你,出来野了一天就算了,还敢威胁人家。我们叶家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几个糖人值当子做出这种事——”
邓云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还是在曹大人面前,少爷的脸都给你丢净了!”
赵宝珠自知现在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小声道:“我真的没有威胁他,是他自己给我的。”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邓云气的七窍生烟:“还敢顶嘴!”
赵宝珠抱紧了自己的小包袱,他自知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便也没反驳,只是狠狠瞪了邓云一眼。邓云立即瞪大眼睛,作势要去掐赵宝珠的脸蛋:“你还敢瞪我!平日在府里见你不声不响的,出来竟然这么横行霸道,我叫你再顶嘴——”
赵宝珠赶忙躲开,不满道:“我说了我没有!”
邓云瞪眼:“你还敢躲?!”
就在两人要在马车后面掐起来之时,马车里传来曹濂的声音:“行了,我刚刚已斥责过他了。都不许动手。”
曹濂发了话,邓云便不得不停了下来。他怒瞪着赵宝珠,心想就是因为这小子长得好,做了错事才总是能蒙混过去。一次两次便罢了,长此以往下去定会纵坏了他!今天敢强抢人家的糖人,日后长大了更不知道会如何了!
当着曹濂的面,邓云不好再说什么,便瞪着赵宝珠,用口型道:’回去让少爷好好收拾你!’
赵宝珠不太想理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他清者自清。只是一想到自己出门这一趟还是没找到名帖,赵宝珠便有些失落。虽学政司的大人好心帮了他,但益州路途艰险,也不知从县学里发过来要多久的时日——赵宝珠的头正好对着马车边儿上开的小窗,眼见着外面繁荣的景象,他脑子里打着算盘。今日那小贩卖的糖人一个都要五文,成本就是一点儿糖一点儿色粉,绝不超过五钱,那这一日若是能卖出十个——赵宝珠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着他若是赶不上此次春闱干脆就呆在京城,或是找个铺子做学徒,或是自己搞点儿小生意。若是做学徒吃睡都在铺子里,攒下来的钱路还能给家里不少,三年后若是考不中,至少将回家的路费挣出来了。
另一边,邓云正与他怄气,丝毫不知赵宝珠心里正想着「改换门庭」。放着他们叶府丰厚的月钱不拿,要赶着上人家铺子当学徒去。若是他知道了,又是一阵好气。
没一会儿,曹家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叶府所在的小巷。还没完全走到,赵宝珠便看见两扇朱红的府门敞开着,而一袭白衣的叶京华正站在门口,微微蹙着眉看向这边。
赵宝珠立即从马车后探出头来,朝叶京华挥手:“少爷!”
叶京华瞧见了他,眉头稍稍松开。
马车走到府门口,前面架马的随从将车停了,先为曹濂打了帘子。曹濂从车上下来,见叶京华站在门口,’哟’了一声,挑起眉锋:“还从未见你出来迎过我。”
然而叶京华的目光只在他脸上短暂地一停,便移开来,接着抬脚便往车尾走。
曹濂一顿,见他走到刚从车上跳下来的赵宝珠身前,顿时了然,低声道:“原道不是来迎我的。”
“少爷。”
赵宝珠仰着头看向叶京华,朝他笑了笑。叶京华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抬手在赵宝珠肩膀上摸了摸,又去替他擦头上的汗:
“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他一边用手帕擦赵宝珠头上的汗,一边问。赵宝珠眨了眨眼,略微撅起嘴唇:“现在才过了酉时半刻。”
叶京华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挑起眼来看他:“那下次就改为申时前回来。”
赵宝珠登时不干了,拉着叶京华的袖子求饶道:“别啊少爷!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早一刻就回来。”
邓云、方勤等一干叶府下人早已习惯了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但曹濂却是第一次见,他看赵宝珠对叶京华拉拉扯扯,而后者竟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甚至细看了眉眼间还有几分喜色,心中咯噔一下。
他可从未见过叶京华对谁如此温柔小意。
当初他与叶京华二人同在宫中做皇子伴读,就算是面对尊贵的公主郡主,叶京华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犹如那山巅新雪,又如湖中百丈寒冰。弄得曹濂一度以为他真是同传说中似的,是天人投身化成,不结丝毫尘缘。
现在看来,不是不结,而是时候未到啊!
曹濂暗自摇头,便见叶京华看向赵宝珠手中捏着的糖人,嘴角勾了勾,温声道:“出去玩了一天,就买了这些?”
站在他身后的邓云这时冷哼道:“要是买的倒好了!”
赵宝珠的神情顿时由晴转阴,回头瞪着邓云。邓云见他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更是气愤,嚷嚷起来道:“少爷你可是不知道这小子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
“咳。”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被曹濂打断。叶京华抬眼看去,便见曹濂放下手,笑着道:“慧卿,你就让我们这样站着说话?”
叶京华看向他,见曹濂神色揶揄,若有所思地看了赵宝珠一眼。赵宝珠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小声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闻言,邓云又嗤笑一声。赵宝珠冷眼瞪他,两人眼见着又要掐起来。叶京华适时开口,淡声道:“到书房去说。”
一行人于是进了叶府,到了叶京华的书房中。叶京华坐在主位上,曹濂坐靠窗的客座,邓云和赵宝珠站在中间,颇有点三堂会审的仗势。见赵宝珠傻站着手里还捏着几只糖人不放,叶京华偏头向侍候在一旁的玥琴道:
“去将他的糖人收起来。”
玥琴点头称是,上前要去接赵宝珠手里的糖人,赵宝珠颇有些不舍地问:“玥琴姐姐,你要将它们放哪?”
见他不肯撒手,玥琴忙哄道:“我给你拿吸水的碳粉装在小碗里,再将糖人插在上面,又美观又不怕它化。”
赵宝珠这才撒开手。曹濂坐在一旁,端着茶边笑边摇头,指着赵宝珠对叶京华道:“你看看这宝贝的,为了几个糖人儿把人家好一顿吓。”
叶京华闻言扭过头,没问糖人的事,倒是先问:“你们怎么遇上的?”
曹濂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赵宝珠见他竟然将先前自己打人的事情也说了出来,顿时脸臊得通红,想到自己乡下人的一面都在叶京华面前被抖了出来,一时间恨不得将地挖开个洞钻进去。
邓云在一旁听了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先前还有这一出。他本性直率忠诚,听到两个书生竟敢背后空口白牙地污蔑自家少爷,恨得差点把牙咬碎,听到赵宝珠上去就是一计窝心脚时又是激动地差点喊出一声’好’来!
没想到赵宝珠在外面还有这等护主的气魄,邓云对他的气顿时去了三分,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了他一顿。
“……谁知我远远在后面跟着,就看他在人家铺子面前耍威风,逼得人家白给了他几只糖人才罢休。”
曹濂口才好,跟说书似的,笑指着赵宝珠道:“我是不知道你府上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我看比邓云方勤他们俩都强多了!”
他这话半是真心半是揶揄,赵宝珠见他将自己说得跟个不讲道理的霸王一般,脸更是涨的通红,抬眼小心地去睨叶京华的神色。
叶京华坐在上首,半垂着眼,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见曹濂说完了,他抬起头,第一句却是问:“你跟着他干什么?”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邓云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啊,这位曹公子算起来是跟了赵宝珠小半天呢!
曹濂闻言一顿,面上有些尴尬,解释道:“我这不是休沐吗?我一看他那玉牌就知道是你家的,便跟了一段,看看他想做什么。”
叶京华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回过头看向赵宝珠:“宝珠,你来说。”
赵宝珠没想到叶京华竟然还给他辩驳的机会,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便见叶京华一双琉璃眸平静地看着自己,眼中深处似有些鼓励的意味。
赵宝珠登时心头一热,遂将他与那小贩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曹濂听了,惊讶道:“还有这种事?”
正好,此时先前被他遣去追那小贩的随从回来了,曹濂便把他叫进来询问,果然听到了一样的故事。
说辞对得上,曹濂这才明白过来他是错怪了赵宝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倒是我误会宝珠了。”
邓云脸色也有些讷讷,他刚一听曹濂的话,便下意识地相信了。叶京华一开始便不相信赵宝珠会做出这等欺负人的事。但听到曹濂口中的称呼,他眉尾一跳,抬起头来幽幽看向曹濂。
曹濂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站起来走到赵宝珠面前,向他拱手道:“错怪了你,我在得给你赔个不是。”
赵宝珠哪里敢受他的礼,赶忙往旁边迈开一步道:“不用不用,是我自己没解释清楚,不关曹大人的事。”
曹濂于是直起身,将随从叫到身边,从他手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赵宝珠:“这个便给你作为赔礼。”
赵宝珠抬眼一看,发觉曹濂递过来的赫然是他方才他在摊子面前看了许久的西洋画筒,登时眼前一亮。
曹濂温声道:“看你在这铺子前站了许久,便差人买来了,拿着吧。“
赵宝珠抬眼看他,一时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这位曹大人未免也太亲切了些,上回叶宴真给他东西,虽也奇怪,但好歹是叶京华的大哥。这曹大人又是来哪一出?
所幸他等他犹豫太久,叶京华便走过来接过了曹濂手上的画筒。
“我替他收下了。”
叶京华道。曹濂见状倒也没有太惊讶,只抬头看了叶京华一眼,打趣道:“好。那你可要记得还给人家,要不然得想得睡不着了。”说罢便与叶京华一起回到座上坐下。
赵宝珠闻言,暗地里皱了皱鼻子,心想他才没有眼皮子那样浅。西洋画筒虽然新奇,但也不至于就想的睡不着觉了。
他在这兀自想着,便听叶京华的声音传来:“邓云,你先带他下去休息。”
邓云赶忙点头称是,知道曹濂与叶京华还有别的话要说,赶快将赵宝珠拉着往外走。等出了书房,赵宝珠先到自己的瑞来院去洗浴更衣,路上问邓云道:“那位曹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嘘。”邓云拉着赵宝珠,压低了声音道:“你可悄声些。这位曹大人是吏部曹尚书的儿子,他的姑母曹氏就是早些年去了的先皇后。说起来,他还是太子的表兄弟呢。”
“曹大人和咱们少爷都自小有天才之名,两人又同榜中了举人,只不过少爷小曹大人三岁。当年,少爷得了解元,两人又先后进宫做了皇子伴读。咱们少爷是宸妃娘娘所出的五皇子的伴读,曹大人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两人在乡试之前本是王不见王,进了宫却不知怎得结了缘,后面便成了好友。”
“说来也奇怪。虽曹大人与太子殿下是表兄弟,咱们少爷和五皇子是舅甥,太子倒是跟咱们少爷更聊得来些,而五皇子则是跟曹大人特别投缘。当时宫中都在议论,说这两对儿像是换了伴读,太子和咱们少爷天天同进同出,曹大人倒是经常带着五皇子到处去玩儿。”
赵宝珠听到这里,忽得从他的字句间觉出了什么,隐约觉得其中有些许奇异,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想了想,问道:
“先前我听少爷同大爷说话,太子殿下似是出了什么事?”
赵宝珠身居一隅,离京城实在太远,平日里只顾着干农活和读书,对朝堂上的事情却恐怕还不如方勤、邓云等人了解。他先前从叶宴真、乃至那两个长舌书生的话中听出,三年之前朝堂上似乎是出了什么变故,与太子有关,其中似乎与叶京华的分府,以及与他数年来都未下场春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邓云听他提起太子,脸色骤然变了变。见赵宝珠满眼疑惑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周围,在确保没有别人之后,再次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
“你是小地方来的,恐怕还不知道,但京城里早就传开了。”他说:“三年前太子殿下奉皇命带兵南下征讨掸国,本来都即将得胜还朝,但这路途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竟然失踪了!”
赵宝珠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他所在的地方信息隔绝落后,对于皇家的消息大多靠商队带进来,赵宝珠只知道皇后娘娘在许多年前薨逝,却不知道当朝太子竟然失踪了!
邓云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是先皇后嫡出,学问品行都是极佳,朝堂上下谁不知道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谁知道竟然在战场上……听说皇上在听说消息时便大病了一场,到现在也还把消息捂着,不允许下面的人称「先太子」。但是最近朝堂中似是有消息传出,说皇上已经秘密令人在南山皇陵中立了衣冠冢——”
赵宝珠呆愣地听着,忽而脑中响起一道惊雷,忽然明白了多日前叶京华与叶宴真那段让他听得云里雾里的话的真正含义——
太子失踪,皇后娘娘多年前便已经去世,后宫中宸妃一家独大,她膝下育有五皇子,叶家,叶京华——
许多线索在赵宝珠脑中连成一线,所有事情骤然有了解释。

赵宝珠心道。
太子失踪,圣上宠爱宸妃,且对叶京华有很大的期待,甚至到了要三催四请他下场春闱的地步。慧卿慧卿……任谁听来,皇帝都是想让叶京华入仕扶持幼子。
一宫宠妃,一朝执宰,一位金尊玉贵的皇子。
确实不管怎么想,叶家似乎都已高悬于顶点之上,离那至尊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
但叶京华为何不愿意呢?
赵宝珠有些出神,忽而眼珠一转,偏头朝邓云问道:“等等,曹大人的姑母是皇后,太子殿下是他的表兄弟,他为何还能跟叶家的人做朋友?”
虽然邓云也未曾细说,但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宰这短短几句间已然被勾勒了出来。若是皇后与太子都好好的在世,那如日中天的便该是他曹家。但皇后早逝,现今太子又约莫是死在了战场,曹家一下子便没了指望,应该正是咬牙切齿悔恨万般的时候。
邓云闻言,也叹了口气,道:“曹家……曹尚书与我们家老爷现在已是势同水火一般。但是曹大人和少爷的关系倒还是很好,特别自少爷自己分出府来住之后,曹大人便来的更多了。”
赵宝珠闻言了然,约莫是父辈已然掐起来了。小辈们秉着在宫中的情分还在偷偷往来。赵宝珠想道曹濂,这人确实和那些话本中惯常拿鼻孔看人的高官子弟不一样,看起极其随和,作为一个有官身的人,刚才竟然还主动跟他这个叶府上的下人道歉。
赵宝珠转了转眼珠,道:“方才,那位曹大人对我十分亲切,他往日待人也都是如此吗?”
邓云听到他这般问,脸色顿时一变,表情有些尴尬。赵宝珠见了便知道有鬼,略微皱起眉问道:“他往日不是这样的?那是为什么?”
邓云有些为难,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才压低了声音对赵宝珠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少爷我跟你说了。”
赵宝珠点点头,便听邓云在他耳边道:“约莫是你长得好看的缘故。”
赵宝珠骤然瞪大了眼睛,诧异道:“什么?”邓云赶忙让他噤声:“你悄声些,别被别人听了去。”他一手压住赵宝珠的肩膀,让他附耳过来,小声道:“这事儿少爷身边的老人多少都知道,曹大人往日里身边常跟了一名清秀小厮,名叫善仪。听说他与曹大人青梅竹马,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后来曹大人成了亲,善仪便见的少了,但我听在曹府伺候过的人说,还在后院里养着呢——”
邓云的声音如波浪般在赵宝珠耳边回荡,刚开始赵宝珠还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而后他忽得听懂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什么?!”
赵宝珠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曹濂竟然是、是——赵宝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也不算小孩子了,男子和男子之间的事多少也听过些,只是在他们村里,只有实在找不到媳妇的男人才会结为契兄契弟。这些王孙公子竟然已娶了妻子,还将娈童养在后院,何其无耻!
这些京城的高门贵户竟然背地里在做如此肮脏的勾当!
邓云见他的面色,还以为赵宝珠是害怕了,赶忙安慰道:“你别怕,少爷也绝不会让他对你怎么样的。”他拉着赵宝珠坐下,顿了顿,道:“更何况,曹大人虽是有那种癖好,但顶多是见到秀气的小厮会逗弄几句罢了,从未做过强迫人的龌龊事。”
赵宝珠听他这样说,眉心略略松开些,他偏头问邓云:“他……曹大人这般,少爷知道吗?”
邓云想了想,道:“大约是知道的吧,不过少爷对男女之事不太上心。他虽和曹大人交好,但——”邓云本来想说叶京华从不关心别人家的后宅之事,却忽然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曹濂不偏不倚竟然撞见了赵宝珠,还一路跟到了叶府中——
邓云想着想着,忽然转过头怒瞪赵宝珠:“你看看你,天天跑出去招摇,现在将人惹上门来了吧?!”见赵宝珠一脸’你发什么疯’的模样,邓云气不过地冷哼了一声:“小心以后少爷再不许你出去!”放下狠话,他转过头忧虑道:“不行,我得去前面看看。”
说罢他拔腿就跑,将赵宝珠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赵宝珠看着他跑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关他什么事?
另一边,书房中。
曹濂与叶京华相对而坐,中间摆了一张棋盘,其上白子黑子交错罗织,如一张密网。
曹濂眉头紧皱,捏着手中的棋子,迟迟没有动作,神情十分焦灼。
对面的叶京华却是一派泰然。他斜倚靠在窗边,半垂着眼,白玉雕成似的脸上神情淡淡,也不出声催促曹濂,就这么静静看着棋盘。
半响后,曹濂先放弃了。他长叹一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篓中:“罢了罢了。”
他摇了摇头,道:“这一局是不成了,我认输!”
叶京华这才缓缓抬起眼,也不说曹濂输了多少子,只道:“再来一局?”
曹濂刚提起气说要再来,一抬头对上叶京华一双眼睛,忽得又泄了气,摇头道:“不下了!”
叶京华也不恼,偏头招了人来收拾棋盘。曹濂抬手抚了抚额头,看向叶京华:“你今日是吃了什么炮仗不成,将棋下成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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