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定bythxtea
thxtea  发于: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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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猛地抬头。是啊,招人的时候老大说过将来要发展壮大,每个人都能看到未来分组不可避免。就算明盐有意把书指定给他,如果他压根不是华语文学编辑,也过于名不正言不顺。但他难道要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出来的明盐的新书,放弃自己的专业和特长?
俩人站在天桥上,看着脚下的滔滔车流。董乐直白地说:“我是会在译文组的。你能做英文能做日文,如果你愿意,我肯定跟老大把你要走。你自己想好。”
听到这样的表述,谢元略有意外:“乐乐姐,你会做二部译文组的主编吗?”他以为董乐没有那个意愿,一直以来就没看出来。还是说,是他对主编们有什么刻板印象?
董乐耸耸肩,不置与否。“我不想做。但你觉得会是谁呢?你,还是甘灵?你们行吗?”
第041章 印厂
董乐把谢元也许在潜意识里回避的问题丢到了他面前。不知道下一拨能招来多少新人,单看二部目前的配置,蒋静言、苏剑卿、魏蓉蓉和她主要在带的郑辞斐默认是华语原创这边,董乐、谢元、甘灵是引进版权那边。以二部待做项目列表里的项目比例,如果没有更多做译本的人手,谢元想要跟着蒋主编,是否都得想想如何说服领导,他也感到迷茫。
他要为了明盐不知在哪儿的作品,放弃自己的专业优势,争取去原创组垫底、继续做杂书吗。
不等他想出个结果,沈一念先找他了。这天,老大突然从工位往外走,路过他的桌子叩两下:“谢元,过来讲两句。”
这种上着课突然被老师点名的感觉,搁谁都要抖三抖。谢元赶紧起身,拿起本和笔跟出去。
会议室都有人,沈一念带他到样书室。保洁阿姨正在里头躺在书箱上看短视频,慌忙起来出去,给他们腾地方。沈一念把门一关,下巴示意仅有的两把凳子之一:“坐。”
谢元战战兢兢又莫名其妙地坐了。
沈一念说:“车学得怎么样了。”
“啊……教练说我可以考试了,但是我总觉得不保险,还想多练练。”
沈一念习惯性地点着头,“能考就去考,自信点。跑来跑去练车不累吗?你就是太谨慎。”
谢元不知道该把领导“谨慎”的评价作褒义还是贬义理解。
领导接着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谢元“谨慎”地回答:“还可以吧。我觉得我给江小姐后几本写的文案,自己还比较满意。”
沈一念点点头。“你未来更愿意做华语书,还是译文?”
谢元迟疑了。终于傻气地开口:“我能不能都做?”
“不是不可以。”沈一念这次格外耐心。“我们部门华语书的选题资源更多,出版审核流程也没有引进版权那么多弯弯绕。另一边,你也看到了,乐乐手里的译稿还有静言负责的港台作家,政策一月三变,越卡越严,她们动不动就要跑出版局出版署去赔笑脸催进度。做大陆的原创书效率更高,只用出版社审查,至少做了就能出,不用在署里一压几个月半年。”
谢元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他手里的书虽然看起来参差不齐,反而是出版流程简单、门槛最低的,所以做一本出一本。这照顾了他作为新人的成绩,免得年底一统计,你的码洋在哪?前辈们那些文学价值更高社会意义更大的书,费时费力做了却都被压在审查的流程里,迟迟不得上市。
“我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提。不管你将来在哪个组,想换组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自己想好就行。明白?”
“明白!”谢元心下感激,“谢谢老大。”
次日谢元才知道,甘灵指着进度表里刚录进去的选题,开口问了“我想做这本,一编可以给我做吗”,就这样轻易拿到了谢元也眼馋的一个选题的一编。
谢元反省,自己还是太保守了。甘灵是一个示范,不是显示领导青睐什么样的员工,而是展现如何直接为自己争取。有些事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但他想参与MOOK的编辑工作,却又找不到时机开口。MOOK的编辑是蒋静言和沈一念在做,魏蓉蓉也有搭把手,连清样都是苏剑卿看的,实在轮不到他什么,只有打样送来时凑热闹看两眼。
对他来说,向人请求总要有一种合适的先决氛围;向乐乐姐开口要容易些,但向主编和老大开口总有些心理障碍,仿佛必得先做出什么工作成绩,才好意思提。
不得不承认,甘灵确实拥有他所欠缺的能力。但乐乐姐关于未来译文组主编的发言,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把这些想法都放到一边,把吃空的饭盒盖上放回书包,拿出样书继续埋头看。他的思路是:既然老大表了态许诺他可以选组换组,那么两边的学习和经验积累他都不能落下。别人的软实力他比不上,但他也可以踏实增长自己的硬实力。
尽管他没提,沈一念还是部分实现了他的心愿。四月底、MOOK刊有萍浦之行的第三期一切就绪,准备付印了。老大问他:“你要不要去印厂盯色?”
第一期是责编蒋静言去盯的,第二期是设计师果小然顺便看的,因为当时还有另一本全彩大书排在同一个印厂。蒋静言因为开始忙一本重磅新书,这两天都闭关在家看稿,所以沈一念就使唤上了收录作品的摄影师。
谢元惊喜极了:“好!我要去!”声音都难得高了几分。
旁边魏蓉蓉笑着转过来,“没去过是吧?第一次是新鲜,去就知道了,挺无聊的。”
沈一念示意魏蓉蓉:“你给他讲讲。”
“去了印厂多看多学少说话,对老师傅恭敬一点。千万不要不懂装懂瞎指挥。如果颜色不对了,不要说什么这里蓝多一点黄少一点。你就跟工人说你觉得这里不对,具体怎么追色他们会看会调。”
多看少说,这点他还是心里有数的。印务同事也隔三岔五轮番在印厂监工,编辑去盯机是盯一个度,追色要追到什么程度才够理想。
次日起了个大早,司机赵哥让他自己去四惠,在那儿约了个路口接他。淳意合作的印厂都在通州。
四月的早晨还是挺冷的,但不是必须穿羽绒服的那种冷了,套头帽衫加开襟帽衫也可以。帽衫有帽子有口袋,可以把人整个裹起来,有种安全感,是谢元最喜欢的款式了。
在路边背着单词等了二十分钟,手机响了:赵哥到了,指挥他到前头上车。谢元一路小跑过去。
赵哥非常健谈,听说他刚考了驾照,就讲了一路周末开车去京郊可以玩什么,古北,露营,农家乐,过去一度流行的吃虹鳟鱼什么的。车行过许多新楼盘和城乡结合部乃至荒地,开着开着,路边出现了一些低矮的建筑群,车右拐进一个门楼,路牌表示是某某村。
看起来这个村曾经规划过旅游业,但进了门楼的这一路,两边的仿古商铺看起来都不曾开张过。零星开门营业的是理发店、烟酒粮油小超市、快递站。谢元第一次见这样的乡村,一直好奇的看着窗外的景物。
赵哥在村中的停车场停好了车。现代农村的绿化规划得挺好,停车场周围都是花坛;但疏于修剪维护的灌木蒙着一层灰土,上头还晾晒着被子床单和衣物。他们在类似印厂门市部的铺面里等了等,里头出来了个人接待他们,显然和赵哥相当熟络。
他们先被招待去食堂吃偏早的午饭。谢元埋头吃饭,还挺好吃。想起董乐和魏蓉蓉恐吓他说印厂在厂房边自己种菜,污染很大,但吃也吃不出来。听另外两个人应酬拉哌,一顿饭下来也没听出这位王哥是什么职务。
饭后司机和他说好下午五点左右来接,就先开车走了。王哥带谢元去车间。机器是传说中的海德堡印刷机,大得开眼,他第一次见。王哥把他转交给工人,就离开了,之后也没见过。
早听前辈们说盯机浪费时间,他带了稿子来看。小工给他找了个板凳,谢元就坐在厂房门口,对着早春稀薄的日光看稿子。过了会儿机器调好了,小工来叫他去看样。
工作台上已经摊开了之前蒋静言签过字的追色用打样,还有几张刚才试色印出的样张。管事的师傅已经快速看过一遍了,谢元也比对着看了一遍。“红色是不是可以再饱和一点?”
“没问题。”师傅去调整数值,长长机器的这一头又吐出了一版样张。
谢元在看样的大灯下比较,和编辑部定稿的打样还是有距离。如果以读者的视角来看,这一版算足够好了,但谢元自己拍的照片,他知道什么才是他和明盐想要的最佳效果。
师傅给他解释:“谢老师,你们的打样虽然用了一样的纸,但不是一样的机器和墨,打印和印刷的效果是有区别的,不可能完全一样。我们再加红追一次给您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明盐也总玩笑地叫他“谢老师”,但突然被工人师傅这样称呼,普遍的敬称让谢元听出了一份工作被尊重的触动,腰杆都更直了。“好,麻烦你们再调一遍试试。”他指着图片上山色的阴影,示意师傅看和样张的对比。“光泽感弱点没关系,可以理解。有没有什么办法,最好让这里的对比度再高一些。”
“可以,我们再调一版给您看。”
几经调整,终于在机器的能力范围内调除了色调和平衡感都最理想、尽可能接近打样的样张。谢元点了头,合十感谢。
工人师傅说:“那我们就照这张来印了。”说着在敲定的那张样张上签了个字,就拿走挂在机器上。谢元看着卷起丢进废纸桶里的其他样张,心里有只属于他的留恋和可惜:为了省钱和省事,他几乎不曾把自己的胶卷洗出来过。除了公司的打样,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拍摄的照片的实体。
谢元绕着机器看了看。内文一张张地从出口传出来,落在四轮小板车上,摞成一叠。工人见他看着机器发呆,建议道:“谢老师,按我们的印量,这页印完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啊?”谢元不知道要印这么久。他没想过盯机是每调完一个印张就按总量全部印完,再调下一个印张来印。也就是说,虽然他只看追色的环节,也要陪同把所有内文几乎印完——MOOK全彩,这期一共九个半印张,每个印张都要调色、再两个小时印刷。他得在厂里待至少三天。这一下,才明白了盯机辛苦在哪里。
车间里虽然有厚门帘,还是冷。他的鞋底薄,脚已经发麻。“那我出去走走。”
村子和谢元所认识的南方农村完全不同,在他看来有点魔幻。印厂往西走出去有个荒废的街心公园,地面光秃秃的,看起来曾经是草坪。穿过小公园是一片住宅区,都是两三层楼的单元房。住宅区的绿化也是……依稀看得出曾经的规划,但大约村里没有相应的机构来维护。
不知这里的村民都在哪工作,建筑用途不明,室外几乎没有人影。两层三层的住宅区深处,有个小小的人工池塘,环绕着一圈回廊。池塘是一潭死水,回廊却有几株紫藤。虽然寒风中还没有叶与花,他也认了出来;小时候还吃过凉拌的紫藤花序。
往北走到池塘的北端,他在回廊底下略坐了坐,就冷得起身往回走。还是留在车间看稿吧,免得错过下一个印张,让机器等他。
忽然有什么抚过他的头发。谢元猛地回头,只见一棵苹果树从墙后伸出的枝叶,正在风中晃动。
心悸平复了。那棵苹果树无意的抚摩,像明盐的手。
第042章 纪念
三更,宵夜来了(?????)
林芮的肚子已经很大,产检频繁到两周一次。谢元在“豆瓣租房”小组浏览租房帖的时间越来越多。不幸被董乐和小于说中,二房东们普遍只接受单身女性,如果再把求租范围缩小到通勤30分钟,就完全没有房源了。
他在马甸桥北找到一个房间转租的消息,价钱位置都很好。下班后过去一看,是底层朝北,墙下半截是绿色,上半截是黑色,潮得匪夷所思,霉得不像北京。这种还是算了,他实在受够了潮气。
和要转租的女孩站在门口聊了聊。她也是附近工作的编辑,讲起这一片出版公司林立,跟她合租的另两个室友也在类似的小工作室做网络言情。之前她们住在安贞西里的地下室,尽管是地下室,但并不干燥,除了共用水房浴室外没什么缺点。窗子在地平线上,隐私欠缺,但冬天的阳光照进来,暖和得让人觉得幸福。直到前几年,一部国产剧在那里取景,地下室居然成了男主演粉丝的网红打卡点;租金也水涨船高,租户们只得另寻可负担的住处。
太现实了,谢元想。那部剧他也听过,主演已经糊了。哪怕剧集下架,房租不会回落,给底层北漂增加的负担不会减轻。这就是现实,是……他和明盐之间的距离。
女孩说,公司拖到年后才发年终奖,现在办离职要回老家了。谢元没有老家可回去,他要留在北京,他必须得有个结果了。
跟远方的男朋友也讲好:“明老师,不要再往我家叫外卖寄快递啦,最近他们经常不送上楼,楼下邻居说放楼门口丢了好几次。”他暂时不想坦陈搬家的事,免得又要理论为什么不搬去明家住。那是一定会和明盐有冲突的。
当面还好说,恋人总有各种讨价还价的方式;异地放大了沟通的难度,连谢元这样理智的,有时都会感到无力。他搬家这件事,还是等明盐回来了再慢慢去讲。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出现故障,触屏的右侧不能点了。去咨询了官方修手机的价格,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尽量坚持坚持。触屏不能用也有解法:需要用这一半的时候,就把画面横过来,键盘转到能用的半边。嘿,缝缝补补又三年。
分组这件事,比谢元想的要来得快。淳意的校招结束后,沈一念召集二部午间去吃自助烤肉。无他,快耳。“这次会分几个人过来。”老大宣布说,“我们下个月搬办公室。”
搬办公室是大家都没想到的,谢元和同事们面面相觑。因为二部人少,他们这一片甚至还有好几个空位。校招能给二部分几个人、能否把空位坐满都未知。
“今天也是给辞斐送别。”紧接着第二个消息就丢下来。
刚确认转正的郑辞斐带着略含歉意的笑容,“我还是决定回去考博。”后来过了段时间谢元才听说,是编辑的收入让她思来想去,还是难以接受,终于决定读了博士再寻出路。
“是好事情。”沈一念一锤定音,举起麦茶:“祝辞斐前程光明。”
三言两语间,搬办公室这件事也说明白了。一直没做出什么成果的技术部,终于被老板痛定思痛整个“优化”掉。白发了几年工资,最后还是得出去买服务。这几年编辑和市场各部都在陆续进人,一直有若干编辑借坐在自己所属的编辑组之外;技术部那块工位腾出来,领导们就打算重新规划一下办公区。
沈一念吃了口魏蓉蓉烤好的肉。“位置我已经抢下来了。楼上绘本基本不动,教辅他们会搬走,我们去坐那一块。”
董乐这个公司街溜子,已经立时想到了:“教辅有小单间耶!小单间也给我们吗?”
“我们会有一个单间,和靠着单间的那一排工位。”老大对她一笑,“乐乐,开心吗?”
“开心!”董乐乐颠颠地,“我想坐小单间!以后门一关,谁敢说我吵!”
“可以,单间给你们。”沈一念环视二部的编辑们:“那将来译文组坐里面,我和华语组坐外面。往后人多了,工作再慢慢拆分开。你们可以想想自己想坐哪儿,到搬家的那天再跟我说也行。现在还坐不满,我们先把位置占下来,一时没人坐的就用样书堆上。”她又看回董乐,警告道:“有单间也不可以在工位吃螺蛳粉!”
大家都表示明白明白。只有谢元在想:“想坐哪儿”这句话,意味着想去哪个编辑组。大概只有他一个人需要选择,还好他去给MOOK盯机的那一次,就已经想定了。
“我们要分组了,我准备去静言姐那组。”他在视频里说。
明盐那边行李已经收拾好,过几个小时就要去机场了。“啊?你不想做译文?有点可惜诶。”
总要有取舍。谢元解释说,“我想以后做你的书。”
明盐一声大叫。“元元,你在干嘛啊!这事我们多早以前就说好了,我的书但凡在淳意出,肯定是给你做的,对不对?我、的、书,难道我说话不管用吗?”他有些焦虑地挥挥手,“你不要考虑我,你就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意愿。我说了罩你就会罩你——哪怕王靖东出来说我的书给他小老婆做,我也可以带你跳槽,去青云、去华艺、去文路都行,你去哪我去哪,我就跟你绑定了,我的书只给你做。”
说不感动是假的。明盐现在说“我的书给你做”,早就不是当初第一次如此笑谈时的意义。谢元吸了口气,认真平和地告诉他:“我已经跟老大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荒废技艺,我又接了两本翻译,这次是孙慧帮忙从大社介绍来的。对我来说,主业上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在静言姐这边积累经验,将来给你做书的时候名正言顺。”就是为了这四个字,名正言顺。是任何知道他的人,不会嘀咕质疑:明盐的责编?他凭什么?
已经有半边斑驳竖条纹的小屏幕上,明盐无语地歪头看着他,脸色并不好看。
“我想要靠自己争取,不是什么都等着你给我。明老师。”谢元晃了晃又长得太蓬松的卷毛,正坐在镜头前。“MOOK第三期上市了。那时候我去厂里盯机,我……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名字和你的印在一起。”是钟老师的访谈,标题页上,谢元的名字作为摄影,和采写明盐印在一起。
“我就想,希望将来有一本书,作者是你,责编是我,这本书印了五万、五十万本甚至可能更多,被运送到天南海北、广袤疆域的每个地方,被陌生人放置在我们永远不知道的书架上。天长日久,一些会损毁,有些会尘封,哪怕百年以后,我们都不在了,但世界上总会存在一些纸张、二手书网站上的版权页照片——我的名字和你印在一起。”
他不知道这段感情、这段工作关系能走多远。在中国他们不可能领证结婚,这个版权页就是谢元能够争取到的,所有的纪念和证明。他想看到这一页,被签上“齐清定”的那天。
“我要哭了。”明盐捂着脸说,“好想抱你啊。”这该死的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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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避嫌
明盐的飞机落地,北京时间已是午夜。在航程中看了一路电影却也不困,哪次回北京都没有这样的亢奋劲。他没急着第一时间连夜去找男朋友,等把行李归置了、冰箱和衣柜填满、自己拾掇清爽,再去接谢元下班,跟他一起过五一假期。出去玩人挤人的,就在家里跟小卷毛待着也行;如果谢老师想加班,他就陪他加。
长时间异地的好处:连加班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
凌志在出版大楼院子外的保安亭就被拦下了。保安不抬杆,从窗口探出来说:“老师,没车位了。”
明盐强词夺理:“楼门口那么大块地方,只是没画线而已!”
“没画线就不能停。”
“我就停一下!五分钟!”
“不行的老师,请配合我们工作。”
明老师何曾有过这种待遇。他狐假虎威地指指点点:“我要让你们社长下来接我,才能进去是不是?”
他刚说完,保安亭后头就走出来穿浅色夹克的一个人。“明盐?”
保安马上站起来开门:“张老师。”
下楼抽烟的张总编挥挥手,“这是我们的作家,让他进来吧。”
刚咋唬过保安的明盐却缩头缩脑,一阵露馅的尴尬。“谢谢啊张老师,我就停一下,去淳意交个稿子。”MOOK是在张总编这儿出的,彼此也都知道。
张总编跟他一起进了电梯,还亲切地帮他按楼层。“小明最近有没有写新书?”
明盐熟练应酬他那套空话:“还在构思。前几本写太急了,希望这次可以沉淀沉淀,写出让各位老师满意的作品。”
“我相信你。”张总编拍拍他的肩膀。“新书考虑在淳意出?淳意也是用我们的号,你直接在我这里出,评奖更有优势。”他的楼层到了,“考虑一下,啊?有空来我办公室坐坐,我这里有好茶叶。”
“诶!谢谢您。张老师慢走。”
电梯门关上了。
评奖算什么,你能给我男朋友编制吗?哦,谢老师还未必想进国有出版社呢。跟他抱怨过两次了:要办事天天找不到人,上午说开会、中午说午休、下午进神秘小房间门一锁打麻将,四点下班了!
前台陈姐看到他,“明老师!文学二部搬去楼上了。”
明盐当然听谢元讲过了。“哦,已经搬了吗?那我上去。”
陈姐从她的台子后头出来。“我带您上去。”
“不用不用!楼上前台我认得。”绘本部在楼上,他替明茶也去过。明盐在电梯间等了一秒钟就失去耐性,转身从旁边楼梯间跑上去。
从一月中到四月底,已经三个多月没真正见过面了。他的心咚咚跳,几步间全身的血液都像泵出了崭新的,甚至有种新鲜的近乡情怯。拉开楼上的玻璃门前他忽而刹住了脚,先对着淡淡的倒影整理头发。门里头,沈一念端着茶杯路过,疑问皱眉。“小明,你在这里臭美什么?”
明盐讪讪放下手:“学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交稿子?”沈一念拉门,放他进来。明盐这趟去美国,也是有访谈任务的,前几天专门飞了一趟纽约去见作家。“不是跟你说了网上传给我就行。”
“我来看看你。”
沈一念上下打量他:“看我?空手来?”
明盐举着录音笔和U盘:“没空手!”
沈一念也不跟他计较,“来吧,带你看看我们的新工位。”俩人路过绘本部往里走,看到老姐的责编,明盐还跟嫣然打了招呼。
二部的人,着实是太少了。分成两个组之后,看起来更是少得不像一个部门,像是哪个大部门坐不下了撇出来的飞地。快放五一假了,今天下午不工作,沈一念指挥编辑们搬工位,一切就绪等节后开启新阶段。
如山的样书和编辑们的个人物品都搬完了,女孩们拿着各自的小抹布擦工位,动作快的已经开始归置自己桌面上的小书架小盆栽、笔筒阅读架了。明盐跟她们打了招呼,没看见谢老师。正在想怎么假装自然地开口问一句,谢元从他身后回来了。
“老大,签到字了。”谢元对他视而不见,拿着出版社的申请表和长长的一条打样纸,“张总编刚才出去了,我等了他好久。”
嘿!小卷毛居然在张总编办公室,早知道刚才他就跟张总编去坐坐,给小卷毛蹭个好茶。明盐看他,他才回视一眼,装不熟地客气地叫人:“明老师。”
明盐看到男朋友,视线就黏滞了。谢元即便有意避开自己的目光,也能感受到明盐在盯着他看。太明显啦明老师!他只能故作无事,对沈一念说:“那我拿去给敏慧姐了。”
“嗯,你去吧。跟她说清楚紧迫性,让印厂五一别休了,加班加点。”
谢元赶紧逃之夭夭。
明盐往那个摆着谢元物品的座位一坐,就地转了半圈转椅,好玩。见沈一念看他,装傻道:“怎么看起来人变少了?”
蒋静言不知他与谢元的私交深浅,应答道:“我们分组了,译文在隔壁小房间。目前只有董乐和甘灵,带两个实习生。”
明盐记得董乐是最资深的,别人他都没见过。“现在是董乐负责译文了?我是不是要恭喜她升职?”
“不是她。”沈一念说,“译文组会有新主编,节后入职。”她又补充:“谢元跟静言这边了。”
“哦,好。行。”
蒋静言那边把明盐给的录音笔和U盘都插上了。“明老师,哪个是哪个?”怎么都是设备的自动编号,连个正经标题都没有。蒋静言又不知明盐在美国这最后几天如何归心似箭,嘀咕:“算了我自己看吧,没事。”她拷完文件,把设备退出来还给明盐。
谢元从印务那头回来,见明盐背对走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默默就从旁边提了沈一念备用的折叠凳来坐,那是给顾问朱老师和平时嫣然她们来串门坐的。明盐一回头看见他,正要起身,谢元说:“明老师坐吧。”完后就继续收拾自己的桌面。
近在咫尺,明盐管不住自己了,一边跟沈一念说着话、一边桌子底下就来往他腿上蹭。谢元想拍掉他的手,又不愿意动作大得太明显,只好起身避让。“明老师,我这边挤,要不收拾个空位给您坐。”那些办公室恋情都怎么相处的啊!
沈一念说:“小明,你时差倒过来了?晚上没事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明盐赶紧说:“哎呀提醒我了,底下没车位,张总编让我临时停在楼门口的,我还答应了保安五分钟就走。那我走了啊学姐,有事网上说。”他起身顺手薅一把久违的挚爱羊毛卷,撤了,“回见。”
这会儿又来“有事上网”了,他跑来送一趟文件图什么。沈一念本来还想跟他聊聊后边的选题,莫名其妙看着这个不着调的学弟又跑了。“谢元。”
“啊?”谢元这时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你跟小明熟吗?”
“啊……还行?不是有加微信吗,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谢元斟酌着说,“在萍浦的时候聊得比较多。明老师阅读面很广,还答应以后借书给我看。他好像有不少港版台版书。”
“嗯。好。”沈一念也不评价,“多看点书。”
谢元缩着脖子打开电脑上的表格,开始填电商520专题的营销信息。在爱情中寻找共鸣,就像在文学中寻找自己……刚才好尴尬啊!明老师干嘛呢!虽然想到了他可能会来……爱情是平凡人生中最浪漫的作品……他说楼下不能停车,那是走了吗?还等他下班吗?啊,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几个月没见,手也不愿意拉一下。可是他们还没聊过要不要在职场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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