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连爆米花都没吃,一直呆呆地坐着,手也不敢动。
此时心跳更快了一点,也是感到紧张。
他很轻地咽了口唾沫,想要转过头去跟谈迟讨论剧情,只是稍侧过脸,往谈迟那边凑了凑,就几乎撞到谈迟身上——
谈迟也在侧过身来,或许有话要说。
某一瞬间,他们好像离得过于近了,曲榛宁几乎感受得到谈迟的鼻息。
他一直不大安分的心跳又迅速地加快,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两人谁也没有先退开,曲榛宁就那么被定住了似的。
仿佛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清醒的时候接吻,是不是还是第一次?
是会亲到嘴唇上吧?
上一次只是嘴角,如果偷偷亲嘴角没有被曲榛宁知道,那这大抵还是曲榛宁的初吻。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上一次的感觉好像已经都被他忘光了。
曲榛宁脑中一团浆糊,想着这样有的没的,也在很短的时间之后近乎如他所愿,嘴唇被很轻地碰了一下。
“嗡”的一声。
就那一瞬间,曲榛宁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而就那么愣愣地贴了几秒,一直到谈迟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很轻地说“张嘴”,曲榛宁迟钝的大脑才在擂鼓一样的心跳声中察觉到一丝疑惑。
小谈叔叔……是不是离他也太远了一点?
继而后知后觉到嘴唇上的触感有些微的奇怪。
好像一点也不软……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嘴,一个东西就被塞进了口中。
一咬,嘎嘣一声。
一个裹着硬球的爆米花。
“……”
要死了。
曲榛宁“嘭”一声响靠回了椅背,声音不大,周围的人似乎还沉浸在电影中,没人注意他这点小小的动作。
只是本人已经快要发疯。
他用力地把手从谈迟手里抽出来,捂着脸,嗓子里很轻地“呜”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往下趴了下去。
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
而就在他缩下去的那一刻,还听到身侧若有似无的低笑。
谈迟在笑话他!
曲榛宁耳朵和脸红透,热流源源不断地向上流。
要死,真的。
很显然,谈迟早就看出他在等什么,又在想什么了,还这样逗弄他!
不亲就不亲,有什么了不起的!
曲榛宁心里有个小人在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没一会儿又啪嗒一下栽倒,五体投地,跟把脑袋埋下去的曲榛宁一样,拿谈迟完全没有办法。
他就那么可怜地缩了好一会,终于又从慢慢伸出手,摸着扶手找到谈迟的手指。
在谈迟温热的手掌回握上来之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捏了一把。
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羞恼。
仿佛在说,小谈叔叔,这样真的很讨厌!
第42章 会不同意吗
从电影院出来,曲榛宁走得飞快,拽着谈迟飞速离开那里,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明明是拉着的这个人给他带来的各种感受,曲榛宁却还是把原因归到电影院里。
其实是有点想要怪谈迟,但又不舍得松手。
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刚才的事,接不接吻,靠得近不近,似乎也并不适宜在此时点破。
有些事,或许顺其自然更好一点。
被曲榛宁带着漫无目的地转了很久,谈迟才慢悠悠地提出吃晚饭,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店吃饭。
从餐厅出来,几近八点多。
盛夏的夜晚有蝉鸣,一声声响在耳畔,曲榛宁手中拿着青柠汽水,在亮起的路灯下慢悠悠地走。
晚风柔和,也有些微的温度。
谈迟的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室,两人也不着急坐车回家,往商场附近的小公园走,饭后消食。
曲榛宁上一次跟谈迟这么肩并肩散步,还是那天在老宅附近的景区。
仅仅不到一个月,当时心里有很多的不确定,如今却又变得很安稳。
明明两人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戳破,不过气氛到位了,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
公园里亮着暖黄色的路灯,风吹过来,树影幢幢。
不少小猫咪躺在阴影中的草地上,也时不时能见到有路人牵着小狗经过。
曲榛宁拦截了一只煤气罐体型的友好小狗,是只不太纯的泰迪,在路边玩了一会儿,才跟狗狗主人告别。
之后顺着路前行,他跟谈迟不住地夸狗狗的毛很柔软,明明卷卷的,摸起来又很舒服。
那只狗狗没有断尾,尾巴长长的卷起来,冲着曲榛宁摇,又听话又可爱。
曲榛宁这么说的时候,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似乎十分心动,想要养一只小狗。
谈迟就笑着说:“喜欢的话,将来咱们也养一只。”
曲榛宁听后迟疑了一下,问:“养在哪里啊?”
“养在家里,”谈迟说,“新家。”
应该说的是装修的那套房子。
这算是回答吗?曲榛宁心想。
是在告诉他,那套房子也跟这边一样,有曲榛宁的房间吗?
曲榛宁这么想着,觉得有些事憋在心里自己想,总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此时或许算是合适的时间,便拉住谈迟的衣摆,问出了口。
“新家……我也能住吗?”
曲榛宁的问题不过是想要确定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毕竟那是谈迟的房子,怎么装修都没有跟曲榛宁商量过,也从来没有这个必要。
两人并没有真正确定关系,更何况互相喜欢也只是彼此的心情与态度。
他们是独立的个体,也有独立的思想,只是人活在世间再独立也不可能完全一个光杆,总是会和他人产生联系,背后紧紧相连的是家庭和家人。
谈迟和曲榛宁的关系特殊,两人也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明说。喜欢是喜欢,可后续怎么相处、怎么生活,曲榛宁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
他的问题并不是想要谈迟给他做保证,只是出于对安全感的索求,想要从谈迟那里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而已——
哪怕谈迟是骗他的,将来并不会给曲榛宁留房间,而是作为客人和朋友单纯地让他待几天,曲榛宁也不会生气。
谈迟只要会想到他就好了,只要此时有一点点考虑到曲榛宁就好了。
他就是这么想的。
也因此,他这种几乎是潜意识里的小心翼翼的态度,也会从内心折射到话语中。
问新家能不能住,那么没有底气,让谈迟感到心里被什么东西很重地戳了一下。
“当然能住。”
几乎是曲榛宁话音刚落的瞬间,谈迟就这么回答了。
“有专门给你设计的卧室,”谈迟接着说,“很大一间,还有衣橱、化妆间、书房,其实要养小狗也可以,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专门用来放狗窝,养猫也行,直接布置一些猫爬架,就看榛榛喜欢哪种小动物。”
曲榛宁愣了愣,“我有这么多房间可以用啊?”
“嗯,”谈迟笑起来,揉曲榛宁的头发,“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你,设计上还有一些待确定的部分,装修到能入住也得很长时间,本来想全部设计好再叫你去看的。”
“不过比起惊喜,我觉得,或许你自己参与新家的设计会更好一点。”
谈迟的声音温柔,跟温热的晚风一样,能抚平不安。
曲榛宁愣愣地听着,比起喜从天降,更有一些亟待确认的事情。
“小谈叔叔,前几天……前几天我爷爷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的,不是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吗?”
曲榛宁迟疑了一会儿,其实大抵已经知道谈迟的答案,还是想要更确定一点地问,“给我留那么多的房间,以后、以后要是……”
他顿了下,觉得问谈迟以后不喜欢他了怎么办,也太过可怜,实在讲不出口,话便断在这里。
谈迟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看着曲榛宁。
他们不知道怎么从路边走到很安静的公园里,这条小道没有旁人经过,和另一端隐约传来的人声也隔着距离。
风很轻,从曲榛宁耳边拂过,他闻到一点从谈迟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
犹豫半晌,曲榛宁轻声说:“小谈叔叔,你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是不是只是在骗我爷爷啊?”
说完,他又觉得不合适,“也不是骗,就是、就是不好跟他说……”
要是真的喜欢曲榛宁,总不能当着老头子的面忽然爆出这个惊天消息吧。
想到这里,曲榛宁又觉得有一点好笑。
他一会儿担心,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笑出来,看上去很别扭,但谈迟只觉得鲜活而生动。
曲榛宁会想那么多,不就证明是在乎他的吗?
稍稍朝曲榛宁那里靠了一点,谈迟低下头,两人离得有些近,谈迟笑着问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想的都没有错。”
曲榛宁的脸颊又热又软,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映出透过树影的很浅的光亮,说:“是喜欢我吧?”
谈迟笑着看他,不说话。
那张曲榛宁看过很多很多次的面容,离得那么近,跟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里不同,眼中映着曲榛宁认真又脸红的样子,仿佛从来都只会看着他一个人。
让曲榛宁拥有很多勇气,也感到答案呼之欲出。
“是喜欢我,对吗?”曲榛宁眼里很亮,抬手去抱谈迟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一点,额头稍稍碰到一起。
他重复着说,这一次的语气更为肯定,“就是喜欢我,对不对,小谈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啊?”
被催促的谈迟看够了曲榛宁亮晶晶的眼神和可爱的神情,才轻点了一下头,“嗯,是喜欢你。”
曲榛宁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一些了,毕竟连喜欢这种话都问得出口。
可是当谈迟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心口跳得过于快了。
原来谈迟就是喜欢他。
原来这种忽上忽下,踩不到底轻飘飘的感觉就是喜欢。
曲榛宁从前跟别人在一起,总是想要真正有人喜欢他,却又不如愿,现在想想,或许是他从未真的喜欢过别人。
他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那一份依赖都压在了谈迟身上,当然也不可能再产生出来另一份喜欢,再去在乎别的人。
而这些,放在几小时之前,放在上午,都是曲榛宁想象不到的发展。
“小谈叔叔,”曲榛宁看着谈迟的眼睛说,“今天我好开心啊,谢谢你照顾我,跟我一起来看妈妈。”
也谢谢你会喜欢我。
只不过后半句被曲榛宁压在唇边,没有说出来。
或许说了,会太疏离,也并不是最好的答案。
如果真的想要感谢谈迟,或许跟他说出自己的心情,才是更合适的吧。
于是曲榛宁就很轻声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明明早已经把手臂搭在谈迟的肩膀上了,却还是眨着眼睛,一副很纯情的样子,问他说,“小谈叔叔,我现在其实有一点点想抱你,你会不同意吗?”
当晚,谈迟没带曲榛宁回家,而是老老实实把人送回曲家。
谈迟把车停在路边,跟着曲榛宁进了小区,把人送到家门口,才和小孩儿挥挥手离开。
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捅破了,谈迟却没提要曲榛宁搬回去住的事,曲榛宁自己也觉得今天得回家缓缓,要是再跟谈迟这么待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得心脏病。
只是跟谈迟分别时,曲榛宁没提回去住的事,却反复拉了拉谈迟的手,然后微红着脸一步三回头地回家了。
一副很不舍得再见的样子。
又在家里待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曲榛宁吃完晚饭洗碗时,手机在洗碗池旁边震了震。
他连忙冲掉手上的泡沫,顾不上擦桌子,湿手在衣服上抹了把,就拿起手机。
果然是谈迟找他。
这两天两人之间联系密切,几乎每隔十来分钟就会说话,谈迟如果有事忙不回曲榛宁了,稍等上半个多小时再拿起手机,都能看到小孩发来一串串消息。
明明洗碗之前曲榛宁还跟谈迟讲过话,这会儿却连二十分钟都等不了,还要擦擦手回复他。
不过对曲榛宁来说,这次擦手擦得挺好,因为他得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谈迟要过来找他了。
谈迟说,今天下午会来父母这边送东西,问曲榛宁想不想见面。
以前见不见面这种事都不需要说的。
只是那天表明心迹之后,两人都没主动开口提见面的事,这么空了几天,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曲榛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谈迟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一直都没说。
眼下这样问了曲榛宁,显然又不是单纯地等待曲榛宁做选择,因为他根本不用曲榛宁回答,紧接着就又发来一条消息说,很想曲榛宁,也很想见曲榛宁。
让曲榛宁小脸一红,将什么碗筷统统忘在脑后,直接蹲在了厨房的地上。
这一发消息,就聊了将近二十分钟。
曲榛宁家的厨房位置较远,在客厅那边叫他只有很小的声音,倘若曲榛宁正专注于某件事上,是绝对听不到的。
以致于,祖父叫了曲榛宁半天没有声音,跑过来看,就看到他碗也没洗完,桌子也不擦,光顾着玩手机。
甚至十分投入,投入到连祖父走近都没察觉,一直到老人探头过来看屏幕,才跟触了电门一样猛地将手机往怀里一按。
“干嘛啊!偷看我手机。”曲榛宁瞪爷爷。
“我偷看你什么手机!”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一个破手机,也就你一天抱着不放!”
“哎呦!”曲榛宁大呼一声,又喊,“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疼!”
“我怎么不知道?”曲榛宁被拍得后脑勺撞在柜子上,脑袋都木了,“讨厌,爷爷我不理你了。”
爷孙俩这是对上了,互看不顺眼。
曲榛宁倒不能真的跟老人家怎么样,但说不理就真不理,把手机屏锁一按,揣进口袋,之后胡乱洗完碗把桌子一抹,就溜回了房间。
看得他祖父在后面叨叨半天,说他干脆给手机叫爷爷吧,又说他慌里慌张,一点也不稳重。
回到房间,曲榛宁给谈迟状告了祖父的“恶行”,说他被拍得脑袋嗡嗡作响,还说要谈迟过来帮忙主持公道。
令谈迟忍俊不禁,承诺会马上过去。
一个小时后,大概晚上八点,谈迟到曲家敲门。
说是来找曲榛宁,实际上曲榛宁的祖父和父亲都在,一家人热情地招待了谈迟,他一时间抽不开身,跟长辈说话,一开始也没能和曲榛宁独处。
直到老爷子泡上了茶,叫谈迟父母过来品茶,谈迟才得了片刻闲。
把父母叫来之后,几人就说起了家庭旅行的事。
家庭旅行对谈迟来说不算陌生,他毕业之后每年都会抽时间带着父母去各地转转。
原先暑期也会跟曲榛宁一家老小一块出去玩,不过曲榛宁上高中之后学业紧张,假期时间又很短,就有两三年没有跟着一起去。
去年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然而曲家父母离婚,曲祖父没什么心力出行,曲榛宁也整天闷闷不乐,窝在家里,这事儿便没人再提起,后来还是谈迟单独带曲榛宁出门散心。
总而言之,这样大张旗鼓的家庭旅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了。
因此曲老爷子刚提出来,就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曲榛宁只少听了五分钟,去厨房拿了几包茶点出来,长辈们已经在挑选旅行的地点了。
这进度也太快了。
把茶点放在桌子上,曲榛宁转头就拉走了谈迟,连爷爷在身后喊他把茶点的包装盒打开也充耳不闻。
他把谈迟带进房间,探头在门口看了看,干脆地把门反锁了。
“小谈叔叔,你怎么跟爷爷说那么多话?”
曲榛宁的行为鬼鬼祟祟,小声地跟谈迟说话,嫌谈迟跟祖父说话立场不清,又把刚才在消息中告诉过谈迟的有关祖父的各种行径,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谈迟满脸笑意,顺着曲榛宁的话说自己错了,不该跟曲老师多说,又去揉小孩儿的脑袋,问他哪儿撞疼了。
曲榛宁仗着谈迟站在自己这边,就又把自己当时的感受重新描述了一遍。
描述得很真,听着就受了莫大委屈的感觉。
而且翻来覆去说,可见真的当时真的很生气。
祖父的事情说完,曲榛宁明显只是跟谈迟告状,本质上并没有特别记恨这件事,很快就又想起了刚才长辈们的话题,往谈迟身边一坐,仰着头目光清澈:“小谈叔叔,你想跟他们一块出去旅游吗?”
不等谈迟回答,曲榛宁就说,“我不想去,我想跟你两个人在家待着。”
自那天说开之后,曲榛宁就想要跟谈迟两个人待着了。
其实倒不能怪这两天爷爷说他,可能是第一次真正谈恋爱,曲榛宁有种上头到废寝忘食的感觉。
平时爷爷叫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放下手机直接过去,但是这两天爷爷完全叫不动曲榛宁了。
只要喊他,曲榛宁都说有事。
而等老人去看半天没有动静的小孙子,就见他抱着手机一脸傻笑,也不知道在哪儿干什么。
几次都说“曲榛宁,爷爷是老头子了,现在是叫不动你了”,大呼曲榛宁沉迷手机,不把老人放在眼中。
而曲榛宁的反应也很气人,跟罩了个透明的玻璃壳子一样,爷爷不到跟前他就不知道动,充耳不闻地接着看手机。
这些谈迟都知道,毕竟刚才一进曲家,曲榛宁的祖父就叫曲榛宁去倒水。
小孩儿人一进厨房,老爷子就皱着眉说“今天还能叫动”,紧接着就跟谈迟说现在的小孩抱着手机不离手,是管不住了,又旁敲侧击地问谈迟,曲榛宁这小屁孩儿最近是不是沉迷了什么游戏。
谈迟从来不觉得曲榛宁沉迷游戏,问老人怎么回事,曲祖父就将曲榛宁这两天对长辈的呼唤无动于衷、一靠近他就立马将手机收起来的种种诡异行径统统告诉了谈迟。
并担忧道:“这种事可要不得,听说现在大学生上学都没人管,他这样不学好可不行。”
谈迟稍一听,就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觉得挺好笑,没想到曲榛宁一谈恋爱,第一个感到烦恼的人竟然是他爷爷。
同时心里也不是不高兴,毕竟曲榛宁是在跟他说话。
一想到小孩儿窝在房间,有什么事都立马来找他样子,谈迟就满脸都是笑意。
弄得曲祖父话说一半,问谈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他老头子不知道的事。
谈迟赶紧正色,一本正经地说,“曲老师您放心,我一会儿一定好好说他。”
总而言之,近来曲榛宁跟祖父不对付,这件事说到底,可能还得怪谈迟。
谈迟也就自觉地承担起缓和两人关系的责任。
“咱们两个光在家,不想出去玩?”谈迟问。
听谈迟的意思,似乎也是想出去的,曲榛宁有些迟疑,又问了一遍:“小谈叔叔,你想一起去旅游吗?”
曲榛宁倒不是真的要跟祖父闹脾气,毕竟在家里拌拌嘴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不想旅行是另有原因——暑假也就那么长一点,还没怎么过,再有半个月他就要开学了。
如果去旅行,在家人眼皮子底下大概没办法跟谈迟玩得尽兴。
曲榛宁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是想跟谈迟待在一起。
这也不算是多过分的要求吧?
只不过,如果谈迟想要出去玩,那就听他的好了。曲榛宁善解人意地想。
也不是不能在一块儿待着,顶多就是正大光明的牵手变成偷偷牵手。
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清楚这一点后,曲榛宁没等谈迟给出回答,就说:“算了一起去吧,反正暑假结束我也不能天天见到爷爷了。”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谈迟大抵知道曲榛宁心里想什么,但还是笑着问:“什么要求?”
曲榛宁就说:“想跟你住一个房间,应该可以的吧?”
家庭旅行原本定在开学前小半个月之内,去不远的省份玩一周左右。
日子都已经确定了,但曲榛宁的父亲由于工作原因不能同去,谈迟父母也忽然有事脱不开身,需要留在阳城,旅行的日子便一拖再拖。
这么一来,等众人都闲下来时,也该到曲榛宁暑期的末尾了。
时间仓促,众人一计划,觉得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便将旅行挪到了十月初。
至于曲榛宁和谈迟,在众人都忙碌有事的时间里,他俩反倒都清闲了下来。
暑假还有小十天,闲着也是闲着,曲榛宁就每天跟谈迟出门玩,当晚又被送回来。
这么几天下来,没人提住回去的事。
曲榛宁平时就是个闲不太住的小孩儿,没事就跟朋友约着出门。
不过这两天不知是恋爱了,神态上与往常不同,还是父亲太久没见他了,已经搞不懂他出门必捯侄自己的习惯。
总之,他频繁的出门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那天,曲榛宁的父亲准备上班。
出门时,看到已经起来的曲榛宁不仅穿戴齐整,还带着一身淡香出现在玄关,一副要出门干什么大事的样子。
他爸没忍住问道:“这成天往外面跑什么呢?”
曲榛宁的父亲是个挺木讷温吞的人,也没什么主见,惯于随波逐流,生命中的大事都听曲榛宁祖父的,小事则按部就班。
这种男人大抵是女人的噩梦。
看起来没什么上进心,还很固执,不愿走出舒适区,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不耐烦,因为极度厌恶变化,也完全不懂浪漫,不懂惊喜与仪式感。
对曲榛宁的母亲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令人舒心的丈夫。
而对曲榛宁来说倒还好,因为他爸是个能被轻易掌握行为规律的人。
每天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只要曲榛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影响到他爸,比如半夜用音响听歌扰人清梦、洗掉毛巾让他爸洗完澡没有毛巾可用……这类打乱原定生活步骤的事,两人就相安无事。
总而言之,曲榛宁有时候觉得他妈离婚也挺对的。
因为他爸并不像一个浪漫温柔的丈夫,顶多是个生活规律的室友。
谁会找一个刻板无趣的室友谈恋爱啊?多没意思。
自从上次跟母亲见面,并见过冯叔叔之后,曲榛宁就“胳膊肘子往外拐”,对他老爸的某些生活习惯很不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这话他一般不太说,固定的习惯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改变的。说出来也除了争吵没什么太大意义。
曲榛宁体谅父亲,不明着提他的缺点,不过这并不影响曲榛宁不喜欢被盘问行踪,也懒得跟他爸解释一些事。
比如男孩子为什么要化妆啊,夏天出门为什么不穿浅色的衣服啊,这么热的天还戴什么帽子啊……
因而他爸问他怎么老往外面跑,曲榛宁就挑了最简洁的回答:“出去吃饭。”
“跟谁?”他爸问。
“还能跟谁啊,”曲榛宁理所应当地说,“小谈叔叔啊。”
他爸已经是中年人了,不可能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做什么都听长辈的。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人都活了半辈子,生活早变得模式化,每天都一个样儿,除了上班就是在家休息,即便离婚后再找,恋爱也谈得很质朴,对于曲榛宁这种吃个饭都要把自己捣鼓精致的行为并不能理解。
他平时看曲榛宁捣腾那么齐整,以为这小孩儿出门是要参加什么活动,或者干点比较重要的事。
但一连几天都这样,似乎就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儿了。
联想到这几天曲老爷子天天在家喊曲榛宁叫不动了,是不是沉迷网络游戏,曲榛宁父亲就觉得儿子越发奇怪。
于是曲榛宁一边挑要出门穿的鞋,一边说要跟谈迟吃饭,在他爸耳朵里听来,就实在很像是借口——
又拿谈迟做幌子呢。
他爸心里这么想。
于是他爸说:“是跟小谈啊,小谈人真的不错,这么长时间算是把你当亲弟弟,一点不烦你。”
“他为什么要烦我啊。”
跟父亲说到谈迟,大抵是有些“做贼心虚”,曲榛宁脸颊有点发热,心里想“他喜欢我还来不及,根本不会烦我”,嘴上嘀咕说:“他才没把我当亲弟弟。”
“?”他爸问,“你跟谈迟闹矛盾了?”
“才没有!”
曲榛宁哪能想到跟老爸说个话越说越奇怪,怎么就到闹矛盾的地步,根本说不通。
又赶着出门,便敷衍道:“老爸你不上班了啊?快走快走,别迟到了,我也赶时间,走了啊!”
说着,打开门一溜烟跑了。
留下他爸原地琢磨了一下,越来越觉得曲榛宁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都跟谈迟闹矛盾了,还以跟谈迟吃饭的名义在这里骗人呢。
这小孩子不会是早恋了吧?
虽说已经上大学了,虽说他们家结婚谈恋爱都早,但是曲榛宁才十九岁,看起来跟个小屁孩儿一样,这时候谈恋爱,姑且也算是早恋了吧?
不过现在的大学生谁不谈呢?
这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左思右想,曲榛宁的老爸什么也没想明白,摇了摇头,上班去了。
从家里跑出来,曲榛宁刚出小区,就看到路边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
谈迟洗过车了,那辆黑色越野在阳光下反着光,远远看去很引人注目,也有些说不上来的骚气。
谈迟照旧是一身浅色夏装,有黑色的车子做底,整个人清爽又显眼。
曲榛宁往前跑了几步,感到谈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没止住边跑边冲着人挥挥手,傻笑了一下。
随即又慢下脚步,下意识抬手在一侧的头发上顺了一顺,凭着感觉把被风吹散的几根碎发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