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喜欢糙汉了!by云和松阳
云和松阳  发于:2024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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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然瞅瞅,最远的要走到对面去,这样太明显了。
他选了一个适中的位置,打开水阀,被冲下来的凉水浇得一激灵。
巨大的水流声很快掩饰掉里面人的动静,路易然闭着眼冲洗了一会儿,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另一头的动静。
严峥那边有时候会关水,甚至能听见打肥皂的声音,路易然闭眼冲掉脸上的泡沫,心情渐渐放松。
他之前来这里每次都很紧张,虽然在国外也有公共换衣的地方,但是这地方要光着洗澡,还是太奇怪了些。
他专注地冲洗着,一直到听见外头传来单车的车铃,才加快动作,关上水阀。
他踩着湿哒哒的拖鞋准备走人,结果一转身,看见个头都撞上莲蓬头的严峥还站在拐角,水也关了,正背对着他面朝墙壁。
路易然顿了顿,他知道自己洗澡慢,此时看见严峥对着墙面自闭,有点迷茫地停下了脚步。
他走回去,走到严峥身后,见他蜜色宽厚的脊背,线条流畅地在腰腹处收窄。
路易然下移的目光顿了顿:“你还没洗完?”
严峥的耳朵似乎动了下,他对着墙说:“你洗完了?”
路易然走近,低着头的严峥看见他踩在那双大号拖鞋里的脚趾,小小的,踩在黑色拖鞋里白得像在发光,脚背布着浅色的青筋,小腿修长。
严峥像是被烫到,移开目光,看见他被打湿的裤子,又飞快移开。
路易然就看他目光慌乱地移来移去,也有点不自在。
“你不是洗好了吗?”
严峥说:“你让我呆在这儿,洗澡了出去要路过你。”
路易然明白了,从后面用鞋尖踢踢严峥的鞋尖:“行了,走吧。”
严峥转过身,浴室里多了些晶莹的水渍,路易然踩在那些水渍上往外走。
屋子里能听见外头有人开铁皮柜子的声音。
路易然加快脚步,严峥慢了半步地跟在他身后,他腿长,步伐极大,晃晃悠悠轻松地跟在路易然后头。
外头有人笑着交流走近,路易然脚步都要走出残影了,窜到他的柜子边拿衣服。
这时候柜子就显得有点高,他伸手对了一几下才把钥匙捅进去,
身后门帘被掀开,谈笑的人声陡然加大。
路易然扯了好几下,没把袋子拽出来,反而被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拉出个小洞。
他手忙脚乱地又塞回去。
那群人进屋子的同时,严峥忽然上前一步,修长壮实的蜜色身体把路易然挡了个全实。
路易然只觉得身后靠近一具灼热的身躯,浑身僵硬了一瞬。
严峥抬手越过路易然的头顶,手指顶住里头挂住的倒钩,手指一提,把袋子从柜子里拉了出来。
反应过来,路易然僵硬地接过,两人手臂相碰,严峥体温好高,冲了凉也烫死了。
路易然:“你就不能穿好衣服再给我吗?”
严峥“嗯”了一声:“好,下次。”
路易然:“...”
没有下次了!
路易然飞快地穿好衣服,严峥在旁边坦坦荡荡,赤条条地靠站在铁皮柜一旁,大方展示他健美的身体。
旁边正脱衣服的好几个男人都离远了点,莫名奇妙地看了这人一眼,洗好杵那是干什么呢。
路易然偶尔会撞上严峥的手肘,白皙和深色的肤色撞在一起,像巧克力牛奶。
他套好衣服,俯身拽了拽黏在腿上的裤脚。
严峥的柜子就在旁边,他见路易然穿好了,也伸手拨开自己的柜门、
他里头就放了一个盆,甚至连锁也没有上,动作很快地套了背心和短裤。
严峥见路易然把湿哒哒的白色裤子塞进袋子里,顿了顿,询问:“你挂空挡?”
“你想什么呢?”路易然很凶狠地说,“我带了全套换洗!”
路易然抓起袋子气冲冲地走了。
严峥觉得路易然好像一直河豚,每天都气冲冲的,有点想戳。
他想到刚刚视野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了一下,没再跟上去。
路易然回到家,抓起手机胡乱翻了一遍,脸上莫名的热度消减。
他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亲戚的。路易然皱了下眉,不知道这人打电话来干嘛。
他索性当没看见,删掉后心情轻松地把手机扔到床尾,又跑到堂屋里去听隔壁的动静。
这一块没有划分停车区,严峥家门口不知怎么的,都成了各家各户默认的停车区。外头叮叮哐哐地响着,路易然在心底偷笑了两声,没有出门,就坐在院子里听隔壁的动静。
外头的严峥头次回来只开了半扇门,此时在清理另外一半门口堵着的车。
这一块有人上班不骑车,还有人车都秀逗了也舍不得扔,各种各样的单车倒在一起堆在他门口。
严峥拧着眉拎起一辆就往榕树底下扔一辆,有下班的人路过这边,看见他,讶异地停住脚步:“严子,你回来住了?”
严峥“唰”地回过头,确定隔壁院门紧锁,听不见外头的响动,才放下手里的单车。
“嗯,”严峥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边放边说,“住一阵子。”
还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愁人。

路易然之后才知道那亲戚是来向自己讨要他哥在公司留给他的位置的。
因为一直没接电话,他堂哥后来硬是一口气打了好几个,上来先让他不要气他爸,然后说职位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他去学习一下。
路易然很惊讶,这才知道那位置陆奉还给他空着,没有给别人。
他这两天内跟着冯子成跑单子,没空打发这种情况,抽时间发了个消息给陆奉,让他把职位取消了,或者给手底下助理升个职也行。
陆奉没回。
路易然就原模原样把自己的信息转发给了堂哥。
又要指责他又要吃他的好处,才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路易然高高兴兴地欺负完人,然后换衣服跟冯子成又跑了一趟工厂。
江市一向是重工业出名,其实也有不少轻工业的厂子。
冯子成网站上用户不够,他就自己拉,靠这么质朴的法子也成了不少大单。
路易然到的时候冯子成正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他蹬了一上午自行车,热得后背衬衫都湿透了。
路易然慢慢走近,端详了一会儿他的样子:“不顺利?”
冯子成喘着气摇头,结果路易然给他带的冰水灌了好几口:“不行。”
今天运气不太好,一口气跑了好几个厂子,都没有经理听他的推荐。
冯子成也觉得奇怪,自从他做了个大单出来后就几乎没有碰上这种情况了,大部分都是别人跟在他身后希望能一起赚钱。
他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瓶水,缓了一会儿后站起来:“走吧,还有一家。”
他显得很有信心,因为这家是手上已经成了的那单工厂老板推荐过来的,之前电话里已经沟通了两回,上次要不是对面老板有事,这笔生意已经成了。
两人到了工厂门口,保安核对半天才让两人进门。
一个职员出来带着他们俩进了间办公室,拿两瓶矿泉水放在两人跟前:“经理还有事,你们在这里等一等。”
冯子成有点热,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没找到空调,只好开窗户。
两人等了挺久,路易然喝第三口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显出点不近人情的冷酷来。
冯子成在一旁坐立不安,终于琢磨出今天这情况好像是被人针对了。
这是江市一个比较大的加工厂,在当地口碑也好,冯子成老早就看中了,他凑到路易然耳边,低声把最近的事也都说了。
路易然听懂了,眯了眯眼睛,站起身:“不用谈了,我们回去。”
冯子成傻了:“不谈了?”
路易然转头睨他一眼,他的桃花眼极漂亮,眼睫漆黑,眼睛黑白分明,看过来的那一眼惊心动魄:“谈什么谈?都骑你脖子上了还谈?”
他起身推门出去,正撞上姗姗来迟的经理。
经理被撞得后退一步,眼底闪过不耐,看见路易然后脸上又露出个笑:“是冯总吧?”
路易然没理他,擦肩走了。
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追出来的冯子成和他撞在一块,两人都愣了愣。
路易然走到屋外头,见冯子成没出来,心里有数。
他找了个树荫待着,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冯子成灰溜溜地出来了。
他笑了一声,目光打量了周围一圈,寻找着有什么可以打车的地方。
冯子成垂头丧气地走到他身边:“真没谈成。”
路易然说:“这里怎么走?”
冯子成也在周围看了一圈:“从这个厂子后头直接穿过去,能上大路,那里有三轮坐。”
他带着路,很苦恼地想来想去:“这不太对吧?我赚钱,他们也赚钱,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挤兑我。”
路易然:“等你倒闭,然后他们自己上手做不是更好?”
冯子成露出了相当费解的神情:“可是没有我,他们也卖不到国外啊。”
别说是找合作商了,这其中□□,海关,货运,哪个环节都能拦一遭。
路易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出答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严峥给自己发了消息。
路易然很轻地挑了下眉,有点惊讶。
严峥这人硬假正经,自从上次两人说开后就没有主动找过他,今天是怎么了。
他站定,点进去发现是条彩信。
他有点乐,严峥是他手机联系人里第二个给他发彩信的人,前一个是私家侦探。
土死了。
路易然选择下载彩信,手机加载了一会儿,屏幕上忽然蹦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他站在拐角转头和冯子成说话的照片,拍得很模糊,很符合严峥那个破手机拍出来的样子。
路易然有点惊讶,转头搜寻了一会儿,看见道路转角处露出辆悍马的后半截。
他看看,站在原地也拍了一张,按手机发彩信。
【你怎么在这儿?】
严峥:【来抓周煜,上次给他放了假,就一直躲在他哥的厂子里。】
路易然:【他人呢?抓到了?】
【还没,他和他哥去别人厂子里了,我在等。】
严峥打字好慢,这几个字起码花了三分钟,路易然有点怀疑他是手写的或者一个一个按拼音的。
他在心里拉长了声音把这一句话念出来,带了点调笑的意思,像是树獭。
——我——在——等。
屏幕上猝不及防又跳出一句话。
【你要走了吗?】
路易然愣了一下,有点别扭。
这几个字打得倒是挺快啊。
冯子成绕着路易然转了两圈,摸不着头脑:“我们不走了吗?你站在这干嘛,这地方打不着车。”
路易然“嗯”了一声,跟着他走,手上还按着键盘。
【对呀,拜拜。】
车里,严峥坐在车窗边,见路易然和上次那个小兔崽子一起走了。
他抿了下唇,收起手机,没再追问。
两人穿过这个工厂的厂区,那辆造型粗犷的悍马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
路易然哼着歌走,心情好上不少。
冯子成带他走的是这个工厂厂区里面的路,从后门直接岔出去,能近很多。
快到后门时,两人听见混乱的争吵,还有□□的碰撞和推搡声。
路易然觉得这动静有点耳熟,眨了眨眼。
两人转过拐角。
后门站了群蓝色工服的工人,刚才那个经理为首,正和门口几个人僵持着。
“你们想违约?还想坑我们的违约钱?!”
“是你们的零件产品不合格。”
路易然和冯子成的步子顿了顿,两人只犹豫了一瞬,面前起矛盾的这群人已经争红脸,冲上前互相揪衣领了。
冯子成见状当即想要原路返回,结果被路易然拉住。
路易然说:“等一下。”
他捕捉到了个眼熟的黄毛。
路易然站在原地,目光很快扫过众人,从里面捕捉到了另一个眼熟的男人,是上次一起吃饭的周凡。
周凡正站在一旁烦躁地制止手下人闹腾,年轻气盛的周煜和对面几个青年互相瞪视着,被周凡拉住。
他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正放在耳边打电话,让严峥来镇场子。
这个厂子原本一直和他们合作的不错,从几个月前开始处处挑刺,今天彻底摊牌说要解约,还说他们东西质量不过关,才要解约的。
周凡在电话里把事情说了,手下一个没按住,周煜跟条疯狗似地窜了出去。
“管不住你了是吧!”
周凡骂了一声,匆匆讲了两句就要去拽人,结果发现周煜没动,僵在原地。
周凡也发现有个人在旁边看热闹。
他不耐烦地想赶人,转头后愣了下,下意识摸了下手机。
路易然也跟着他的动作低头,笑了一下,像是一株花在随风招摇他的花瓣:“要通风报信吗?”
周凡尴尬地收起手机。
不是他不想打电话,是人盯着呢。
“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们差不多,”路易然,“被耍了,准备打道回府。”
周凡:“...那挺巧。”
路易然听见这话笑了一声,周凡和赵子俊不一样,要是赵子俊在,能给他说出花来。
周凡心情复杂地站在一旁,心下惴惴,他们几个兄弟都知道严峥在追人,但是严峥镇场子的时候可凶了,要是把人吓跑了,会不会把账算在他头上?
严峥很快来了。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走来的时候面色紧绷,表情比往常还冷一些,嘴角向下撇着。
他看见这边混乱的场景眉目一沉,硬挺的面部棱角看起来相当唬人。
周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从他走过,径直插入混乱的人群中。
路易然站在不起眼的拐角角落,周凡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严峥也没发现。
严峥加入这混乱的场景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些工人被他像是拎小鸡一样一左一右分开,严峥定海神针一样插在中间,阻止了这场暴力事件进一步升级。
严峥转身对着周凡的人训斥道:“有什么事情走法律,闹有什么用!”
他说的一本正经,路易然看得直挑眉。
站在后面的经理轻咳一声,按掉没拨出去的报警电话:“严老板说得对。”
严峥一转头,淡淡地看着经理,并不说话。
他眉目狭长,眼睛的形状锋锐得吓人,沉下脸时比一般人看起来阴沉得多,再加上壮硕高大的身形,像他才是随时都有可能上来找麻烦的那个。
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严峥把人都唬住,这才拎着周煜的领子,把他从这堆人里拽出来。
严峥以前跑车,路上还遇到过拦路收过路费的,偷货的,连续一个礼拜睡不好觉,下来时的脸色直接把小偷吓跑。
他遇到的事情多,这种情况几乎是家常便饭。
他把周煜训了一顿,感到旁边一直有一道视线追随着自己。
他以为是周凡那小子,阴着脸转身想把这人也一起训了,结果看见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他很明显地愣了下,刚才还显得相当的凶悍的脸庞忽然变得有点呆。
路易然靠在旁边,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站直了,歪歪脑袋。
他见严峥跟着自己一起动了下身子,笑了起来。

严峥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四肢的控制权,男生带着一点调笑意味的目光将他缠住。
路易然见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靠近,于是看看他和自己的距离:“干嘛,鞋子被胶水黏住了?”
严峥当即抬脚走过去。
他长相硬朗,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天生就凶,路易然看得手痒,想揪一把。
严峥没察觉他的蠢蠢欲动,或者根本不在意,走近后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路易然好笑地反问:“不是你看着我走过来的?”
“还是说——”他拉长了声音,“你没有一直盯着我?”
严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当然没有一直盯着你。”
周凡在旁边看得直闭眼。
路易然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严峥站在路易然身边,冯子成都快要自闭了。
他以前和严峥说过两句话,觉得他像□□,虽然知道路易然和这个很凶很吓人的老板熟,但是也没有想到熟到能开这种玩笑。
说起来,路易然是同性恋吧,这个老板知道他性向后会不会以为他在性骚扰啊。
冯子成背后冷汗涔涔,在后面偷摸地抓路易然衣服。
路易然反手按住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意思是知道了,马上就走。
这大老板似乎察觉他的动作,转过头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愣是吓得冯子成不敢再动作。
周凡见局势平定下来,把几个小工叫到自己身边来,一人发了根烟,让他们先回去。
经理见报不了警说有人闹事,也打起圆场来:“这些事都可以商量,不用闹这么大。”
周凡没搭理他,挥挥手示意跟来的几个人散了。
这种情况不能动手打架,但是没几个工人一起来,对面根本不会把来人放在眼里。
周凡带着人回厂子里,严峥也要一起过去。
一群人呼啦啦散了,路易然见没事了,想和冯子成一起去坐小三轮,忽然感觉自己被拉了一下。
严峥似乎也克制着,只是拽了他一下就很快松开。
路易然像是抓到他的小尾巴一样,睁圆眼睛,低头指他作案的手:“收回去也没用,我看见了!”
他伸长手臂,十指张开,手指又长又细,支着细棱棱的。
他指着完全看不出变化的一块皮肤说:“被你抓红了!”
那块皮肤细腻又白皙,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
路易然原本以为在他面前会很好脾气的严峥会认错,或者索性不说话。
没想到严峥忽然俯身凑近,仔仔细细地瞧了起来。
严峥凑得太近,路易然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呼吸间灼热的热气,从指尖缓缓涌到指缝间,像是被一点点蚕食。
路易然脸陡然红了起来,收回手:“脏死了,都弄我手上了。”
严峥直起身“嗯”了一声。
他单手插在兜里,直起身时目光落在路易然的手指上:“我可以载你回去。”
路易然“哦”了一声:“可是我没坐过小三轮。”
看起来还挺想坐的。
严峥听见这话似乎笑了,路易然狐疑地看过去,却见他神情冷淡,唇线紧绷,视线淡淡地落在前方,并没有笑过的意思。
严峥说:“没事,那你先去坐。”
路易然狐疑地跟着冯子成走了,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小三轮和他想的的不一样。
红色的小三轮车身上布着黄色的锈迹,车后用防水布盖起来当做天棚,有时候狭小的车厢里挤着好几个人,整个车厢都臭烘烘。
路易然见过这种类型的车,小时候他刚出国,不知道会被抢劫,独自坐车去了很远的博物馆,回来的路上被抢劫了,一步一步走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他看见有人能坐在这样的车上甚至还有点羡慕。
路易然有点新奇地看着这辆和记忆里造型相似但是截然不同的车。
冯子成急匆匆拉着他上了一辆空车,因为再晚一点工人下班,这种车就要靠抢的了。
“我们两个人坐一辆,不会挤的。”
路易然同意了,他已经拒绝了严峥,一定要坐一次小三轮。
车里有一点臭,他只好坐在靠车门的边上,用指尖捻起三轮车两边的帘子,小心翼翼掀起来,把脑袋凑过去,试图吸外面新鲜的空气。
冯子成看看他:“易然?”
易然要被熏跳车了。
路易然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尽量屏息。冯子成从他身边凑过来,看见那透明帘子,应该是冬天用来挡寒风的,但是夏天没取掉,不少人靠着,留下了一点模糊的痕迹。
路易然也注意到了,很小心地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捏着。
冯子成伸手帮他把挡着的一长条透明帘都挂到座椅后面去,可是没两分钟又掉下来,这么来回好几次。
小三轮咕噜噜滚出五十米,路易然的板鞋已经踩在车沿边上,看起来跃跃欲试地要跳下去。
这几天没下雨,空气炎热又干燥,小三轮在地面涌起的热浪中穿行,路易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炒锅里面的死鱼,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被晒。
小三轮忽然停下。
车上的人都跟着晃了晃,前排的大叔停下等红绿灯,嘀咕道:“这么大的车,开这么慢?”
路易然眼睛动了动,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过了几秒,他的视线里缓缓滑进一辆越野。
越野车身纯黑,流线形的车身线条利落分明,还有点儿眼熟。
悍马停在了小三轮旁边,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周煜坐在驾驶座非常积极地朝他按喇叭。
路易然探脑袋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往后座看。
后座的车窗早已降了下来,严峥的目光落在他踩在车沿边的白色帆布鞋上,又缓慢向上攀爬,停在了路易然的侧脸上。
路易然像是真的没坐过小三轮,脸上都热得红扑扑的了,布着点晶莹的密汗,眼睛很亮,都是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快乐。
路易然看看他:“为什么不说话,在装酷吗?”
周煜听了哈哈大笑:“我严哥不用装就很酷!”他喊路易然:“要不要上车?严哥说你们是邻居,可以载你一起回家。”
严峥说:“嗯,三轮已经坐过了,要不要坐这个回家?”
路易然回头看冯子成,冯子成立刻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家和你家不顺路,我自己坐回去就行了。”
路易然“哦”了一声,严峥又把人吓到了。
他没有去强求,前面红灯跳秒,进入倒数,路易然思考结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很矜持地点点头同意了。
小三轮师傅开着车停在路边,严峥先一步下车,走过来帮他把捏住的帘子挑开。
他手比路易然大了一号,撩起帘子的姿势随意,像是做了件随手的事情,站在旁边等他下来。
路易然很自然地从三轮车里钻出来,坐上了后排,发现前座周家兄弟都在。
小三轮师傅一踩油门,整辆三轮就呼啦啦飞了出去。
路易然目送小三轮跑掉,这才把脑袋转回来。
严峥刚刚从另一头上车,关上车门,长手长脚占掉了后排好大一块位置。
周凡把脑袋往后转转,和路易然搭话:“我们等会儿去吃饭,你去不去?”
路易然:“不是回家?”
周煜“嘿嘿”笑了起来:“得先把你骗上车才能问嘛,要是不去,我们就送你回家。”
路易然心里盘算着,结果转头的时候看见严峥轻轻地皱了下眉,仿佛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问。
路易然知道这件事周凡恐怕没有和他通过气,做坏的心思就像是小猫爪子在心里挠一样,他清了清嗓子:“远不远?”
严峥开口要说话,周煜抢话道:“离你家很近的!吃完我们顺路把你和严哥一起送回去!”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严峥扭过头不看他,盯着车窗外,他只能看见这人一个后脑勺。
“好,”路易然慢吞吞地对着后脑勺同意了,“走吧。”
周煜一打方向盘,车就上了另一条路。
外面的路有点陌生,路易然戳戳严峥:“你查的怎么样?”
严峥原本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闻言转头看了他的手指一眼:“剪电线和今天的事都是姓徐的捣的鬼。”
路易然:“然后?”
怎么要他问一句答一句。
严峥伸手要把他的手推回去,还没有碰上路易然的手指,路易然自己就先把手“蹭”一下收回去,警惕地看着他,有一点嫌弃。
“你的手碰过帘子了,脏脏的。”
严峥没说话,伸手捏着他的手,按回路易然腿边。
路易然要炸了,严峥松开手后说:“我用的不是这只手。”
路易然“哦”了一声,又坐好了。
“今天那个厂子也是徐老板的,”严峥说,“你们被放了鸽子?”
路易然“嗯”了一声,把冯子成今天被折腾来折腾去的事说了。
严峥听完后:“你朋友不适合跑业务。”
路易然:?
“还好吧,他已经跑成了好几个。”路易然说的重点又不是这个,他强调,“要不是这次有人搞他,是能搞起来的。”
严峥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后说:“我做生意也被搞过。”
路易然把玩自己的手机:“他还小嘛。”
冯子成是他的学弟,性格也内向,路易然对他印象不错,这个路子做没了也没关系,路易然在国外也有人,可以找别的买家。
严峥彻底不说话了,他垂着眼睛,锋锐的眉骨在他眼窝下打出一道阴影,显得目光深邃,有些不近人情。
开车周煜也听见路易然的话,笑的像是一只打嗝的大鹅:“正常,姓徐的手段太脏,小弟弟扛不住太正常了。”
路易然挑起唇角:“叫人家小弟弟?你多大?”
周煜顾左右而言他,把这个徐老板的事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甚至严峥都差点被阴过。
路易然也跟着笑了下,他的笑意浅浅的,带着点天生的散漫,一边听着周煜聒噪的讲话,手指一边漫不经心地轻点在车沿边。
严峥的目光静静跟着他的指尖,一言不发。

一行人下车,车停在一个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酒店外。
海市不喜欢这样的风格,但是江市却很常见,路易然一开始还会被闪到眼睛,后来就习惯了。
一行人进了包厢坐下,严峥坐在他身边,垂眼看着菜单
他这一路都很沉默,路易然觉得他在憋着什么大招,等了又等,等到几个人都吃完了他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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