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怎么样了?”大巫关切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大巫没有看错,眼前的神兽看他的眼神,跟之前的冷漠和敌对已经截然不同,内里似乎多出了些许同情和怜悯。
但这情绪只停留了片刻,便如雾般消散,一股近似神性的冷意重新覆盖其上,好像传承记忆的作用也不过如此。
神兽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淡漠而平静:“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老者眼中浮现一丝悲哀:“难道,恢复了传承记忆的您,仍然选择站在人类那一边?”
神兽淡淡回应:“眼下不是我选择站在哪一边,而是噬梦藤的核心已经被他们找到了。你们如果不立即撤退,恐怕会全部陷在这里。”
老者大惊失色,立即派人去打探。
片刻之后,几名族人匆忙跑来,神情惊慌,低声禀告:“大巫,噬梦藤的核心已被毁掉大半,藤蔓的再生能力也已失效……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大厅内的圣裔族闻言,顿时响起一阵不安的低语,恐惧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
他们之所以能够安然在这片新开辟的山谷中过着怡然自得的桃源生活,全靠噬梦藤在外看家护院。一旦噬梦藤核心被清理,失去了再生能力,所有的安宁将会化作泡影。
族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陈陌,老者也急切地扬起头问他:“您能不能帮助族人解除此难?”
神兽垂下来的目光平静中带着几分漠然:“我给您最大的帮助,就是放您跟族人离开。”
陈陌恢复了传承记忆后,像是被洗涤了关窍,内心变得无比清明。
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意识中变得格外清晰,他的精神体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随着意识的扩散,方圆数十里的动静在他的脑海中如同画卷般铺展开来,一览无余。
而他此刻感应到,沈君尧正带领着一队超能者,迅速向噬梦藤的核心区域推进。
噬梦藤在他们的攻势下迅速枯萎,藤蔓蜷缩入地底,大片植株如同被战火吞噬般焚烧殆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息。
核心已被掘出,噬梦藤再无生机,失去重生能力的它们变得脆弱不堪:有的被连根斩断,有的在炮火中化为碎片,有的则在烈焰中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陈陌也感知到山谷中的圣裔族人开始骚动。原本安静劳作的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面色由原本的平和转为惊慌失措。
不过,他们似乎非常习惯于这样的突变,短暂的慌乱之后便迅速恢复秩序,开始有序的收拾物资,准备撤离。
完全化作兽形模样的陈陌站在议事大厅的中央,目光冷冽地扫视着面前的同族人。
他们以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他们的最后希望。
大巫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孩子,你是血统纯正的圣裔,可以化身完整的白泽兽形。或许,只有你能拯救我们,抵挡这些人类的入侵。”
陈陌却淡漠地摇了摇头:“不,我挡不住。他们中有一个非常强的高手,以我目前的实力很可能不是对手。即便我能够打赢……”
话到这里,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便他能够打赢,也未必会为了他们出手。
他原本想说的这句话,被脑海中的另一道意念强硬地阻止了。
他于是没有勉强说出这句惹人非议的话,只淡淡地重复先前的提议:“你们撤离此地吧。现在离开,我不会阻拦。”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圣裔族人满怀希望的心上。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默,族人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困惑。
有年轻的圣裔族忍不住站出来质问:“你可是我们的同族!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被赶尽杀绝吗?”
事实上,他们最初对陈陌的期望并不高,只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混血后代,并无太多奢望。召唤他回归,不过是为了避免他站在人类一方、伤害噬梦藤。
然而,当他在觉醒传承记忆后化为白泽的模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族人们的期望顿时被拔高,连大巫也忍不住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大巫不放弃地继续劝道:“这片家园得来不易,你也看到了,此刻我们即将失去噬梦藤,也失去了唯一的屏障,一旦那些人类入侵,我们又将陷入无止境的逃亡。孩子,你是我们圣裔族的未来,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一定有办法,就帮帮族人吧!”
陈陌却对这份被强加的重任毫无兴趣,始终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平静地陈述事实:“我能感觉到,他们已经抵达山谷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将圣裔族人最后的幻想切得粉碎。
族人们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知道撤退已成唯一选择。
大巫看着陈陌,目光复杂,最终无奈地叹息。
直至此刻,他总算从狂喜中清醒,却也并不失望。
在他们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白泽,确实是这样的,祂冷漠、无情,却智慧、强大。
虽然眼下没有对他们出手相助,可白泽生性护短,血脉的联系是切不断的。
来日方长吧。
大巫心道。
圣裔族人带着深深的失落撤离,离开时的眼神复杂,既有对陈陌的期待,也有最终没看到任何转变时无可掩饰的失望。
看着这些圣裔族在大巫的指挥下,排着队伍进入某个可能具有空间传送功能的巨大圆环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陈陌的内心突然爆发了剧烈的冲突。
事实上,接受那几滴圣水的洗礼之后,他的脑海中确实多出了不少信息,用浩如烟海来形容绝不为过。
同时,也好像多出了一个自我意识。
那是一个有一半神兽白泽血脉的“高贵意识”,继承了白泽一部分“全知全能”的能力,除了白泽一族共有的祖辈记忆,所有发生在陈陌身上的事,哪怕发生时他全无记忆或意识,他全都记起来了。
陈陌记起了自己的身世,他的父亲是神兽白泽,祂与一名人类女子琅琊王氏相爱,并生下了他。神兽和人类的恋情遭到了天父的惩罚,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被收人盗走,被藏匿在闹市的后宅之中。
那收人被他的血肉所吸引,原本打算等他长大再来取用,谁知那后宅妇人如此歹毒,竟等不得他殒命,命人将他推下了悬崖。
明明是幻境中经历过一次的事情,此刻再看,竟是截然不同的角度。
他看到自己在雪地里遇到一条渡劫将死的小蛇,一时怜悯心起,将它护在了心窝。那时的他不知自己身为白泽后裔,血肉呼吸都是至宝,竟令那小蛇起死回生。
当时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小蛇相依为命、彼此依靠,度过了冬日严寒。却不知神兽后裔的体质有多么强悍,在那样的雪夜,他即便待上一年也不会轻易出事。
他能顺利活着回去,根本就是必然,与那小蛇全无半分关系。
而那小蛇机灵,虽未开智,也知道跟着他有好处,此后就缠上了他。不仅日夜厮缠,甚至诱他肌肤相亲,窃他元阳,之后顺利开智化形。
可笑他那时情根深种,天真地以为自己与小蛇是两情相悦,当收人捉住小蛇威胁他时,他竟也当真热血上头,愿意为爱赴死。
不过,算那小蛇有些良心,他假死闭气的五百年间,那家伙从未放弃,想尽了办法一次次尝试复活他,最后终于成功。
却因为无法招架被他血肉吸引来的那些猎食者,而将他送给了陈家抚养。
大量回忆的涌入让陈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分裂感。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分明是新生出来的,高贵冷艳,睥睨一切、质疑一切的“新我”。
一个则是为五百年间沈君尧的孤独和深情而动容,为自己竟然不是陈家真正的孩子而感到失落的,原先的“本我”。
本我跟随新我一起内视记忆,同样的画面,两个自我意识做出截然不同的解读。
本我能够感知新我完全否决小黑和沈君尧的感情的解读,却并不放在心上。
拒绝圣裔族大巫的那个,当然是新我的意识。
陈陌发现这个新我意识不禁对他和沈君尧之间的感情不屑一顾、对有着一半血缘的人类不屑一顾,对流着同样半兽之血的圣裔族,也一视同仁的,无差别的不屑一顾。
陈陌猜想,这可能跟白泽一族的性情有关。
传承记忆告诉他,白泽是上古神兽,虽然是祥瑞之兽,但其实冷漠无情,就像天道。
这个新我意识就很像遇到母亲之前的父亲。
或许是因为超凡的智慧,又或是因为高贵的血统,总之性情桀骜,目空一切。
陈陌对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性格其实没有任何意见,可他竟然抢占自己的身体主导权,代替自己做出决定,这就让他十分恼火了。
“你凭什么这么擅自主张?”
陈陌“本我”的质问在脑海深处回荡,带着浓烈的不满与愤怒。那个时候他曾经试图抢回自己身体的主控权,感受到的是身体被某种强大而无情的力量所挟持。
“这也是你的决定,不是吗?”“新我”意识的声音则从容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但这是我的身体!该由我来决定怎么做。”陈陌“本我”不甘示弱,语气变得更加尖锐。
新我意识并没有被激怒,只是冷冷地反问:“放圣裔族撤离难道不是你也希望做出的选择?还是说,你想让他们被人类队伍全歼在这片土地上?又或者,你想加入圣裔族,与这些人类的队友对抗?”
陈陌本我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新我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如果由他来做决定,很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新我分明感受到本我的迟疑,“我们是一体的,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
“这只是一次巧合。”陈陌本我本能地抵触这种无法自主的情况,“如果下次我们有不同的结论……”
就在这时,新我意识忽然出声:“来了。”
还没说完的陈陌本我:“……什么?”
新我意识淡淡地说:“你担心会遇到的情况,沈君尧来了。”
陈陌本我:“?!!!”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沈君尧带着一队超能者冲了过来。
陈陌化为人形,扫视四周,看到散落的衣物碎片,内心一阵慌乱。
新我似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意念一动,那些布料便恢复原状,整齐地穿在陈陌身上。
沈君尧冲进来的瞬间,看到的正是陈陌衣着整齐、冷静地转过身的模样。
他眼中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焦急,大步走近陈陌,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关切:“你没事吧?”
陈陌安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君尧盯着陈陌,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陈陌看他的眼神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具体怎么表达,却很难说清。
第65章 有点心事
沈君尧总觉得,陈陌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疏离,仔细去看,他又分明在对着自己浅笑,虽然笑容有些疲惫,但眼中是熟悉的爱恋和信赖。
沈君尧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甚至偷偷调动精神力查探。
他确认眼前之人就是陈陌,只是不知道他在这山谷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好像有点心事的样子。
不过眼下任务在身,他只好将疑问暂时压下。
确认陈陌无事,沈君尧便下令继续清理。
噬梦藤的核心已被完全铲除,并且按照收容流程进行了妥善的处理,失去支撑的噬梦藤对付起来就轻松多了,彻底铲除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原本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摆脱的藤蔓,如今如同任何一株普通杂草那样,被集合的队员们轻易的清理,大片大片地被铲除、焚烧。
与此同时,正在外围的赵队长通过直升机观察到这一现象,迅速下令所有人协助行动,短短两日内就彻底收复了噬梦藤占领的城镇。
任务表面看起来圆满结束,但沈君尧和陈陌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丽城。沈君尧来前就被告知,此次事件背后可能跟灵息会有关,但这次灵息会的影子都没摸着,他不搞清楚这件事,回去可没法向庄慕恒交差。
陈陌自然跟他共进退。
只是这几天,陈陌的状态始终有点提不起来。沈君尧关切的问他怎么了,陈陌便找了个听起来就很合理的借口打发了。
沈君尧猜到他可能有事,几番追问陈陌都不肯说,他也就不再勉强。让陈陌留在基地休息,他则带人回到山谷,去追查线索去了。
陈陌没有表示反对。
事实上,他最近的情况确实有点不大好。
应该是传承记忆觉醒的后遗症,他每天都有点睡不醒的样子,一直陷在各种梦境带来的影响中,或者说,那其实并不是梦境,而是各种繁杂信息在他脑海深处具像化的过程。
这天他吃过早饭,回到赵队长为他和沈君尧提供的独立营帐,倒头便睡。
合眼时,他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片山林,眼前山峦叠翠,古树参天,空气中漂浮着湿润的草木清香。山间雾气缭绕,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兽吼。
年轻貌美的女子慌张乱走,她原本是踏青而来,却意外迷失在了这片山林。陈陌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害怕与不安,她警惕地四处张望,提着裙摆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声,冰冷的兽瞳在林间闪现,带着嗜血的光芒。
那是一头凶兽,朝女子步步逼近,猛兽身形巨大,踩在林地间的动静却极为轻微。
女子颤抖地后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个瞬间,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兽鸣,低沉而悠远,带着某种威严的力量。
一头雪白的神兽无声出现在女子面前。
它的身姿修长而优雅,头生双角,双瞳如星辰般明亮,身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辉。
那正是神兽白泽,陈陌的父亲。
它默然地站在女子面前,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将那凶兽逼退了数步。凶兽似是畏惧,低吼一声,转身逃入密林,消失无踪。
女子缓缓睁开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白泽,眼中满是惊异和感激。白泽则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似有万般情意却深藏不露。
之后便是一片浓雾,场景模糊片刻又重聚。
神兽白泽与女子在密林间漫步,女子向它诉说着什么,白泽用温柔的目光回应,偶尔低下头轻轻蹭她的手,分明已经心意相通。
又是一片浓雾,画面再转,女子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孩子长着跟女子别无二致的美艳容貌,白泽目光柔和,注视着他们母子,眼中满是无声的爱与守护。
它低头长吟,点点纯白的光芒从它的额间溢出,缓缓覆盖在婴儿的眉心,形成一道古老的印记。
这是白泽一族给予孩子的礼物。
一道来自父亲的传承记忆,其间蕴藏着白泽一族引以为傲的智慧宝藏,等待他成年之后觉醒,伴随他度过漫长的生命。
陈陌站在这画面之外,像是安静旁观,又像是置身其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神兽白泽的目光穿透了岁月,落在他身上,那种温柔而厚重的父爱,让他即便隔着数百年的时光,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
画面渐渐褪去,只余下那片静谧的密林。
神兽白泽和女子相拥而立,身影缓缓被浓雾吞噬,仿佛他们的爱意也随着时间一同隐没在这片古老的山林之中。
陈陌猛然惊醒,发现这段记忆独立于其他的记忆之外,包括父母之后遇到的惨烈经历,都被隔绝。
就好像他的白泽父亲,想要把这段美好的记忆永远独立封存,不受任何干扰。
只是翻了个身的功夫,陈陌再度陷入沉睡。
这次他进入了一个晦暗的梦境。
四周的温度很低,阴冷的气息像潮水般将他包围。
他的视线穿透了朦胧的迷雾,停留在一处破败的院落。
枯草丛生,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庭院中一片死寂,这是一处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他看见了自己,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放在一个竹篮中,仰面朝天,搁在院落中央的一块黑色石头上。
婴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而无助。
陈陌觉得自己仿佛也呼吸不过来一般。
一个黑袍男人就站在石头前方不远处,俯身凝视着他。
月光下,男人的脸被半边兜帽遮住,只露出一丝阴森的冷笑,眼底闪烁着贪婪而邪异的光芒。
黑袍男人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指间夹着一张黑色符纸。
他沙哑着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竟然真的是白泽的血脉,苍天有眼呐,贫道竟然也有今天……”
上古神兽白泽与人类女子所生的孩子,这种血脉纯净的后代,若顺利长大,将会成为绝世强者。然而,当他处在襁褓之中,是一生最脆弱的时候,他只会是邪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有着白泽一半血统的血肉,足以让他提升修为,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可惜啊,你还是太小了些。如果你能长到成年人那么大,我必将飞升上界,长生不老。”黑袍男人自言自语,“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等。只是你在我手里,一则日日经受考验实在难耐,再者,万一叫旁人给察觉摘了桃子……不妥,不妥。”
黑袍男人苦思冥想,不时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算计。
最终,还真叫他想出了法子。
他小心地将那道符咒贴在婴儿的眉心,森冷的符纸瞬间封印了婴儿身上的神兽气息,将他的力量压制得毫无波动。
然后,黑袍男人趁着夜色,将他放在青阳城首富夫人的床头。
换掉了陈家原本的孩子,把神兽白泽的孩子送给他们。
他担心那夫人宠溺这孩子,叫他长大了东奔西走,漏了行踪,于是设法将那夫人也害了,为那富户选了个野心勃勃的继室。
做完这一切,黑袍男人远远的避开了他的秘密宝贝。
唯恐自己的行踪惹来其他的觊觎者。
他显然为自己的计划得意不已,陈陌留意到,他离开青阳城时,嘴角的笑意冰冷而残酷。
画面一转,大约便来到了二十年后。
黑袍男人如约而至。
小心计划多年,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时刻。
然而,当他步入藏匿那孩子的院中,准备美食一餐时,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书房的屋檐上,暗影中,一双冰冷幽绿的眼睛正沉沉地注视着他。
那是一条黑蛇。
庞大的身躯盘踞在屋脊之上,蛇瞳竖立,透出无声的威胁。
黑蛇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黑袍男人,身躯微微收缩,似乎只要对方靠近一步,便会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黑袍男人眉头微蹙,眼神变得阴冷起来。
他没有想到,在人类家中竟然还隐藏着一条实力不俗的蛇。面对这股突如其来的威胁,他暗自咬牙,目光中闪过几分忌惮。
“竟然有蛇在守护……”他喃喃自语,眼底的贪婪转化为愤怒,但最终他冷哼一声,压抑下心中的杀意。
蛇的气息强大,他并没有把握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黑袍男人站在暗处,面色阴沉,久久地注视着书房中、灯影下,那个已经初长成的翩翩公子,最终,满怀不甘地退了出去。
梦境的画面再一次变幻,陈陌这次来到一处阴森而诡异的密林。
地面上浮动着淡淡的血色雾气,空气中充斥着阴冷的死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处巨大的法阵上,阵法的边缘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符文,泛着幽幽的红光。
法阵中央,一条巨大的黑蛇被无数锁链缠绕着,正在奋力挣扎。它的尾巴不断抽打着大阵,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身体扭动着,蛇瞳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
那些符文不断闪烁着异的光芒,使它的挣扎显得无力而徒劳。
陈陌心头一震,意识到这正是收人为他布下的陷阱,而此刻,小黑竟然已经被困在阵中!
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朝着阵法中央冲去。就在他刚踏入阵法的瞬间,地面上那些符文顿时大亮,化作一圈圈血红色的光环迅速扩散,法阵捕捉到新猎物上门的讯息,开始疯狂地收紧锁链。
陈陌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冰冷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与小黑一同死死缠住,锁链仿佛带着剧毒一般,触碰到他的皮肤就灼烧出血痕,一种刺痛灵魂的可怕压迫感,令他几乎窒息。
小黑原本已经奄奄一息,觉察到陈陌的气息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他也被抓,眼中的愤怒瞬间转为痛苦与自责。
它拼命扭动身躯,试图冲向陈陌的身边,但锁链越缠越紧,几乎要将它的鳞片压碎。黑蛇的身体逐渐染上鲜血,血色在锁链上绽放出一片片刺眼的斑驳痕迹。
陈陌也在剧痛中几近昏迷,身上的鲜血沿着锁链流下,溅落在黑蛇的鳞片上。
就在这时,黑蛇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眼中的暗红色光芒骤然闪烁,蛇瞳中涌现出无穷的杀意。
下一刻,黑蛇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鳞片泛起诡异的黑光,周身环绕着狂暴的能量。它的力量在陈陌的血液刺激下骤然爆发,黑蛇怒吼一声,瞬间撕裂了束缚自己的锁链,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法阵边缘冲去。
收人站在阵法外,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后退了几步,还想用阵法将黑蛇重新困住,但黑蛇的力量此刻已无法被轻易遏制。
黑影如同疾风般掠过,将收人狠狠逼退到阵法的边缘。
收人仓皇后退,眼神中满是愤恨,但面对黑蛇的怒火,他最终选择了逃离。
法阵周围逐渐平静下来,而陈陌却已是气息奄奄。
他分明只是透过传承记忆在查看这段经历,却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正在沉重地垂下,视线渐渐模糊。
他感到小黑用它冰冷的尾巴轻轻将他卷起。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黑蛇正小心翼翼地将他环绕在怀中,那双蛇瞳里透出深深的哀伤与柔情。
陈陌几乎用沉溺于其间的心情,将这段记忆查看了三遍。
他的新我意识终于受不了,强行切断了他与传承记忆的连接。
陈陌本我丝毫不意外新我有次表现,他也是故意这么做的。
“好叫你看看,我和小黑的感情是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我们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关系,不是你现在耍一耍冷淡就能制造障碍的!”
新我对此的态度,称得上不屑一顾。
陈陌本我意识最近确实憋屈的厉害,因为掌控他身体和言行的都是新我。
关于这个现象,他从白泽一族的传承记忆找到了答案。
年轻的白泽一族在传承记忆觉醒之时,对于接受的海量信息需要时间进行接收和消化,尤其是某些记忆让觉醒者陷入强烈的情绪起伏,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就会萌生出新我意识,暂时接替了他的行动。
类似的情况,陈陌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等他的身心完全能够承受住这些庞大的信息带来的影响,新我就会被他的本我慢慢融合。
到时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陈陌现在只希望,这个高贵冷艳的新我意识,不要给他惹什么麻烦就好。
第66章 爱的抱抱
随着噬梦藤被彻底清理,原本临时设立在腹地外围的作战指挥部和营地也被撤除,沈君尧和陈陌跟随当地的管理局同事回到丽城城区。
赵城特别安排后勤部为他们准备了两间宿舍。
毕竟隔着半个华夏,加上两人没有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的癖好,丽城的这些同事们不清楚他们的婚姻关系,如此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两个房间相邻,钥匙都被交到沈君尧手上,他没对旁人解释什么,等送钥匙的人走了,才随口问陈陌:“你想住哪间?”
他的意思,当然是住一间。
毕竟,他们是新婚夫夫,严格算起来还在蜜月期,夫夫感情很好,那么恩爱的一对。
他甚至都没想起来应该先问陈陌一声,要不要住一间。
于是,陈陌干脆利落的拒绝显得格外淡漠和无情。
他说:“我们一人一间。”
沈君尧愣了一下,眼神不禁黯了下来。
他终于确信自己这几天的感觉没错,陈陌从噬梦藤腹地出来之后,就跟他疏远了不少。
回想起来各种迹象很多,即便不在人前秀恩爱,他们最近的相处也过分“规矩”了。根本看不出是新婚夫夫,更像是一起出差的普通队友。
沈君尧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看陈陌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只能勉强笑了笑:“好。”
这个表情和语气,让识海中中的陈陌本我心都快碎了。
他严肃抗议:“你这算什么行为?这样会让他难受的。”
新我不以为然地笑了声,这条蛇会那么脆弱?
他淡淡解释:“我们现在有那么多传承记忆需要消化,眼下要保持安静和独处,哪有时间跟他亲亲我我?”
本我愤怒地反驳:“那你不能好好跟他说吗?你这样简直在离间我们的感情。”
新我微嘲地回应:“你们的感情不是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吗?如果这种小事就能产生隔阂,或许你需要重新考虑维持这段关系的必要性。”
本我根本说不过他,也抢不过他,只能暗自憋着这口气,努力在传承记忆中搜寻,试图找到克制新我意识的方法。
几天后,还真叫他找到一个机会。
当夜,趁新我放松警惕,本我抢占了身体的控制权,敲开了隔壁沈君尧的宿舍门。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过来开门的新婚丈夫,低声解释道:“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还在适应中,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