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因为猝不及防的情绪让他还来不及收敛,呜咽着发出了声音。
厉云霆的心毫无防备的狠狠一痛。
可下一秒,他仍旧没有其它动作,只留给余思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甩下一个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余思年的余光里。
而转身离开了余思年视线的厉云霆,却当即换了一副嘴脸,对着电话那头的洪星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先这样,挂了。”
可洪星然已经被他前半句难得的温柔哄得心花怒放,此刻躺在床上,脚也不疼了,胃口也大开了。
厉云霆果然是洪星然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连洪天程都觉得不可思议。
洪星然立马要求道:“爸爸,我要吃鸡腿、乳酪面包和忌廉汤。”
洪天程看到自己心爱的宝贝儿子终于肯松口吃饭,也喜出望外,就差自己亲手去准备了。
“好好好,爸爸这就吩咐下去。”
将食物端来之后,洪星然每一样都吃了一大半,这是受伤这些天以来胃口最好的一次。
可他吃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问洪天程:“云霆哥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见洪天程回答不出准确的时间,他又自我安慰道:“可能云霆哥哥也要吃好早餐再过来,早知道我就跟他说一起吃了。”
而后,他又露出了一个担忧的神情,眉头拧了起来:“爸爸,云霆哥哥会不会怪我这么早就喊他,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在洪天程眼里,洪星然做什么都是好的。
他溺爱地安慰道:“傻瓜,你云霆哥哥不是答应过来了吗,怎么还胡思乱想?”
洪星然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吃得更是津津有味:“嗯嗯!刚刚云霆哥哥让我乖乖吃饭就来看我,我要多吃一点!”
这边美味佳肴吃得有滋有味,而余思年那边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厉云霆出门时没有交代给余思年准备任何吃的,所以任何人不敢动作。
平时唯一敢背着厉云霆大胆做些什么的顾宇正好出了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余思年什么苦都吃得了,就是不太能挨饿,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昨晚他的胃已经疼了一晚,加上一夜未眠,他的身体状态明显越来越差,连从墙角起身想去洗手间,都差点撞在墙上。
他眼角还淌着湿冷的泪,去完洗手间之后,又重新在墙角坐了下来,继续彷徨无措地过着一秒又一秒。
厉云霆一路心事重重地来到洪星然家里。
洪星然听到动静,便让人把他扶下床,亲自出来迎接厉云霆的到来。
几天不见,洪星然的气色越来越好了,脸也越发的红润。
毕竟,他从前就算只是小病小痛,洪天程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营养品吃到洪星然想作呕。
莫名的,厉云霆觉得洪星然的状态有几分扎眼。
刚刚在他离开的时候,被关在家里的余思年,还用毫无血色的脸庞面对他,这个印象深深地烙在厉云霆的脑中,此刻变得越来越清晰。
洪星然行动不太方便,周围都是保姆和护工如履薄冰地照顾着,根本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热情似火。
但他在看到厉云霆时,心头还是像有只调皮的小鹿在不停地乱撞。
“云霆哥哥,你终于来啦!你吃早饭了么?这么早过来休息够么?”
洪星然虽然被洪天程惯得娇纵,但他在面对厉云霆的时候,却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担心他饿不饿,累不累……
厉云霆的表情有了松动,突然觉得讽刺极了。
他这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花在余思年身上,担心他磕着碰着,最后呢?
得到的是对方一次次的背叛。
想起因果循环,厉云霆再次开口时,对洪星然的态度好了不少。
“你的脚还没好就在房间待着,别到处走动。”可只有旁人听出,厉云霆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夹杂着任何真情实感的关心,就连他看到洪星然的脚伤严重,也从未露出过心疼的表情。
这时,洪天程从楼上下来,看到洪星然杵在客厅,老父亲的心又紧张一揪,急忙道:“怎么可以站着,快坐好!快坐好!”
每当厉云霆出现,洪星然的脚就走不动了。
几人在高档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洪星然的心思全放在厉云霆身上。
明明他才是受了伤的伤者,却总想着要周道的招待厉云霆。
“云霆哥哥,你吃水果,这是爸爸特地从北海买回来的葡萄,好甜,我特地留给你的。”
厉云霆的神色晦暗不清,就算是洪星然在一旁说得声情并茂,在他这边还是惊不起任何波澜。
但介于洪天程在场,他还是赏脸地尝试了一下葡萄。
的确很甜,可吃到嘴里,还是苦涩一片。
厉云霆这些天过得并不好,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索然无味,现在连甜的都夹带着苦味。
“阿霆,小然这人啊,总是大大咧咧的,但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多关心关心他……”洪天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洪星然能够平安喜乐,如愿以偿。
可厉云霆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态。
以洪天程的资历,他早就看出厉云霆的心思,可为了担心洪星然伤心,他一直没把这件事说破,只是明里暗里吩咐厉云霆要对洪星然上心一些。
“知道了,洪先生。”厉云霆礼貌地应了一下。
厉云霆又摘了一颗葡萄吃,似乎想填满心中空缺的一部分,他的眸色暗了暗,他明白情到深处的痛,可人就是这样,非要摔破头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人。
气氛因为厉云霆的态度缓和而显得融洽了不少,当天中午,他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而忍饥受饿的余思年,被他选择性遗忘在了家里。
顾宇办完事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得知厉云霆外出了,心软的他第一时间选择上楼去看余思年一眼。
即使厉云霆身边的人都口口声声认为这个被关在房间里的余思年,是背叛厉云霆的罪魁祸首,可顾宇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
他怕吧,他怕厉云霆总有一天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再次打开房门,顾宇依旧被角落里的余思年震惊到,只是过去一天的时间,却让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轰轰烈烈的苦难,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好像是哭过,眼角红红的,望着地板的目光有几分空茫。
觉察到顾宇进来,他的表情才微微有了动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反应。
这种假装安好的行为深深灼伤了顾宇的双眼,他身为一个局外人都会心疼,为什么厉云霆这次可以做到这般决绝。
他疾步走近余思年,蹲了下来,小声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宇根本没有想过,余思年从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刻起,厉云霆只给了他一顿饭吃。
余思年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
顾宇不敢擅自去喊医生,担忧地提醒余思年:“你摸摸额头,有没有发烧?”
余思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摇了摇头,半晌才咬咬牙说道:“胃有点疼。”
他描述得云淡风轻,实际情况是他胃痛得干呕了几次,因为没吃东西,所以总是吐酸水,刚刚才稍微好转坐了下来。
顾宇大吃一惊,在房间里找出了一袋养胃粉,是上次厉云霆去度假时带给余思年的同一款。
他拿来热水将它冲开,边说道:“这个是厉先生上回特地让人在国外带回来给你喝的,买了好多……”
都还没来得及全部送出去,两人就决裂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第71章 口中的血水将整个洗手盆染红了
顾宇的话就像剑刃一样又一次撕裂余思年的伤口,神色悲切地不敢抬头看顾宇。
顾宇冲好养胃粉紧忙递了过去,温声说:“快喝了它,看看温度合不合适。”
余思年边道谢边接了过去,只是稍稍抿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这个养胃粉是不能空腹喝的,顾宇并不知道余思年还没有吃上一口东西。
可余思年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他也怕连累任何人,一颗心都在余沫身上。
他恳求道:“顾先生,您能给我拿个充电器么?我想打电话给妹妹。”他无措茫然地和顾宇对视,
他这个要求对顾宇来说有点为难。
如果让厉云霆得知余思年和外界有了联系,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教训余思年。
顾宇目前不太敢冒这个险。
但他没有直接拒绝余思年,他只能暂时稳住余思年的情绪:“厉先生最近的心情特别恶劣,我找到机会就会帮你,你放心,你妹妹现在平安无事。”
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能让余思年感到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的眼睛终于被照进了一丝光亮,虚弱地点头:“谢谢。”
顾宇霎时生出了一种顿挫的伤感,同情地看了余思年一眼,便叹着气出了房门。
厉云霆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他第一时间去余思年的那间房里,而这次和之前的不同,过度虚弱的余思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他缩在角落睡着了,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都好像被针扎一样,唯有睡去才能减轻这种痛苦。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他将脸埋在胸口蜷缩着的膝盖上,时不时因为心里的惊慌而发出虚弱的呓语。
而当下这一切都不会再勾起厉云霆所认为的廉价的不忍,眼里有一触即燃的怒火。
他往墙面扔了一个杯子,陶瓷材质的杯子和地板接触,当即变得破碎不堪。
动荡的声响惊醒了恍惚中的余思年,吓得一时之间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你长本事了!”他将一堆文件甩在了余思年身上,砸在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原来,厉云霆刚收到消息,余思年将杜应泽的公司机密透露给了谢锦安知道,导致“杜眠”集团当下陷入了金融危机。
而谢家的公司,正准备趁虚而入将“杜眠”收购了。
可余思年对于厉云霆莫名而来的火气一无所知,只是抬头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清冽的泉,却不再会荡漾涟漪。
里面只有愈演愈烈的彷徨和惶恐,他不明白为什么厉云霆要这么对自己。
而厉云霆却被余思年和谢锦安之间不清不楚的纠缠激怒得失去理智,又对余思年吼道:“我怕你饿死街头!让杜应泽收留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余思年!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余思年被吼得心神动荡,逃避似的垂下了眼眸,而这样的反应在厉云霆看来,就是默认的最好证据。
额前细碎的刘海遮挡住了通红的眼眶,余思年对厉云霆的控告感到手足无措。
明明屋外晴空万里,余思年却越来越觉得冷,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弓着腰靠在墙角试图找寻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大不了再被厉云霆打一顿,余思年强压住内心的苦涩,告诉自己结果再坏也不过只是被打死罢了。
他这条命本来也是自己强撑着偷来的,只是一直放心不下余沫而已。
其实死了,就等于解脱了。
他这一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同厉云霆在一起之后。
还有相逢后厉云霆对他无微不至的那些天。
余思年总是极力说服自己忘掉在废弃仓库的那段画面,欺骗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甜蜜的。
厉云霆狠狠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他发出的怒气似乎也有回音,在他离开房间后还不停地在飘荡。
他更是不记得要给余思年晚饭吃。
余思年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口中吐出来的血水将整个洗手盆都染红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坚持不到最后一口气再见一面余沫。
于是,在当天夜里,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余思年想尝试着从窗口跳出去。
他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时间等了。
余思年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他住的房间在二楼,有一扇窗是可以打开的,只要大胆一些,二楼的高度其实不算什么。
可他这样怯弱的性格,操作起来总是有诸多不顺的地方。
余思年试探地望了望窗外的局势,只要他爬出阳台,踩在空调外机的位置,就可以壮着胆子跳下去。
下面是草坪,摔下去应该不会疼的。
有什么疼痛比得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痛。
爬出窗外是顺利的,窗口不是很大,幸好余思年身形瘦削,轻而易举就钻了出去。
可当他站在阳台上时,他犹豫了,因为空调外机的接触面不大,并且不确定牢不牢固,要把脚平稳的站在上面,心理素质要足够强大。
其实,倘若不是想留着这条命见余沫,余思年定是毫不犹豫的。
他下午的时候特地照了照镜子,他也在担心现在这样的状态会吓坏余沫。
然而,余思年一切担忧都是徒劳无用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这样。
他的双手刚触碰到了阳台的栏杆,想借力踩过去的时候,外面的警报声响起了。
余思年心头一凉,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低估了厉云霆的实力,竟然天真地认为凭他一己之力可以逃离这里。
余思年的全身酸软得没办法活动了,好像置身于冰冷的海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他站在夜深人静的阳台上,放眼望去,只有愈加沉寂的夜空和一轮皎白的明月,没有繁星点点,没有那个他可以寄托的梦。
威风凛凛的男人带着灼伤人心的火焰出现在了余思年面前,像一只发怒野兽,呵斥了一声:“你这一回又要逃到哪里!去找谢锦安吗!”
余思年眼底噙满了绝望的泪,呆滞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要逃去哪里,他就想见一见余沫,他撑不下去了。
像是笃定余思年逃不出自己的牢笼,厉云霆并没有急于上前抓人。
只是胸有成竹地命令道:“自己回来还是要我动手?”
余思年无神地眨了眨眼,勉强露出一抹苦笑,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狼狈地从阳台又爬了回来。
厉云霆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间隙,冷笑了给他一句警告:“如果一直长不了记性,就别怪我不顾念旧情了……”
余思年被他关进了厉云霆家的地下室,那里常年阴冷黑暗,平时是用来放洪天程一些机密资料的。
暴怒下的厉云霆还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余思年开始不对劲了。
灯光太暗,以至于他都没看清,余思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而余思年平静得可怕,又是选择墙角的位置,乖巧地坐了下去。
旋即,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你可以拿个充电器给我么?我想给沫沫打个电话……”
他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瘦弱的背脊像是被痛苦压弯了,整个人透着孤独和落寞。
没等到厉云霆的回答,余思年又重复了一遍:“打个电话就好。”
余思年不挣扎、不求饶的情绪在阴沉的地下室里显得更是诡异可怕,他像是失了魂魄,只留着一具躯壳。
然而,厉云霆心里愤怒的喧嚣让他甚至都不屑再看余思年一眼。
把人扔在地下室后,只留下一个陌生的背影。
如今的厉云霆,让余思年陌生得认为判若两人。
顾宇深夜被动静惊醒,在客厅开了灯守着,看到厉云霆处理完余思年回来没有准备去休息的意思,他便也一直站在身边。
厉云霆点燃了烟,心不在焉地抽着,夜里的客厅静谧得有些怪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厉云霆抽完一根,又立即点燃一根,看得出心情分外急躁。
顾宇还是没忍住劝道:“厉先生,您就打算一直这样么?”顾宇没有说得太直白,他想劝厉云霆不要一直这么耗着。
厉云霆似乎也筋疲力尽,将未燃尽的烟按灭在了烟灰缸上,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除了把余思年这样关着,似乎别无他法。
这人关在这里,心还是不属于自己。
他到底要怎么做……
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复杂到都没有办法读懂他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谢锦安……”
三人之间的纠缠,身外局外人的顾宇更是没办法看破,只是觉得,倘若余思年真心不爱厉云霆,他是没有资格这样将人强制留在身边的。
顾宇宽慰道:“厉先生,像您这样把他禁锢在您身边,又有什么用?”
可一句话就让厉云霆脸色大变,他的眸色深了深,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是阴郁可怖,握着拳头的手敲了一下桌面,咬牙道:“我所受到的那些耻辱,要他余思年通通还回来!”
第72章 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将厉云霆的心烫得千疮百孔
厉云霆还无意间得知,上回余思年匆匆从度假村赶回来,是因为要去照顾住院的谢锦安。
他一想起余思年当时心急如焚的样子,默认是余沫出了点意外,自己二话不说送了他回来,厉云霆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一次又一次被余思年的谎言耍得团团转。
他一次次拿真心喂了狗!
厉云霆突然有些心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了一些。
他那晚一夜没睡,就在客厅坐到天亮,顾宇也陪着他待到天亮。
清晨才微微看到一点日光时,厉云霆就打了电话给齐森,没有进行半刻的补眠就又外出了。
顾宇回房睡了一下,但也不敢在严峻的时期睡太长时间,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就醒了。
顾宇简单地吃完早餐之后,便想着要去看余思年一眼。
但如今他是被关在地下室,那里都是放着机密的文件,顾宇没有厉云霆的许可,自然是不敢随意进出的。
他想着打个电话给厉云霆汇报一声。
可他连续打了两个,对方都没有接听。
顾宇的心口堵得慌,不知为何,有种非得见一眼余思年不可的冲动。
于是,他留言给了齐森:【你是不是和厉先生出去了?厉先生在忙么?】
齐森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厉先生见人去了,我在外面等】
顾宇“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闲聊下去。
半个小时后,厉云霆回了电话,电话里头没有任何嘈杂的背景声音,应该是在安静的餐厅或者会议厅之类的,衬托得厉云霆的声音更是低沉。
“什么事?”其实厉云霆的心是慌乱的,从今天清晨出门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刚刚一看到顾宇两个未接电话,心情莫名的燥郁不安。
顾宇反应了三秒才回过神来,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说道:“需要给余思年送早饭么?”
除了这个借口,顾宇想不到其它说服厉云霆的方法了。
“嗯,简单的就够了。”他的语气又带上了一点习惯性的冷漠,似乎生怕自己多做一些,会显得对余思年心慈手软。
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顾宇应了一声,便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准备去给余思年送早餐。
顾宇经常授厉云霆的意思过来地下室存放资料,对这里的环境算是轻车就熟了。
他按了密码顺利打开了门,这里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好在时不时有人打扫,并不明显,也不刺鼻。
可当顾宇走近了两步,沉重交错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地下室里回荡,他的心瞬间跟着揪了起来。
即使视线并不通明,他还是能清清楚楚地辨别得出来,余思年整个身体趴睡在了地上,头发凌乱,地面上还有一滩深色的不明液体。
顾宇不敢往那处想,但他双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连一份简单的早餐都快端不稳了。
“余思年?”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后,顾宇半跪在地上将余思年捞了起来,他也才看清余思年周围的液体,是一滩刺目的红色。
“余思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思年已经昏厥了过去,鼻子还在不停地冒出鲜血,下巴和胸前的布料被大片的染红,应该是从口里吐出来的。
顾宇慌乱地掏出手机,颤抖的双手导致手机还差点摔在了地上。
他迅喃凮速拨通了厉云霆的电话,对方又是一句烦躁的开头:“什么事?”
顾宇咽了咽唾沫,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
他一直负责的是厉云霆家里的事务,几乎没触碰过血腥的画面,他感觉眼前的这幕场景,是他没有办法接受的程度。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被折腾成这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厉云霆对余思年做了什么,才导致如此惨不忍睹。
“厉先生……”顾宇的尾音轻颤,勉强平稳了呼吸后,准备言简意赅转述事实,“余思年,余思年不太对劲,他……”
顾宇还没描述完毕,就被厉云霆无情地打断:“他又想耍什么花样!看好了,别上当了!”
没给顾宇任何往下说的机会,厉云霆掐断了通讯。
顾宇了解厉云霆的性子,他不会给自己机会继续转述余思年的情况。
情急之下,顾宇只好拍了现场的照片,因为慌张的缘故,导致拍出来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他想传递的信息。
他立马给厉云霆发了过去。
齐森在饭店门口等候厉云霆的时候,看着他正和合作方道别,虽然厉云霆脸上的表情如常的平静,却不免透露出对这次合作的满意。
目送合作方离开后,齐森打开车门让厉云霆上车。
清晨出门的时候,齐森是大概看得出厉云霆心情的微妙,现在看来,似乎有所缓和。
他还主动开口和齐森分享:“这回可以给洪先生一个满意的交代。”
因为厉云霆近来的情绪波动不稳定,导致对洪天程下达的任务完成结果不达标,洪天程明里暗里已经指责过几次了。
这一回难得如此顺利,厉云霆的心情自然会好转一些。
可当他空闲下来,拿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那张惨烈的照片毫无预兆地映入了他的眼睛里。
他甚至被照片中的血迹冲刷得一时之间觉得眼前变得天昏地暗,他想起了刚刚顾宇的那通电话。
错乱的心跳像是不受控制的跳动着,快的几乎要跳出厉云霆的胸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电话还没接通之前,他还幻想着这是余思年想要逃离自己的魔爪而想出来的小把戏。
一定是恶作剧,一定是这样的——厉云霆安慰自己。
顾宇很快接了电话。
他还没出声,就听到厉云霆急促的呼吸声,连声音都沙哑了:“他怎么了!怎么了!”
正在专心开车的齐森被厉云霆突如其来的惊慌所震惊,瞥了后视镜一眼。
男人的面部表情好似裂开了一般,变得狰狞恐怖。
他几乎不会轻易这么失态的。
刚刚还因为合作的顺利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情绪转变速度的冲击,让齐森意识到情况的严峻。
顾宇已经将余思年抱出了地下室,人命关天,他也顾不得避嫌了。
“我已经让卫医生带团队过来了,很快到、很快……”
余思年被顾宇放在了沙发上。
顾宇半跪在他的身前,兵荒马乱地和厉云霆汇报,但他怕自己的表达不清不楚,按了语音视频:“厉先生、您、您跟他说说话,他好像很辛苦……”
顾宇将手机摄像头对着余思年,平躺在沙发上的人儿孱弱得无可救药,不知道是哪里疼痛,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还有呼吸的,即使薄弱得不可思议,时不时会因为身体上承载不了的痛苦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所有的坚强和隐忍都瞬间崩溃,厉云霆再次出声时,喉咙好像被砂纸划过:“年年,年年……我马上回家,马上回家……“他强忍着心口的刺痛,牙关也咬得死死的,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明。
他到底对余思年做了什么?
昨晚,昨晚应该就要意识得到他的不对劲的!
为什么还要绝情地把他关在地下室。
“我给你手机打电话!年年、年年,我让你见余沫,我放你回去……”
求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知错了……
他在心里一遍遍仓皇地乞求道。
他颤抖地吸了一口气,悲恸似乎穿透心扉,在他心间毫不留情地划开了一条裂缝。
齐森一秒也不敢耽搁,踩着油门,以更快的速度回去。
厉云霆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刻都不敢挪开,余思年奄奄一息的模样像是挑断了他脑中的最后一根弦,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厉云霆回家时,卫医生带着专业的团队到了别墅的医疗室有一会儿了。
余思年带着呼吸器躺在病床上,脸上始终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他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厉云霆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被顾宇劝在了外面:“厉先生,您让卫医生专心治疗……”顾宇和余思年非亲非故,也就接触了几回,但仁爱的他,也担心得不可理喻。
厉云霆颓唐地靠在墙面站着,似乎需要有一个顶点支撑他的身体,连背脊都无法保持挺直。
他的表情像是扭曲了一般,又是可怜又是可悲。
时间一分一秒煎熬地过着,余思年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氧气的输入而好看半分。
而余思年胸前那抹殷红,就好像是焚烧着厉云霆的烈焰,将他的心烫得千疮百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着度秒如年的一刻,只知道卫医生戴着口罩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鸣滚滚震耳欲聋。
厉云霆心头颤了颤,第一次在下属面前露出卑微的姿态:“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卫医生有一丝意外,随即专业的态度让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表情不太乐观。
厉云霆像是失去了溺水前的浮木,那些令他寒心的记忆,不断无情地充斥着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