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片模糊,连呼吸都带着痉挛的刺痛。
容不得他回顾过去,刀疤男一双笨重的皮靴狠狠地踩在余思年的右腰处,他本就瘦弱,仅仅只是第一脚,就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然后是胸口、肩膀、背部、头部……余思年忘了那些人到底踹了他多少下,耳边落下多少句难听的警告,只是心疼得全身失去了力气,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求饶。
可他们显然是得到雇主的指令,是要彻底将余思年赶尽杀绝。
他的脸色开始呈现出一种透明诡异的白色,大睁着眼看着一团虚无的空气,最后连哭的能力都失去了。
全身出现大片的血迹,后腰处最为刺目。
余思年以为自己会死在今天,却听到纹身男提醒道:“别打死了,先生只说了让他生不如死,扔在这荒山野外自生自灭就可以交差了!”
他看了看时间,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这么晚了!老子还没吃饭呢!走走走,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也撑不了多久……”
三个人离去,留下余思年一人在废弃的仓库里吊着最后一口气。
耳边那句“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舍不得动你?”不断地充斥在他的脑中,犹如沉重的冰块压在肺里,让他全身血液缓缓变冷。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无力地摸出一直戴在身上一枚廉价的戒指,是厉云霆从前送给他的。
戒指是纯银的,款式简单,以现在的眼光看并不时尚。
却被余思年一直当宝贝一般地珍藏着。
他的十指疼得使不出半分力气,余思年想把戒指拿到嘴边亲一亲,都没办法成予讠予讠虽功。
他忘了他趴在地上苟延残喘了多久,只记得当他闭上眼睛那一刻,除了对余沫有着无限的不舍、心疼和愧疚,更多的只有另一种感受——解脱了。
空气似乎一寸寸凝结,余思年觉得自己的脖颈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再也喘不过气来。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在一家私人诊所。
全身疼得好像躺在火堆里,烧得滚烫。
他勉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谢锦安憔悴不堪的脸。
看到余思年醒来,几乎是喜极而泣,温热的泪滴从他眼角滑落了下来。
“年年,你终于醒来了……你、你吓死我了。”谢锦安手心的温度覆在了余思年的手上,看着那张颓败的脸,余思年于心不忍,想出口安慰几句,却发现连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
他的心脏处好疼好疼,仅仅是张开嘴巴想要喊一下谢锦安的名字,却一个音节都没办法呼出。
谢锦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很少这么脆弱过。
幸好那天之前刚和余思年互相安装了定位软件,才让他误打误撞找到了重伤昏迷的余思年。
当时他赶到废弃仓库的时候,余思年的呼吸薄弱得简直随时就会断了弃自己而去。
他一直在他耳边强调余沫的名字。
谢锦安知道,为了余沫,余思年的求生意志才会勉强显露出来。
他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他整件T恤,谢锦安至今都无法忘记分毫。
“你别说话,别动……沫沫那边还不知道,我骗她说你要和我外出一段时间,她暂时放心了。”
谢锦安了解,余思年定是不愿意让余沫分心,如果余沫看到余思年这副惨状,定会昏天暗地,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余思年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就如同濒临死亡的小兽,已然奄奄一息。
在听到谢锦安的宽慰之后,他才勉勉强强地扯起一点唇角,却笑得比哭起来还狼狈。
他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只有他心里清楚,他的心在那天闭眼之前,就早已死去了。
谢锦安拭了拭余思年眼角的泪光,哽咽地安慰他:“不要哭,会好起来的,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谢锦安没有向余思年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根据他了解的信息,这件事跟厉云霆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因为当年余思年一走了之抛下他的事让厉云霆一直耿耿于怀,但他没有想过,厉云霆会狠心到对余思年痛下杀手,几乎要了他这条命。
余思年醒来后坚持不了多久,身体情况并没有好转,又开始昏昏欲睡。
两天后,得到医生的批准,谢锦安连夜带着余思年坐船,去到了无名岛上。
那里人烟稀少,暂时适合余思年调养身体。
余沫那边他会暂时找借口搪塞她,但也暗中派人保护着余沫。
事到如今,谢锦安没办法带着余沫一起逃离厉云霆的视线,但他也时刻担心着余沫的安全问题。
担心厉云霆哪天疯起来,会对余沫也痛下狠手。
可现实情况并不容许他考虑那么多,他目前只奢望余思年能够好起来,等健康一些,他会不顾一切带他离开这里,不会再受到厉云霆的胁迫。
可时间一天天漫长地度过,余思年的状态越来越差,他找了私人医生二十四小时紧密观察余思年的情况,医生告知,余思年身体上的恢复有逐渐好转的迹象,可是精神状态却一天比一天低迷。
谢锦安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心病,根本无药可治。
这天,谢锦安为了哄他开心,特地给他煮了甜粥。
因为余思年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他吃太甜的食物,可谢锦安看书上说,吃甜食才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莲子百合粥,熬了几个小时,你就赏脸吃几口。”谢锦安将粥品端到余思年的面前时,对方灰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源,坐在窗口前发呆。
他们在岛上找了一间普通的楼房暂住,不敢过于抢眼,只奢望低调平静地求得一条生路。
他们住在二层,往窗外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孤岛,并没有什么风景供人欣赏。
可余思年却每天都要坐在这里看上几个小时。
第68章 被抓: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放过你
谢锦安擅自把余思年的手机收了起来,欺骗他说当时找到他的时候手机已经坏了。
其实主要是担心他触景伤情,那个手机有厉云霆的几个未接来电,被谢锦安悄悄清除了痕迹。
余思年想要治愈和释怀,就必须走出厉云霆这个阴影。
“锦哥,我不饿。”到现在,余思年说话时心里还是会紧抽般难受,那话里的悲哀和无助全无掩饰。
明明一天到晚什么都没吃,却总说自己不饿。
谢锦安今天没打算放过他,余思年日渐消瘦的身形,让他不得不强硬起态度来。
“你这样子熬坏身子,到时候要沫沫怎么办!你的生命里还有余沫,你记得么!”
虽说谢锦安的语气不太和善,但说话的音量却始终不敢过于大声,余思年这些天都恍恍惚惚,谢锦安生怕自己一个大意,会让他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
而余沫确实能让余思年从迷茫中暂时恢复了一点神志,呆滞的目光终于被一丝明亮照了进去。
他转头对谢锦安露出一个克制的笑意:“锦哥,我想吃菠萝派。”
他难得会主动提出一个要求,谢锦安求之不得,绝对会满足他的要求,高兴地连声应着:“好好,我马上叫人送过来。”
那天是余思年难得愿意露出笑容的一天,谢锦安不厌其烦地陪在他身边,即使两人什么都不说,谢锦安也已经知足。
曾经不敢奢望的独处,如今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除了希望余思年健康平安,谢锦安还想他自由快乐。
余彦征里虽不仅是人身自由,还有心底的那一份。
另一边发现余思年凭空消失的厉云霆,此刻正坐在客厅大发雷霆。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还要难看,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找不到就继续找!我就不信!他会扔下他妹妹一走了之!”
厉云霆难得不受情绪控制,手握拳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桌面,手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
眼底的腥风血雨淋漓尽致地彰显了他近来积攒起来的恨意。
——再一次不告而别!余思年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果然仁慈的下场只会重蹈覆辙,余思年,好自为之!这一次,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成熟的男人极富魅力的脸上却只剩下沉郁和黑暗。
就连平时不问世事的齐森都意识到情况不妙,破天荒地去找顾宇。
“厉先生这些天有什么异样么?”齐森就连和相熟的顾宇说话,都是一副淡漠的姿态。
顾宇习以为常,皱了皱眉也颇有几分担忧:“自从余思年再次消失在宁城后,他派人打听,得知对方是和谢锦安跑了,厉先生就没办法平静了。”
齐森无法理解这场你追我赶的戏码,有点不自然地说:“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余思年一个人,为什么厉先生要这么执着。”
讨好厉云霆的人不计其数,勾勾手指比余思年优秀一百倍的人大有人在。
厉云霆为了余思年,已经做了太多不受控制的事情了。
洪星然的脚伤还未痊愈,厉云霆原本还会秉着尊重洪天程的原则,看在洪天程的面子上去看望,但自从知道余思年消失了之后,他每天一门心思只在余思年身上,派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寻找对方踪迹。
顾宇。御严御严。岁跟在厉云霆身边的时间最长最贴近,他最是明白为什么。
他看了看齐森不解风情的表情,叹了叹气用三言两语概括:“这大概就是爱吧,你去恋个爱也就懂了。”
一周后,余思年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虽然看起来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但起码脸色红润了一些。
谢锦安知道再不安排他和余沫见面,余沫定是会起疑心。
“年年,我今天去接沫沫过来玩,你自己小心点。”谢锦安对于余思年的安排通常都事事周到,帮他搪塞余沫,给他找最好的医生调理身体。
待到一切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时,便给余思年这些天来唯一的念想。
余思年想余沫,谢锦安一直清楚的。
果然,余思年略微干燥的嘴唇终于勾起了一个会心的弧度:“真的吗?沫沫真的可以来吗?”
说出了这些天语调最起伏跌宕的一句话。
谢锦安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神秘地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而后,谢锦安稍稍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但我必须亲自去接才放心,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别让我分心。”
他派了大量的人手在暗中保护余沫,她那边暂时看起来相安无事。
而谢锦安和余思年躲避的这个地方,不能轻易给任何人知道,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谢锦安只好亲自出动。
那天,谢锦安陪余思年吃完午饭之后就出发了,由于有了期盼,余思年破天荒吃了一碗米饭和几块猪蹄。
他说要让余沫看到状态最佳的自己。
谢锦安出门后,余思年每一秒都是心怀期待的。
他收拾了他和谢锦安住的地方,尽管平时谢锦安都会亲自打扫干净,希望能够给余思年提供一个整洁的居住环境。
余思年和谢锦安分别一人一个房间,给余思年住的那个房间要比谢锦安的大不少,物品也更为齐全。
谢锦安总是希望能把最好的给他。
不奢求对方能够回报自己,只要他安稳地度过每一天。
然而,这一切想法都是一厢情愿的奢望,只要厉云霆一天不愿意放手,余思年注定无法安逸的生活。
谢锦安答应余思年,让余沫留在这边一起住几天,余思年死寂沉沉的脸上有了这些天最真挚的笑容。
他在房间里收拾的时候,连脚步都透露着雀跃。
待他收拾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屋外的门铃响了。
因为一心只想着见余沫的余思年,压根就没有仔细想过,谢锦安带着余沫回家,怎么会需要按门铃呢。
余思年迅速地从房间跑了出来,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拍了几下脸颊,嘴角挤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意。
他不能让余沫起疑,他要对方坚信自己这阵子是出来度假,并且过得很好。
余思年因为心虚而咽了咽唾沫,才平缓了心态满心期待地去把门开了。
而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前方在等待他的,又是另一个万丈深渊。
“锦哥,沫沫!”余思年是张扬地笑着把门打开的,却不曾想过,厉云霆诡异得逞的笑映入了他的眼帘。
浑身血液的温度好像在一瞬间骤然下降,余思年实实在在地僵硬在了原地。
嘴角的那抹笑意凝固了,眼底的惊恐万状不加修饰地夺眶而出。
厉云霆看着实在是讽刺至极。
他只带了两个保镖,后者二人在门外守着,厉云霆越过余思年满眼戏谑地进了屋内。
他云淡风轻的表现却让余思年内心的恐惧在疯狂肆虐。
厉云霆环绕着四周的环境,回头给了余思年一个刺眼的笑容:“和谢锦安小日子过得不错。”
厉云霆越是心平气和,余思年心底越是寒意四起。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余思年悬着的一颗心慢慢的往下沉。
他甚至吓得忘记了呼吸,憋得红了眼睛。
厉云霆又勾起了嘴角,眼眸深不见底:“余思年,你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我愿意放过你?”
他们掉以轻心地去找余沫,被厉云霆跟踪到了位置。
谢锦安完全不是厉云霆的对手,他压根没想到厉云霆的手段一招比一招阴险。
厉云霆还准备把谢锦安和余沫赶出境外,从此不会让余思年见他们一眼。
余思年全身开始不自控地发抖,双脚像是灌了铅,怎么样都没办法挪动半步,难得有些气色的脸上顿时又恢复成一张白纸,嘴唇的血色在一瞬间被全部收走了。
厉云霆上下打量他的表情,连瞳孔深处最隐秘的惶恐都没放过。
可这些惊恐的连锁反应,在如今的厉云霆眼底,变得一文不值。
他不会为了这份可笑的感情再产生半点怜悯之心,余思年他根本不配。
厉云霆胸有成竹地用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却像是落下的一声声警告,让余思年心底的恐慌逐渐加深,全部郁结在胸口。
“说吧,自己乖乖跟我离开,还是要我亲自动手?”厉云霆从口袋摸索出烟盒,动作流畅地弹出一根香烟,咬住烟蒂熟练地用打火机把它点燃。
他懒散地吐着烟圈,一缕缕白雾将他脸上的阴鸷一点点晕开。
“沫沫、我想见沫沫一眼。”余思年的呼吸有些沉重,无知无觉的眼睛就湿了。
厉云霆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好笑的趣事,眼底的讽刺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连皱眉的时候都带着嘲讽的意味。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的要求?”厉云霆冷笑了一声,将手上还没燃尽的香烟摁灭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态度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卸了面具再也不屑于伪装,将浑身带来的恶意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出来。
他发了一下指令,门口两个保镖立马进来,余思年消失在了这栋房子里。
第69章 年年以为厉云霆要打他,颤抖着求饶
余思年被带到了厉云霆的住处,一路上,厉云霆的脸色没有缓和半分。
余思年铁青着脸色,满脑子都是余沫的安全问题,可再也不敢开口问厉云霆一个字。
自他被打得从鬼门关捡一条命回来的那天起,他就深刻的意识到,厉云霆确实是他惹不起的。
一路舟车劳顿,中间厉云霆没有关心过余思年一句。
不像之前去度假的那一次,时不时担心他会不会晕车,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
男人凌厉深刻的面部线条,一直紧绷得难以言喻,视线也没有再落到余思年的身上。
到了住处,厉云霆直接命人把余思年关在房间里,是上次余思年过来住的那间客房。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让人里里外外加了两把锁,这就代表了,余思年在这栋房子里,是没有任何自由的。
余思年藏着谢锦安给他的备用手机,却发现已经没有一点电量了,他知道厉云霆不可能让自己有机会联系上谢锦安或者是余沫。
他怅然若失地坐在墙角,周围的一切都带给他冰冷无比的寒气,他对厉云霆未知的举动感到茫然和不安。
可他只能无助地任凭处置,他手上没有任何资本,从前是,现在更是。
厉云霆差人端来了一些食物,都是简单的食材,他不会再浪费表情设身处地替余思年着想,不会再关心他吃得好不好。
只要别饿死就得了。
余思年看了看盘里的东西,是一碗米饭和几块鸡肉。
他午饭吃得不少,这会儿并没有饥饿的感觉。
可是看到这般简陋的食材,像是被勾起了什么难言的记忆,眼圈瞬间一片通红。
他并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米饭配榨菜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可为什么当下就莫名委屈起来了呢……
余思年只觉得一阵心慌涌上心头,难受得干呕了起来。
宁城这些天持续下着延绵细雨,屋外沙沙的雨声伴随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不再带给余思年半点心安的感觉。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靠在墙角睡着的,只感受到浑身精疲力尽,仿佛被抽干所有的力气。
顾宇被允许进来看他的时候,被眼前的余思年吓得不轻。
他的头发长长了,刘海微微挡住了眼睛,虽然气色看起来不差,但还是难掩那一脸毫无生气的黯然。
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
让顾宇这个局外人难以置信,余思年是厉云霆口中的背叛者,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顾宇一踏进房门,余思年就被惊醒了。
可当看清来者是顾宇的时候,反倒让他少了一丝惊惶。
顾宇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看了看摆在余思年面前的饭菜,硬邦邦道:“你知道厉先生是故意这样折磨你对吧……”
余思年没有回答,双目失神地看着那些饭菜发呆,他知道的,三年前的恨意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半分,厉云霆似乎想把自己所受的耻辱通通在余思年身上还回来。
只是让余思年想不通的是,这半条命都还给他了,厉云霆都没有一丝消气的迹象,难道真的要置他于死地才能解心头之恨么!
余思年痛苦地闭了闭眼。
这痛苦源自于身体上和心理上的,每每想起被厉云霆安排的人打得遍体鳞伤那次,余思年都会生理性产生疼痛感。
顾宇无意识地环绕了一圈屋里的情况,因为下雨了,导致房里有几分凉意。
换成是之前,厉云霆定是嘘寒问暖,担心对方冷着冻着,但从把余思年关进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半个字都没有过问。
顾宇理解,厉云霆这一次也真的被伤透了心。
他不着痕迹地安慰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妹妹没事,但我不敢保证,姓谢的能够平安无事……”
顾宇也说不出什么鼓励对方的话,留下一声叹息便出了房门。
听到余沫安然无恙,余思年的心稍稍有了一点安慰,但谢锦安受到牵连,也是会让他牵肠挂肚。
傍晚,余思年渐渐感到生理上的饥饿,尽管他还在反胃,可身体的实际情况并不允许他上顿不接下顿。
而顾宇在厉云霆面前试探性地提议了一下:“端上去的饭一口都没吃,可能是饭菜不合胃口,晚饭要不要换成别的?”
可这一回,没有换来厉云霆半分的同情,反而脸上的玩味之意更加深刻,他冷笑一声道:“被谢锦安养刁了?也好,晚饭也省了。”
他的意思是,就让余思年吃第一次端上去那些饭菜,不需要再准备晚饭了。
饿了自然什么都吃!
继而,他的眸光变得越来越锐利,嘴角的一丝笑意完全收了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他这回会不会长记性!”
顾宇明显察觉到了厉云霆情绪的波动,不敢再雪上加霜。
余思年并没有觉得自己矜贵,冷饭剩菜并不是没有吃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疼得厉害。
他将地上的那碗米饭端了起来,用勺子拌了一点已经结成油冻的酱汁,然后一勺接着一勺地干咽下去。
每一粒米饭都又冷又硬,余思年在嘴里嚼了好多下,才敢将它们往胃里吞。
他不敢怠慢自己的身体,他还要留着这条命见余沫。
余思年好奇这回厉云霆又想对自己做什么?
把自己关起来,不打了,是不是要换成精神上的折磨了……
余思年不敢继续深入地探究,他下意识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脖子,那一条他曾经拿来做唯一念想的戒指项链,被谢锦安狠心藏了起来。
过往的伤害像刀子似的,刺的余思年浑身都疼。
余思年又往角落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的抱得越来越紧,撑着眼皮出神直至深夜。
身体上翻涌而来的疲倦之意充斥大脑时,他才不得不闭上眼睛睡去。
房间里很黑,到了深夜更是凉意四起。
这场雨下了好久,没启动抽风机器,满屋的空气都是湿冷的。
他不敢动用厉云霆这屋里的任何物品,包括床和被子。
就这样躲在墙角煎熬地度过了一夜。
夜里,他白天吃下的米饭开始在胃里抗议,疼得他铁青了一张脸。
他想在屋里倒些热水喝,却发现保温壶里的水已经空了。
顾宇倒给他的那杯已经被他喝完了,所以他不得不去用热水器接水喝。
日子一直过得比较粗糙,导致这些苦也并不算艰难,可心脏总是被死命地揪着,透着走投无路的绝望。
他整个人呈精疲力竭的状态,可被胃部的刺痛感折磨得没办法入睡,硬生生清醒到了天亮。
清晨,身体上的不适难得终于得到了缓解,余思年昏昏沉沉地准备闭眼,却听到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余思年当即警惕了起来,睁着眼睛观察着门口的情况。
接着,房门一开,戾气逼人的男人在门口出现了。
门外面守了保镖。
余思年不禁觉得可笑,他这样子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再怎么样都逃不出厉云霆的掌心,他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余思年想得有些出神,竟然没注意到厉云霆不对劲的脸色。
厉云霆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余思年,眼神里没有半点柔情可言,只有不可描绘的怒意。
他往余思年的脚边扔了一堆照片,是一个匿名人寄过来的。
相片里余思年对谢锦安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但在厉云霆眼中,对方笑得可欢了。
谢锦安搂着余思年的肩膀,上了一辆豪气的私家车。
“是我无知可笑才会觉得你有所改变!没想到姓谢的一旦东山再起,你就恨不得舔着脸贴上去!余思年!你到底要不要脸!”
厉云霆的振振有词中不禁流露出无限的厌恶,他对眼前这个背叛者恨到了骨子里。
余思年几乎被这份毫不掩饰的厌恶感刺伤了双眼,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无论他此时此刻呈现出来的状态有多虚弱,厉云霆当是视若无睹,他已经被满腔的火气蒙蔽了理智。
只有余思年记得深刻,这些照片信息的来龙去脉。
那是他浑身的伤口发炎,疼得连床都起不来。
谢锦安之所以会这样亲密地扶着他,是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太稳。
因为不敢在外面多停留,当天看完就又赶回了岛上。
可在厉云霆眼中,就只有透露出一个信息,余思年一如既往的贪慕虚荣,和别的男人浓情蜜意。
自从上次被打到差点没命后,余思年看到厉云霆会本能地产生更加深刻的惧意,他声声严厉的质问,让余思年连呼吸都屏住了。
昨晚一夜没睡,余思年疲惫得有些反胃,但他不愿意在厉云霆面前更加狼狈,忍得眼眶都红了。
“你不说话是吧!哑巴了!”
余思年的缄默导致厉云霆的态度越加恶劣,他往前了一步,余思年以为厉云霆要打他,条件反射般护住了自己的头部,整个人颤抖得更激烈。
“别打,别打……”他微微嘶哑的嗓音带出了哭腔,极尽卑微地跟厉云霆求饶。
男人的脚步止住了,眸色一暗,染上了极度的不理解。
忽而,厉云霆退后了一步,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原来,在余思年的眼里,自己变得如此不堪了么!
余思年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震住了,缩在角落连个气音都不敢发出,只是一直控制不住瑟瑟发抖。
厉云霆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洪天程的电话打断。
他恢复成一派正经的样子,将浑身的严肃散发得淋漓尽致,问道:“洪先生,什么事?”
他没有避嫌,当着余思年的面接听着电话。
洪天程在电话里头难得有些慌张,似乎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而令他有这种罕见反应的,只有洪星然罢了。
他说:“小然他从昨天开始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肯吃饭,一早起来闹别扭说要见你。”
厉云霆获得洪天程话中的意思,正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答应过去。
可不知道是否自尊心作祟,他竟然话锋一转,让洪天程把电话给洪星然。
洪星然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自然是受宠若惊,洪天程的话音未落,他就着急地夺过了手机,兴奋道:“云霆哥哥,你、你找我!”
厉云霆有几秒的停滞,他不擅长哄余思年以外的人,但还是生硬地说出了口。
“你乖点,先吃点东西,我等会儿就去看你。”尽管他尝试着压低音量,尽力让语调听起来温柔一些,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知怎么的,当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角落里只有惊恐的余思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