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意缩着肩膀后退,可他整个人都?在?叶琮鄞身上,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只能这?么不尴不尬地小心挪动屁股。
于是?,他的屁股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宋淮意:“???”
“动什么动?”叶琮鄞哑了声音,望着因?为震惊与无法相信而瞪大的眼睛,他没半点的心虚,理直气壮的将过错怪在?了宋淮意的头上,“惹出来点好歹了,宋少爷付得起责吗?”
宋淮意:“……”
他眼神游移,环顾四周,不敢说话。
还、还真负不起责。
叶琮鄞感受到?坐在?他身上的恋人绷紧到?有些僵直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在?笑意浮现的前一秒,他又忍住了,垂着眸,静静等?待正常的生理反应退却。
休息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浮动在?空气中难以言明的旖旎气氛并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沉默而不断发酵。
“宋少爷。”
宋淮意垂着的脑袋颤了颤,他的耳尖是?红的,藏在?黑发中,格外的显眼:“你别、别这?么喊我。”
“唔,”叶琮鄞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换掉了故意揶揄的称呼,“淮意。”
宋淮意:“嗯……”
叶琮鄞捏了捏宋淮意红彤彤的耳尖,问:“你今晚演奏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宋淮意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被?难住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它不算是?有正经名字吧。”
“目前可以叫‘xun21’。”
叶琮鄞不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宋淮意轻轻“啊”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说:“没有。我的自创曲目统一名字都?是?‘xun’,为了区分,就会在?后头加上数字,这?是?第21首,所以叫xun21。”
还真是?随便的名字。
被?转移了注意力,那点尴尬也没那么浓重了,宋淮意问:“你很喜欢这?首曲子吗?”
过去无论他弹什么曲子,叶琮鄞都?会好好的听?,但并不会询问曲子的名字,毕竟对于门外汉来说,知道?名字也没什么意义。
这?还是?叶琮鄞头一次询问他弹的是?什么曲目。
“嗯,很喜欢。”叶琮鄞毫毫不迟疑地承认,“我很喜欢。”
宋淮意的眼睛亮了亮:“那你要给它取名吗?”
叶琮鄞:“可以吗?”
宋淮意:“有什么不可以?”
得到?了创作?的许可,叶琮鄞没有说什么客气话,而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片刻:“可以叫,雪山吗?”
他开口的同时,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宋淮意。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宋淮意没有半点防备,眼里那点怔愣被?恋人尽收眼底。
叶琮鄞轻轻眨了下?眼睛,像是?未曾察觉到?那个瞬间的怔愣。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宋淮意张了张嘴,无数的疑惑到?了嘴边,悉数化作?了一句:“没有,很喜欢,很适合。”
他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叶琮鄞的眼里有多拙劣,不过叶琮鄞并没有揭穿,而是?彻底松开贴在?宋淮意腰间的手。
“好了,也不早了,准备回去吧?”
宋淮意点点头,顺从地站起来,没动,而是?等?叶琮鄞往外走了,才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他脑子里还是?刚刚那件事,浑浑噩噩的想不明白?,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心点。”叶琮鄞刚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奖杯,一回头,就瞧见傻乎乎的恋人闷头往前走,险些一头撞到?拐角的墙上。
他及时伸手挡住了宋淮意的额头:“本来就不聪明,要是?撞傻了可怎么办啊?”
明明是?调笑的话,却被?说的无比认真,仿佛他是?认真的在?担心。
宋淮意张嘴:“那要是?傻了,你还要吗?”
叶琮鄞:“……”
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破了功,笑出了声:“要,当然要。”
“小傻男朋友也挺有意思的。”他把奖杯塞进了宋淮意的手中,“不过还是?没那么傻的比较好。”
他没再?多说,领着抱着奖杯的男朋友往外走。
上了车,叶琮鄞替人扣好安全?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突然想起,我有个朋友。”
宋淮意:“嗯?”
“他好久没回我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叶琮鄞发动汽车,漫不经心地往下?说。
宋淮意隐约好像猜到?了什么,还没确定,也不敢多说:“谁?”
“一个网友。”
叶琮鄞抽空扭头看了副驾一眼:“虽然是?网友,但的确也有很多年了,多少会有点担心。”
宋淮意这?下?彻底确定了,他抿了抿嘴,编织着理由安慰:“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呢?可能过段时间就回复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回想那部备用机放到?了哪里去。自那天起,他们就在?他的小公寓里面住着,他早就把destiny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哪里想到?琮鄞还给destiny发过消息?
今晚回去得抽空把手机找出来。
这?个身份不应该再?频繁的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但也不应该这?样仓促的消失。
他想了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嘴又添了一句:“很重要吗?”
叶琮鄞:“什么?”
“那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酸溜溜的。
车子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间隙,叶琮鄞偏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宋淮意的神情?,最后得出了结论:
“吃醋了?”
一阵见血。
宋淮意不是?很想承认,但被?这?么盯着看,他又完全?说不出谎,只好点点头,当作?承认。
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网友,虽说是?交流过许多年,但其实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联系,甚至因?为叶琮鄞对网友这?种身份的戒心,即便聊天,也基本不曾谈过真正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就这?样的关系,竟然也还能得到?叶琮鄞这?么长久的关注。
即便操控着destiny这?个身份的人就是?他自己,宋淮意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吃他的醋,倒不如?吃猫猫的醋。”
绿灯亮了。
叶琮鄞重新发动汽车,慢悠悠地解释:“毕竟我抱过它,哄过它,喂过它,还和它一起到?全?国各地去旅游过。”
“这?难道?不必一个虚无缥缈的网友,要更加亲密吗?”
宋淮意哑口无言,嗫嚅着否定:“这?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叶琮鄞说,“你是?我的恋人,以后会成为我的家人,无论网友还是?别的什么朋友都?好,都?不能和你相提并论,明白?吗?”
第76章 留守儿童
不论宋淮意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叶琮鄞无非是在用最为直白的语言告诉他,他是?独一无二的,无需同人比较的存在。
宋淮意彻底说不出话了, 要不是?在车上,要不是?叶琮鄞在驾驶,他大概会忍不住扑上去再好好亲一遍——
即便?极有可能惹火烧身也在所不惜。
虽然?说是?庆功宴,但其实并没?有办的多张扬,只是家里的几个人一起聚聚而已。
吃了饭后,闲聊了几句,叶琮鄞便?找了借口带着宋淮意出门。趴在地上舔肉糊糊的猫猫看见人要走,顾不上碗里的美食,连忙追了上来, 想要跟着一起?走。
爷爷奶奶的确足够溺爱它, 但猫猫还是?更想和?爸爸待一块儿。
“汪呜~”
它夹着嗓子撒娇,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就?差把“你快带我走呀”直接汪出来了。
可惜的是?,色令智昏的爹地完全“不关爱”养大的狗崽子了, 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猫猫欲图扒车同行?的行?径。
热恋中的情?侣要去恩恩爱爱,哪里愿意带上这?么大的一个电灯泡。
猫猫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已经从家里的独生子变成了“碍眼”的电灯泡, 被抱下车的时候, 还以为叶琮鄞不走了, 高兴地汪汪叫。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交给了笑眯眯的爷爷。
“汪?”
“要乖乖的,知道么?”叶琮鄞点了点猫猫的脑袋,谆谆嘱咐, “你已经是?大狗狗了,不能?让爷爷奶奶操心知道吗?”
“汪汪?”
猫猫听不懂, 猫猫听懂了也不理解,但绝情?的两脚兽根本不在乎它听不听得懂,带着它另外一个铲屎官转身就?走。
“汪汪汪!”
您们忘记本狗大王了啊!
车子开出了园区,宋淮意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琮鄞本来还绷着,听到从身侧传来的笑声,自己也没?能?忍住,扬起?了唇角。只是?他还在装着正经,故意问:“笑什么?”
“唔,笑猫猫。”宋淮意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外界的风吹进来,将头顶的黑发吹的胡乱纷飞,更显蓬松。
“嗷嗷叫的,真相被父母丢在家的留守儿童。”
叶琮鄞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形象,他动了动手指,轻轻敲在方向盘上,无奈道:“它是?留守儿童,那我们是?什么?”
宋淮意想了想:“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孩子的无良父母?”
毕竟大部分留守儿童的父母是?迫于生活的无奈,为了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外出工作?,而他俩,却是?完完全全为了自己私欲。
“错了。”叶琮鄞摇头,“我们是?为了避免孩子过早接触到不应该接受的知识,所以不得不忍痛分离……”
假话编到这?个份上,即便?没?有被猫猫澄澈无辜的眼前盯着,他的良心也在隐隐作?痛,没?法?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了。
发达国?家的夜总是?绚烂的,彩色的霓虹灯照亮了四?方八达的道路,车内的两人含着笑意驾驶着汽车汇入车流,仿佛也成了万千披星戴月回家中的一员。
只是?和?寻常的打工人并不相同,他们到家后没?有好好休息以迎接第二天的工作?,而是?在床上反复折腾,直到天明。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卧室厚重的窗帘将外头刺目的晚霞遮盖的很好,没?有泄露出半点光亮来打扰他们的睡眠。
宋淮意昨晚累坏了,即便?被挪着从叶琮鄞的怀抱中离开,回到了枕头上,也没?有半点苏醒的意思。
叶琮鄞坐在床尾,略略掀开被子,看到了各种红紫交加的痕迹。
昨晚太过火了。
不听警.告不断点火的人到后面自然?是?受不了,拖着软的根本没?有力气的双腿往外爬,眼看着终于要逃离着方寸之地,却在最后关头被人握着脚踝,一点点地拖了回来。
宋淮意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没?被开发玩.弄,哑着声音求饶,什么“好哥哥”、“老公”、“琮鄞哥哥”、“宝贝”之类的称呼层出不穷。
可惜了,叶琮鄞的良心的确不太多,毕竟他养了好几年的狗儿子都能?直接丢到爷爷奶奶家,让它成为留守儿童,这?会儿在兴头上,更不会放过哭的又软又漂亮的恋人。
不过清醒之后,叶琮鄞看着被单下青红交错的皮肤,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他抿唇,仔细检查了一番。
天亮的时候他才抱着意识不清的宋淮意去清洗。
柔软的小?腹出现了微妙的弧度,看的叶琮鄞格外的眼热。
不过眼热归眼热,叶琮鄞倒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等他将人重新洗的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时候,宋淮意早就?睡着了。
于是?他只好轻手轻脚地给宋淮意上药,生怕自己动作?稍稍重了一点就?会将人吵醒。
好在最后宋淮意也没?有醒来,也还好虽然?直到现在仍旧是?肿的,但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叶琮鄞放下心来,重新拉过被子给人盖好。
公寓的钥匙就?放在鞋柜上,他带上钥匙出了门。
虽然?叶琮鄞很早就?开始在外头独自生活,但并没?有和?宋淮意一样习得一手好厨艺,以前也不过是?勉强将速食食品丢尽锅里煮熟,确保吃下去不会进医院的程度。
宋淮意“被迫”着辛苦了那么久,叶琮鄞就?算再没?良心,也做不到让人醒来吃他做的那些没?滋没?味的东西。
傍晚的彩霞很美,天边被太阳的余晖烧红了,洒下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金色光辉,遥遥望着,仿佛一条条通往天上仙境的道路。
叶琮鄞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仔细挑选角度好好拍摄几张,以便?作?为画画的素材。
现在么,他惦念着家里的人,即便?被眼前的景色稍微经验了那么一瞬,却也没?有过多逗留,转身就?走。
他记得小?区外头有个华人开的餐馆。
他心里想着宋淮意如今的情?况适合吃些什么,全然?不曾注意到小?区外蹲着个人。
“琮鄞!”
嘶哑的嗓音出来的一瞬间,叶琮鄞下意识地回头,只是?他没?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
那人大概是?等了很久,蹲久了,脚早就?麻了。这?会儿突然?站起?来,血液流通不畅,不仅腿脚不听使唤,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强撑着还没?走到半步,就?踢到了不知道什么,直接面朝下摔了个狗啃屎。
即便?只是?旁观,叶琮鄞也能?感受到这?样毫无防备的一摔有多疼,他微微皱起?眉,却没?有上前将人扶起?来的意思。
虽然?没?能?看清楚……但从对方的身形上来看,他隐约能?猜到是?谁。
趴在地上的人约莫也是?摔迷糊了,好半天都没?爬起?来,就?连保安都没?忍住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叶琮鄞摇头:“不认识。”
保安闻言,不免有些犹豫,毕竟这?人要是?真的在小?区门口前出了什么事,对他的工作?而言可不是?好事。
万幸的是?这?个仿佛有些什么毛病的人到底是?没?有真的出毛病,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薛怀臻其实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叶琮鄞,他大概会放纵自己坐在地上不挪窝——他本来也不是?多要脸的人,当然?不在乎这?点不体面的行?为。
但眼前的人是?叶琮鄞。
薛怀臻撑着膝盖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他知道刚刚那一摔已经足够丢脸了,但他还是?想要在叶琮鄞面前留一点体面。
他抬手抹了抹脸,脸朝地的摔法?磕坏了鼻梁,现在不断往下淌着鲜血,这?么一抹泥土和?血混在一起?,显得更加不堪入目了。
只是?薛怀臻不知道,他故作?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拿出了当初等在病房门口的演技,可怜兮兮地说:“我等了你好久。”
叶琮鄞没?动,也没?说话,唯有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薛怀臻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凌晨的时候到的,马不停蹄地就?过来找你,可是?这?里的保安不认识,也不让我进去,我怕会错过你,所以只好一直在外面等……”
“薛怀臻,”叶琮鄞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打断了他令人作?呕的卖惨,“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薛怀臻扮作?可怜的脸僵住,他的眉眼还在努力往下撇着,这?会儿突然?失去了肌肉的控制,伪装出来的凄惨顷刻间被阴鸷取代。
和?薛怀臻认识了二十多年,这?是?叶琮鄞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出乎意料的,叶琮鄞并不觉得陌生,反而生出果?然?如此的了悟。
“我‘又’想要什么?”薛怀臻咀嚼着重复,眼中的情?绪几番变化,最后归于一种近乎与天真的疑惑与茫然?,“你为什么这?么说?”
叶琮鄞失去了同他交谈的欲望,他收回目光,抬腿就?走。
“叶琮鄞,你也知道这?个故事了吗?”
薛怀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充斥着深深的不解与出离的愤怒:“你为什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宋淮意?是?不是?他?!”
宋淮意。
这?个名字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让叶琮鄞止住了脚步,他隔着数米的距离遥遥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薛怀臻。
薛怀臻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他来得太匆忙了,以至于——忘了吃药。
更糟糕的是?,他不记得他上次吃药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不稳定的精神状体,他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可事到如今,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他的行?为了。
深埋在心底的恐慌终于破了土,密密麻麻的根须将整个心脏牢牢捆绑,他止不住的颤抖,上下的牙齿碰撞到一起?,发出刺耳的“嘎嘎嘎”声。
心底有个懦弱的声音在嘶吼,叫他住嘴,叫他不要再说了,那是?他最大的底牌,是?如今的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东西了,他绝不能?就?这?样把这?些东西说出口。
可是?各个器官都不听使唤。
“一定是?、一定是?他!只有他!”薛怀臻双眼充血,配上还在冒血的鼻子,以及过分亢奋的精神,实在有些可怖。
仍旧关注着外面的状况的保安不免有些担心,他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又觉得这?样弱不禁风的华人应该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为什么?明明我和?他才是?一路人,明明我们才是?一路人,为什么他要一次次的违抗设定好的一切?!”
叶琮鄞可能?知道剧情?。
这?个认知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理智早就?被铺天盖地的极端情?绪撕得粉碎,尸骨无存,没?有药物的压制,他全然?成了被情?绪支配的疯子。
极端的愤怒来的很快,退却的更快,紧接,令人窒息般的悲痛涌了上来。
叶琮鄞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诚然?,现在的薛怀臻现在看起?来大概他一只手就?能?撂倒,但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总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然?而薛怀臻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捂住了脸,不愿让人看见他泪流满面的模样。
“凭什么呢……”他哽咽着喃喃自语,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问谁,自顾自地宣泄着无法?承受的激烈情?绪。
“凭什么他能?够改变这?一切呢?”
“凭什么我不可以呢?”
他一句一句地问,从疑惑到绝望,最后从双手中抬起?了头,看向叶琮鄞:“我不想的,琮鄞,我也不想那么做的。”
“你知道吗?”
他蹒跚着向前,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剧情?的失去了约束力,如果?故事中描绘的至高无上的成就?不会降临,那他是?不是?可以不被那些名利困住,那他是?不是?能?够……
握住不被剧情?允许选择的心爱之人?
叶琮鄞没有躲开。
薛怀臻短短几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 他多多少少有些分心,以至于面对薛怀臻的步步紧逼,他竟忘了躲开。
不曾远离的动作传递了错误的信号, 薛怀臻的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收了回去在裤腿上?擦了擦。
勉强干净了些许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衣袖。
他没能碰到。
叶琮鄞的手往后避了避,仅仅是一个极为微小的动作,却已足以表明拒绝的态度。
现在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路人并不少,一个?外貌出众的华人与一个?满脸是血的瘦弱男人的组合足以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叶琮鄞并不喜欢站在马路上?接受路人看马戏团般的探究目光,他环顾四周, 看见了不远处的咖啡店:“如果你有什么想和我说, 那就到咖啡馆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明晃晃的嫌弃。
薛怀臻没有反驳,慢慢放下落了空的手,沉默着跟在叶琮鄞身后。
他没有浪费这?点?通行的时间, 绞尽脑汁的思考,要用怎样的言语才能让叶琮鄞心软, 要用什么样的可?怜姿态才能换来怜悯。
薛怀臻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精心设计出来的戏目欺骗到人而感到愧疚——只要他能隐瞒一辈子、骗上?一辈子, 那他就不算是欺骗。
这?片是典型的高档小区,周围的咖啡馆的装潢自然也不会太差,太阳已经彻底落幕,咖啡馆也接近打烊的时间, 除了几个?收拾前台的服务员不见旁人。
叶琮鄞要了个?二楼的包厢,带着薛怀臻上?了楼。
随着包厢的门关上?, 外头悠扬的歌声?也被隔断,不算大的空间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外头那样“情真意切”的表演的人,到了室内却变得“腼腆”起来,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睡着了般。
叶琮鄞并未催促,倒不是因为他有耐心和时间愿意陪薛怀臻耗费,只是他想着家里的人,埋着头发消息。
[Y]:醒了吗?
[Y]:我出去买晚饭了,大概晚点?回来。
宋淮意并没有回复,他也不奇怪,估摸着累坏了的恋人还在呼呼大睡。
这?么想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泄露出一丝柔和来。
然而,一抬眸,那点?浅淡的笑意便立即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的冷意。
“我的时间不多,”叶琮鄞敲了敲玻璃桌,这?个?行为算不上?礼貌,但对于?薛怀臻而言,他的确也没有必要花力气?去维护表面的礼节。
“如果你在外头发疯就是为了这?在这?儿?沉默不语的话?,我不奉陪。”
薛怀臻也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叶琮鄞修长的手指上?,然后一点?点?上?移,最终在那张自他生?理开始发育就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脸上?。
“琮鄞……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人渣?”
叶琮鄞没有回答,就连眼神都吝啬给出半点?波澜。
在这?样的氛围中,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薛怀臻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是啊,我承认,我有罪,可?是宋淮意呢?”
“你就那么相信他?真的以为他是什么无辜的小白花,是个?值得你喜欢的人吗?!”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不可?避免的激动起来,若不是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他说不定会控制不住地站起来嘶吼。
充斥着恶意的话?落入耳中,叶琮鄞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薛怀臻口中的人与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有点?不耐烦了。
迄今为止,薛怀臻的所有话?都是毫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半点?不值得放在心上?。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他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即便他大概的确知道很多东西。
“你应该知道吧?我们都是故事?里的人,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薛怀臻慢吞吞地说着,到了最后几个?字,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仿佛随时都会再次落下泪来。
如果不是早知道,剧情并不能直接操控人的所作?所为,叶琮鄞大概真的会可?怜薛怀臻。
只是他知道的比薛怀臻想象的多很多,导致这?些“情真意切”的剖析全成了惹人发笑的笑话?。
叶琮鄞不合时宜地想,比起画画,薛怀臻好像更适合去演戏,说不定他会比宿桦年更适合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薛怀臻不知道叶琮鄞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往下说:“他是怎么告诉你的?说你和他是一路人?还是说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什么都没说。
藏着、瞒着,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流露出揣揣不安的情绪。
叶琮鄞心里想着,却没有任何要告诉薛怀臻的意思。
“你不知道吧,这?个?故事?,宋淮意才是最大的赢家,他才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中心。”
万人嫌是万人迷的陪衬,可?当一个?故事?中有多个?万人迷的时候,又该如何凸显出与众不同?呢?
那当然是让其余人都给那个?最重?要的人作?配。
薛怀臻过去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毕竟不论是叶琮新还是宿桦年,都不过是一无所知的蠢蛋,不像他,早就知道未来的走向,清楚的晓得每个?人最后的成就与荣誉。
可?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
他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宋淮意才是。
剧情甚至让他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他们的故事?中的人反复出现,还赋予了他改变一切的能力。
不甘心。
薛怀臻咬牙,尽管口腔被咬破,弥漫出一股恶心的铁锈味,他也没有松口。
他可?以接受宋淮意才是那个?最重?要的角色,可?以接受到最后,他精心筹谋的才能获得的一切也不过是陪衬,却无法接受明明无论他还是宋淮意,作?为万人迷,都应该站在叶琮鄞的对立面,凭什么宋淮意能够清清白白地藏住所有不堪,走到叶琮鄞的身边去呢?
“你就没有想过吗?琮鄞,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在你最落魄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每次他都能恰到好处的在你最落魄的时候给你安慰?”
叶琮鄞微微皱眉,早在x市那场泥石流后薛怀臻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虽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不记得与宋淮意相关的往事?,但薛怀臻却知道的很清楚。
如今看来,对方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记忆有缺失。
“因为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他人生?的顺利美满,他给予你的所有温暖,都是为了烘托他的良善,展示他高洁的品行——”
心脏毫无缘由地漏跳了一拍,巨大的恐慌铺天盖地的涌来,将?宋淮意从熟睡中唤醒,他喘息着,猛地睁开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格外的不舒服。
可?他却顾不上?这?点?不舒服,而是紧张地到处环顾。
身体的每块肌肉都叫嚣着疼痛和酸涩,昨晚的qing事?太过超出范畴,令宋淮意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碾碎了,然后再勉勉强强地拼凑起来。
神智只游离了一刹,宋淮意没能在房间中找到叶琮鄞的身影,心头那股惶恐不安越发浓重?,他抿紧唇,没有张嘴喊。
毕竟他的嗓子早就在昨晚报了废,这?会儿?实在是发不出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