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宿桦年喃喃自语,他的眼?睛仿佛是?盯着?宋淮意,但瞳孔却是?涣散的,仿佛在对某个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人道歉,“我不知道事?情是?那样的,那个视频……”
“都?怪那个视频误导了你??”
宋淮意接上了宿桦年未尽的话,他面露同情,仿佛真?的因此?理?解了病床上的人。
然而下一秒,他在宿桦年隐含期盼的目光中展露出最为恶劣的一面:“可是?你?为什么要信呢?你?这么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笨就算了,你?那张嘴呢?为什么不去问问呢?应该也不难吧?”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没有?调查清楚就人云亦云?现在把?责任推卸到误会身上,不觉得?很荒谬吗?”
一连串的问题犹如重拳狠狠地砸在脑袋上,砸的宿桦年头昏眼?花,讷讷无言。
“别装可怜了好吗?明明受害者是?琮鄞,为什么你?能够这样恬不知耻地违背他的意愿,三番五次地来打扰他的生活?”
宋淮意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冷静,高蓝满是?歉意的话,琮鄞简洁的描述,就像是?火星子,点?燃了沉寂已久的怒意。
最开始离开的那几年,他不是?没想过算了吧,琮鄞的身边有?家人,有?朋友,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状态。
可是?直到他没能耐住思念抓着?机会回了国,他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被?一群乌合之众唾弃、贬低,用这种方式令他陷在泥潭里。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所有?的自我安慰、心理?建树都?在刹那间分崩离析,他明知自己无法靠近,却无法自拔。
哪怕什么都?改变不了,哪怕注定是?徒劳,至少,至少那片刻的陪伴与慰藉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即便最后所得?到的只是?遗忘。
宿桦年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无比的怨恨当初的自己,宋淮意又何?尝不憎恨宿桦年呢?
这个人,即便是?打听来的只言片语,他也能够从中窥视到那些过去,叶琮鄞曾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作好友,最后这个人却连最为基础的信任都?不曾交付!
“不要再?那什么被?蒙蔽之类的屁话当作你?的遮羞布了,宿桦年!”宋淮意咬牙切齿。
他是?那样羡慕这些人,能够拥有?和琮鄞接触,认识的机会,而不像他,只能远远的充当旁观者,趁着?某些一闪而过的间隙才能得?空来到叶琮鄞的身边。
而这些人,却这样践踏那片真?心!
“在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到底是?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最后一丝遮羞布也被?这样狠狠地扯了下来,宿桦年面红耳赤,再?也无法强撑住表面的镇定。
“他不想见到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右脚传来了尖锐的疼痛,即便有?拐杖的帮助,他还是?无法这样长时间的站立,宋淮意却半点?不曾察觉,冷声嘲讽:“你?想要道歉,想要弥补,所以你?就不管不顾的去做,却半点?没有?想过,你?的道歉和弥补不仅不值一文,还让人厌烦无比!”
尖锐的话刺破了宿桦年最后的防线,他恼羞成怒,挣扎着?想要反驳,却被?病床上的拘束控制地动弹不得?。
“你?又有?什么资格代替琮鄞做决定?你?到我面前来说这些,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眼?见着?病房内又要再?度开启一轮新的争吵,叶琮鄞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叩响了房门,他没有?给谁反应的机会,直接推门:“我进来了。”
情绪上头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想过,争论的中心人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宿桦年眼?也不眨地盯着?叶琮鄞,生怕一眨眼?,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即便那过去的他不愿承认,但事?实上,从公寓搬走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克制不住的思念着?叶琮鄞,尽管每次意识清醒后,都?会狠狠地唾弃自己。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无法自控,只好离得?远远的,遮住眼?睛,塞上耳朵,不去看,也不去听,唯有?这样才能自欺欺人,将?那份感情深埋心底。
然而高蓝所带来的真?相彻底地揭开了陈年的秘密,封存起来的感情从未挥发,反而像是?密封良好的酒,放的越久,越加醇厚。
“……琮鄞?”
所有?激烈的情绪在眼?睛将?信息传递到大脑的瞬间褪了个干净,宋淮意目瞪口呆,本能地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别动。”
叶琮鄞低喝一声,宋淮意的心神都?在他的身上,自然不知道自己背后放着?东西,这要是?碰到了,指不定要摔一跤。
不算多严厉的语调,却像是?定身法术一般,让宋淮意僵直地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叶琮鄞面无表情,心里头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宋淮意刚刚还跟个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般,张牙舞爪地咄咄逼人,结果转眼?又变成了温润无害的小兔子,瑟瑟发抖着?,生怕谁会欺负他一般。
他没看宿桦年,握住宋淮意地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拿走了拐杖,放在墙边。
叶琮鄞稍稍俯身,熟练地将?宋淮意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宋淮意的确被?他出现在这里的事?实给吓了,愣是?没有?半点?反抗,就那么乖乖的窝在了他的怀里。
“琮鄞……”
身后传来微弱低哑的喊声,叶琮鄞没有?回头,抱着?宋淮意出了门。
走廊没人,病房外的公共椅也是?空着?的,叶琮鄞将?宋淮意放了上去,蹲在他的身前,低头摸了摸右腿的石膏:“不疼?”
“……”宋淮意呆呆地盯着?叶琮鄞,眼?珠子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移动,听见问题的时候,嘴巴微微张开,却呆呆傻傻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话。”
“疼。”
还知道疼,看来还没傻到透。
叶琮鄞松了手:“在这儿坐着?,不许动。”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等会我出来要是?看见你?没好好坐着?……”
话没说完,但其中威胁的涵义却是?不言已表。
做错了事?还被?抓包的人总是?要消停一时半会儿的,不为别的,心虚,怕新仇旧恨被?一起算了。
眼?见着?叶琮鄞重新走进病房,宋淮意的心一下沉入谷底,房门被?紧紧关上,他坐的太远,根本无法从门上的玻璃条看清里面的场景。
在这个瞬间,他的确萌生出了进去看看的想法——如果不是?叶琮鄞没有?将?拐杖拿出来的话。
叶琮鄞不知道外头的宋淮意在想些什么,但倘若他知道了,大概会笑着?告诉宋淮意:“我故意的。”
宋淮意三番两次的作死行?为,直接将?信用值降到了谷底,叶琮鄞是?半点?都?不会相信,没人看着?的时候他会乖乖地在外面好好坐着?。
“我没打算见你?的。”
开门见山的,叶琮鄞抛下了直白而又伤人的话,他不是?没有?看见宿桦年在瞧见他折返的瞬间,眼?里所展现的出来欣喜,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不相关的人,他没有?任何?义务去对所谓的期待和欣喜负责。
“我是?为了找他才过来的。”
这样简单的话,像是?某种强有?力的证据,证实了宋淮意没有?挑明,但稍稍用脑子就能才出来的关系。
宿桦年如坠冰窟,他想要坐起来同叶琮鄞好好谈谈,可外在的条件却不太允许。
他在心里痛骂一阵姓陈的,只能尴尬地看着?叶琮鄞:“你?……你?还好吗?”
“宿桦年,淮意说的是?真?的。”叶琮鄞没有?搭理?这种毫无营养的寒暄,戳破了宿桦年最后自欺欺人的假面。
“我是?为了他才重新上山的,也是?为了他才会那样紧张地去刨开泥土。”他冷静地陈述事?实,磁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丝毫不顾及这些话有?多么地伤人。
“如果山上的人没有?宋淮意,我不会上山,也不会把?你?救出来。”
叶琮鄞并不打算在人前装作多么高尚的模样,事?实正是?如此?,如果宋淮意不在,如果是?他独自在山上,那么他绝不会冒着?危险上山,只会在安全?的地方报警,然后等待救援。
“我……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也是?应该的,那种意外,当然要通知专业的人来负责处理?……”
宿桦年笑得?勉强,虽然他因为那样刁钻的角度成功活了下来,但伤势却不轻,一张俊秀的脸惨白,毫无血色。
即便是?亲耳听见叶琮鄞毫不留情地承认,他还是?没忍住不断找借口:“那种时候,你?当然应该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再?说了,不管是?因为谁,最开始的目的是?因为什么,都?是?你?救了我,我……”
叶琮鄞:“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这种近乎于卑微的姿态没能引起他的半点?同情,他打断了宿桦年的话,眉头微微皱起,带了点?不耐烦:“我说这些,是?不想和你?继续有?任何?纠缠,你?不会听不懂吧?”
“……”
宿桦年偏头,藏住眼?底不受控制地溢出来的泪,他努力调整呼吸,害怕让叶琮鄞发现自己的异样。
宋淮意那句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同情像是?某种警钟,悬在头顶,让他不敢将?半点?痛苦展示在叶琮鄞面前。
“对不起……我,我……”
“我听见了。”
无论宿桦年掩不掩饰、装不装可怜,对叶琮鄞来说都?没有?什么作用,同情这种东西,在某些时候的确是?稀罕物,只会针对特定的人和物有?效。
“如果你?因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的话,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原谅你?了。”叶琮鄞的语气淡淡的,轻而易举地将?原谅两个字说出了口。
因为早已不在乎了,所以才能轻易放下。
宿桦年僵在病床上,所有?的侥幸与希冀彻底在这刻破碎、泯灭。
那句“原谅”,并不是?对他罪行?的宽恕,而是?割在悬着?铡刀的绳子之上的最后一刀。
他清楚而又明白地认知到,自己永远永远的不再?有?博得?宽宥的机会了。
“宿桦年。”
叶琮鄞往门外看了一眼?,在他出去的时候,宋淮意就已经说饿了,现在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宋淮意现在感觉怎么样。
心里有?记挂的人,便不愿在这上面多费口舌:“我知道你?是?个对自己有?高道德标准要求的人,所以在骤然知道自己曾经冤枉过一个人后,难以接受,想要做些什么去弥补。”
“但我必须要提醒你?,弥补这种事?,只有?当事?人需要,才能够称之为弥补。”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而我不需要。”
“不要再?来找我了,就算我不说什么,宋淮意也会不高兴的。”
那三个字像是?针,尖锐的扎在心底,宿桦年最终没能克制住,泪水从眼?眶滚落,渗入洁白的枕头里。
话已经说完,叶琮鄞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琮鄞!”
宿桦年带着?哭腔地声音在身后响起,叶琮鄞停住脚步,回头看。
“所以,你?喜欢他?”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仅仅一瞬间,他?就明白宿桦年误会了什么。
但紧随而来的,是某个几乎快要被证实的猜想。
过去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 莫名其妙的脸红,还有此刻,无法掩藏的嫉妒。
原来是这样。
叶琮鄞恍然大?悟,但紧随而来的,是种难以直说的恶心。
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叶琮鄞其实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被人喜欢是什?么感觉,但无论是那些分?析人类情感的书籍,还是美化之后的艺术作品都无一宣扬了一种感情——喜欢是一种纯粹、直白,近乎于托付身与?心的情感。
而绝不是建立在?怀疑的基础上,被各种尖锐地言辞包裹着, 令人痛苦。
没有人比叶琮鄞自己更清楚, 在?这些事情上,他?其实远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宽容、平和,只是他?早已习惯了去接受,所以才能这样自欺欺人的保持着如一的冷静。
他?仍旧记得?那个质问的晚上, 被打断的解释,宿桦年早早地给?他?判了罪, 之后的质问与?愤怒, 都不过是象征性的流程和宣泄。
他?也记得?, 宿桦年离开时推倒的画,画纸本身就是脆弱的东西,摔下去的时候被碎渣划破了表面,成了彻底无用的废纸。
这样的人, 这样结束的关系,时至今日, 竟然告诉他?那是喜欢?
太恶心了。
出离的愤怒在?心中蔓延,叶琮鄞勾起唇角,露出近乎于残忍的微笑:“是啊。”
话音刚刚落下,宿桦年的眼中便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痛苦,晶莹的泪水在?日照中盈盈闪烁,配上惨白的脸,充斥着破碎而又?痛苦的色彩。
如愿瞧见了对方苦痛的神色,叶琮鄞却没感受到半点愉悦。
索然无味。
他?想,果然是没有任何见面意义的人,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吱呀。”
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宋淮意飞快地抬起头,却不料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叶琮鄞沉静的眼眸中。
那双眼眸太平静,乃至于他?完全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情绪。
琮鄞和宿桦年说了些什?么?他?在?外面的时候又?听见了些什?么?他?会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越界?会不会……讨厌他??
一连串的问题从叶琮鄞进入病房开始便一直困扰着他?,偏偏他?不敢问,也没法问,只能坐在?外面,倍感煎熬地等待,就像是犯了罪地囚犯,揣揣不安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叶琮鄞也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就直接撞上了宋淮意的双眼,视线交错,让他?生出种坐在?公共椅上等待他?的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小狗,听到丁点动静,就眼巴巴地抬起脑袋,直勾勾地辨认是不是主人回来了。
心里那点残存的郁结瞬间被冲散,他?看着宋淮意紧张的神情,生了故意逗弄的心思,维持着一张冷脸,也不说话,直接将轮椅推了过来。
宋淮意想要说点什?么以缓解气氛,但人在?紧张地情况下,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语,他?急促的吞咽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组织出适当?的言语。
只能沉默地慢慢挪动身体?,尝试将自己移到轮椅上去。
“呵。”
叶琮鄞真是被气笑了,他?没想到宋淮意都这样了,还要逞能。
“你其实不是人类吧?”
宋淮意:“啊?”
“你不会疼吗?你的右小腿,骨折了!”
宋淮意吓傻了,迟钝地大?脑思考不出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好停下所有动作,别别扭扭的坐在?公共椅的边缘,垂着头,像幼儿园的孩子似的乖乖听训。
看着眼前这幕,叶琮鄞彻底没脾气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自己转行去做老?师好了,说不定能把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孩训的服服帖帖的,个个都成三好学?生。
叶琮鄞扶额,最终选择直接将参考答案送到眼前这个笨学?生面前:“我就在?这儿站着呢,你不会让我帮帮你吗?”
“……”
宋淮意无措地抬起头,他?万分?紧张,几乎是下意识地舔舔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请,请你……帮我一下。”
叶琮鄞:……
他?这辈子,听到这么有礼貌的措辞的机会还真不太多。
但眼看着宋淮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还是软了心肠,咽下了满腹的无言。
叶琮鄞俯身,手臂从宋淮意的双膝中穿过,没费多少力气的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轮椅上:“腿疼吗?”
宋淮意连忙摇头,乌黑且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胡乱晃动,几缕稍长的甚至蹭过了叶琮鄞的下巴。
下颌传来微微的痒意思,叶琮鄞抬手摁住乱动的脑袋:“做什?么呢?幼儿园小朋友乖乖摇头回答?”
这种比喻瞬间让宋淮意被噎住,难以言喻的羞耻像是滚烫的火,从他?的耳后一路烧到了面颊。
“行,既然不疼的话,就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回来我再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眼见着宋淮意的脸红了个透,叶琮鄞适可而止,转开了话题,他?推着宋淮意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下次别这样了。”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让宋淮意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想看叶琮鄞的神情,但坐在?轮椅上的他?并没有太多的活动空间。
别这样了,是指单独去间宿桦年,还是……
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宋淮意双手紧握,他?用的力气太大?,指关节甚至泛起了微微的白色。
好半天,他?才强压住满腹的情绪,小声地回了一个“嗯”字。
“叮。”
电梯来的很快,中午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去吃饭了,这班电梯刚好空无一人。
叶琮鄞先推着宋淮意进去,而后上前半步摁下一楼,一回头,就瞧见了垂头丧气的宋淮意。
跟蔫了吧唧的阴郁蘑菇似的。
这是怎么了?
叶琮鄞想了又?想,还是没能猜透宋淮意的心思,只是既然想不通,他?也不强求,直接开口问:“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不想出去?”
“不是……”宋淮意摇头否认,他?努力提起情绪,但说话间语调轻微的低落可逃不过叶琮鄞的耳朵。
叶琮鄞挑眉,又?问:“那是哪里不舒服?”
他?握着轮椅的把手,只要宋淮意表现出半点迟疑,他?就会将人退回病房叫医生来检查看看。
“没有不舒服。”
平淡的声音里找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找不到缘由,叶琮鄞不由得?皱眉,干脆挑明问:“那为?什?么这么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
“别说没有。”他?在?宋淮意试图开口狡辩之前出声打断,“我不瞎,你演技也没那么好。”
宋淮意被噎了一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说吧,你要是不说……”
叶琮鄞想了想,却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惩罚”来威胁宋淮意。
事实上,需要任何惩罚,叶琮鄞只要问,宋淮意又?还能藏住什?么话呢?
“我是不是不应该插手?”
他?其实更想问会不会觉得?他?太烦,太多管闲事,但这种话实在?是太直白了,且不说他?无法问出口,只要不是想彻底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都不会实诚地说句“是”吧?
“嗯?”
话题跳的太快,叶琮鄞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宿桦年的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只是嫉妒这个人曾经和琮鄞有过那样长的相处时间,害怕叶琮鄞顾念这旧情,被缠的久了、烦了,便心软了,选择了原谅。
他?没有自信能够和这些同叶琮鄞有“旧情”的人去争,也无法控制叶琮鄞的行动,所以只好偷偷的跑到宿桦年面前,故意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让宿桦年知难而退。
只是他?没想到叶琮鄞会折返,更没想到会被抓包。
宋淮意说的含糊,但叶琮鄞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他?叹了口气,没忍住,感叹了一句:“鸡同鸭讲。”
宋淮意:“?”
“‘下次别这样了’,就因为?这个不开心?”叶琮鄞揉了揉宋淮意的脑袋,眼下,他?有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宋淮意没有丝毫呢逃脱的可能,只能被头顶的手将头发肉的乱七八糟。
不会有人会想在?心上人面前还被当?作小孩子对待,宋淮意伸长了胳膊想要阻止,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头顶传来的声音吸引,再也顾不上头发受到的蹂.躏。
“有没有可能,我是让你下次不要明知有伤,还到处乱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腿上的问题吗?不好好躺着,等以后变成瘸子了就开心了?”
叶琮鄞简直无语了,干坏事的时候胆大?包天,结果等事后被人抓包了,又?露出这副唯唯诺诺,胆怯不安的模样,简直是做了错事后为?了逃避责罚装可怜的猫猫的翻版。
宋淮意真的和猫猫没有点特殊关系吗?
这种相似程度,是他?这个正版主人都觉得?自愧不如的程度——虽然他?也不想要这种相似。
“啊,啊,那你……”宋淮意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宽容的答案。
自己的隐私被人入侵,琮鄞不会感到不高兴吗?
“你去是为?我打抱不平的,难不成我还要骂你多管闲事?”
把宋淮意一头柔顺的短发揉搓的炸了毛,叶琮鄞才挪开了手,纤长的五指被临时充作了梳子,慢慢理顺柔软的发丝。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不识好人心?”
当?然不是!
宋淮意想反驳,但余光却瞥见了叶琮鄞探究的眼神,刹那间,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意识到了自己的暴露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叶琮鄞开口道:“只是无论是高蓝说的话,还是我给?你讲的往事,都没有提到宿桦年,你为?什?么会那么清楚?”
电梯抵达目的楼层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琮鄞没有催促,推着宋淮意往外走?。
网约车早早等?在门口,叶琮鄞这次没给宋淮意过分客气的机会, 直接将人抱上车。
可折叠的轮椅收纳起来并不困难,没一会儿,他就上了车,同宋淮意并肩坐在后排。
一时之间,车内格外的安静,也不?知道司机是不是感受到了氛围的凝滞,难得收敛起了爱攀谈的性子,闭上嘴安心开车。
宋淮意垂着脑袋,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泥石流发生的那天, 叶琮鄞问过他是不?是曾经见过他, 那个时候因为有医护人员的打?岔,他成功逃过一劫,但是眼下,这个问题, 又该如何回答呢?
实话实说?琮鄞会相信他吗?
“我……”
微弱的声音引起了叶琮鄞的注意,他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 扭头看?宋淮意:“怎么了?”
“我以前?见过你。”宋淮意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抬起头, 撞进了盛满自己身影的眼睛,“我也是a大的学生。”
“不?对。”他刚把话说出口,又摇头否认,“是我在a大做了一年的交换生, 所?以知道一些。”
叶琮鄞:“嗯?”
内心万分纠结,和盘托出还是继续隐瞒在大脑中不?断拉扯, 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
叶琮鄞了然:“所?以我的确有可能见过你,只是我没在意,所?以记不?太清了?”
好不?容易积蓄起来坦白的心思瞬间被浇灭了大半,明知道是侥幸心理,却还是无法控制。
万一呢?
如果琮鄞永远都?想不?起来,他说那些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就这样烂在肚子里。
宋淮意慢慢扬起笑脸:“嗯,你大概不?记得了,你帮过我,后来我隐约也听到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但是没人和我细说,我知道的并不?算特别多。”
他垂下眼眸,害怕被叶琮鄞看?穿了自己的谎言,“我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你和宿桦年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他因为不?明原因,选择和你分道扬镳。”
“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们?那样议论纷纷,直到今天,我才彻底明白。”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他比那些流言蜚语要更早认识叶琮鄞,也更坚定地相信叶琮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至于那些无从考证的谣言,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叶琮鄞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叶家少爷仗势欺人,将数院学生逼到退学”这件事发酵没多久,就传到了叶城的耳朵里,是薛怀臻说的。
叶城知道后发了很大的脾气,但是为了避免进一步扩大影响,还是派了秘书去学校处理这件事。
尽管院方再三解释,数院的学生退学是因为他的品德问题,但叶城显然并不?相信——他早就对自己那个劣迹斑斑的儿子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只当院方是给他面子,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圆谎。
所?以他捐了款,给a大建了一栋教学楼。
而在他捐款之前?,了解到事态的院方发了声明,表明数院的学生是因为自己品德问题退学,并且封禁了多个谣言帖子,连带着视频源也销毁的七七八八。
如果说院方的声明出来的时候,众人还是将信将疑地状态,而等?到叶城捐款的信息出来的时候,院方的澄清便无法避免的成为一种令人发笑的遮羞布。
但因为院方处理的到位,即便私底下没人相信,但明面上的确没了那些讨论。
宋淮意心里忐忑,反复复盘自己刚刚说的话有没有什么漏洞,既然选择撒谎,那他自然要努力做到十全十美,尽可能晚的被拆穿。
如果能瞒一辈子,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谢谢你。”
叶琮鄞道谢的诚恳,即便他的确不?在乎那段过去了,但亲耳听见,那个时候,有人曾坚定的相信他,还是会有所?触动。
“啊?”宋淮意懵了,水润的黑眸里尽显迷茫,但紧接着,他便明白了琮鄞是在为什么而道谢。
心里的酸楚更甚,他撇开头,无法接受那样真情实感的谢意。
“道什么谢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那个时候明知叶琮鄞一定是被人冤枉误会了,却迟迟没能找到症结所?在,也不?曾为琮鄞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又有什么资格,在今日得到叶琮鄞的一句“谢谢”呢?
叶琮鄞没有在这件事上同他过多争辩,而是自然地扯开了话题:“所?以你在大巴车上就认出我了吗?”
“啊?”宋淮意还沉浸在自责中,骤然听到问题下意识地发出反问,偏头撞进叶琮鄞略含笑意的眼神?中才骤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