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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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回亲人的人家都喜气洋洋,没见到亲人的则黯然伤神,过了腊八就是年,新年的氛围在小村庄里弥漫。
族长家分家的细节是宝仁夫妻操办的,他们没有刻意为难宝礼,衣服、被褥和过冬吃的米粮都给他们带走了,但宝礼一家被分出去后,日子过得还是非常不顺。
原本隔三差五就有肉吃,现在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原本早上不用扫院,晚上不用烧炕,吃饭不用下厨,现在却处处都是活。
宝礼媳妇在炕上躺着养了几天,宝礼就忍不住了,赶她下炕干活,三个小儿子也各安排了活计,云哲肚子上的淤青没消,右手甚至无法伸直,也要每日背着筐去后山拾柴。
分了家后,二房和三房之间的最后一丝体面也没了,云哲心里记恨二房,也记恨帮着二房的秋华年家,在后山碰见拾柴的存兰和九九后,气急败坏地拦着她们,说了一大堆恶毒的狠话,还想把她们推下山,可惜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反而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
存兰和九九回家,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宝义当即怒了,秋华年和杜云瑟也阴云密布。
宝义直接找到宝礼家,当众把云哲抓出来绑在树上抽,闹得鸡飞狗跳。
杜云瑟给镇上开私塾的孙秀才写了信,言明云哲的恶劣,请孙秀才务必不要再收此子为学生,秋华年则沉着脸去拜访了族长。
秋华年离开后,族长长长叹气,原本因为宝礼和三个孙子每日来哭诉软了一些的心,重新硬了起来。
吴深的年礼也送到了,居然是一整张鹿皮、两张雪白的狐皮,还有一盒上好的鹿茸。
靖山卫附近多深山,出产皮子和药材,吴深在同年礼一起送来的短书中说,皮子和鹿茸都是他自己闲暇时猎来的,叫杜云瑟和秋华年安心收下,不用想值多少钱。
家里衣服不少,秋华年把皮子妥善保管了起来,等日后有需要再用。在古代皮子和丝绸一样都是硬通货,提前存一些总没错。
那夜群狼进村,秋华年先是担惊受怕,后又四处操心,到底是受了些风寒,这几天一直恹恹的。
杜云瑟不放心他,索性不去书房了,每日都在正房陪秋华年,给他念书听。
秋华年闲着无聊,把冷落了许久的马吊牌重新找出来,一家四口人正好凑一副牌搭子。
杜云瑟不爱牌戏,但秋华年想玩就会陪着,马上就要过年了,秋华年把孩子们的课业也大手一挥免了,好好给他们放了个年假。
宝义要当小旗了的消息最终没瞒住,因为王县令派衙役送来了贺礼,还邀请宝义一家去县城赴宴。
王县令消息灵通,早就知道宝义在边关立功受到赏识之事了,等靖山卫正式发来给杜宝义转为军户的文书后,立即送来提前准备好的贺礼。
漳县出个本土的武官不容易,杜宝义今年三十有三,正当壮年,前途光明,王县令自然愿意交好。
听送礼的衙役说完因由,族长又喜又悲。
喜的是二儿子有了官身,能跳出杜家村的地界走向广阔天地;悲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宝义硬生生瞒着,连他这个亲爹都没告诉,可见隔阂之深。
宝礼一家原本还有一个“杜宝义要去当军户,日子更不好过”的念头做心理安慰,随着送礼的衙役的到来,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
叶桃红才懒得管那些酸话,县令送的贺礼除了银子和布料,还有一些卤制的熟食和点心果子,叶桃红收拾了一下,给村里关系好的人家分了,让大家都沾一沾喜气。
小儿子胳膊断了的宝真家,叶桃红特意多分了一些,至于宝礼家,叶桃红连去都没去,一口果子都不给。
叶桃红和存兰、云英换上最好的衣服,与宝义一起去县城赴宴,叶桃红心里没底,去之前来找秋华年,想取取经。
秋华年告诉她,王县令虽然喜欢诗文,但不是酸腐之人,这次宴席是王县令专门为宝义办的,不会为难宝义的家眷,叫她只管放心去。
存兰那边,有九九忙前忙后地叮嘱,九九还把自己的首饰借给了存兰,生怕存兰吃一点亏。
上午时候,王县令派马车来接宝义一家,直到深夜才送回来,宝义喝了些酒,在门口放声大笑,眼睛扫过不远处偷看的云哲,吓得云哲撒腿就跑,摔了个狗啃泥。
叶桃红也小小尝了一点酒,双颊红扑扑的,眼睛无比明亮,都忘了管着宝义让他别吵着人。
那可是漳县的父母官,那可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家眷们,今日居然全都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变着方的夸她,换成前两天,谁敢想来!
第二日,存兰来找九九还首饰,给九九讲了宴席上的见闻,存兰离开后,九九若有所思地找上秋华年。
秋华年正在桌案上随笔涂画,打算画个小画册玩。他放下手中的毛笔问九九,“存兰在宴席上遇到什么有趣事了?”
秋华年喜欢听故事,喜欢热闹,这点家里人都发现了,春生和九九时常会给他讲他们自己觉得有意思的见闻。
九九端端正正坐下,与迟清荷相处久了,加上诗书与琴艺的薰陶,九九的一举一动越来越文雅风秀,换身衣服,完全可以看成官家小姐。
“因为宝义叔带了家眷,王县令让作陪的人也都带了家眷,小辈们特意选了和存兰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和哥儿。”
“存兰说,那些孩子想和她玩,但根本玩不到一起去,存兰不会他们的游戏,他们也不清楚村里的玩法。”
“最后没办法,只能聊天,有几个孩子有些傲气,故意说些文邹邹的东西,但存兰也是与我们一起读了几个月书的,一下子就听懂了,当场讽刺了回去。”
九九学了一些具体的对话,听得秋华年直乐,之前没觉得,现在看来存兰是有些牙尖嘴利在身上的,而且她怼人都是直来直去,有理有据的,天克那些喜欢阴阳怪气的人。
九九说完这些有意思的,讲了另一件事。
“对了华哥哥,存兰说她在宴席上看见了玉钏。”
“庄婶子的外孙女玉钏?”
紫蓉带着两个孩子被卫德兴接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一直没有送东西给庄寡妇。庄寡妇现在逢人就躲,白天几乎不出门,只有饭点厨房里冒出的白烟证明她还好好活着。
紫蓉当时买的米面粮油还剩着,秋华年知道庄寡妇活得下去,没有管她。
他虽然善良,但也不是没脾气的老好人,事已至此,该断的情分早就断了。
“存兰说,玉钏是跟着卫德兴来的,卫德兴介绍玉钏是自己的女儿,除了玉钏外谁都没带。”
“玉钏的衣着打扮和席上同龄人都不一样,还涂了胭脂水粉,如果存兰不提前知道她的年纪,估计会以为她已经十四了。”
“华哥哥,紫蓉是不是跟了卫德兴……做妾去了?”
秋华年点头,“紫蓉年轻貌美,又忍受不了贫苦生活,对她来说,给卫德兴做妾不是什么拉不下脸的事。”
至于玉钏……
秋华年想到了几个月前撷芳园里,被卫德兴当作礼物毫无尊严地送出去,被他撞见放跑了的卫栎。
卫栎失踪,卫德兴一定十分恼火,准备多年的利用孩子攀龙附凤的计划中途流产,他肯定不甘心放弃。
这时候,紫蓉带着长相是个小美人胚子的玉钏来了。
卫德兴对亲生的卫栎尚且那样,对玉钏一定更不会留手。
现在对玉钏的抬举和偏爱,不过是为了到时候好加价罢了。
九九皱着隽细的眉毛,思索着问,“华哥哥,卫德兴对玉钏像亲女儿一样,可我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说一说?”秋华年引导九九思考。
“世上常见继母,少有继父,但人之常情想来是一样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没相处过,哪可能那么喜爱?就算爱屋及乌,紫蓉和卫德兴之间的感情也不见深厚。”
九九启蒙快有一年了,在秋华年和杜云瑟的合力教导下,思辨能力越来越强。
秋华年点头认可,“所以卫德兴必是有利可图,才会表现的如此喜爱玉钏。”
“有利可图……”
九九喃喃自语,“华哥哥,我能生在咱们家,做你和兄长的妹妹真是太好了。”
秋华年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尖,“今天是怎么了,我们九九居然撒娇了?”
九九闹了个大红脸,“华哥哥!”
她刚外露了一点真情,就被秋华年打断了,鼓着腮帮子气汹汹地用眼神谴责。
秋华年抓了几粒爆米花哄她,“好了好了,马上就除夕了,小姑娘可不能乱鼓嘴,不然脸就不好看了。”
九九听了,一下子端正了表情,接着反应过来这话毫无逻辑,分明是华哥哥又在逗她。
九九想找杜云瑟拉偏架,秋华年挑了下眉,杜云瑟便转过头去继续帮秋华年研墨,一脸正经,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
九九跺了下脚,忍不住噗哧笑起来。
几天时间在对新年的期待中飞快溜过,转眼就到了除夕。
秋华年明明记得要早些起来,可还是睡过了头,冬日外面冷屋里热,日头又少,很容易让人懒散惰怠。
反正都这个点了,他醒了也不着急起床,在柔软棉花填充的褥子上懒洋洋伸了个腰,把新换的绘着吉祥图案的窗纸、干净整洁的砖铺地面、烧着柴火的温暖炉子和所有充满生活气息的陈设,一一看了一遍。
秋华年又翻了个滚,生出一种充实的满足感,这才叫生活啊。
窗外传来春生刻意压着的惊呼,像是有人送来了什么东西,秋华年回神起身穿衣出门,在细雪中看见了宝义和存兰姐弟。
原来吴深通过书信知道了一些宝义家里的情况,提前给宝义支了一个月的俸禄,托万事镖局送来。
小旗月俸是十二两,足够过一个宽宽裕裕的年了,宝义在生死线上搏杀数月,无比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日子,问存兰和云英过年想要什么。
两个孩子都想要玩炮仗,宝义没有小气,直接起了个大早去镇上买了五钱银子的炮仗,让他们玩个够,给秋华年家也送了一些。
九九对炮仗还好,春生可是高兴坏了。云英年纪太小,只能在旁边看别人放炮仗,春生就自告奋勇充当这个角色。
秋华年叮嘱他小心别炸着手,笑看几个孩子在院里放炮仗。
有拿线香点炮的,有跑远捂耳朵回头看的,有假装不在意的,还有一叠声指挥的,全都穿着鲜艳颜色的新衣服,在雪景中无比醒目。
大红的炮仗一个接一个炸裂,汇聚成热闹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一如秋华年遥远记忆里小时候在农村过年时的感觉。
秋华年找出裁好的红纸和铜钱,一个里面包两枚,折成漂亮的元宝形状,给存兰和云英压岁。
这两个孩子最先上门,也最早拿到秋华年的压岁钱。
存兰把云英拉过来,认认真真给秋华年和杜云瑟拜年说吉祥话,存兰算是杜云瑟的学生,杜云瑟单独给了她一副笔墨,叮嘱她到了边关也别落下读书。
靖山卫还等着宝义回去,年一过他们一家就要走了,下次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不知能不能见到面。
存兰和九九都是第一次面对与好友的离别,这几日每次想到这个,两个孩子都恹恹的。
秋华年没有刻意去疏导九九,他相信九九可以走出来,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阵痛。
年夜饭的食材早就准备好了,东北冬日的室外是天然的大冰箱,食物包起来随便往外面一放,不到半日就冻得硬梆梆的,根本不可能坏。
秋华年把年夜饭的活分了几日做,肘子、鸡、鸭、肉丸子这些硬菜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只需拿进室内消冻,重新蒸一遍或者炸一遍。
除夕秋华年只新做了一道年夜饭必不可少的鱼,是家里人最爱吃的酸辣可口的酸菜鱼。
这几天鱼卖得特别好,胡秋燕家把鱼塘上的厚冰砸开,捞出里面储存着的冬鱼卖了,大赚了一笔。
年夜饭桌上,荤素加起来九菜一汤,象征着十全十美,每道菜的量都不多,免得吃不完浪费。
秋华年和杜云瑟给祖先上了香,带着九九和春生磕了头,关起门来洗手吃饭。
秋华年早就买好了一壶除夕夜喝的甜酒,杜云瑟允许他多喝了几杯,很快,秋华年就倚着杜云瑟开始说胡话了。
两个孩子收拾了碗筷,待不住要去院里放炮仗,杜云瑟叫他们穿好衣服小心些,自己在屋里陪秋华年。
杜云瑟给炉子添上柴火,转过身来,秋华年已经半醉半醒地靠在椅背上,脑袋一点一点,红润姣好的唇瓣微微张合,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杜云瑟无奈地过去,试图将他抱到炕上,秋华年环着杜云瑟的肩膀,呆呆看了一会儿杜云瑟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小龙男,真好看呀……”
杜云瑟不解其意,秋华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不小心把人摔了。
他一边把秋华年放在炕上,一边低头问他,“华哥儿在说什么?”
秋华年仰头看他,没有将杜云瑟肩头的手放下来,“说你是小龙男。”
龙在古代可是有专门代指的,这话也就只有两人关起门来敢说了。杜云瑟知道秋华年的“小龙男”绝不是那个意思,半好奇半纵容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秋华年大胆地摸了摸杜云瑟的脸,坦坦荡荡地说,“因为帅!”
“好看!有气质!不食人间烟火!像仙子一样!”
“……”
杜云瑟低声笑了起来,他平日总是深沉内敛的模样,今夜是真的高兴,笑声里带着畅意。
杜家村这丰收富足的一年已经临近尾声,在丰年的最后一夜,他们相拥在一起,有数不清的过去与说不完的未来。
杜云瑟低头深深吻住了秋华年水润的唇瓣,秋华年眨了眨眼,搂着脖子仰头反咬他,没什么力气,痒痒的像是在撒娇。
窗外细雪又开始飘落,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春生放炮仗放疯了,九九在教育他,孩子们清脆的声音吵吵嚷嚷,秋华年已经听不清具体内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秋华年大脑开始缺氧,无意识地推着杜云瑟的胸膛,杜云瑟才放开了他。
秋华年小声喘着气,半天后轻轻打了杜云瑟一下,“杜云瑟,你、你伸舌头!”
他的舌根又软又麻,稍一回想,便脸红心跳。
杜云瑟笑了笑,把他抱得更紧了。
“华哥儿,春风拂衣又一年。”
欲邀明月共霜雪,春风拂衣又一年。
【第一卷·丰年村话(完)】

元化二十二年的头几天,秋华年家就没断过来客。
按辽州这边的风俗,大年初一是亲人们互相拜年的日子,大年初二家眷回娘家,大年初三则轮到亲朋好友走门串访。
秋华年没有娘家可回,第一天称了一些瓜果和白糖,还有自己做的爆米花,去杜家村的交好的长辈家拜了年。
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待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拜访。
不知是谁传出去,秋华年给压岁钱给的很大方,村里许多孩子自发结伴来拜年。
稚语童声一个学着一个的样子说吉祥话,很是可爱。
反正一个红包也就两个铜板,秋华年给每个孩子都包了,全当是大过年的,给家里添些热闹。
九九和春生自然也有红包,而且大的多,秋华年给他们每人都包了二钱银子。
九九不放心春生拿这么多钱,当即就给他收走了,让春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秋华年想起现代经典的“压岁钱我给你存着,等你长大再给你”,忍不住笑了。
宝义急着回靖山卫上任,年后没几天就要走,为了赶上见证云成的婚事,族长家和孟家商量了一番,决定提前十几日成亲。
新的吉日选在正月初五,婚事已经准备了一个冬日,各项事物全是齐的,提早一点也没有手忙脚乱。
元化二十二年正月初五,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难得是一个不下雪的晴天。
天微微亮,云成便骑着借来的高马,穿着大红的绸衣,背后跟着一整支吹锣打鼓的迎亲队伍,前往清福镇迎亲。
少年人的身姿在马背上挺拔如松。
秋华年作为媒人,也在迎亲的队伍里,队伍里除了簇新的花轿,还有两辆结着红缎花的骡车,用来接娘家人。
秋华年和杜云瑟都坐在骡车上,跟着队伍,在鼓乐声中不急不缓的前进。
到了镇上,孟家人也早就准备好了,孟家大门敞开,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贴着大红喜字。
远远听见迎亲的队伍来了,孟武栋点燃门口的鞭炮,足足八十八响鞭炮在清晨的空气中炸开,惊的孟家人全部手忙脚乱起来。
孟圆菱待在自己房里,早就换好了布满精致刺绣的嫁衣,手里拿着盖头,娘和嫂子在旁边陪他。
“来了吗?是不是来了?”
“哎哟,你别急!今天肯定稳稳当当把你嫁出去。”孟圆菱的娘瞪他。
“娘,你叫我别急,你把我手都抓疼了。”
“……紫草啊,你出去看看,迎亲的是不是进门了。”
孟圆菱的大嫂孙紫草应声出去,正看见杜家迎亲的一群人打大门进来。
孟家的院子没有那么大,花轿和乐队都留在门外,只有云成和亲戚们进来了。
秋华年作为媒人和孟圆菱的好友,先去房里看孟圆菱。
他打开一点门,从门缝里溜了进去,不叫外面人看见新夫郎的样子。
孟圆菱看见秋华年,眼睛一下子亮了,“华哥儿!你们终于来啦!”
孟圆菱的娘在旁边咳了两声,孟圆菱赶紧闭嘴,秋华年忍不住笑了。
“别人出嫁都哭哭啼啼的,怎么只有你这么高兴?”
“我就嫁去杜家村,想回来随时能回来,为什么要哭?”
孟圆菱的娘点了点自家小哥儿的额头,“就属你命好。”
是啊,在古代许多女子和哥儿一旦嫁人,一辈子都回不了几次娘家,独自去陌生的地方生活,其中的困难和苦闷可想而知。
而孟圆菱不但嫁的近,还嫁回了自己堂姑家,丈夫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弟,怎么不算是命好呢?
秋华年能进来,云成想进来却得费一番功夫,之前他是孟家的外甥,今日却是孟家的儿婿,想娶走他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哥儿,可没那么容易。
孟家人在屋外设计了好几道关卡,阻拦云成进门。
云成这边也带了人,都是杜家村的同辈,有帮忙喝酒的,有帮忙拦人的,务必保证新郎倌能接到新夫郎。
孟圆菱听着外面的动静,每隔几秒就忍不住想出去帮忙,都被他娘给强行镇压了。
最后一关,云成已经到了门口,该由秋华年出面了。
“华哥儿,你别太为难他。”开门之前,孟圆菱在后面说。
孟圆菱的娘拿过他手中的盖头,直接盖在了他头上,堵住了其他话。
秋华年打开门,站在门口,阻挡着云成看向屋里的视线。
云成拱手行礼,“华年阿嫂。”
秋华年点了点头,“菱哥儿刚刚嘱咐我,叫我不要太为难你。”
云成愣了一下,旋即白净的脸霎得红了。
秋华年笑道,“这样吧,你是个读书人,我们文雅一点,你做一首催妆诗,做得好我就放你进去,如何?”
与杜云瑟不同,云成在诗词一道上实在不开窍,应试的时候,只能规规矩矩凑出一首对韵的律诗,没有半分诗情。
让云成当场做诗,实在是为难他了。
但这事也不好让别人替代,总不能迎亲时候念给自己夫郎的诗,是别人写的吧。
秋华年抱着胳膊,站在门内,笑意盈盈的等云成作诗。
云成简直比去府城应试时还要紧张,认真思考了许久,才勉强做出一首符合情景的七言绝句。
大约是有感而发的缘故,比起他平时练习时所做的诗,强出了百倍。
杜云瑟配合着秋华年点评,“此诗当为你所做之最佳。”
云成的脸更红了,秋华年笑着让开门,“快进去背菱哥儿出来吧,别误了吉时。”
云成进门,局促地站在穿着嫁衣、盖着盖头坐在炕上的新夫郎面前。
虽然盖头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但云成可以想象到,自家菱哥儿今日有多么好看。
“菱哥儿,我来接你了。”
“嗯。”孟圆菱在盖头后矜持地嗯了一声,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绕来绕去。
孟圆菱的大嫂和娘扶起他,把他放到了云成背上。
云成虽然还是少年,但出生农家,从没落下过农活,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就把孟圆菱稳稳背了起来。
门外的乐队开始吹锣打鼓,云成背着孟圆菱一步一步往外走。
出大门时,孟武栋拦了一下,“我弟弟就交给你了,你要对他好一辈子,要是以后让我知道你对不起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云成腾不出手,只能认真点头道,“二哥放心,我一定把菱哥儿看得比我的命还重。”
盖头下的孟圆菱鼻子一酸,想和自己二哥说些什么,孟武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轿吧,别误了吉时。”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又回到了杜家村,族长家门口放了数不清响的鞭炮。
院子里和园子里都摆满了桌子,除了本村的人,还有许多其他村子、镇子,甚至县城的人过来观礼。
族长这些年的故交,宝仁夫妇的亲朋,还有云成自己在县学的同窗好友们都来了。
孟圆菱被扶下花轿,踩过地上的马鞍,跨过火盆,又被云成背起来,送入了布置好的新房。
到了吉时,一对新人来到正房,上首坐着族长和宝仁、孟福月夫妻,屋子里围满了乌泱泱的人,外头还有站不下的挤着。
拜天地的时候,两家的长辈们都十分动容,改口叫起了亲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之后,外面的宴席便开了起来,孟圆菱在新房里等着,云成出来敬酒。
云成没有亲兄弟,但作为族长家的长孙,父母又在村里人缘很好,自然有一堆同辈的村里人帮他挡酒。
族长家给了很厚的彩礼,孟家也没有吝啬嫁妆,从被褥到衣服到新打的家具,再到各种全新的生活用具,足足有四抬,还有十两银子,三亩杜家村附近的水地,给孟圆菱长足了脸面。
按照裕朝法律规定,陪嫁嫁妆是独属于女子或者哥儿的,婆家无权处理,是他们立身的根本。
孟圆菱的嫁妆抬出来,不知有多少人暗自羡慕。
宴席摆到了晚上,礼金一共收了五两银子,也全部交给云成小两口了。
随着观礼的人陆续离开散去,族长家院里只剩下最亲近的一些人,婚礼也接近了尾声。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云成的脸色越来越不自在,走起路来都同手同脚。
叶桃红在旁边打趣他,“我看云成这么紧张,要不今晚就去别处歇着吧?”
云成赶紧摇头,反应过来后脸色涨红,往日少年老成的模样,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孟圆菱一直待在喜房里,云成中途偷偷给他送了吃的,叮嘱他累了就躺一会儿,别委屈自己。
孟圆菱吃了点心,在炕上美美打了个盹,这会儿醒来神清气爽,听着外面的动静,也脸色通红。
按照习俗,新婚夜需要一位儿女双全的长辈铺床,叶桃红自然是最合适的。
她进入喜房,把炕上簇新的褥子和被子铺开,撒上花生和大枣,嘴里念叨着“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云成和孟圆菱小两口站在一边,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把两个小两口安顿好后,温暖的布满大红色的喜房门关上了。
杜云瑟和秋华年与剩下的人一起往外走,今夜接下来的时间,都属于新人彼此。
秋华年走在路上,深深伸了个懒腰。
“我第一次见菱哥儿和云成,就在族长家园子里,当时菱哥儿拉着我说话,云成牵着骡子帮我磨玉米和高粱。”
“那时候云成还管菱哥儿叫菱表哥,菱哥儿和我说杜云镜一家干的坏事,云成提醒他声音大了……现在回过头看,他们两人,早就暗生情愫却不自知了。”
那时候也是秋华年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云成和孟圆菱,是他最早认识的有善意的那批人。
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秋华年心里开心又欣慰。
云成成亲第二日,宝义一家就要启程了,边关战事紧张,这已经是拖到了极限。
回乡过年的徭役们也要返程,杜家村里又是一阵离别气氛,冲淡了浓郁的年味。
宝义给宝真家小儿子云空求了情,这次返程,断了胳膊的他就不用去了,宝真专门来谢宝义,宝义把他扶着坐下。
“老哥哥,都是一个村子的,讲究这些做什么。云空左胳膊没了,但也还能干活,我和我大哥商量过了,之后有什么活先想着雇他,肯定会让他有口饭吃!”
宝义是杜家村出去服徭役的人里年纪和辈份最大的,云空与他一起出去左胳膊断了,宝义一直心里不是滋味。
这件事传出去后,村里原本那些觉得宝义当了军官,就心狠忘本了的声音很快听不到了。
族长私下对长子宝仁感叹,“老二是真的成了,但老三……唉!”
分家之后,族长开始把更多的事情交给宝仁处理,颇有一种马上就要颐养天年,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宝礼依旧时常带着三个儿子来哭诉,族长却渐渐不大爱见他们了。
宝义一家和其他徭役出发那天,依旧是全村人到村口送别,九九和存兰都哭红了眼睛,互相送了礼物,千叮万嘱一定要经常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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