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斯年反应迅速,揣在兜里的铁片往外一扔——扔的方向跟那个突然升空的不明物体之间的位置偏差极大。
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那玩意——正常的时间流速下,正常人谁看得清残影啊? 撞到墙上的铁片借助反作用力,朝别斯年飞了回来。
别斯年站着没动,任由铁片撞上来。
自保光环十分忠实的发挥作用。
慢动作的世界中,虚影露出真面目。
一个圆滚滚的珠子? 别斯年随手一捏,又转身将还在空中慢腾腾挪动的刀片收回兜里。
时间流速重归正常。
正在为飞歪的铁片而惊讶的众人,眼前一花,一切尘埃落定。
别斯年的位置跟方才相比偏了几分,似乎在短时间内做了肉眼无法看清的动作,刀片不见了踪影,而他手里捏着一个并不陌生的设备。
“追踪器?”季华眉梢一皱,又迅速松开了:“看来有人很好奇我们的行踪。” 别斯年研究了下这个设备,没看出名堂,确认这玩意具有远程监控功能后,热情的跟它打了声招呼。
“狐狸?” 圆珠子正中心难以察觉的光线黯淡了下去,主机断开了链接。
别斯年随手将它扔给阿全:“狐狸很关心反抗者的情况。” 季华看了眼背后的十三区:“反抗者的具体位置我已经告诉你了。
等你进去之后,我们会立刻退回十二区,避免之前的情况再一次重演……”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我会尽快解决这些麻烦。” 一旁忽然传出“咔嚓”一声脆响,众人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阿全摊开手,露出碎裂的圆珠子以及被碎片扎出口子的手心,语气有些遗憾:“碎了……” 他的目光紧盯着别斯年,压根没听季华方才说的话,迫切的问道:“什么时候去弄死他?” 别斯年扬眉:“这种事情要自己去做,总是依靠别人的话……” 阿全沉默的盯着别斯年看,像是从未熄灭的熊熊烈火。
别斯年盯着他看了一会,这家伙洗干净脸之后,棱角分明,再加上他身上特有的那股野性,正正好好戳中别斯年的审美取向。
别斯年咽回原本想说的话,嘴角一弯,显出几分恶意来:“只会被磨平爪子,被圈养起来。” 在阿全暴起之前,季华已然先伸手按住了他。
季华体型瘦弱,但却远比阿全更醒目,这与他是否好看无关,而是就像名贵的花只会盛开在肥沃的土壤上一般。
他跟荒星格格不入。
别斯年这么想着,灵光一闪:“反抗者什么时候出现在荒星的?” 季华稍稍停顿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准确数字:“五个月前。” 别斯年理解了,朝他点了点头,又瞥了眼他脖子上的芯片,最后转身朝大型垃圾场走去,头也不回的道:“我会帮你跟他问好的。” 等别斯年消失在视野中,季华立刻松开了阿全。
阿全朝前猛冲几步,险些越过那条边界线,在最后一刻堪堪停下脚步——证明他还是有些理智的——扭头看季华:“什么时候弄死他?” 季华转身朝来处走去,边走边问:“谁?别斯年还是狐狸?” 阿全转身跟上季华的脚步:“狐狸。” 季华眉梢微动:“不喜欢他?还是想证明给别斯年看,就算没有他插手,你也能做到?” 阿全对他的问题感到不耐烦:“我要变得更强。” 哦,那就是后一个答案了。
季华没理解阿全的脑回路,更理解不了阿全跟别斯年那种特殊的关系,这两人看起来像是你死我活,但仔细一品,又好似比谁都要密切。
不过他还是给出了答案:“马上。” 阿全满意了,露出个笑容,跟在季华身后,朝人头攒动的十二区走去。
* 别斯年穿梭在垃圾山之中。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高悬于空中的太阳们毫不吝啬光与热。
就别斯年这几日的体会来看,荒星似乎没有天气变化的概念,太阳们每天准时出现,准时消失,不存在阴天,更没有多云一说了——别斯年就没在天上看到过云。
单调且枯燥的天气跟荒星十分匹配,为生存而努力的人们也压根不关心天气变化。
但在人们已经走出星球的星际时代,天空之外的世界也属于人类脚步所能抵达的范畴。
别斯年盯着天空想,那里应该也很有趣。
然后,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垃圾堆上。
这个大型垃圾场里到处都是垃圾堆,在深入其中后,它变成了一个小型迷宫。
别斯年也是在深入垃圾场之后,才意识到,他最初穿越的地点是在垃圾场的外围,那里的垃圾大多是一些废弃的大型器材,唯一的作用就是拆卸下其中能用作武器的锋利部分。
而在深入垃圾场之后,垃圾的种类逐渐发生了变化,从报废的大型器材变成了报废的军用设施,最后他甚至看到了几艘无法启动,缺乏关键设备的飞船残骸。
从这些东西能被扔在荒星这一点来看,这个星际时代的科技水平,可能远比别斯年最初判断的要高一点。
“你盯着这里看半天了,”有个声音忍无可忍的响起:“到底是不是来找我的?” 别斯年的视线一歪,从垃圾堆上方移到垃圾堆下方,有个脑袋从垃圾堆里探出头,不修边幅,胡子邋遢,微妙的融入了这个环境。
在打量完他后,别斯年修改了他对星际时代的人类生命长度的猜测。
岁月的沧桑感沉淀在对方眼里,叫人感受到对方经历过的漫长岁月,但对方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几。
这么一看,未来世界也没那么糟糕嘛。
别斯年亲切的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反抗者?” “传来传去,最后都不知道我叫什么了,”对方抱怨道:“季明宗。” “别斯年。”别斯年微微一笑:“很高兴见到你。
现在,讲讲你是怎么把身份芯片挖出来的吧。”
第10章 荒星10
“这么直接?上来就问这个?”窝在垃圾堆里的季明宗大惊失色:“现在的年轻人太没有耐心了。” “我可是老派人,照规矩来说,我们得先你来我往的试探几个回合,当然考虑到你的这个问题这么重要,也可能是几十个回合……”季明宗在那边絮絮叨叨道:“反正没有这么直接的。” “这太浪费时间了,”别斯年迈步朝垃圾堆的方向走了几步:“我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你别过来,没谈妥之前,我们最好保持距离,不然很危险。”季明宗振振有词:“知道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别斯年摇头。
“机械改造师,”季明宗发现别斯年露出了明显的茫然之色,遂朝周围满地的大型垃圾示意了下道:“星网上有个笑话叫,给机械改造师足够的材料和时间,他们甚至能炸掉首都星系。” 别斯年看了眼附近比比皆是的大型机械,又看了眼窝在垃圾堆里的季明宗,终于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很危险”是指什么了。
他周围怕不是布满了死亡陷阱。
见别斯年反应过来,季明宗露出狐疑的表情:“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荒星已经封闭到这种程度了?” “我是例外,”别斯年坦坦荡荡的给他看自己的脖子:“所以才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位置的原因,季明宗没法看到别斯年的背后,自然也没法看到本该位于后脖颈的身份芯片了。
不过别斯年这么一扭头,他看得清清楚楚,光滑的脖子上既没有身份芯片,也没有取下身份芯片留下的痕迹。
季明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狭长的伤疤竖立在脖子上,这是取出身份芯片留下的痕迹,倒不是他想留着它招摇过市,彰显自己的功绩,主要是它没法祛除,芯片上连接着神经的那些部分没被彻底挖出,阻碍了疤痕的痊愈。
至于那些部分为什么没被彻底挖出——当然是因为挖出它的代价远比留下它的代价更大。
正因为季明宗清楚这些,所以才更能笃定别斯年绝对没植入过身份芯片。
“你是机械体?” 别斯年再度对没有听到过的名词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有些不耐烦:“我是来满足好奇心的,不是来让你满足好奇心的。” 季明宗摸着胡子道:“我又不是许愿器,会无条件满足别人的愿望。” “那算了。”既然季明宗这么说,别斯年转身就走。
“等等!年轻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季明宗在他身后喊道:“咱们慢慢聊嘛,我这有酒,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别斯年被他话里的某个词勾住了魂,慢慢转过身,语调微扬:“酒?” 季明宗从垃圾堆里摸出瓶酒,朝他晃了晃:“这酒我藏了好久,偷·渡的时候都没给扔了,就为了找个好机会喝……”他抬头看向别斯年,狡黠一笑:“怎么样?” 片刻后,小心翼翼越过死亡雷区的季明宗跟别斯年在空地上排排坐,就着满地垃圾的风景喝起了酒。
“我的错,我不该会猜你是机械体。”酒杯是季明宗不知道从哪个机械上拆下来的,十分朋克赛博,他一边给别斯年倒酒,一边道:“你压根就没接受过机械改造。” 别斯年晃悠沉重的铁杯子,嗅了嗅酒香,奇异的香味飘进他的鼻腔,他的眉梢瞬间舒展了开来。
那是一股激烈的,仿佛鲜血四溅的味道,但奇异的是,它并不刺激,就像荒星一般,存在即合理。
别斯年抿了口酒,感受利刃入喉的那一瞬间,闭起眼道:“之前有人猜我接受了最新的机械改造技术。” “那肯定是个傻子,”季明宗手舞足蹈道:“机械体共和国跟人类联邦不一样,他们不禁止机械改造,他们的技术升级也不是为了掩盖这些改造留下来的痕迹,事实上,他们认为这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压根不需要隐藏。” 这瓶酒的后劲很大,别斯年才喝几口,脸就红了:“这没什么意思,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挖出身份芯片的吧。” 季明宗看了眼别斯年通红的脸:“就算我说了,你也没法复制……再说了,你又没有身份芯片,问这个干嘛?” “我好奇啊。”别斯年抿了口酒,在如在云端的飘忽感中,漫不经心道:“听起来多有意思?唯一一个取出身份芯片的人……” 他拿着酒杯朝季明宗的方向递了递:“敬传奇。” 季明宗挠了挠头,跟他碰了下酒杯,喝了一大口后,才道:“死了的才叫传奇。
活着的,要么万人敬仰,要么万劫不复……” 他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畅快。” 别斯年还在一口一口细抿,见他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计较道:“怎么喝的这么快?你得等我喝完这杯再续杯。” “行。”季明宗将酒杯放到一旁,盯着满脸通红,满身酒气的别斯年看了一会,突然道:“也没有谣传里说的那么夸张……” 他偏了偏头,将脖子后那条狭长的疤痕给对方看。
疤痕几乎贯穿了整个脖颈,叫人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刀锋落下,切开每一寸皮肤的模样。
疤痕的两侧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不明的突起鼓成了一个个小包,包裹着神经节点,让本就不怎么好看的疤痕愈发狰狞。
别斯年来精神,惊奇道:“身份芯片在脖子上时,还挺像审美在线的装饰品,没想到挖出来之后留下的痕迹这么难看……” 他没上手,隔着点距离虚空比划了下这个疤痕的长度,愈发惊讶:“这玩意埋的挺深。” “植入身份芯片的最佳时机是在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成人植入身份芯片就没那么简单了,既要连接脑部和脊椎的神经节点,又要不影响健康……”季明宗带了几分感慨道:“当年设计出这玩意的人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天才,”别斯年对天才不屑一顾,更好奇另一件事:“你就这样直接把它挖出来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季明宗看了眼他手中彻底空了的酒杯,重新给他倒满酒道:“我花了很多时间改进工具,最后没办法,用了半成品,幸运的是,我成功了。” “所以重点是工具?”酒精会放大人的情绪波动,别斯年此刻的兴奋一目了然:“要是有了这个工具,那不是可以把其他人的身份芯片都挖出来了?” 季明宗跟他碰了碰酒杯,长吁短叹道:“很遗憾,没法做到这种程度。
针对性的工具是一部分,使用工具的人是另一部分,这是一个非常精密、风险极高的手术,虽然目前的成功率是百分百,但那只是因为我还没在其他人身上试过。” 在扑鼻的酒气中,别斯年笑了起来:“你需要更多实验对象。” 季明宗也笑了起来,他再度跟别斯年碰了碰酒杯:“而哪能比荒星更适合呢?” 别斯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这是你来荒星的目的?” 季明宗放下酒杯,盯着看起来已经完全醉了的别斯年道:“没错。” 别斯年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他一口口的喝着酒,在如梦般沉醉的气氛中,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一个喝醉的人会有的眼神。
“不对,你来荒星,不是因为这个,”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朝对方扬了扬酒杯:“对了,季华让我替他向你问个好。” 季明宗刚想说什么,别斯年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吗?”他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的好奇心满足了,”别斯年一笔带过了,又晃了晃空了的酒瓶,露出遗憾的表情道:“看来我们谈完了。” “季华做了什么?”季明宗的好奇心反而被他点燃了:“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做什么?” 别斯年站起身,有些奇怪:“你要是好奇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一看?” “那太危险了。”季明宗理直气壮道:“我的安全更重要。” 别斯年扭头看身后那些垃圾堆:“你没考虑过用那东西造个什么出来?” 季明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歪歪扭扭倒在垃圾堆里的飞船映入他的视线。
“这里没有燃料,”季明宗遗憾道:“普通的武器能依靠原始动力运转,但像那些东西,必须有足够的燃料才能启动。” “在他们撤离荒星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挖空了这个星球的一切,只留下寸草不生的废土。” 别斯年安慰对方:“没关系,到时候季华进来找你也行。” 季明宗大概没想过自己迎来的访客会如此特殊,他慢了几拍,直到别斯年转身走出几米,才反应过来:“你准备就这么走了?” “对啊,我没其他问题了,”别斯年停下脚步,有些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吗?” 所以你就真只是来问我怎么挖出身份芯片的? 季明宗盯着别斯年看了几秒,从地上一跃而起:“等我一会,我收拾下东西,咱们一起走。” 别斯年有些不解:“你刚才不还说,你的安全最重要吗?” 而且别斯年非常赞同这个观点。
毕竟对方的生命安全不仅仅代表他个人的生死,还代表人类联邦目前唯一能挖出身份芯片的技术传承。
他死了不重要,他的死亡导致该技术烟消云散才是重中之重。
“再待下去,我迟早会饿死,”季明宗理直气壮:“我带来的食物不多,迟早都得出去找吃的,倒不如我们搭个伴?” “毕竟你看起来,”季明宗爽朗的笑了起来:“很有意思。”
荒星乱套了。
谁也不知道局势是怎么在短短几天内发展成这个模样的,就好像一切在混乱中失控,以至于事态逐步升级。
最初只是狐狸占据的七区、八区、九区跟原本属于黑胖子的十区、十一区打起来了。
这没什么,荒星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甚至有过比这更大规模的冲突,生活在荒星的原住民们知晓底线,也不会真的愚蠢到血溅满地。
问题在于,狐狸输的太快了。
上一秒收到的消息是这两方打起来了,其他人正打算坐收渔翁之利,没隔几个小时,消息就变成狐狸输了。
这就有点夸张了,狐狸又不是纸做的。
就算他是纸做的,三个区里的其他人总不可能都是纸做的吧? 在其他人还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新的消息再一次传了回来。
赢了的那一方——这个新势力崛起的太快,人们甚至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它——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冲进屠夫控制下的第六区。
事态的失控初现端倪。
一堆疯子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眼下的这一切。
席卷起整个荒星的风暴,也席卷起所有妄图旁观的人,迫使所有人不得不面对混乱、疯狂以及倒戈相对的自己人。
客观来说,光黑胖子那么点人是绝不可能在几个小时内打败狐狸的,但架不住狐狸的人当场叛变了…… 这场冲突之所以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分出胜负,跟这一点紧密相关。
狐狸是被自己人抵着脖子从藏身处押出来的。
严格来说,这甚至不能算冲突。
季华他们跟着大部队朝荒星中心前行,每经过一个区就重复相同内容的演讲,讲工作内容、讲工作要求、讲“崭新的道路”,讲报酬。
当然,他所说其中的大部分在荒星人耳中都毫无意义,除去唯一的一点。
他承诺,只要服从安排,就发吃的。
直接且动人的利益,才是风暴不断升级的原因。
没人去质疑对方万一不发粮食怎么办,因为答案很简单。
愤怒且饥饿的人们会毫不犹豫的撕碎他,然后一切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们也不会去质疑那么多粮食从哪来,反正他拿不出来就死定了。
为活下去而努力的人们,想要的非常简单,活着就行,要是能吃饱,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其他人不是想不到这种办法,但问题在于,到时候起码得能拿出那么多食物来喂饱那么多张嘴吧? 没有足够的食物,眼下的一切就是空中楼阁,随时会反噬。
而有足够的食物……荒星就不是荒星了。
“你是在自寻死路!” 狐狸出奇的愤怒,他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季华居然直接掀桌了。
季华喝水润了润嗓子:“路是人走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把死路走成活路?” 狐狸冷笑一声道:“除非你能让荒星长出食物来,不然什么路都是死路。” “你们的思维太狭隘了,”季华仰头看了眼天空道:“看一看荒星之外的世界,那里有的是食物。” 狐狸愈发不屑:“星盗?你还是先看一看荒星有没有飞船吧,你以为荒星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都有?” “飞船只是基本的交通工具,要当星盗的话,起码得有反物质武器吧?”狐狸:“就算你能在荒星徒手造出这种级别的武器,驱动飞船的能源从哪来?” 说道最后,狐狸意兴阑珊:“外来者的自以为是。
你能想到的,早有人想到了。
你以为没有人尝试过改变这一切吗?你以为只有你心有不甘?” 季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狐狸懒得去看对方的表情,扭头看到一旁的黑胖子,又愤怒了起来:“他一个外来者,自以为是也就算了,你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劝过了,”黑胖子摊手道:“他不听啊。” 狐狸被气得……要不是他被捆得结结实实,当场能跟黑胖子打起来。
“那你准备跟他一起去死?”狐狸愤怒的声音传出老远:“你要找死也别拉上我啊!” 被欺骗的人潮可不会理智分析谁跟季华是一伙的,他们只会尽情宣泄被欺骗的愤怒。
黑胖子理直气壮:“我们关系又没好到那份上,再说,我反正上了贼船,不拉一把你们,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己?” 狐狸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长叹一声,彻底绝望了。
季华起身道:“你们再等等,马上就有人来陪你们了。” 狐狸斜眼看他,见他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由有些纳闷:“我也算掏心掏肺了,你有什么底牌不妨也跟我们分享一下,要是真有无穷无尽的食物……” 他喉结微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那大家分什么你我?都是自己人……” 季华失笑:“哪有无穷无尽的食物?” 他朝他们摆了摆手,朝外走去,准备开始下一场演讲。
“不过事在人为而已。” 等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狐狸一骨碌坐了起来,朝车门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不跑?” 黑胖子一笑跟哭似的:“整个荒星都被卷进去了,还能跑哪去?” 黑胖子看了眼车窗:“有人来了,”他仔细打量了下,忍不住笑了:“还是个熟人。” 等车门打开,有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子被扔了进来,黑胖子屁颠屁颠的跟对方打招呼。
黑胖子打量对方身上满身是伤的模样道:“怎么弄的?” 屠夫嘴巴一动,脸上的横肉跟着抖动了起来,面相之凶,足以止小儿夜啼,他吐出嘴里的半颗牙齿:“倒霉催的,遇到了个不要命的疯子。” “不要命的疯子?阿全?那你运气是不太好。”黑胖子积极的给对方介绍情况:“还是狐狸运气好啊,被自己人出卖,直接押过来了,什么伤都没受。” 屠夫的表情不算好——当然,考虑到他这个外貌,就算他表情好也很难看出来。
“我也是被内鬼给卖了,但老子反手就把他给打昏了,结果遇到了那个疯子……” 黑胖子连连点头,毕竟屠夫的武力值摆在那,他跟狐狸加起来都不够对方打的。
不过对方这么一说,他产生了一个新问题。
“那家伙应该打不过你吧?”黑胖子之前跟阿全生死相搏过,清楚对方虽然不要命,但没经过系统培训,全是一些街头斗殴的招式:“怎么还是被抓住了?” 屠夫脸上的横肉不住跳动:“谁说他打不过我?”他哼了一声道:“这个疯子一路打过来的,懂吗?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黑胖子不由失声。
一路打过来,就外面涌动的人潮,对方这一路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绝对超乎想象。
他的体力绝对耗尽了,甚至可能浑身是伤,但同样,这意味着他压榨自己的极限,在你死我活中,迅速提升自己。
黑胖子不开口,现场随之安静了下来。
屠夫扫了眼愤愤的狐狸:“对了,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发食物……什么意思?” 片刻后,车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终于知晓自己掉进了多大一个坑的屠夫跟满脸怒火的狐狸相映成趣,吓的黑胖子往远处躲了躲。
在难以忍耐的寂静过后,屠夫突然幽幽的道:“接下来就是金老大了吧?” 狐狸露出一个冷笑:“金老大可没那么好抓,这老家伙都活了多久了,身边人全都忠心不二……” 话音未落,车门被打开了,一个瘦长人影被推了进来。
狐狸跟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金老大打了个照面。
金老大确实一把年纪了,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极深的皱纹。
黑胖子扶着金老大坐到位置上:“屠夫才刚来,你这也太快了。” “让你们看笑话了,”金老大摇头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被人家三言两语给哄骗了,亲手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黑胖子跟狐狸对视一眼,表情略微古怪。
屠夫嗤笑一声:“你那儿子要是不争气,我们几个笑都该笑醒了,怎么?你这算是主动投降?” 打了几十年交道,谁还不了解谁啊,金老大这话一说,都能明白过来,这背后到底是谁做的决定。
“年纪大了,挨不住饿,”金老大老神在在道:“要是能不挨饿,有什么不好?” 狐狸再次被气笑了:“你觉得他能做到?” “反正我都一把年纪了,”金老大:“左右都是死,怎么死我都无所谓。
而且押宝这种事情,说不定会出现惊喜呢?” 其余几人皆露出了“你怕不是在白日做梦”的表情,但现在形势比人强,谁也没有在此刻争论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到底能不能成功的想法,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黑胖子看了眼车外看不到尽头的人潮,叹气道:“接下来该是中间商了吧?” 他们这次没有在短时间内迎来下一位同伴。
这场势如破竹的前行,在中间商所占据的零号区域外停下了脚步。
中间商跟其他势力不一样,他是一个商人。
能在荒星做生意的商人,自然不太一般。
第12章 荒星12
“哇哦——”季明宗注视眼前的场景,沉默几分钟后,还是没忍住,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哇哦,这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 别斯年站在他身边,带着相一模一样的惊讶、茫然、震惊以及感叹。
浩荡人潮形成的长河,冲刷视野所及的整个世界。
这条长河的尽头和尾端遥远得无法被窥见,人实在太多,以至于注视着它的个体很难不在群体的力量前察觉自己的渺小。
别斯年被这一幕冲击得有些怀疑世界——怎么几天不见,这个世界就又天翻地覆? 他当机立断,把锅丢给季明宗:“我就说你收拾完东西我们就走,你非要把那几瓶酒全喝了……” 季明宗一瞬间有些恍惚,回忆了下,确定当时看见他的库存走不动道的是别斯年之后,又把锅丢了回去:“是谁非要好好品酒,结果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这叫对食物怀揣敬畏之心,”别斯年:“我们可是在荒星,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饥肠辘辘,忍饥挨饿吗?不,你不知道。” 季明宗默然片刻,转移话题:“所以,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斯年:“反正跟季华肯定脱不了关系……”他看向季明宗:“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想做什么才对。” 季明宗摸了摸下巴:“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当年可不一样,想法多着呢。” 别斯年跟季明宗站在人潮不远处,目送这条长河不住流动,直到有人发现了他们为止。
“老大?!”某个路人带了一队人冲上来,殷勤的邀功道:“我们把一区打下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季明宗忍不住瞥了眼别斯年,觉得对方之前的话里似乎选择性的遗漏了某些关键信息。
比如说眼下这沸沸扬扬的场景,虽然跟季华分不开关系,但也同样跟别斯年密切相关。
别斯年没在意这点小问题,直击重点:“季华在哪?” 路人乙看了眼胡子拉碴的季明宗,觉得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