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又粗略扫过一眼工作通知后,他把这些东西通通转发给经纪人,几年过去他处理工作越发有模有样?。
情人节已经过去了,天气?依旧维持着冬天的冷,他回了家,路上?居然真的下了雪,踩在雪地上?有一种松松软软的感觉。
那篇博客写得颇为真情实感,下面?楼层堆得高,游星戈没空看?,晚上?程际野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电脑上?调着一首歌的参数,两个人凑在一块接个吻,游星戈在这个吻的间隙里想到了没看?完的博客。
他露出个笑,然后在两个人上?床的时候在那里像念诗一样?念出来,他的主唱凑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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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星戈觉得周围的冷气?开始往脸上?扑,这很正常,今天是个下雪天。
他看?着程际野穿着件黑色风衣,只想问他冷不冷,在短暂的恍惚后他止住了话头,只轻轻摇了摇头,算作是对程际野刚才那个问题的回应。
……程际野已经忘了当年这个戒指的由来。
他和?他许久没见,不想在见的第一面?再?谈起从前,于是游星戈去接过了程际野手里的伞,极其自然的,像是很久之前他还?是程际野的吉他手一样?。
程际野没有要收回手的意图,于是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伞柄冰凉,有雪花融化在他们掌心交握的地方。
又是这样?。
真暧昧。
游星戈说:“我来吧。”
程际野没有收回手,他们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游星戈做了率先收手的那个人。
“你真的没结婚吗?”程际野问,他觉得心口像当年那场分别时一样?压着层东西。
游星戈心想还?能骗你不成,雪落了些细碎地散进他的发间,他说没有,换来一场沉默。
他们沿着广场最边上?的那条道路开始走,没有人说话,连一句好久不见也?没有。
整个祈城由旧翻新也?就?那么大,十几分钟的沉默无话都足够他们走到当年那条巷子,在这里他们火过,雪渐渐要铺满整个巷子,很少有人出来。
这些年兜兜转转,他们彼此都走过了一段长路,坎坷的、曲折的,没有对方参与?的。
“你这么些年一直待在祈城吗?”
程际野没提自己找他的这些年,游星戈说是。
分明?京都才是他的家乡,但?他却为了些什么留在祈城,一留就?是很多年。
酒吧后街开着的那家烧烤摊支起棚子,雪压上?去把蓝红相间的大棚棚顶压出白色的痕迹,他们就?站在旁边,撑起一把伞。
很多年前乐队还?在的时候,他们还?挺穷的,烧烤摊烟火气?弥漫,程际野那时候的眉眼懒懒的,脸都看?不清楚,现在开了好些年的烧烤摊还?在下雪,有细碎的雪花淋湿了他们的头发,游星戈看?着他,从中窥见了当年程际野眉眼懒懒的影子。
他一下就?想起来,原来已经是霜雪多年,这时才有恍如森*晚*整*理隔世的感觉。
程际野依旧看?着他指间的戒指,问他:
“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游星戈的眉眼间沉淀出几分忧郁,早年会有港台小报评价他不笑的时候像个忧郁王子。
因为他离开了,才能换来更好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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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念这一段话的游星戈一愣,他扭头问程际野,关注点很奇怪:
“她们怎么知道酒吧后街有个烧烤摊的?”
程际野对这种文学不太感兴趣,但?是他爱听?游星戈说话:“上?次、上?上?次,查尔斯都在访谈里念念不忘地提到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轻笑。
游星戈说:“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很穷。”
这故事走向还?真是虐。
他弯起眼睛,在程际野正拿着笔的手指间亲了下,嘴唇正好擦过戒指:“我觉得她们对我们有误解。”
“所以呢?”程际野放下笔,耐心地问他。
游星戈眨了眨眼,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po到社交平台上?,那只是很简单的一段歌词。
很快就?能被扒出来,他们真是趴在一张桌子上?写的歌。
火眼金睛的cp粉会自己扣糖。
游星戈点了点头,继续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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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际野见不得他露出这幅表情,往前跨的一步像是要把这么多年一起跨过去,他摸了摸游星戈的头发,细碎的雪就?从发丝间抖落下来,两个人身上?一起被沾上?雪意。
“现在和?我走吧。”他说。
“不能的,哥。”游星戈说。
空气?里弥漫着曾经熟悉的暧昧,他们不止一次想越过界,后来又都在最安全的距离里停下脚步。
不能跨过去。
程际野的眉眼一时间压下雪意:“我会难过的。”
没有他的吉他手的漫长岁月,他已度过一次。
游星戈为涌上?心头的感情一怔,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最后没有说。
乐队解散的这些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如今两个人的模样?都有些改变,岁月把他们打磨得更加温润,却不是让他们相爱的。
游星戈最后摇了摇头,他看?着漫天的雪,现在也?有一些落在程际野的脸上?,黑发交杂着雪丝,睫毛颤动,扑朔间又带着热气?。
跨过世俗那条河流,并不是明?媚春天的湖岸。
他的手动了动,指间的戒指蹭过。
他们已经对彼此一无所知。
游星戈摸上?程际野的脸,雪丝在触碰到不算温热的指尖开始融化。
这枚戒指是当年程际野放在他窗台边的,他们最后一场演出完喝得理智全无,在街角弹着吉他唱起某首老的不能再?老的情歌,程际野以为他放下那个盒子时就?是放下了感情,没有再?被发现的可?能,然而被随手丢弃在荒唐青春里的东西又被人捡起,珍之重之地收留在心里很多年。
都以为对方没发现。
在他要收回手的时候,程际野轻声叹了口气?。
他握住游星戈的手,对他说:“那我留下,好不好?”
被风雪带走的几多年。
“我记得这枚戒指的,那时我挑了很久。”
所以,并不是不能继续爱下去。
游星戈的睫毛颤了颤。
这一刻不知是勇气?还?是什么涌上?心头。
一个冰凉的,被雪浸润过的吻。
风雪冲散了旧胶片的黄。
模糊得快看?不清的岁月终于清晰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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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星戈读着读着不读了,看?完了他翻到最上?面?,设定区被人随手涂出来个乐队解散假想,后面?写着“情人节甜虐口24h限定脑洞”,加了个萌表情。
游星戈一下笑出来,程际野问他笑什么,他凑上?去给出一个吻,很正经地回复道:“这是冰凉的、被雪打湿的吻。”
难为那群粉丝们还?给他们指间的戒指编出来一套又一套背后的故事,还?得解释。
他递到程际野手里的手机停留在最后的楼层:
“乃怎么能想出来这剧情的,太毒了,扶额。”
“作者大大小心被追杀,说解散什么的,查理会拿鼓捶你。”
“好吃,吹爆吹爆。”
“对他们是真的坚信不疑。”
“正主发糖看?看?吧,前排兜售限定音符爱心。”
程际野看?了几眼就?很快收回目光,对这个博客并不算感兴趣,他摸了摸游星戈的头发。
然后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没有解散,没有风雪,更没有多年的分别,这才是完整的故事。
成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需要牺牲一点时?间去?和圈子里各路牛鬼神蛇周旋啦, 比如经纪人明令禁止不能?在演出太激动的时?候亲吻对方的嘴唇啦,对外说好兄弟也不行,比如不能?动不动就被拍到一块回家啦, 除非能?装得完全不像火遍大江南北的ONE的主?唱和吉他?手才行。
这样几年下来, 两个人伪装行踪的本领也算日益炉火纯青, 经纪人为此掬了好一把泪。
盗版磁带的时?代结束了,数字唱片的时?代即将来临, 青春少年们不用再在课间用头发挡住mp3的耳机线听歌啦, 他?们当?年出的第一张专辑也已经在市面上绝版, 小年轻们要听实体的还得自己去?扒拉,开演唱会的时?候下面的人吼的声音太大有时?候也会闹笑话, 还能?怎么办, 相视笑一下就算了。
他?们和K.I.S.的合约签到第五年就没续了, 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前东家合作也算愉快, 后来还参股挂名了下,公司里不少新人都是?认他?们当?师哥的, 他?们还顺便把经纪人从公司里捞了过来。
成名的道路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凭借着对时?代的敏锐嗅觉和那本书的加持, 游星戈帮乐队躲过了不少明刀暗箭, 敲碎过不少笑面虎资本的面具, 顺带着干掉了些原书存在感很强烈的反派, 其中还包括当?年的BMI, 这听起来艰辛,做起来确实也不简单,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好的,ONE成为了提起当?今乐坛决不能?忽略的一支乐队, 粉丝已经在国内最大的社媒占据了一整块论坛版面,演唱会前年就开到国外去?了。
演出时?被叫前辈已经不再会惊讶只是?淡定点头的游星戈还会转头去?牵程际野的手,衣袖下是?熟悉的温度,参加音乐节目或者一些乱七八糟的访谈时?说漏嘴两句,周围的队友还给?他?们打掩护,有时?候太离谱游星戈会绷不住笑出声来。
成名后就是?人海、应援棒和一堆人围着,游星戈有时?会被镁光灯的打光闪到眼,恍惚一瞬的时?候会想起从前的日子,蒙尘的年代里在酒吧藉藉无?名的时?光,他?去?看程际野演出时?会变得一本正经的表情,在心里想,真好啊。
和这个人真的走过了很多年。
如今游星戈的脸已经褪去?了稚嫩,起码不会再像刚走红时?天?天?被小报调侃孩子气,但是?那种?笑起来神采飞扬的感觉还是?没怎么变,趴在桌子上写歌的时?候还是?很认真。
其他?的一切都在变,时?代变得崭新,歌迷里也会出现很多年轻的脸,娱记的问题一年比一年无?聊,演出倒是?一如既往的新鲜,程际野十年里带出不少人,叫师哥前辈老师的也很多,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在这群小年轻们这样兴高采烈叫的时?候得记得给?他?们留演唱会门票,要不然下次聚餐做客时?要被起哄,住在京都除了空气偶尔不是?很好,其他?都很完美,足够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繁华。
乐队的关系很好,就是?有时?讨论part还是?会掐起来,查尔斯现在倒是?会说卡了,就是?感情史不太顺利,这么些年陈青都有对象了他?分了又?分。
成名了,朋友一拨一拨来,也一拨一拨走,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会留下,时?间见?证真情嘛。
他?们每年得闲的时?候也会回祈城,打着采风的由?头走过不少地?方,搞音乐搞出头了,程际野他?爸态度和缓了不少,但是?一听说儿子找了个男的还是?气得差点不行,过了好几年才接受这个事实,这也不排除他?们在国外领的证都掏到面前的缘故。
不过有时?候日子过得太漫长,人也会忘记一些东西,比如很多年前祈城带着露水的早晨、唱片缓缓放着音乐流淌阳光很好的午后和那些天?空深蓝色会有万宝路的烟袅袅升起的傍晚,在记忆里要变得模糊一些,曾经酒吧舞台上冷雾的味道和巷子里的烧烤烟火味也渐趋淡薄,会让人怀疑过去?是?否真的有过那么一天?。
它们在渐渐被新的、同样美好的记忆代替,像消磁的磁带,偶尔按下播放键才会被断断续续想起。
但是?并不会消失。
上个音综都坐上评委席时?,有选手会问他?们还没成名的年少时?候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程际野回答得一板一眼,游星戈还会开玩笑说是?每天?晚上下班回去?贼冷,深夜有一股儿湿雾的味道。
程际野说他一块回去的时候怎么没闻到。
这下倒好,被扒出来他?们那时?候晚上住在一块(虽然现在也是?),粉丝在下面发出起哄声,一起被导演的切场声盖住。
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个笑,摄像机把一切记录下来,后期配的文字正经地帮他们掩盖。
住的平层,邻居也是?认识不少年的老友,搞音乐的,晚上游星戈回去?的时?候电梯遇到了,滑下的大墨镜下露出双锐利戏谑的眼睛,和他?说节目好看,但是?能?不能?稍微遮掩一下,游星戈会和他?调侃说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对方挑挑眉“哦”了一声。
电梯都做得煌煌的高级住宅能映出来游星戈嘴角抽抽的弧度。
晚上洗完澡躺一张床上的时候,游星戈又?突然想起来件事,很久之前模糊的记忆提醒了他?。
他?凑过去?问程际野:“你还记得大概好多年前、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我们打的那个赌吗?”
程际野想了一下,很快熟悉的笑意浮现在他?的眼里:“你赢的可能?性?更大吧。”
十年过去?了,他?们都快要忘掉那个赌了,但是?怎么想都能?想出来,报刊亭是?被时?代淘汰的旧产物,不可能?十年如一日待在那个黄昏里。
游星戈:“去?看看嘛。”
程际野扬起嘴角,也没说不行,在外面灯光繁华透过蓝色玻璃照进没开灯的房间,游星戈很快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他?也弯起眼睛,在沉沉的夜晚去?和他?的主?唱接吻。
手从黑色的发丝滑到后颈脖,十年来默契的亲密重?现。
他?们几乎是?第二天?就出发,司机助理一个没带,采风找灵感的借口用了又?用,只推掉一个压根无?话可说的访谈。
回到祈城的时?候空气里有股梅子汤的味道,大概因?为是?盛夏,空气很热,他?们这两年没回来过,杜乔语气很忧郁地?问他?们怎么还是?以前那样,她现在都得被小孩子们叫阿姨了,心里难过得紧。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游星戈摆摆手说他?们还没到那个年纪,旁边吧台边的一个花格子衫青年就竖起耳朵,在多瞟了他?们很多眼之后终于忍不住上前要签名合照。
这也是?成名的烦恼之一,就是?任何时?候和老友重?聚都得注意一下周围。
趁着开了十多年的酒吧还没因?为他?们热闹起来,程际野很快拉着他?从后台后门走了。
他?们在熟悉的街道上没找到那家报刊亭,风阵阵的,树沙沙响,两个人从街角太阳照得很好的那家饰品店门口路过,顺带就买了鸭舌帽带上,熟稔地?打扮成路人模样。
阳光把树叶漂成了金绿色,天?还热,鸭舌帽的前沿贴在额头的部分沁着汗,就在他?们以为那家报刊亭这两年终于关了的时?候,在街的尽头看到了熟悉的红白相间的标牌。
换了个地?方,依旧是?那家报刊亭,也许是?老板儿子的小孩啃着冰棍在那里打游戏机,坐在小凳子上。
报刊亭已经改名了,摊前摆着的不再是?报纸磁带CD和杂志,反倒更像个小卖部了,烤肠机还在烘烘地?转着。
程际野一怔,他?很快反应过来:“那这个算我们谁赢?”
游星戈说:“都赢可以吧。”
他?爱开玩笑,这个赌最后也没有结果,程际野又?不计较,两个人对视一眼,笑意都漫上嘴角。
只是?他?们还没走,那小孩就看过来,和当?年那个老板一样的动作,但是?他?没看出来面前这两个男人在看什么,嘴一撇就壮着胆子问他?们要干嘛。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从当?年的报刊亭买了烤肠出来,沿着洒碎金阳光的林荫道走着。
风吹得很和缓,祈城变了个模样,不再是?蒙尘的、灰暗的,也不像被报纸裹住沾上字的包子一样带点灰扑扑,他?们熟悉的很多店铺要么搬走要么停开了,不远处商业大楼隐隐露出个角,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们穿着蓝白校服,咖啡店里的音乐同样轻柔,雪松质调的方桌干净明晰,亚麻色头发的服务员挂着礼貌的笑意。
成名已十年的两个人走得并不快,在当?年的居民楼下停下脚步,偶尔会回来的他?们有定期请人来打扫,只是?住的时?间实在不长。
阳台上那盆米兰花被游星戈带走,养这么多年也还活着,游星戈时?常弹吉他?给?它听,可能?有这么个原因?吧。
又?有消息发给?程际野,是?个工作,有个大学邀请他?们参加个音乐分享会,程际野回复完就摁灭了手机。
这块地?方渐渐被新城区开发,楼下的老人前几年去?世了,从街角处不会再传来劣质音响放的伤痛音乐,因?为会被搬过来的小区住户投诉,最开始有粉丝扒出来他?们在这附近住过,有很多人来打卡,开发成小区后就进不来了,他?们当?年的排练室也渐渐荒下来,刘英心痛地?说要不他?给?租下来开培训班分班,游星戈还问他?忙活得过来嘛,毕竟十年来刘英的培训班毕业了一届又?一届。
好像没什么人记得他?们从前在这的日子。
因?为已经十年过去?了。
前两年开演唱会的时?候,有个粉丝在台下哭得稀里哗啦,导播镜头转过去?要互动,她也说不出话,游星戈最开始以为她太激动,后来结束时?收到了捧花,里面夹着张卡片,是?当?年他?和程际野在培训班给?出的签名。
爱问些古怪问题的学生也长大了。
游星戈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么些年来看他?们演唱会的也有很多当?年的粉丝,看着他?们从酒吧到体育场,开了一场又?一场,被掌声和鲜花簇拥,要走一条光明璀璨的长路。
他?看着面前居民楼下草木荣荣,程际野把手递给?他?,这个男人经年不变的懒散从骨子里透出来。
“在想什么?”
游星戈握住他?的手,被鸭舌帽压下来的卷发随着他?的动作翘起来:“咱们今晚得回去?。”
看程际野发消息就知道。
程际野换了个茬:“明早吃什么?”
“牛肉粉吧,熟悉的味道。”
程际野觉得他?这句话像某个广告词,他?们也没打算上去?,就要走,楼下金斑点点,正好是?午后日头最漂亮的时?分,不刺眼的那种?。
他?们遇到了当?年的租客,还没搬走,大概率是?已经把房子买下来了,无?名指戴着戒指,现在是?已婚人士,看到他?们的时?候愣了下,然后才打了个招呼。
万年不变的开场,租客最后上楼的时?候回头,昏黄的光被楼梯切割,他?的话清晰得像杯满了但是?未溢的水:
“新歌很不错的。”
分寸得当?地?道谢。
光影漂亮的夕阳这么过去?,租客看着他?们的背影,抬起的脚停顿了下才接着跨上台阶。
夏日很遥远,他?打开家门,换上了拖鞋。
不徐不缓地?拆开这个月市面上新出的唱片,放进黑色的唱片机里,他?跟随音乐摇摆,悠闲地?哼着金曲串烧。
窗户被他?打开一半,唱片声也随之传出去?,夕阳壮美,天?空被染成金色。
窗角被打开的唱片盒子红白相衬,被夕阳渡得发亮,桌角投下的阴影间,那一道分割线清晰分明。
唱针很慢很慢,一圈圈的,划出了很多年的故事。
最是?平常的一个年头。
游星戈拉着行李箱走进寝室的时候, 寝室里?还没人,一股两个月没人住的灰尘味,他从?包里?抽了瓶矿泉水放在桌子上, 然后?才开始打扫。
等他把床铺都?收拾完, 楼下上来的新生也?多了起来, 脚步声和志愿者的声音混在一起。
从?床铺上站起来时会磕到头,嗷呜一声, 游星戈捂住了卷毛的脑袋, 十九岁年轻的脸上出现吃疼的表情。
全?世界最倒霉的事?就?是上铺的空间没他个头高。
趁着室友还没来, 游星戈三步作两步从?床上下来,使劲揉了揉脑袋后?拿起矿泉水喝了口, 房间里?的灰已经被打扫完毕, 他没什么事?, 干脆拿出来吉他盘腿坐着开始弹。
琴声隽永,旋律和缓, 在略显空旷的寝室里?响起。
等到游星戈弹完,门被风吹得?往旁边发出了咣当声, 游星戈这才发现寝室门没关,吉他声大概早就?传出去了。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倚着门框站着个穿蓝白衬衣的青年, 脖子上挂着个耳机, 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歌, 他看过去的时候, 对方的目光同样?沉静地看过来。
“歌写的不错。”这个生了双黑沉色眼睛的年轻人开口, 语气里?带着很轻的笑意。
游星戈挑了挑眉,对方就?走过来, 伸出了手,手指修长, 在早晨的阳光里?是近乎透明色的:“我们在组乐队,有兴趣吗?”
游星戈握了握他的手,还没说话,青年就?接过吉他,试了试音色,然后?开始弹起一首这年正火的曲子。
同样?美妙的吉他声。
等弹完,他才看向游星戈:“有考虑吗?”
游星戈点?头,对方把吉他递给了他。
“程际野,是主唱。”
“我叫游星戈。”他露出个灿烂的笑。
对方多看了他一眼才收回视线,应道:“嗯。”
啧,这还是个酷哥。
游星戈想。
他的舍友来得?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阳台上两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在那弹吉他,九月开学季的空气清新,文艺青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和舍友打招呼的时候,动作娴熟且一致,舍友还以为这两人是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了。
哪能想到这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
游星戈也?很难说清他在程际野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第一次见面,他已有种熟悉感,像是已经认识了这个人很多年。
提到游星戈,周围人对他的印象就?是长得?帅成?绩好阳光开朗篮球打得?很好还总是当班长的帅哥,游星戈自己会再加上一条:他觉得?自己吉他弹得?很好。
程际野呢,是比他大一级的、京都?大学的风云学长,和室友组了个乐队,正巧缺了个吉他手,游星戈正好学了蛮多年吉他,命运让他们遇见,巧得?很。
他和程际野熟得?快,黑沉色眼睛的年轻人在翻他写下的谱子时总是一丝不苟又小心翼翼,乐队里?的其他人这时候会调侃,程际野也?不恼,年纪轻轻虽然藏不住心事?,但是已经有了端成?的影子。
游星戈当然是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脾气好,眉眼弯弯,是会蹲在宿舍楼下耐心喂猫侧脸温柔的邻家哥哥类型,给人感觉没准哪天就?能在表彰见义勇为的新闻上见到他的名?字,而且吉他弹得?又好,刚入学就?吸引了不少新生老生的目光,但是程际野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注意到他的。
程际野只是觉得?,写出这样?的歌的人是很耐人寻味的,与?其说是游星戈的歌,不如?说是游星戈这个人,他给他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像是日复一日的太阳升起时早晨的空气一样?,涌进鼻腔的时候带着露水的味道,而他已呼吸了很多年。
忙着兼顾学业和乐队的年轻人于是下了个自认为准确的定义:这是个一见如?故很有共同语言的朋友。
即将要把自己的大学生活过得?多姿多彩的游星戈知道他的想法后?也?会认同,但是比起朋友,他总觉得?换一个词或许更能形容程际野给他的感觉。
程际野是很特别的。
这天下午他刚刚下课,书?包还没放下就?要去琴房楼,路上遇到个一头大波浪的美艳学姐,正巧在和程际野说话,看到他过来友好地点?点?头就?走了,程际野顺手就?把他的吉他提走,要一块去琴房。
他们琴房楼层很高,乐队其他人都?没下课,金发混血的鼓手没一会就?发来短信,说是选修课他们都?不敢逃,没办法,最后?排练室只有他们两个,游星戈就?拿起吉他坐在阳台边上弹,一条腿搭在那里?,姿态很闲散。
夕阳洒着金光,琴房楼高,空气好,程际野靠着墙在那里?听,乐声从?容而美,像流水击打崖壁,很自由的调调,有金光洒了点?在程际野的衣服角上。
“你学了几年吉他?”等游星戈弹完一曲后?,他才问,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好些年了,最开始是自学,后?来有老师教,那老师听我说是自学,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游星戈笑道,接着就?想起来什么,眼睛很亮地问程际野,“我吉他确实弹得好吧?”
他这时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招架,程际野摇头:“不用问我的,你弹得?很好。”
游星戈背后?是高楼层的一整面透明玻璃,会让阳光直接照进来,他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听哥夸我嘛。”
他弯起眼睛笑起来,程际野把目光移开,才二十岁的年轻人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最后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游星戈总觉得?这声音带着没被掩饰完全?的慌乱,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其实我最喜欢的乐器是小提琴来着。”
“你会拉吗?”
这本来就?是随口接下来的问句,连语速都?很快,程际野以此来跳过刚才的话题,哪料游星戈没继续接沉默了会。
过了几秒后?游星戈才开口,表情有些不太好意思:“虽然是最喜欢的,但是拉得?不怎么好。”
主要原因是以前穷,小时候买个吉他都?攒了好久钱,小提琴老师不好找是一回事?,没钱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他要是真选了小提琴,心不二用,吉他弹得?大概就?没现在好了,他还是很喜欢吉他的。
程际野顿了顿:“我知道哪里?有小提琴。”
这是还想听他弹的意思,没有拒绝的理由。
游星戈跟着他走,琴房楼下是间音乐教室,老师是个有小肚子但依旧很年轻的男人,把小提琴借给他们的时候细心嘱咐他们要小心点?。
程际野掠过了游星戈那双深栗色的眼睛,在青年兴致勃勃的脸上长久地停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