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思猜到许唐知道他撒谎了,利落道歉:“对不起。”
许唐收下道歉,接着问:“自己说说,错在哪了?”
错在误以为你天真无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顾方思心里如此想,嘴上却是:“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该推卸责任。”
许唐站起来,拍了拍顾方思的肩膀:“哥不是要责怪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摔个杯子而已,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许唐摆手:“或者说,他就不是个事儿!”
顾方思:“?”
前半句可以理解,后面怎么回事?难道摔个杯子还有什么延伸意?
许唐见顾方思满脸疑惑,顿时心疼了。
一个人再怎么乐观开朗,也磨灭不了不幸的原生家庭烙下的痕迹。
就像他,小时候觉得打碎个碗天就会塌,会挨打挨骂,甚至会被妈妈用针扎手背,扎出很多血。
后来被许家收养,他又打碎了碗,整个人都怕得忍不住颤抖。
不过那一次,他没再被责骂。
他们告诉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没受伤就好,并且,这也可以是个成长的经历,记住这次打碎碗的原因,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花了很多年,他才慢慢从童年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他碰见了顾方思,就想让他也知道。
许唐语重心长:“至少在我这里,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不会责怪你的。”
顾方思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许唐用他丰富的想象力,为他的谎言添砖加瓦,给他塑造了一个合理且懦弱胆小的性格。
这似乎……还挺不错。
顾方思耷拉着眼尾,摆出既不安又感动的表情,慢慢地说:“我知道了,谢谢哥,可是床单都湿了,我今晚能——”
“没事儿,有备用的,你换上就行,”许唐乐呵呵,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但换下来的床单,你得自己洗。”
顾方思:……
许唐见他忍不住想说话,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不会换床单吧?”
顾方思:“……我可以说不会吗?”
许唐逼视着人,眼皮往下一压,刚要开口,就被顾方思手动闭麦。
“开个玩笑,我当然会换。”
许唐这才满意,把顾方思摸过狗屁股的手从嘴边拉下来,勉强满意道:“那就好。”
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顾方思僵了三秒,步履沉重地回了房间。
掖好床单的四个角,顾方思怨念滔天地爬上床,倚在床头对着墙面干瞪眼。
他在等,等许唐睡熟了,就出去住酒店。
可是,不知是今天心理层面收到的打击太多,还是真的困了,半等半迷糊中,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然后,又被痒醒了。
许唐睡了个好觉,醒来迷迷糊糊出门,就看到顾方思坐在沙发上,绷着脸皮,苦大仇深地抓后背。
衣摆被手肘撑起,露出韧劲十足的半截腰,以及若隐若现的,在腰尾处凹下去,又在屁股缘处鼓起来的线条。
啧啧啧,真有型。
要是我的就好了。
许唐羡慕地眯起眼,三两步跨过去,在顾方思听见声响,挪过视线的同时,给了那只手了一巴掌。
顾方思眼睛瞪大了。
“挠什么挠,什么破习惯,你瞅瞅,”许唐掀开顾方思的手,指尖毫不犹豫地替上去,“都让你抓出血道子了。”
果然,韧中带软,触感尤其好。
许唐半分愧疚九分满意地收手,正要再追加两句训导,就见顾方思侧腰一弹,蓦地往沙发那头挪了半个身位,连头都低下去了。
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
他这是……把人打生气了,还是戳生气了?
许唐顿时懊恼起来,左手抽了把犯贱的右手,道:“抱歉啊,我不知道——”
话卡了壳,因为右手被人抓住了,然后被拉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
湿润的热度让火辣辣地指尖开始发麻,许唐脑袋一空,半张着嘴僵住。
要说什么来着?
这时,顾方思抬头,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道:“我没生气啊,哥你别担心。”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户,热烈地照下来,映得人脸上的寒毛都像在发光。
许唐被这笑晃了眼睛。
同时,不知为何,又觉有股莫名的寒气袭向后心,冻得他想打哆嗦。
怎么回事?
许唐搞不清楚,只是觉得顾方思这眸色,比第一次见面时更黑沉。
同样,一眨眼,这种感觉又散了。
“但是!”
手指被加重的力道捏了捏,唤回许唐跑远的思绪。
顾方思的笑容拐了个弯,朝气变成痞气,不怀好意道:“礼尚往来,哥你让我戳一下呗。”
许唐下意识觉得不妥,赶忙抽手,义正言辞道:“戳什么戳,我是在提醒你,再不住手,后背就被你挠出血了!”
欲盖弥彰似的,声音尤其大。
顾方思夸张地闭上眼睛,上半身后仰,以示自己被吵到了,辩驳道:“太痒了。”
“痒也不能这么挠,忍忍就过去……”
话还没说完,顾方思忽然伸手朝他衣摆袭来,他猛地侧身躲开,扔下一句“幼稚”,逃去卫生间,把顾方思得逞的笑声关在门外。
所以没看到,顾方思低头盯着自己精神了好一会儿的老二,恨其不争地叹了口长气。
吃过早饭遛过狗,把舟舟关到家,许唐就带着顾方思下了楼。
太阳已经挪到了头顶,没有丝毫仁慈地散发着光和热。
过盛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顾方思有些不耐,问:“咱们去哪啊?”
“超市。”许唐走在前面,“给你买点日用品啥的,随便再买点菜。”
“日用品?”顾方思讶异地挑起眉头,故意放慢脚步坠在许唐身后,目光探究又带着点恶劣,把人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意味不明道:“哥你对我真好。”
许唐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下:“你在我这儿长住,总不能太糊弄不是?”
许唐如是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原本以为,顾方思的难处只在找住处上。
可那天下班回家,看到顾方思整个人的家当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也只有零星几件换洗衣物时,他才意识到,这孩子,比他想象得还要难上许多。
那天匆匆忙忙,只来得及下楼买一些必须的洗漱用品。
糊弄了几天,今儿正好有空,正好看看缺什么,一并买了。
顾方思盯着许唐的眼睛,猜到里面的深沉大致又来自于过多的脑补。
这感情好啊,有利无害。
他不打算澄清,只从善如流地低下头,转出窘迫难安的样子,闷声道:“谢谢哥。”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随机听到对方开解他的语句:“没事儿,小顾,谁都有难的时候。”
顾方思对上许唐脸上过于认真的表情,拧了下眉,又很快笑开。
许唐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连忙转过身,挠着后脑勺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开始交代这一行的具体打算。
“待会儿咱先去生活区,买个台灯,回去放你床头,再买几条毛巾,好轮换着用,还有拖鞋啊杯子啊……”
“正好小顾你也想想,看有什么需要的,咱争取一次买全。”
顾方思却沉默下来,他看着面前的背影,毫无征兆的,烦躁起来。
后背又开始发痒,他不耐烦地抓了下,又抓了把头发,把这份不顺归结于过于今天过于嚣张的热量。
“哥,咱不开车过去吗?”他问。
“开车?开什么车?”许唐脚步不停,“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不远,用不着开车。”
“可……”
顾方思刚要争辩,许唐就转过头来。
“再说了,我又没车,怎么开?硬要说的话,共享单车倒是可以扫一个。”
“……”
顾方思的无语太明显,让许唐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但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单纯至极,对未来抱有幻想的大学生,很快又释然了。
毕竟自己上大学的时候,计算机还是个热得离谱的专业,他当时也以为,好大学加上热门专业,等毕业了,年薪岂不是轻轻松松几十万。
可现实总爱给人当头一棒。
“我就一普通社畜,哪有那么多钱,能有房子又吃喝不愁就很不错了。”许唐语重心长。
虽然他现在不至于穷到买不起车,但也做不到一口气付全款。
再说了,他没必要,因为一个平时不大用到的代步工具,为自己添一份负担。
意识到自己又想多了,许唐连忙敛了思绪。
顾方思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一时间也不说话了。
直到进了超市,两人之间有些凝重的氛围才缓和下来,一人推着购物车,另一人好奇不已地四处打量。
考虑到顾方思是个单纯天真的大学生,许唐毫不吝啬地贡献出自己的生活经验,从材料好劣到货比三家,讲得人一愣一愣的。
瞅着顾方思慢慢瞪圆的眼睛,许唐深觉自己找回了场子,于是大手一挥,赏了顾方思一个点菜的机会。
“有啥想吃的菜不?正好买回去,中午做。”
顾方思眼中的惊讶更多了:“你还会做饭?”
许唐骄傲地点点头:“不上班的时候会学一点,鼓捣鼓捣,只要不是太难的,基本上都会做。味道嘛……也还不赖。”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时蔬区。
许唐好整以暇,奈何顾方思象嘴里吐不出狗牙,一连报了三个菜名,让许唐彻底黑脸。
“你咋不说你想吃佛跳墙呢?”许唐阴阳怪气。
“也行,就是不知道这超市食材全不全。”
许唐:“……”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样的顾方思,相比于一个惨娃娃,更像个从小就被供着的富二代。
“算了,你也别点了,咱伺候不起你这大少爷,还是我做什么你吃什么吧,”许唐摆摆手,“哦,对了,你有什么忌口不?”
顾方思终于意识到自己点的菜不符合身份了,回了个“没有”,之后便守在许唐身后,老实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住,然后手腕被人一拉,拽到了前面。
许唐指着一小堆,深绿色,椭圆形的叶子比一半小指甲盖还要小的草,问他:“认识不?吃过不?”
顾方思看了眼见都没见过的草芽,又偷偷瞄了眼许唐:“……没,好吃吗?”
许唐被顾方思这心中有鬼的表情逗笑了,心情愉悦道:“扫帚菜,我妈老家那边常见的野菜,蒸出来很好吃。”
“那是打算今天中午做这个吗?”
“当然不是,”许唐松开顾方思,“我又不会弄,只是朝你嘚瑟一下,我吃过。”
“……”
无语过后,顾方思又沉重了稍许。
前几天,或许是为了让他放心,许唐曾坦白过自己的身世,他也曾无家可归过,直到被许家收养,才有了安稳日子。
因为被帮助过,所以才会对有些相似的他施以援手。
同样,自己因为好奇,让人调查了许唐的身世。
这人四岁被人扔到孤儿院门前,其后四年被领养两次,又被退回两次,直到八岁,才被他现在的父母收养,改名许唐。至于许唐口中的“妈”,他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任,但能被他这么释怀地说出来,那位应该不会太糟吧。
两人一人拎着一包东西往回走,楼还没爬,就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上楼时,许唐走在前面,顾方思落后三四个台阶。
许唐穿的是简单的T恤,下摆宽松,将身形掩盖殆尽,再加上一条宽松的,毫无版型的裤子,显得整个人从上到下,像块硬吧干瘪的板砖。
可是他知道,也见过,许唐的身材。
“哥。”
“嗯?”
“你还记不记得,早上的时候,你还欠我一下?”顾方思悠悠道。
许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抬腿,两三个台阶一步地往前跑,连口袋里响铃的手机都顾不上了。
可纵使腿长,他的逃跑功力还是不过关,刚到楼梯口,就被身高腿更长的顾方思给逮到了。
下摆被掀,后腰紧接着,就被贴上一块烫热的,还带着薄汗的掌心。
他没忍住哆嗦了下,躬腰侧身想躲。
奈何顾方思早有预料,另一只手臂拦腰一挎,就把他禁锢住。
这样,他即使躬下了身体,后背还是贴上了顾方思散发着热意的胸膛。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许唐被勒得难受,一边往前走一边求饶,可顾方思明显不愿饶他。
极为无情地冷哼一声。
还格外使坏的,使劲揉了把。
痒得许唐差点直不起腰。
就这样,边走边闹,出了楼梯口。
下一秒——
塑料袋落地,最上面的零食掉了出来。
许唐肘击了身后的人一下,对方一愣,把手从他衣服里面抽了出来。
然后两人一起,立正站好,和家门口提着饭盒的女人互相瞪眼。
许唐尴尬地笑,问:“妈,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孟萍女士比他俩更局促,音调都开始不稳了:“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第12章 这是什么意思?
等在场的三人都彻底僵住了,孟女士才后知后觉,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多么不合时宜。
她连忙干咳一声,提起手中的袋子,道:“你不是一直念着你姥家的扫帚菜嘛,今儿我看超市有卖的,就蒸了点儿,给你送过来。”
说罢,不等自己儿子给出反应,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跑偏,落在了儿子身后,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身上。
对方感知到她的视线,笑着朝她点头,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这孩子还挺不错的,长得干净阳光,笑起来更是青春洋溢的,讨人喜欢。
他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的话,她勉强可以接受。
刚要回一个慈祥的笑,视线就被突然闯到面前许唐占据了。
“那来了怎么不进去?”许唐接过孟萍手里的东西。
“哦,”孟萍反应过来,意味不明地看着许唐,“来得急,忘带钥匙了。”
许唐闻言就想掏钥匙,可自己两只手都占着,于是头也不回道:“小顾,来开下门。”
顾方思“哦”了声,两步走到许唐身后,手伸到许唐裤子口袋里,找钥匙。
这边没找到,又换手,去翻另一个口袋。
夏天衣服薄,温度触感的传达格外清晰,顾方思手一碰,就知道许唐已经快僵成石头块了。
想来从楼梯口被养母抓到毫无形象的样子开始,这人就一直处于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尴尬状态。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他觉得有趣极了,于是心血来潮,手指隔着层薄薄的布料,戳了两下许唐的胯骨。
人立马更僵硬了,许唐斜着眼看过来,递给他一个别找事的警告眼神:“翻我口袋干什么,你的钥匙呢?”
“出门急,忘带了。”顾方思耸耸肩,心不在焉道。
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银白镜框后,那双眼睛上。
眼眸微眯,变得狭长,向来上扬的眼尾变得平直,兢兢业业地传达着主人不满的情绪。
这眼神单纯得紧,毫无旖旎情欲可言,但他的身体,却实实在在被瞪出一团关于燥欲的闷火。
他真的很想,让这抹眼神出现在另一种场景中。
顾方思暗暗咂了下嘴,为防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连忙与许唐拉开距离,开门去了。
孟女士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消失,等目送男孩先一步进门,她转而看向许唐:“这孩子我挺满意的。”
许唐还在埋头找地缝,虽然下意识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
见儿子如此坦荡,孟女士突然有些紧张,她深吸了口气,问:“所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
许唐嗖一下抬头,不敢置信地问:“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女士被质问了个满头问号,眉心都皱成花了,以为许唐是被拆穿后的欲盖弥彰,连忙善解人意地说了句:“妈能理解的,不会反对你们,没事儿的。”
这话刚出,顾方思就应声回头,笑眯眯的眼睛眨啊眨,见他看过去,立马扬了扬下巴,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许唐见状,终于反应过来孟女士误会了什么,又气又恼地瞪了人一眼。
偏生这人不找事就心痒痒,接到他的警告之后非但不老实,还殷勤地对他妈道:“阿姨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水。”
这架势,显然是把自己当主人。
孟女士不觉有什么问题,笑盈盈地答:“诶,好。”
许唐都气笑了。
他再顾不上形象破碎带来的尴尬劲儿,赶紧解释:“妈,你想什么呢,小顾就是在我这儿借住一段时间,我们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能你追我赶抱到一块,把手往衣服里面伸吗?
孟女士持怀疑态度。
许唐也想到一开始的尴尬场面,他不好解释,于是掠过,简单介绍了下顾方思。
或许是顾方思的身世经历太凄惨,孟女士听完再无心计较初见时那明显不正常的一幕,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并且,对自己的无端揣测深感歉意。
等坐到沙发上,接过顾方思端来的水时,她看人的眼神已经从满意的审视,转变成同情的慈爱了。
顾方思当然感知到这份变化了,他脸皮厚,更不要脸,对什么目光都接受晾好,满脸笑意地坐下,和长辈开始聊天侃地。
就是后背的痒意又卷土重来,顾忌着颜面,只敢趁长辈不注意,挠上一挠。
许唐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他们坐在沙发上,视线只需要稍稍一撇,就能看到许唐忙碌背影。
即使要分心应付这位过于关心自己的长辈,顾方思的视线也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许唐身上。
许唐在调给蒸菜添味的料汁,用到的材料或许不怎么常见,许唐就抬手,去翻上面的柜子。
不知道是装修时出现了差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柜子的高度对许唐来说不太合适。
虽然没有高到必须蹦起来才能够到的程度,但要想拿里面的东西,还是要踮脚伸腰的。
T恤的下摆被抬高的手臂带上去,臀部的线条就变得若隐若现。
宽松的裤子不足以将线条完全勾勒,但就因为这样,两抹隐约的浑圆弧度才稳占上风,掠夺走观赏者全部的视线。
顾方思又想起刚刚在自己戳人胯骨轴的一幕,坏意得逞之下,竟然又浮起几分不满。
这裤子,要在在屁股上再弄个口袋就好了。
想到此,顾方思又开始心痒,痒意荡漾着,让他开始忘形,做手臂往后走的不雅动作时,竟然忘记躲人了。
于是又被抓了个正着。
“是不是背不舒服啊,我看你总是在抓。”孟萍关心道。
顾方思终于意识到自己后背痒得太不正常了,于是老实说了原因。
出于关心,孟女士让顾方思背对她,掀开衣服查看。
只一眼,孟萍就吸了口凉气,顾方思这后背,满是带着红尖的小疹子。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许唐,正好料汁也调完了,简单擦了把手就凑了过来。
见状惊讶又心疼,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和我小时候起过的痱子差不多,”孟萍不确定道,“小顾你好好想想,这是热得,还是有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顾方思一听,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装模作样想了半天,道:“没碰什么东西,可能是昨儿晚上热的吧。”
说着,一双眼睛不经意往次卧瞥。
许唐顺着看过去,明白过来:“哎呀,我竟然没想到这事,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来安个空调。”
不巧,家电公司告知最近高温天气,单量激增,师傅已经都派出去了。
按排单的话,至少好要等两天。
“没事儿,”顾方思端着善解人意的样子,道,“我晚上可以在客厅打地铺。”
“打什么地铺,”孟女士忙着在手机上订痱子粉,头也不抬道,“小唐屋里不是有空调嘛,你们凑活两夜得了。”
“这……哥会不会不方便?”顾方思犹豫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许唐摆摆手,无所谓道,“只要你没洁癖就行。”
顾方思:“……”
你这样,显得昨天费尽心思还没成功的我,像个智障。
吃过午饭,孟女士坐在沙发上撸了会儿狗,就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匆忙离开了。
之后,两人又收拾了会儿从超市买来的东西。
鉴于午饭的时候没能大展身手,刚过四点,许唐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了,
顾方思闲得无聊,就颠颠地凑到许唐身后,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许唐忙着刷许久没用过的铁锅,想也没想就让顾方思去切刚买的五花肉。
“好咧!”顾方思欣然答应,掏出肉平放在案板上,取下刀就要往下砸。
又在碰到肉的前一瞬猛然停住,盯着肉皱眉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转过身来问:“切片还是切块?”
“不是说芹菜炒肉嘛。”
许唐刚转过头,就被顾方思双手紧握刀柄,视案板上的肉如洪水猛兽似的架势惊了足足一秒。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切?”许唐试探着问。
“切片吧。”顾方思回忆了下家中阿姨做过的家常菜,回道。
许唐点头,放下锅,准备去摘芹菜,可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呢,就听见“嘭”一声巨响,接着,刚刚还好好躺在案板上的五花肉,已经滑跪到了自己脚前。
“?!”
许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顾方思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他只是在第一刀下去的时候没有切动,猜想应该是刀太钝了,于是故意使大了一点力气。
这力气又恰好使在肉的边角上,一不小心,就验证了下杠杆原理。
他怎么知道这肉还会跑啊!
天可怜见,还真没人告诉过他,切肉的时候得用手按着点。
也幸亏不知道也没按着,不然现在,落在许唐面前的,或许就是半根血淋淋的手指了。
见许唐满脸惊恐的呆萌样子,顾方思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丢人,只能强颜欢笑:“呵呵,这肉还真是有点滑,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吓得腿都长出来了呢。”
许唐:“呵呵呵……你说的对呢。”
许唐闭了闭眼,赶在听见动静的舟舟扑上来之前,把肉捡起来,用水冲了冲。
顾方思伸手来接,他拒绝了。
果然,下一秒,原本还兴致盎然的人嘴都撇成扁担了。
许唐叹了口气,道:“你去摘芹菜,这个会吧,就是把叶子摘下来,只留茎。”
顾方思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嫌弃,“哦”了声,蔫头巴脑地去了。
许唐切完肉,抱臂斜倚在橱柜前,打量面前这个蹲在地上,一手拿茎,一手摘菜叶子,干得过于认真专注的人。
不过是几棵芹菜,他两三分钟就能弄完的事,顾方思蹲这儿都快五分钟了,还没有完成。
他很生疏,看起来甚至像是第一次碰到芹菜这种东西。
这明显不正常,也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必须都得会做饭,但像顾方思这种家庭的人,肯定不会顿顿吃外卖,既然要在家中做饭,那作为孩子的,就算不亲手帮忙,也得耳熏目染得会上一些吧。
而顾方思恰恰相反,说是毫无常识也不为过。
许唐眉头拧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合理,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这种涉及家庭的敏感话题该怎么开场。
就在他纠结得抓心挠肝时,顾方思突然抱着摘好的芹菜站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转过来对他说什么,可刚扭头,就是一个剧烈的踉跄。
许唐一慌,赶忙跨步上前,按住上臂把人扶住了。
冰凉的绿茎擦过侧脸,许唐觉得痒,往一边偏头。
不巧顾方思的脑袋正顺着力道往他肩膀栽,于是不偏不倚,嘴唇把对方从嘴角到颧骨的皮肤碰了个遍。
虽然是堪堪触碰,转瞬即离,但唇部过于丰富敏感的神经末梢太过敬业,将仅仅一瞬的感知无限放大,精细传达。
很软,微凉,还有些痒。
软和凉都可以理解,至于痒……
许唐又想起早上这人沐浴在晨光里,脸上的细软绒毛被映得像在发光的场景,很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触摸。
意识到自己在细细品味亲另一个男人脸的感觉,并且发觉自己好像还挺喜欢时,许唐身体一僵,整张脸都憋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太不正常了,忘掉忘掉。
“咳!你说你这么突然站起来干啥?”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大,许唐赶忙把音量降到正常水平,“还晕不,不晕了就赶紧站好。”
说着就要推人。
可顾方思偏不如他愿,脑袋在他肩窝拱了拱,拱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才喟叹似的,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哥”。
许唐突然又不忍心了,手往后绕,拍了拍顾方思的后背:“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教我做饭啊,”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想做给我妈吃。”
顾方思呼出的气息太烫了,许唐禁不住,脑袋往另一侧偏了偏,耐心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可能是他偏头的动作被对方理解成了犹豫或拒绝,话音未落,对方倾诉的话匣子就不受控制地打开了。
“我妈平时身体不好,又瘦又弱的,干不了体力活,她总是愧疚这些,于是就想着给我们做饭吃,一开始我和妹妹想帮忙的,可是她总是拒绝,说厨房太呛了,让我们出去玩。”
说到这儿,顾方思顿了顿,似乎哽咽了一下,听得许唐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