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悲惨男大呢by半里知途
半里知途  发于:2024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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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方思,好像是被他手里的熟食给烫到了……
“烫哪了,快让我看看,严重吗?”
许唐把手里东西扔一边,撩起顾方思单薄的睡衣检查后背,还好被烫到的皮肤只是微微泛红,不算严重。
他松了口气。
见顾方思精神头不怎么好,许唐揉了揉他后背发红的区域,位置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脊柱上。
随着力道的缓慢加深,顾方思的腰背逐渐挺直,骨骼起伏变化的触感太过奇妙,烧得贴上去的指腹酥酥麻麻的,许唐颤了下指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摸了摸耳朵,看到被丢到一边的食物如见救星般大松一口气,将其摆上餐桌招呼道:“好了好了,都怪我刚反应太大吓到你了,我道歉,正好我带了吃的和甜点,算是给你赔罪了。”
饭菜温热,散发出的香气不算诱人,但带着足够的幸福感,许唐在外面走了半天肚子早就抗议了,此刻更是口水直涌。
顾方思帮忙摆好碗筷就坐在了对面,小学生似的坐得端端正正,动筷前还格外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哥”。
许唐被谢得当场愣住——顾方思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虽然顾方思以前也常把这三个字放在嘴边吧,但说的时候不是尾音上扬就是腻腻歪歪,哪次像今天这样,矜持得给两人刚认识似的。
许唐拧着眉打量顾方思,见这人头也不抬,夹菜也只夹最近的那道,连往嘴里送的米饭都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
这和在陌生人家里做客有什么区别?
咽下嚼了半天也没尝出味道的菜,许唐撂下筷子,将矛头指向老实蹲在桌脚的舟舟:“说,你今天是不是惹你小顾哥哥生气了?”
质问完又觉得不对,按刚进门时顾方思的说法,自己是舟舟的爸,那再让舟舟喊人哥哥的话,这辈分不就乱套了?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舟舟一听不懂两只眼睛就无助地睁大,水灵灵的,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要别的时候,许唐肯定把狗捞起来揉两把。
许唐偷瞄了一眼能听懂人话的那位,见人放下筷子,就立马横眉冷眼装成长辈模样。
等时机差不多了,又化成操心的和事佬,和蔼道:“你知道的嘛,舟舟它不懂事,爱闹腾,你就别生它气了。”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出口,对面刚刚还是严谨小学生的脸瞬间委屈上了,嘴角往下一拉就是无辜样。
许唐立马慌了:“哎呀哎呀,要不你还是生气吧,今天就惩罚它,扣零食行不行,要不今天晚上把它的窝藏起来,让他睡床底?”
顾方思抬起眼睛,道:“你也说了,它不懂事,论欺负人这套,狗哪能比得上人熟练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唐总觉得顾方思眼角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脑门冒出个问号,眨眨眼,自己好像才是罪魁祸首。
稍一回想,不难发现,自己今天将冷漠和距离贯彻到底,先是拒绝一同散步的请求,之后又晾着对方的微信不回复。
这还真的纯粹是自己的问题,许唐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抓心挠肝想找一个不太伤人的解释。
顾方思却先他一步开口:“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了,你直接拒绝就好,我理解的。”
语气格外可怜巴巴,许唐向来受不了这种,一听脑袋就大了:“不是……”
“不是什么啊不是,”顾方思用筷子给米饭戳了一整排的洞,嘟囔道,“先是拒绝我,一个人出去做发型,又是消息已读不回,不是和别人约好了还能有什么原因,哥你现在都懒得给我解释,而是直接晾着我让我做阅读理解了。”
顾方思垂着脑袋,盯着给米饭戳出来的大窟窿发呆,从许唐的方位看过去,就差眼泪啪嗒啪嗒浇灌刚挖好的米饭坑了。
许唐焦躁至极,他扒拉了下头发,后脑勺的头发剪短很多,留下的发茬还有点扎手。
他能明确今天误会的原因在自己,可他又没办法直说,总不能对顾方思说“其实我是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一喝醉就想见你,见不着你还委屈,这很过分,所以自己冷静冷静”吧。
万一把人吓到不更糟糕吗?
许唐脑袋都快炸了也想不出好词,偏偏这个时候顾方思又想离开。
许唐怕他回屋了把自己蒙在被窝里胡思乱想,要是最后再得出点儿的俩人有缘无分,还是分道扬镳的结论,他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急,手直接伸过餐桌把人脑袋给捧住了。
力道没收住,掰得顾方思下巴猛地一抬,好在对方的颈椎足够健康,没“咔吧”一声来个错位骨折什么的,就是看过来的瞳孔一缩,显然被他给吓到了。
“……哥?”顾方思不确定地小声喊他。
许唐:“……”
他半眯起眼睛,硬着头皮道:“我猜,你小时候语文成绩肯定不咋地。”
“哈?”
许唐:“昂,你看你,都这么大了,阅读理解不还是全做错了。”
顾方思绷紧了嘴巴,挑眉等下文。
许唐吸了口气:“对,我承认,我今天下午就是故意拒绝你的,因为我想一个人下去溜达。”
顾方思脸一垮:“你看,你还说我理解错——”
“但是!”许唐手指往上挪,捏住顾方思喋喋不休的嘴唇,让他说不出话,“我不回你消息是因为,我在和理发师沟通,因为要和你一块跨年,所以要理一个足够帅的发型!”
许唐吼完自己先是一顿,他突然意识到,本来只是想安慰人的,结果一不小心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给一股脑倾倒出来了。
真够丢人的。
脸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心脏也跳得有点快,许唐觉得自己有点缺氧,他偏开视线,想往后退。
没逃成,因为两只手都被按住了。
许唐更慌,眼神开始乱瞟,猝不及防对上顾方思的,发现这人刚刚还暗淡无神的眼睛已然焕发生机,星星似的闪着光芒。
不得不说,这情绪转变是真的快。
顾方思笑着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放开!”许唐恼羞成怒瞪他。
对方捏了捏他的手指,在他又一次发作前讨好似地松开。
许唐呼出一口气,疲惫地坐回去,盯着顾方思问:“现在能好好吃饭了吗?”
“能啊,”顾方思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眼睛弯弯,竖起拇指夸赞,“哥你选的菜真好吃啊,刚刚怎么没尝出来呢。还有,新发型很帅,喜欢!”
许唐被他的幼稚逗到,笑骂:“那是因为你笨!快吃吧,再墨迹就凉了。”
说着在桌下甩了甩手,等残留在手背的,让他无所适从的温度降了些,才重新拿起碗筷。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呦!

第32章 牵不牵啊
锦市作为一个经济排名放在全国都数得上的城市,每一次的跨年活动都有不同形式。
但许唐很少参与,一是太冷二是太挤,无论怎么算,都没有窝在家里玩游戏划算。
今年却不一样了。
因为早早答应了人,所以伴随着时间的渐渐临近,心中的期待也不免变得满满当当起来。
日子如期降临。
灯光秀要很晚才开始,放烟花更是要等到十二点,可刚吃过午饭,顾方思就开始兴奋,围着人叽叽喳喳,吵得许唐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许唐裹上羽绒服,拉着顾方思出了门。
昨晚下了场雪,将世界裹成银白色,白茫茫天地中,并行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一股北风卷着雪粒迎面袭来,许唐牙齿开始打架,他把羽绒服厚厚的衣领往上拉了又拉,直到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才长舒一口气。
不巧口鼻被围得太紧,呼出的热气只能全往上蹿,分毫不差地贴到了眼镜镜片上。
镜片雾气弥漫,彻底将眼前的世界虚化了个干净。
啥也看不见了。
太冷,不想把手从暖和的口袋里掏出来擦眼镜,许唐索性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反正雾气一会儿就散了。
可他忘了,起先自己为了好玩,留着扫好的干净路面不走,非得带着顾方思靠在路边踩雪玩。
也不是每条路都干干净净,总会有素质低下的人乱丢垃圾。
就比如现在,上一秒脚下还是雪粒被挤压的嘎吱声呢,这一瞬就哗啦一声响,变成了塑料瓶变形的声音——
没有任何能够反应的时间,踩到瓶子那只脚就拽着条腿往前滑。
许唐:“!”
看来是要表演一个原地劈长叉了,但愿不会劈成残废……
他绝望地闭上眼。
万幸,在屁股亲吻雪地的前一瞬,突然伸来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腋窝。
还好,还好……
许唐终于把手掏出来,捂住咚咚直跳的胸口。
大腿根好疼,针扎似的,他一边嘶嘶抽气,一边憋着气,一点一点儿地把离家出走的那只腿往回拽。
顾方思被他这模样逗到,笑得前仰后合的,好在扶人的手还算稳当。
恰在这时,身边经过一老一小祖孙两人,小的那位突然停下,指着还没把腿扯回来的许唐问奶奶:“奶奶,哥哥刚刚是不是摔跤了呀?”
奶奶揉了揉孙子的毛线帽,就地取材,拿许唐当反面例子教导:“对啊,所以你要好好听话,就算是玩雪也要非常非常小心,不能随意跑跳,不然就像这位小哥哥一样,疼得快哭了,知道吗?”
小孩郑重点头:“知道啦!”
许唐默默往外拉领口,千辛万苦扯出个洞,把头埋进去了。
教导完小孩,奶奶又转向顾方思,语重心长道:“做家长的,孩子大了就不能总纵着了,他这年纪了韧带紧得狠,要是真扯伤了不光疼,还得养好长时间嘞!”
人是好意,但是搞错了关系。
莫名其妙成了儿子的许唐把头揪出来,恶狠狠地警告顾方思一眼,让他识相点,赶紧解释。
顾方思朝他眨眼,托着他的那只手还捏了捏他的手臂,分不清到底是在安慰还是在使坏。
许唐还想说话,顾方思已经看向祖孙两人:“您说得对,我会教训他的。”
奶奶很满意,夸了顾方思一句就带着孙子离开了。
许唐也终于恢复站姿,这时候也顾不上疼了,质问道:“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儿子了?”
顾方思还在笑,眉毛挑的老高:“这不好吗?孩子贪玩和成年人贪玩,明显前者丢的人少点不是吗?”
“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许唐愤怒地直咬牙,“兄弟俩也行啊,怎么就成父子俩了?”
“谁知道呢,”顾方思尽职尽责,把许唐牵到扫完雪的路中央,继续往前走,“这回可得稳住了啊,下一次我反应可能就没那么及时了。”
许唐还在思索老太太是怎么误会的,心不在焉地哼了声。
顾方思走了两步又拐回来:“要不牵着吧,以防万一。”
许唐看着伸到跟前的手,骨节分明的,带着点薄茧,有点心动。
刚要伸手,就又猛地缩回去——他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误会了。
完全是装扮的问题。
许唐扯顾方思袖口,这人黑色大衣加皮鞋,穿得有模有样的,一看就像那种精英人士。
再看自己,又肥又累赘的白色羽绒服,整个人裹得跟球似的,再加上老太太年纪大了,看不清脸,不误会才怪。
早知如此,就咬咬牙穿风衣了,冷是冷了点,但最起码不会被人当儿子看。
正想着,脑门被人弹了下,他吃痛,捂着脑袋抬头:“干什么?”
顾方思委屈,问他:“牵不牵啊,我手这样晾着,冻得都快没知觉了。”
“不牵,”许唐双手插兜往前走,“选风度就别想要温度了,冻着吧。”
“啧,小气,”顾方思赘在许唐身后嘟囔,“刚还救了你一下呢,现在竟然连手都不给暖。”
许唐装聋,不理他。
两人来到市中心,进了商场。
可能是晚上有烟火灯光秀的原因,这个点的商场人特别多,闹哄哄的,还怪热闹。
两人没有明确目的,东转转,西瞅瞅。
忽然,许唐在一橱窗前驻足,并顺手扯住了东张西望的顾方思,拽人进店,直奔目标。
顾方思顶着一脑门问号进了店,先被不由分说地按在试衣镜前,不等问怎么了,就见许唐捧着一团火红冲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顾方思:“……这是什么?”
“围巾,摸着就暖和,要不要试试?”许唐兴致高昂,不等顾方思回答,就给人兜头套上了。
围巾是手工织就的,针脚很漂亮,两头还坠着麻花辫一样的小穗,颜色是纯正的大红色,仅用鲜艳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它的热烈。
许唐很不想承认,他在店外一眼看见这条围巾时,心思是纯坏的,想的是用这条围巾来拉低顾方思的主观年龄,好不让更多的人误会他们为父子关系。
可万万没想到,顾方思有这张脸在,根本就不存在驾驭不了的衣服。
哪怕是一条大红色的围巾。
围巾缠上去,之前纯黑的肃穆感被压下去,整个人直接亮了一个度,墨似的睫毛瞳仁凸显出来,鲜活明亮,精致得不像真人。
盯着眼前的漂亮人,许唐早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一边啧啧称叹,一边拉着顾方思往收银柜走,到了跟前也不把围巾摘下来,直接扯着一角的标牌递给收银员,半分钟不到就结完账拆了标。
顾方思:“……”
两人又逛了会儿就开始商量吃什么,最后决定奢侈一回去吃西餐,一顿饭边吃边聊,将近两个小时才完事。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两人顺着人流往世纪大楼的方向前进。
起先身边只有零星几人时还不觉,越往中心走许唐就越发现,今晚汇聚在这儿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而且几乎人人手里都牵着气球。
气球的模样千奇百怪,动物植物爱心太阳,呼啦啦在头上飘着,像是活着的动漫王国。
许唐转头,想和顾方思感叹一下,却发现身后人影纷乱,唯独找不到想见的人。
他想回去找,可人流就像蝗虫过境一样迅速汇集涌来,摩肩接踵,根本就挤不出去。
十一点已经过半,整座世纪大楼上的灯光开始流转变化,这还只是预热,人群就已经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欢呼。
许唐被人群裹挟着,往最中央的位置挤,他努力回头张望,人群还是乌压压一片,看得眼花,根本找不到顾方思人影。
许唐一边安慰自己顾方思已经是成年人,不会遇到危险,一边用力掏出手机,给顾方思发了条消息过去。
发消息的时候没有注意,手肘撞到了人,许唐连忙抬头道歉,却差点被对方反光的头顶闪瞎眼睛。
对方是位拥有完美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光滑圆润的头顶镜子一般,折射着世纪大楼炫彩变幻的绝美灯光。
“……”
“……大叔,”许唐眯着快要流泪的眼睛,艰难地喊了声,“您也不戴个帽子,头不冷吗?”
“你以为是我不想吗!?”大叔操着一手粗嗓子,“我原本是带了的,刚一不小心被挤掉了,我倒是想捡,可这你推我赶的,哪有弯腰的空啊!我现在脑袋都快冻成冰弹了!”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许唐沉默一瞬,问:“这样,我羽绒服上的帽子能拆下来,你先戴上凑活凑活吧。”
“不用不用,人太多,走散了就没办法还给你,”大叔笑着说,“没事儿,我觉得还挺好玩的,刚还有人穿着很有特点的年轻人夸我和他一样时髦呢,再说了,我有围巾,要是实在受不了我就围头上,但还是谢谢你噢!”
“行,”许唐被人冲着止不住往前走,“您记得注意安全。”
等人流的涌动终于勉强止住,整个世纪大楼都已经被人围得密不透风。
大楼上色彩轮换,化出一个巨大的表盘,秒针啪嗒转动,来到今年进入最后一分钟。
倒计时亮起,五十五,五十四……
许唐仰头看着逐渐变小的数字,止不住遗憾——
明明说好和顾方思一块看灯光秀跨年,没想到都到这儿了,还是被冲散了。
这样还不如窝在家里呢,最起码还能挨在一块。
或者,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牵着顾方思手的。
倒计时进入最后三十秒,逐渐开始有人出声跟念,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半空中飘扬,像是在和新的一年热情招手。
许唐捏着手,心脏和掌心一样空落落。
这时,右边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哥!”
是最想听到的声音。

第33章 想什么呢?
顾方思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艰难蛄蛹出来时,手心还紧紧攥着两股白线,白线另一头连着两只俗里俗气的鲜艳气球。
顾方思重重呼出一口白气,扯了根牵引线掖到许唐手心:“就买个气球的功夫,转身人就不见了。”
许唐顺着棉线往上,看被自己牵着的心形气球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
说实话,这金红配色的气球虽然应景,但实在不怎么好看。
但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只觉得这气球飞得太高,扯得他心口酸酸胀胀的。
收回视线,又见顾方思在摆弄他的围巾。
这围巾实在命途坎坷,刚被买走套在脖子上没两个小时,就差点在人潮大战中阵亡。
主人也是个笨手笨脚的,左拉右扯找不到章法,再大点力怕是要给它拽脱线。
许唐无奈地叹了口气,亲自上手给顾方思打理。
两人身形贴近,他注意到顾方思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小汗珠,不用想也知道,顾方思找不到他时该急成什么样子了。
额头的汗珠映着头顶的霓光,晶晶莹莹的,许唐看不惯,抬手给抹去了。
顾方思借机蹭他的手心,声音委屈巴巴的:“还好找到赶上了,我还以为今年不能一起跨年了呢。”
许唐心里软趴趴的,凑近了问他:“这么多人,你怎么找到我的?”
顾方思一听瞬间来精神了,他直起腰,弯着眼睛兴奋道:“有个脑袋锃光瓦亮的大叔,头顶跟着灯光一闪一闪的,想不注意都难,我看过去的时候你正和大叔面对面说话,脸被他照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特别显眼!”
许唐:“……”
他突然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这时,人群掀起几乎震穿鼓膜的呼喊,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顾方思用带着暖意的掌心揉了揉许唐快要冻僵的脸,说:“倒计时了,一起数。”
许唐不再纠结脸变色的事,加入倒计时大军,一个个简短的音节从胸腔中挤出,呼出之后余留的震颤越来越大,他整个人都快要兴奋地发起抖来。
“一”声落下,璀璨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次第盛开,不断的爆裂声中,“新年快乐”四个大字浮现在眼前。
不约而同,气球离手。
气球形状颜色纷杂,飘飘扬扬升至半空,同烟花灯火映衬着,像一副拥有生命的画。
许唐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它鼓动着胸腔,余威泛到喉口,让吼出的声音都带着点兴奋过头的哑。
“新年快乐!”顾方思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这次更加响亮。
许唐用同样的话回祝。
就在兴致最为高昂的时候,周身突然掀起小范围的惊呼,许唐好奇地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正前方不远处,有对同性爱人在拥抱亲吻。
气球还没有飞远,烟火还没有消散,他们的爱情被很多人见证。
惊讶很快消弭,转而被此起彼伏的掌声替代。
许唐还没从看见两个男人亲在一起的震惊中回神,就被两人脸上洋溢的幸福满足所感染,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又想到自己身边也有个同性恋,还是个没有被爱情之神眷顾的同性恋,他想让人趁着机会沾沾喜气,好赶紧找到男朋友。
可一转头,就见顾方思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嘴巴。
许唐:“……”
这人的眸色黝黑,透不过光似的,很容易显得阴沉沉的。
可在许唐的记忆中,除了第一次见面,他再没觉得顾方思的眼睛像现在这样,如此有压迫感了。
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定的猎物,许唐心颤了下,有点喘不过气。
更让他错愕的是,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顾方思就倾身靠了过来。
顾方思高他半个头,这一靠近,就挡住了半边天的灿烂烟火,阴暗充斥,让他那双黑沉沉的眼更有攻击性。
许唐忍不住屏息,时间也仿佛被拉长。
看着越来越近的眉眼,许唐的心脏发紧,明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脑海中已经爬过了数个念头,却各个都不清晰。
最后堪堪悬崖勒马,一巴掌糊到顾方思脸上,把快要和自己贴上的嘴唇给捂回去了。
对方英挺的眉眼一滞,似是不满,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连带着其中的晦暗压迫也消散了彻底,最后剩下的,只有泛滥的无奈。
真弄不明白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还好阻止及时,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许唐长舒一口气。
他捏着顾方思软糯的嘴唇狠晃,直到确定对方眼里没他看不懂的东西了,才松手,命令道:“想什么呢,鼓掌!”
顾方思脑子都快被摇成浆糊了,更遑论那点想亲嘴的旖旎心思了,他懊恼委屈极了,但只能听话:“好好好,鼓掌,鼓掌……”
说完啪叽啪叽地搁那半死不活地拍掌心。
拍到一半发现周身的氛围好像不太对,打起精神一看,才发现刚还在鼓掌的人群已经安静了有一会儿了。
此刻,几乎所有人目光都移过来,看他拉着长脸,甩着巴掌哐哐哐哐的,给他们拍回声。
顾方思:“……”
就是他脸皮够厚,也经不住这样万众瞩目啊。
他愣愣地转头看许唐,却发现这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他两步开外了。
能从这么个堪称人类压缩包的人群中犁出这么长的距离,也是够辛苦的。
他气愤地瞪人,可许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铁了心装成不认识他的陌生人。
顾方思见状,又气不下去了,只剩委屈。
他绝望地关上眼皮,三秒后,硬着头皮睁开,强迫嘴角扯出个和善的笑来,对牵着手的情侣说:“多么美好的爱情啊,让人意犹未尽,祝你们百年好合,年年有今朝!”
两情侣似乎比他还尴尬,讪笑着回他:“谢谢,谢谢……”
顾方思“呵呵”笑两声,笑完又瞪了许唐一眼。
好在丢人的顾方思只是跨年夜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巧见证的人只会在年后回想时,感叹一句遇见了个神经病,现在却不会停留,转身继续沉浸到新年来临的喜悦中。
烟花放完,行程也差不多结束了。
最近的地铁站因为人数过多暂时关停,两人就走着前往下一个地铁站。
目的地不同,拥挤的人群渐渐分散,凛冬的肃杀又一次占领上风,围着人打转。
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很快,地面就积攒了薄薄一层,看着像毛玻璃,踩上去却软绵绵的。
许唐把帽檐再一次拉低,双手插进口袋,企鹅似的,踉踉跄跄前行。
顾方思担心他滑倒,问要不要牵着。
许唐拒绝。
顾方思问他原因,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但就是拒绝。
顾方思“啧”一声,右手强硬地插进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顾方思的手还带着雪夜的寒气,冰得许唐打了个颤,想将其推出去,却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扣住。
“因为你惹得我当众出丑,所以为了补偿,你这次没有拒绝的权力。”顾方思冷着脸说。
许唐不想接受这个原因,但他又不能反驳。
他又不能直说看出来顾方思想亲自己,所以才慌中出乱的。
于是只能独自郁闷。
烦闷了没一会儿,又想起顾方思丢脸时无措的拧巴样儿。
实在是太有趣,他想笑,又觉得不厚道,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顾方思转头无语地打量许唐,这人穿着一身纯白的羽绒服,上半身又白又膨胀,活像个剥了皮的水煮蛋,现在锅里的水沸腾了,这颗蛋就开始住不住翻滚跳跃。
“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万一呛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他无奈地说。
“噗哈哈哈哈哈哈!”
顾方思垂眸,看许唐先是笑得直不起腰,之后索性直接蹲在了地上。
头顶是有些年头的路灯,发出的光有些昏黄,照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顾方思心头悸动,又软得一塌糊涂。
他弯腰摸了摸许唐软乎乎的帽子,拨去暂留在上面的雪花。
他绕到许唐身前,停在对方圆乎乎的影子边缘,用手指戳许唐的帽檐。
许唐勉强止住笑声,抬着一双笑出眼泪的眼睛看他,眼角水润,眼尾微红,很好看。
顾方思弯了弯眼睛,说:“我原来觉得你像个剥了皮的水煮蛋,现在你蹲下了,我又觉得不像鸡蛋,而像另一种东西了。”
许唐抹了抹眼角,好奇地问:“像什么?”
顾方思双手抬起,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圆滚滚的弧度:“像个敷了面膜的石墩子,哈哈哈!”
许唐:“……”
他笑不下去了,开始伸手打人。
手没打到就被顾方思擒住,顺势一拉,他整个人就撞进对方怀里。
不等他后退,顾方思就抬起手臂把他圈住。
对方抱得紧,许唐几乎动弹不得,下巴磕到火红的围巾上,感受到有细小的雪粒因为骤然升高的温度融化,激起一点儿细密的凉意。
不算难受,就是有点痒,他动了动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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