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曲半青继续缝补再次被咬坏的小耗子玩具,穿针引线的手法逐渐暴躁,干脆停下动作蹙眉问道,“你是说舒小姐想要领养福福?”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宁知夏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桃乐丝有些紧张地趴在福福头顶,揪住了它的一撮毛毛。
桃乐丝眼睛都不敢与他对视了,像个等待考试成绩的小学生,怯生生地问:“那你怎么说?”
“我说考虑一下,事实上……”宁知夏停顿了下,偏头转向乖巧蹲坐的小狗,“我更想尊重福福的意见。”
舒少清家境很好,未来也有留居国外的打算,准备了奢华的庄园,富裕的条件足够福福撒欢享乐,但她显然是将对去世宠物的情感加之在福福身上。
宁知夏能理解,但不太赞同,这样对福福来说不太公平。
不过出于尊重,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富家小姐去当狗上狗,应该交给福福自己决定。
福福歪着脑袋,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只是听见不停地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宁知夏。
桃乐丝当然不想福福离开,不过还是如实转达了宁知夏的意思。
她凑到那只焦糖色的三角耳旁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小狗语,随后扇动翅膀,轻盈地飞到小狗面前,不安地搓着手等待它的决定。
福福看看她,又扭头看了眼宁知夏,仰头“旺”了一声,亲昵地碰了碰面前长着蝴蝶翅膀的女孩。
“真的吗?真的吗?”
桃乐丝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像是被惊喜砸晕了般嗖嗖飞舞不停,从小篮子簌簌撒花“福福说想和我去密林之森!”
“什么?”众人皆是一愣。
福福摇了摇尾巴,又叫了一声。
“最近我们发现了一处山谷,和应该和福福以前居住的地方很棒,现在我们正在帮忙还原小木屋呢!”桃乐丝说出了他们这段时间在忙活什么,声音激动得还有点发抖。
“原来是这样……”宁知夏哭笑不得,怪不得经常滚一圈草泥回来。
不过小狗和花精灵修建的屋子……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象了一下,嗯,完全想象不出是花苞房还是小狗窝!
宁知夏轻轻地抚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最近他不再舔舐前腿,那些泛红的皮肤已经消肿,情况好了许多。
他犹豫片刻,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奥德罗。
胖橘趴在他怀里,舒服地呼噜不停,好像知道怎么做才最可爱,甚至挤出了几声奶猫般的夹子音。
奥德罗捏住了小猫的嘴巴,非常平静地淡声说道:“他是这个位面的生物……”
“唉……”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大家叹息了一声,失望地垂下脑袋。
很久,那道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等它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记得要把尸体带回来。”
奥德罗看着他们沮丧的表情,说完了刚刚莫名其妙被打断的话。
众人楞楞地盯着他许久,发现他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条件了,像礼花筒绽放一边,发出震破屋顶的欢呼。
虽说中途也能回店里看看,但现在福福和花精灵们一看就处于发现山谷的兴奋中,肯定顾不上常来。
曲半青各种冻干零食酸奶块塞满了背包,一时间充满感慨地摸着狗头:“福福,你要记得常回家看看啊。”
“旺!”
福福叫了一声,拖着背包随桃乐丝走进了门外的白光处。
随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曲半青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真是儿大不中留,我突然想起来当年上大学,和你在高铁站分别的时候了。”
他这么说着,宁知夏也记起来了,幽幽道:“你在我行李箱里塞了十斤腊肉……”
浓厚的烟熏味染满了整个行李箱的衣服,导致他很久之后都觉得自己像块行走的二刀腊肉。
两人吵吵嚷嚷不停,到没有注意窝在沙发里的奥德罗撑着脸发呆思索着什么。
隔天上午,他难得准点去了管理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找一堆厚重的资料册。
“先生,你找我?”
陆槐敲了敲门,推开半掩的房门进来。
不同位面的资料卷轴有些凌乱地在桌面散开,修长的手指翻动了一页又一页,总算停驻在印有山谷图案的资料页。
陆槐错愕道:“您找什么呢?”
奥德罗没答,从册子里取下了那一页,随口问道:“新一批管理员培训好了?”
“好了。”
向来热衷于摸鱼翘班的领导总算主动问起了工作,陆槐颇为欣慰地回道,“这批管理员里面,有个叫方明辉的新人还不错,可以随时配备系统投放位面。”
“嗯。”
奥德罗应了一声,将手里的资料丢给他,“套个种田系统,送去密林之森吧。”
“得嘞!”
陆槐领命抱着资料册走出办公室,关门的瞬间,余光不经意地朝里面瞥了一眼。
有颗金灿灿的小光球凭空浮现,碰了碰奥德罗的脑袋,好像在慈爱地夸奖他。
嗯嗯,真是个好孩子。
秋雨绵绵, 几阵大风刮过,街边铺满了落叶,来往行人踩得沙沙作响。
曲半青买菜回来径直往厨房去, 中午通常吃得简单,于是端出砂锅, 切了些五花肉放进去煸炒出油,打算做锅辣白菜豆腐对付一下。
热气腾腾的红汤咕噜冒泡, 嫩嫩的豆腐块泡在里面颤动不停,葱白和小米辣洒进去, 足够浸得满身湿气的身体暖和起来。
“鸡腿鸡腿鸡腿……”
宁知夏帮忙把十来个鸡腿放进冷水泡出血水,等着卤好了, 晚上拿给狐狸崽们吃,当然,在他们来吃之前, 自己也能提前分一个解解馋。
“可以了, 出去玩吧你。”
曲半青见他还想帮着熬卤水, 捏住围裙搓干了手, 把人半哄半推地赶了出去。
一腔热情无处释放,宁知夏撇撇嘴, 抬眼就见窗栏前,女孩撑着低调的黑伞,逗猫逗得嘎嘎嘎乱笑。
和对方有些日子没见, 宁知夏欣喜招呼:“鹿瑶光!”
“诶嘿, 宁老板!”
鹿瑶光闻声倏地一抬眼,伞布内侧印着五六个笑颜如花的男人, 齐刷刷随她看来。
宁知夏喃喃道:“你的伞,好特别。”
“是吧, 我也觉得。”鹿瑶光穿着烟黑色的洛丽塔裙,收了伞进来,得意道,“抢了好久才买到呢!”
她这次带着稳定器和手机,一看就知道是要来拍素材了,宁知夏心领神会地去工作台招呼她坐下。
“想做什么款式的?”宁知夏一边问着,一边看向她的手,发现她手上已经做好了八个甲片,还留了对食指没有完工。
“嘿嘿……”鹿瑶光摆好了稳定器,解释道,“最近不是美甲接力嘛,还差两个我实在找不到美甲店了,来你这里补上。”
“也行。”
宁知夏爽快答应。
鹿瑶光开心地欢呼一声,刚把手摆上来,笑容有些狡黠:“你技术太好,不如给你上点难度?”
宁知夏挑眉,听她一说完,完全不在意哼笑了声,撸起袖子就开工。
她手上完成的穿戴甲画面图案不一,但一眼看过去都属于共同的“名画”主题,或是池塘睡莲,或是干草堆,又或是花园少女……
宁知夏分到的是咏紫鸢和水上桥,想要在小小的甲片展示名家风范并不是易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像是考试抽到了练习题般淡定自若。
他对照着原画图片,色彩斑驳被视线一寸寸扫过,随即拆分成合适的色系印入脑海,他不再多看一眼,手指捏紧了工具笔,就在亚克力板调和出需要的颜色。
看着青年提笔涂抹的速度,鹿瑶光不由咂舌,她一路做着美甲过来,不少美甲师都不愿费事还要担下出丑的风险,要么委婉拒绝,要么也是思量规划许久才开始动笔。
整手甲片虽说图案不同,但也必须有一定的主次才能显得融洽,宁知夏现在负责的这只手大多是朦胧远景,那么他的紫鸢尾就不能成片摇曳了。
淡紫般的薄云覆盖底胶,构图里取两束高低不同的鸢尾落于左下侧,再由斑驳光影从右洒落。
左暗右明的光影错落,笔触点落质感鲜明,近处刻画细节,远处打柔晕染,不同色块层层叠加,细腻笔锋下的鸢尾呈现出原画的独特韵味。
而另一幅水上桥也很快完成,配合着另一只手左右两边的花瓶,朦胧而又充满诗意。
鹿瑶光看傻了眼,甚至觉得面前的青年轻松得都没有使出全力。
裹满色胶的拉线笔刻画完细节之后,被放到一旁。
宁知夏涂着封层,心里已经吹响了小口哨,多亏他上完人鱼老师的1对1大师课后勤练习,要是放着前些天他可是画不了那么悠闲。
“好了,收工!”
鹿瑶光不停地赞叹中,宁知夏拍了拍手,风轻云淡地收拾工具。
“你也太厉害了,是去哪里培训了吗?”鹿瑶光欣赏着手指,感叹道,“比以前画得更好了诶!”
进步被客人发现,宁知夏脸上的笑意更大了,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等把人送出门,才兴奋地跑去和曲半青炫耀。
美甲接力也是平台新的热点话题,鹿瑶光屁股都快坐得没知觉了,总算凑够了素材,剪辑完发布出来。
她的镜头都没有露脸,主要集中在美甲师的操作上,十来分钟的视频放完,评论区各种讨论不停,最多的还是不免比较哪个美甲师的技术最好。
“紫鸢尾真是绝了!这笔触氛围和原图最接近!”
“真的诶,请问小鹿是哪位老师啊?感觉不管是远看近看,都能完全顶住镜头!”
“明明其他的也很好看啊,为什么都夸这两款,不会是自己请的水军吧?”
“还有哪款能经得住和紫鸢尾对打,你倒是说说啊?”
“确实,这两款是最后做的,明显在构图上还配合上其他的甲片,不然就这么争奇斗艳下去,花里花俏一会儿就能看腻。”
一时间评论区争来争去谁都不服气,甚至还有视频里参与的商家装成路人自夸,很快就有不嫌事大的人直接搞了投票。
结果很没悬念,宁知夏画的两款甲片直接断层,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一波酸浪被人掀起。
“看桌面摆设和美甲师的手……我猜是怪物美甲店吧?”
“其他都是普通店,色胶和工具怎么能和这种随便就千八百一款的网红店比。”
“博主不是宁的亲友吗?借机捧人家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我猜肯定早就透露给人家要画什么了,你看视频里装都不装一下就动笔,演得也太假了吧?”
这下连鹿瑶光也坐不住了,别人不清楚,她体验完全过程还能看不出不同美甲师的实力吗?
毕竟,加起来坐了快十来个小时候的屁股就是见证!
鹿瑶光:[票数最多的两款确实是宁老师做的,不过我给他上了难度哦!]
新放出来的剪辑画面里,鹿瑶光直接掏了罐三原色拼盘色胶出来,贼笑着推到青年手边。
然而对方也只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蘸取颜料就开始调和。
随着笔刷搅拌,一整排色块依次落下,整块亚克力板就成了他的色板,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在中途多调一种颜色,并且色板里每种颜色尽数用上。
最好笑的是等完工后,鹿瑶光拿起那罐没用完的三原色罐子,从宁知夏眼皮底下摸进兜里,笑呵呵地直接带走。
“笑死,小鹿你也太节约了吧!”
“他又卷!又卷!”
“妈也,宁老师的眼睛比色卡还准!”
“这就是美术生的固定技能嘛!懂了!我要去找我学美术的好朋友帮我画!”
视频一出,先才叫嚣的人没了声音,不过记仇的观众们很快摸出对方是家连锁店,将对方从美甲备选名单里直接划为雷区。
“哼哼,还想泼我脏水,一点用都没有!”
宁知夏身披橘黄毛毯,得意地转了一圈,狐狸崽们捧着花篮,嘴里又软又甜地叫着“哥哥好棒”,小手捏起花瓣配合撒花。
趁着曲半青还在厨房忙活,宁知夏抖了抖毛毯披风,踩着用纸箱堆成的宝座就要登基。
当他威风凛凛甩着毛毯就要回过身时,奥德罗刚好推门进来,极为费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挑了挑眉。
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宁知夏像屁股着火似的弹射起飞,脚下一滑,上半身直接扑了过去,让人张开双臂接了个满怀。
宁知夏捏紧他手臂的衣服,痛苦闭眼。
啊,好丢撵……
青年的嘟囔声在耳边响起,奥德罗没忍住,喉咙里溢出一点笑声。
他抱着宁知夏像抱猫似的转了一圈,放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学着他的语气低声道:“不丢撵。”
尴尬对于厚脸皮的家伙来说,来的快也去的快,收拾好客厅,就抛下奥德罗奔进厨房。
这个季节就是贴秋膘的时候,宁知夏满足地吃完了两个鸡腿,懒洋洋地瘫在沙发,用几包进口水果糖使唤狐狸崽们打包礼盒。
“起来,今天说好要骑动感单车的……”曲半青走来,就见他一副压榨童工的宁扒皮模样。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那辆健身器材都快成了晾衣架,不由蹙眉道,“你几天没骑了?”
“不记得了。”
宁知夏抱着小三花又贴又蹭,含糊道,“唔……而且骑车有点枯燥……”
“我揍你一顿就不枯燥了。”
曲半青打算明天就把那挡道的玩意儿挂上二手商城出掉,又气又笑地在电视捣鼓,调了个健身跟练视频出来,“来来来,自己跟着人家蹦着玩会儿。”
他念叨着养人类真是一刻都不能省心,像猪圈赶猪遛弯似的,把这家伙从沙发推起来。
宁知夏无奈地起身,等人走后,探头看了两眼,就摸着遥控器丢到胖橘面前,胖橘在主人挤眉弄眼的疯狂暗示下,抬爪按下了暂停。
宁知夏满意地摸摸小猫头,正准备抱住猫去楼上看漫画。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又关,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过来。
“我陪你。”
奥德罗从储物间出来,嘴里叼着头绳,随意地将长发拢成高马尾束好。
黑亮的瞳孔微微一缩,宁知夏迟疑不过一秒,倒回来点开健身视频,果断道:“走起。”
真是想要小猪跑两步,就得面前吊颗大白菜,曲半青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地上楼给他们腾地。
具有节奏感音乐响个不停,宁知夏听着倒计时的电子音恍如度秒如年,不停抱怨人为什么要长两条腿,直接啪叽一下,软绵绵地瘫倒在沙发摇起小白旗。
强度愈来愈高的动作对于奥德罗来说,似乎没什么挑战性,比起宁知夏脱力的模样,全身清爽,连汗都没出一滴。
他穿着居家薄衫,俯身做俯卧撑,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富有张力,动作又稳又快,比屏幕里汗流浃背的肌肉男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嗒、嗒、嗒……”
随着起伏的动作,卫裤的绳头时起时落,勾得几只小猫耳朵立得笔直,乐颠颠地拱进去。
小扫帚似的尾巴来回拂动,它们瞄准目标似的,一口扑咬住衣摆,半眯着眼呼呼拉扯。
随着衣角掀起,露出缺少日晒的苍白皮肤,一截爆发力极强的窄腰明晃晃地暴露在视野。
宁知夏仓皇移开视线,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很突兀,刷地一下又把脑袋扭回来。
看!为什么不看!赤身鱼尾的模样都看过来,有什么好害羞的!
看得越久,奥德罗轻松自如的模样越是勾得宁知夏泛酸。
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他坏心眼地从猫窝里挖出了还在打哈欠的小三花,随后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
很快,精壮的背部多了只半趴的三花猫,像小船在海浪似的上下起伏,新鲜的体验使它“喵喵”叫个不停。
一只毛乎乎的小爪子调皮地拍了拍的脸颊,奥德罗动作没停,游刃有余地单手撑着,腾了只手出来,屈指弹了下颈侧的猫脑袋。
宁知夏歪头看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重吗重吗?”
奥德罗倏地停下动作,眼皮轻轻眨了两下,嘴角牵出一点笑容:“你坐上来也行。”
“唔!”
白皙的皮肤渐渐爬满薄红,宁知夏支吾着疯狂摇头。
“不坐吗?”
浅色眼瞳里的目光舔过青年每一寸肌肤,奥德罗声音里带了丝笑意,体贴地给出第二个选择——
“踩我,也可以。”
宁知夏的眼睛骤然瞪大,一朵粉红的蘑菇云从头顶轰隆迸发。
天呐!一条天天看动画片的鱼,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第59章 不速之客(二更)
这几天管理局出奇地悠闲, 死缠烂打的胖橘窝在奥德罗怀里去上班,整张猫脸都洋溢着又幸福了的表情。
奥德罗带着外面的潮湿气息进来,路过休息室时, 余光瞥见不少管理员女士们围坐在一起。
光屏里的人类女子温柔抚摸鳞片,奥德罗挑了挑眉, 走过去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耸,所有人纷纷抬头, 发现对方注意力落向了那道光屏。
有人回答道:“一部奇幻恋爱电视剧,讲述人类公主和魔龙的故事!”
这时, 光屏里刚好出现巨龙鳞片的特写镜头,引得女士们捧脸惊叫起来。
奥德罗疑惑:“人类不是喜欢带毛的?”
向来冷淡的领导难道插入娱乐话题, 有下属赶紧解释:“人类的xp分很多种,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毛茸茸,其实鳞片的触感也不错嘛, 您看这部剧的女主角就爱的死去活来!”
爱的死去活来……
浅色的眼瞳渐渐眯起, 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
“……你说得很对。”奥德罗冷不丁低喃着, 要走了电视剧的名字, 夹住胖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走开。
与此同时——
快乐的走调小曲儿从嘴里哼出,宁知夏正在专心地看着为手里的甲片封层。
等会儿西格大陆将要举行一场拍卖会, 摩琳邀请他带着拍卖款式出席,有了神秘魔法师的名气加成,价格一定会再创新高。
两个奸商一拍即合, 又是商量款式和魔法图案, 又是输送魔力附魔,细细捣鼓了好几天才算完工。
摩琳还有事, 今晚先去了拍卖现场,留宁知夏在店里完成最后的工序。
这款甲片是符合贵族们审美的华丽式样, 大拇指镶嵌整颗透明鸽子蛋,周围堆砌碎钻和蝴蝶雕花做装饰以此衬托主石。
其余四枚甲片,两指是以珐琅雕花的技法,鎏金线条与色彩斑斓交织,描摹出花碟缠绕的图案。
另外两指是蹭了浅金色的仙尘,蘸拉丝胶做出布契拉提的质感,细线全部由下往上,一根接一根,速度又快又稳,每根线条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倾斜,之后再以马眼钻镶嵌,在左右对角拼凑出麦穗纹样。
这类起源于17世纪的切割工艺似得尖端闪亮度极高,荒芜之砂的形状多是如此,省了不少重新打磨的功夫。
既然是要拿去拍卖的东西,那就不能再用寻常包装盒了。
曲半青买了点木材自己敲敲打打,给他做了个精巧的小木匣,顶部是用木条嵌好固定的整块玫瑰纹玻璃,甲片底下铺了层纯白毛皮,精致得像是珠宝盒。
充足的附魔为两种咒语充能,一种是装饰魔法,适合女孩子们跳舞时,另一种则是攻击魔法。
可惜摩琳说得太快,宁知夏只记得单词较短的那一句,就在他疯狂回忆时,半掩的门缝里探出了对抖来抖去的尖耳朵。
“宁宁我来接你啦!”
灰扑扑的大尾巴摇个不停,皮皮从门口欢呼着蹦过来。
他踮起脚,透过匣子顶部的玻璃瞧见了那套甲片,一时间眸光闪动,“真是好漂亮哦……”
他突然理解了那些不缺骑士保护的贵族为什么热衷于附魔穿戴甲,谁能拒绝眼前的漂亮小玩意儿呢!
“好啦,我们快走吧。”
宁知夏披好摩琳送来的魔法袍,全身都被遮掩起来,戴上兜帽,只留下白皙的小下半张脸,很符合西格大陆吟游诗人传颂的形象。
裹挟着烈焰的黑马打了个响鼻,随着车轮压过,雪地留下一串消融的水痕。
西格大陆的上城区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仿佛无论日夜如何轮转,充斥在不同宫殿庄园的悠扬乐曲永远不会停歇。
“好了,我们到啦!”
马车停在了华灯闪烁的拍卖会门口,金光四射的大门恍如皇宫般奢靡,许多贵族富商摇着羽毛扇徐徐进入。
皮皮仔细检查了一番宁知夏的兜帽,像个合格的使魔般先一步下车,绕到另一边踮脚,准备替他打开车门。
宁知夏正在车厢里手忙脚乱研究门锁怎么开,外面的皮皮声音超大地喊道:“请贵客下车!”
车门咔哒一声开了。
沃日,居然还是声控的?
他倏地停下动作,眼疾手快地握住内侧把手避免飞扑,自然无比地微微俯身出来。
脚刚一落地,遮掩在兜帽里的脸色瞬间凝固。
凛冽的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拍卖会门口的达官贵人们不由侧目。
只见这位看不清面容的神秘魔法师身姿挺立,对着周围华丽的陈设看也不看,步履不疾不徐地沿着台阶走来,步调优雅自如得像极了一位教养良好的大贵族。
啊,救命救命……好滑啊我的天……
鞋底沾染了雪水,简直就像穿了双滑板鞋,宁知夏低着脑袋,内心疯狂呐喊。
他恨不得脚趾抓紧了走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当众滋溜出去。
皮皮拉住青年的手,仰头崇拜地望着他摇摇尾巴,宁宁真厉害呀,简直和那些讲究排场的大魔法师一模一样!
拍卖会的内场热闹无比,皮皮向侍从报了摩琳的名字,牵着宁知夏继续往里走,过了好半天,总算来到了包厢。
包厢就像个小型茶厅,绕过舒适的沙发,茶桌摆满了热茶与精致的点心,透过正对着的落地玻璃窗,宽阔的视野足够看清会场拍卖台的一举一动。
难怪都想往金字塔尖上走,谁不想享用特权待遇呢。
宁知夏放下怀里的木匣,端起热茶小口小口得喝。
皮皮往嘴里塞了两块小蛋糕,含糊不清地说:“宁宁你等一等,我去叫主人过来!”
想必摩琳还在和拍卖会的主办方讨论等会儿的安排,宁知夏点了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哦!”
皮皮舔干净嘴边的奶油,一蹦一跳地就要出门,忽然记起自己的使魔身份,又强行板起小脸做出稳住的模样,只是身后的大尾巴止不住地扫来扫去。
没人陪自己说话,宁知夏安静地喝了半杯茶,视线又开始在茶桌搜寻,看看哪个小蛋糕不听话,适合进肚子里面壁思过。
就当他挑中一个果酱夹心的小蛋糕时,包厢门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宁知夏以为是摩琳来了,回头却发现是个衣着精致的贵族男人。
“男爵……男爵……”一旁的侍从迎上前去,伸手要拦,“这是摩琳女士的包厢……”
“一个魔女而已,她的包厢就不能进了?”
每位贵族都有高薪聘请魔法师与骑士保护的习惯,男爵仗着丰厚的家底肆意惯了,不屑地将侍从挥开。
“你就是那位大魔法师?”男人眯眼打量面前的青年,虽看不清脸,但露出的下巴莫名勾起了兴趣,伸手想要捏着抬起,直接被一把挥手挡开。
男人也不恼,大魔法师嘛,有点脾气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宁知夏冷笑了声,还能不知道这种人起了什么龌龊心思,就在对方要喊随从进来绑人时,捞起桌上的盒子打开,先下手为强地飞快念动咒语。
“轰隆——”
男人脸色忽变,还来不及呼喊随从,就被一股力量重重地击飞出屋外。
巨大的动静引得走廊震动,其他包厢的宾客纷纷开门,惊呼不已地看向宁知夏的方向。
他手里的匣子如同潘多拉魔盒,无数黑紫色的蝴蝶密密麻麻飞舞而出,争先恐后地蹿进男人惊叫的嘴里。
“先生,饶、饶了我!啊——”
震动的翅膀一扑一扇,喉咙连着肚子发出剧烈的灼热痛感,男人疯狂惨叫,捂住喉咙滚个不停,不顾侍从们的搀扶,痛苦万分地奔出蝶群,直直地从楼梯摔了下去。
随着那人摔到底的动静,走廊摇摇欲坠的烛台哐当掉落,视线越过轰得破烂的包厢门,宁知夏默默地关上了木匣,蝶群消失不见。
他一言不发地坐回沙发,眸光颤动不已。
啊,我画了个什么咒语,威力居然这么大。
此时没有人胆敢上前问话,也没有那位贵族的随从过来维护主人的尊严。
长久的沉默充满众人对这位大魔法师的深深敬意,哪怕就是路过破烂的包厢门,也会朝着对方的背影恭敬鞠躬。
一旁的侍从心惊胆战,贵客没有用魔法复原包厢,显然余怒未消,对会场的服务充满意见,于是赶紧请了其他魔法师前来修复,又为他换了更精致的点心与水果。
摩琳牵起皮皮过来时,瞥见侍从们正在收拾打斗后的残局,心头一跳,暗道大宝珠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能直接长眠不起。
她加快了脚步赶到包厢时,看见对方翘起二郎腿吃蛋糕时,徒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用长眠了。
了解完刚才的经过,摩琳不屑道:“胆敢用圈养的猎犬相提并论,能捡回条命真是便宜他了。”
听她的语气,想来不算招惹上什么麻烦,宁知夏放松下来,摸了摸皮皮的脑袋
皮皮耷拉着耳朵一脸沮丧:“我没有保护好宁宁……”
“不怪你,我能保护自己的。”宁知夏按住木匣,指尖“嗒嗒”轻点顶部的玻璃,得意道,“我可是大魔法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