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绪—— by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24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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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脑感到奇怪,却还是铺开画面。
黑暗的宇宙中,白光爆裂,战舰在光中解体,变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场阴谋,多方势力参与其中。可就算落入陷阱,以旗舰的反应能力和船上火力也不该仓促落败。”
如果船上有内应,存在不被人知的背叛者,那一切都有了解释。
“赫里斯。”
严珣凝视屏幕中的画面,看着战舰重复爆裂,白光一次又一次覆上他的双眼,紫罗兰色的瞳孔浮现暗色,凝聚骇人的风暴。
是夜,谷绪从卫星城返回。
飞行器垂直升高,穿梭在雨中。下方的城市逐渐缩小,变成平原中的一枚光斑。
浮光城矗立在半空,城内明光闪烁,却显得异常空旷,除了驻扎在船坞的舰队成员,再不见一个人影。
飞行器接近城市上空,立即有机械虫起飞,振翅拦截入城通道。
红光漫射,交错成网。
光网精准覆盖飞行器,扫描过谷绪全身。
“通过识别。”
机械音响起,宣告警报解除。机械虫各自飞离,谷绪被允许进入城内。
飞行器在城内穿行,两侧建筑寂静无声,唯有路灯频繁闪烁,照亮通向城南的道路。
治安官府邸座落在雨中,白色城堡被烟雨笼罩,花海中萦绕白雾,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飞行器抵近城堡前,恰遇泉池喷涌出水帘。
水珠洋洋洒洒,和雨水碰撞,透明的水环在半空生成,笼罩下方水池。
池水上方浮现微光,凶兽的幻影再次出现,立于半空昂首咆哮,从四面拱卫空间门。
飞行器降落时,城堡大门向内开启。
严珣出现在门后,黑色外套刺绣银纹,下摆长至膝盖,与长靴边缘平齐。腰间勒一条宽带,带扣镶嵌晶石,色泽明亮,流光溢彩。
谷绪走出飞行器,几步来至泉池前。
夜色渐深,浮光城增强防护罩,透明的屏障覆盖整座城市,隔绝冷风和雨水。水流冲刷过屏障外,再不见一滴落入城内。
“欢迎回来。”严珣走出城堡,靴根踏过台阶,发出清脆声响,如同音符在空气中流淌。
乌云堆积,严密遮挡天空,月辉无法洒落大地,却不能阻止花海绽放。
严珣来到谷绪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转动他的身体,让他正面城堡西侧的花海。
“花要开了。”
伴随着低语声,白色光翼舒张,严珣带着谷绪飞上半空。
悬浮在花海中央,能清晰望见铺展的色彩。
“我希望,能向你展示这一切。”
声音靠近谷绪耳畔,谷绪的反应相当直接,反手抓住一捧银发,猛然向前一扯,轻松甩开严珣。
他在半空中下落,径直落入花海,四周飞起大片花瓣。
严珣俯身追过来,没有靠得太近,悬于近处与他对视。双翼缓慢振动,边缘浮现柔和光晕。
月光花绚烂绽放,压下万千色泽,皎白覆满大地。
谷绪站在花海中央,展望这一幕奇景。
花海中荡漾微风,花丛中飞起点点白光,是无数飞散的花瓣。花瓣绵延铺展,萦绕在半空,好似银河倒悬。
严珣抓住一捧光,送至谷绪面前。
修长的手指展开,光点盘旋上升,花瓣轻盈飞舞。微光融入谷绪体内,能量汇聚流淌,不亚于吸收能量石。
“感觉到了吗?”
严珣收拢光翼,落到谷绪对面。
他再次握住一捧光,看着花瓣飞出掌心,洒落大片银辉。
“月光花的能量十分特殊,只有原始种族才能吸收。换成别的族裔,这种能量会变成剧毒,带来无尽的痛苦。”
“原始种族?”谷绪抬眸看向严珣,难得生出一丝探寻。
“例如我,例如费岚。”
微风拂过,一朵花瓣落在严珣唇边,被他轻轻咬住。
银发垂落,他弯腰靠近谷绪,微凉的气息拂过谷绪耳畔,声音柔和,诱人沉沦。
“以及不死族。”

湮灭在地底的城市,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族群。
谷绪展望花海,触碰萦绕四周的花瓣,一捧接一捧握入掌心。感受到能量在体内涌动,精神力为之跳跃。
丰沛的能量,独特的存在。
于绝大多数种族而言,却与毒药无异。
“亲爱的,你是否曾想过,你的父亲和他的血亲完全不像?”
严珣微微俯身,带着凉意的指尖划过谷绪的前额和眼角,在他的唇畔轻点:“发色,肤色,五官轮廓,还有眼睛。”
指尖回到谷绪眼角,尚未及落下,手腕忽然被握住,力量大到能捏碎他的骨头。
严珣依旧在笑,没有丝毫挣脱的意图。
他欺身靠得更近,深深望进谷绪眼底,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蕴含深意。
“不死城沉入地下,不死族随城市灭亡。然而,千百年间,时常有血脉后裔重现的传说,只是始终未经证实。”
柔和的声音流经风中,在花海中徜徉,如同一曲神秘的咏叹调,推开岁月的大门,寻觅历史的真相。
“不要着急否认,认真想一想。”
道出这番话,严珣牵起谷绪的右手,指腹擦过本该佩戴指环的位置,俯身落下轻吻。
气息拂过,一触即离。
雨水忽然停了。
浓重的乌云绽开缝隙,清冷的月辉自天空洒落,投入花海之中,与白光相映,氤氲起大片纱雾。
夜色迷离,繁花醉人,好似人间仙境。
月光停留片刻,云层再次合拢,遮住整片天空。
狂风骤起,浓云密布,电闪雷鸣重现。雨水再次落下,飘飘洒洒,覆盖平原腹地。
花海中银光飘浮,星星点点绵延串联。
月光花在风中摇曳,生机勃勃,皎白夺目,与黑暗的雨夜形成鲜明对比。
森冷,阴翳。
皎洁,光明。
置身于极端矛盾之中,谷绪短暂陷入迷茫,一时间忘记推开严珣。
一阵花香飘入鼻端,他骤然间回神,望向对面的银发指挥官,不禁皱了下眉。
他突然意识到,严珣总是能挑动他的心绪。
无论积极还是消极,突然的情绪起伏难以抑制。对他而言,这绝称不上使人愉快。
不确定的因素,未知的麻烦,理应彻底清除。
谷绪眼底溢出森冷,对上紫罗兰色的眸子,杀意毕现,凶狠毫不隐藏。
“亲爱的,你想杀了我。”
严珣的语气十分愉悦。
任由谷绪收回手,他倾身靠得更近,气息拂过谷绪的嘴角,眼底盈满笑意。
银色光翼在背后舒展,他惊险避开袭来劲风,翻身飞落到谷绪身后。
双翼合拢,禁锢谷绪的行动,单臂环住谷绪的腰,另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精神力化作绳索牢牢缠绕住他。
“我曾经说过,你杀不死我,至少现在不能。”
尾音带着笑意,如同看不见的钩子。
冰凉的唇落下,柔情缠绵,陡然间化为凶狠撕咬。
血丝顺着唇角滑落,尖锐的獠牙刺破皮肤,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下一刻,谷绪的精神力猛然爆发,顷刻震碎桎梏,熔岩般冲击花海。
他单手扯开腰间的胳膊,反身扣住严珣的脖颈,舌尖舔过嘴角,将严珣高高举起,继而压入花海。
花枝折断,汇聚成清脆声响。
花瓣碎裂,在风中凌乱飞舞。
光翼未来得及收拢,铺开在花丛中。长发在花间散落,一缕纠缠外套领口,突显脆弱的颈项。
凌乱,昳丽,像一只折翼的鸟,引发内心最深处的暴虐。
谷绪压低身体,漆黑的眼底充斥暴戾。
只需要收紧手指,他就能结束这一切,消除让他烦躁的因素。
严珣没有挣扎,杀意使他格外兴奋。
乱发遮挡下,双耳长出轻薄的骨翼,额心和眼角覆上银纹。唇色愈发鲜红,瞳孔好似水晶,溢满惊心的狂热。
他抬手覆上谷绪的眼角,指尖描摹若隐若现的暗纹,笑意在谷绪眼底放大,如同蛊惑世间灵魂的魅魔。
“亲爱的,你可真漂亮,我为你着迷。”
声音仿若轻叹,光翼同时虚化,自边缘散落成万千光斑,与飘扬的花瓣纠缠。
谷绪俯视严珣,手指危险收紧,杀戮仅在一念之间。
严珣仍然在笑,柔情,肆意,圣洁,疯狂。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撕扯,无法预判,难以捉摸,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意外地,谷绪突然松开手,一瞬间收起杀意,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他嘴角的伤口已经愈合,抹去残存的血色,看不出半点痕迹。
严珣缓慢坐起身,仰视谷绪,并不着急离开花丛。
他随意支起一条长腿,单手捻起盛放的鲜花,低头轻嗅花香,笑意盈盈,眸光仿佛带着钩子。
“亲爱的,不杀我了吗?”他笑着咬碎花瓣,抬眸凝视谷绪,夸张叹息,“真是遗憾。”
“疯子。”
严珣笑不可抑,肩膀不停抖动,长发在背后乱颤。发尾落入花丛,银辉散落开,比月光更加夺目。
终于笑够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浮夸地向谷绪弯腰,诚恳说道:“我为失礼道歉。”
态度转变得太快,行为无法以常理衡量,真诚演绎出虚假。
谷绪没有任何回应,选择沉默以对。
严珣并不在意,退后一步双臂舒展,精神力聚成狂风,瞬间席卷整片花海。
数不清的花瓣脱离花萼,随风扶摇直上,尽数揉碎在风中。
光芒闪烁,星星点点聚集,汇成狂暴的能量,缠绕花海中的两人,分别流入他们体内,与血脉力量彻底融合。
盛放的花朵在风中消失,只余光秃秃的花枝。
新的花苞渐次生长,大面积冒出土层,填补缺失的空隙。
在花海弥合之前,花枝下有亮色呈现,晶莹剔透,夺人眼球。
谷绪矮身挖开泥土,发现花丛中埋藏大量能量石。
准确来说,严珣的花园,他的城堡,乃至整座浮光城,就是建造在能量石之上。
“城市的地基是能量石。”严珣不介意秘密被发现,手指抵在唇边,妩媚地笑弯双眼,“采自古老的能源星,是不死族送给我祖先的礼物。”
“礼物?”
能打造一座城市的能量石,绝对是大手笔,挖空一颗能源星都有可能。
仅仅是礼物?
“我的祖先曾和不死族并肩作战,共同守护这颗星球。”严珣用手指梳拢长发,摘掉发间的花瓣,指腹轻捻随意转动,轻轻用力碾碎洁白,“后来不死城消失,不死族陨灭,曾经的荣光也不复存在。”
严珣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原始种族正在消失,终有一天,我们会彻底消亡。多么讽刺,这颗星球本该属于我们。”
声音融入风中,暴雨渐渐止歇。
滑过屏障的雨帘开始变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可惜夜空依旧漆黑,始终不见星月踪影。
凉风萦绕,谷绪静立在夜空下,被突来的静谧包围,许久没有出声。
卫星城旅馆内,凯莫和蕾拉都是彻夜未眠。
两人关起门来商议,分析应该留下还是马上走人,始终拿不定主意。
“我们之前预估错误,继续留下来,很可能遭遇未知风险。”凯莫经过深思熟虑,更倾向立即启程,“我们最好先离开。”
“不死族消失太久,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他真是不死族,一定知道宝藏下落。只差最后一步,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蕾拉很不甘心。
“小声一点!”凯莫迅速看向房门,快步靠近墙壁仔细听,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才对蕾拉厉声道,“秘密最好烂在肚子里!还有,那只黑狼蛛就在隔壁,你难道想被她发现?”
“我们知道的,黑狼蛛未必不知道。”蕾拉对凯莫的谨慎嗤之以鼻,“我们背弃不死族,黑狼蛛也是一样。他们比我们更加无耻,沽名钓誉,伪装忠诚……”
“行了!”凯莫打断蕾拉的话,制止她再说下去,“今后还会用到她,没必要撕破脸。”
蕾拉却持有不同意见:“依我来看,你的顾忌没有必要。”
“你是什么意思?”凯莫皱眉看向蕾拉,揣测她的弦外之音。
“当然是这样。”蕾拉单手划过脖颈,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先解决掉她,再去加尔什杀死那只白狼蛛,返回阿玛尔星后封锁消息,避免更多人知道这个不死族。这样一来,无论他是死是活,我们都能从容应对,另外进行布置。”
在蕾拉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是个逃犯,针对他的通缉令和悬赏令到处都是,他不可能永远藏匿。”
假使谷绪身亡,宝藏的秘密永远隐藏,他们得不到,别人也是一样。
如果他侥幸逃过追捕,迟早会离开巨星。他们可以选择暗中埋伏,纠集更多人手,杀死他的把握更大,完全不必像现在一样束手束脚。
“杀死梅丽?”凯莫有短暂迟疑。
“怎么,舍不得?”蕾拉抱臂讥讽,以轻蔑的姿态审视凯莫,“别忘了,你是一只园蛛,黑狼蛛再落魄也不会看上你。趁早别做梦,务实一些。”
“住口!”凯莫怒叱蕾拉。
“我在好心提醒你,凯莫。”蕾拉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随意挥动两下手臂,影子在身后拉长,赫然是恐怖的捕鸟蛛形状。
“我让你闭嘴!”凯莫突然暴怒,出其不意发起攻击。
蕾拉侧身避开袭来的蛛丝,前臂变成锋利的节肢,尖端抵住凯莫的脖颈,向前递出就能穿过他的脖子。
“凯莫,我只说一次,你最好听清楚,”蕾拉眼球外凸,隆成恐怖的复眼。锋利的毒牙冒出嘴唇,危险且致命,“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更不要妄图挑衅我,否则,你知道后果。”
凯莫脸色铁青,受迫于捕鸟蛛的威胁,一动也不能动。
“明白了吗?”蕾拉逼问道。
“……是。”
得到想要的回答,无视对方扭曲的表情,蕾拉收回节肢,解除原始形态。
看一眼时间,她决定返回房间。
临走之前,她再次看向凯莫,警告道:“我同意你的计划,尽快动身离开巨星。同样的,你必须采纳我的建议,杀死那两只狼蛛,确保万无一失。”
“好。”凯莫咬牙切齿。
他清楚地知道,蕾拉的考虑完全正确。
可他的心中却像有烈火燃烧,未知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使他无法静心思考,暴躁和不满取代理智,专为反对而反对,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这不像他。
简直像被另一个人控制。
被控制?
凯莫悚然一惊,即将捕捉到真相,大脑陡然一阵刺痛。
疼痛不断加剧,他发不出丁点声音,眼睁睁看着房门关闭,眼前一黑,昏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房间外,蕾拉穿过走廊,突然脚步一顿,单手按住墙壁,另一只手压住右脑,触碰藏在头发下的伤口,只觉一阵刺痛。
伤口不再流血,已经开始结痂。疼痛却不曾减少,始终折磨着她,让她的脾气更加暴躁。
她绝望战斗和杀戮。
双手染满鲜血,享受撕裂目标的乐趣,总能使她情绪缓和。
蕾拉靠墙站了片刻,疼痛感终于减轻。
她转头看向梅丽所在的客房,此时房门紧闭,看不到室内情形,不知门后的人是入睡还是醒着。
“不着急,还不到动手的时候。”蕾拉用力按压伤口,自虐一般烙印疼痛感。她举目看向走廊尽头,正好撞见墙头的监视器。
在卫星城不方便下手,旅馆内更加不行。
最好的时机是离开第三区,飞船航行途中杀死那只黑狼蛛,将她的尸体丢进海里,自然能完美地解决一切。
监视器闪烁红光,往复扫描数次。
蕾拉没有在走廊久留,快速越过两间客房,回到自己入住的房间。
她离开不久,梅丽的客房传出动静。
紧闭的房门打开一道缝隙,门后闪过一只眼睛。黑狼蛛谨慎地看向门外,视线停顿片刻,再次隐藏于门后。
门扉合拢,碰撞声低不可闻。
房间内没有开灯,黑暗藏匿梅丽的身影,也掩盖了她眼中的杀机。
“想要杀死我?”梅丽喃喃自语,手指刮擦门板,用力向下一划,留下刺耳的切割声。
盯着门上的划痕,黑狼蛛目光阴狠,毒液溢出牙尖。
想对她动手,真是异想天开。
那就不妨看一看,最后死的会是谁!
同样的暗夜,一艘飞船进入第八区,经过数日航行抵达陨铁城。
飞船发出讯号,光束穿透暗夜,落入座落在地裂中的城市。
经历过谷绪和星蛾的袭击,陨铁城加强对外排查。外城增加数支巡逻队伍,治安员和雇佣兵日夜轮换,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十一区治安官伯兰特。”
飞船悬停在半空,通报来人身份。
十余部飞行器从外城升空,治安员意图登船检查,却被船上人员严词拒绝。
“通报拉哈德,让他亲自来见我。”伊戈尔模仿伯兰特,一举一动惟妙惟肖,找不出任何破绽。
伯兰特行事谨慎,从不允许外人登船。他的拒绝在情理之中。
治安员肩负重任,不能打破规矩,更不可能立刻放行,双方很快陷入僵持。
拉哈德得知消息,立即从内城赶来,亲自出面迎接伯兰特,打破凝滞的气氛。
“伯兰特,你总是太过小心。”拉哈德一边说一边示意治安员退后,允许飞船降落。
陨铁城罕见允许外来飞船进入,无论内城还是外城。今天为伯兰特破例,足见他对这场会面的重视程度。
飞船停靠在外城,舱门打开,伊戈尔顺着履带滑出。
听到拉哈德的调侃,他表现得很不高兴,上前两步同拉哈德握手,皮笑肉不笑说道:“我有不祥的预感,若非执政官下达命令,我不会离开卡富尔城,更不会来见你。拉哈德,你最好对我客气一些。”
“一段时间不见,伯兰特,你的脾气见长。”拉哈德惊讶道。
“如果你整日被危机困扰,夜里睡不着,还被强迫离开安全的府邸,你也会像我一样。”伊戈尔抱怨不休,将怨气和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番唱作俱佳,彻底打消拉哈德的警惕。
他相信对方是奉执政官命令前来,这样不情不愿,能断定命令很难达成,危险性绝对不小。
“执政官让你来做什么?”拉哈德急切想知道命令内容。
“就在这里谈?”伊戈尔环顾四周,表情相当不满,“我远道而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拉哈德的神情有些难看。
不全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还因内城在大火中损毁,目前正在重建。部分建筑尚未竣工,迎接十一区治安官难免会让他失去面子。
但正如对方所说,外城不是谈话的地点。
权衡利弊之后,拉哈德下令打开通道,亲自引领伊戈尔进入升降梯,去往位于地下的内城。
梯厢下降时,光影掠过两人脸庞。
拉哈德面对金属门,有一瞬间,他看到门上的面孔发生扭曲,身边人的五官出现变化。
他眨了下眼,发现异像消失。
眼花了吗?
不等拉哈德进一步确认,梯厢到达底层,金属门向一侧滑开,多名雇佣兵守在道路两侧,护卫两人一同前往治安官府邸。
飞行器升空,一路穿过城内,俯瞰沿途建筑,能看到火焚后重建的痕迹。
抵达拉哈德的府邸,两人先后降落,机器人迎上前,红光扫描而过,建筑的大门在脚下开启。
“请。”
内城分为三层,拉哈德的宅邸位于最底层。
房屋挖空岩石打造,内部贴合金属,内外安装监视器,还有固定激光炮,比起住宅更像一座堡垒。
两人乘坐升降梯向下,又穿过一扇门,进入建筑大厅。
明亮的灯光悬在头顶,墙壁上镶嵌晶石,房间内异常明亮,有一种冰冷的气息在流淌,显得十分独特。
雇佣兵留在宅邸外,建筑内有仆人和机器人服务。
“执政官的命令十分机密,我们需要密谈。”伊戈尔说道。
“去书房。”拉哈德带着伊戈尔登上二楼,走向位于楼梯尽头的隐秘房间,在门前识别掌纹。
房门打开时,拉哈德特地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没有召唤,不许靠近这个房间。”
“是。”
仆人弯腰领命,并向机器人输入指令。
拉哈德和伊戈尔前后走进书房,房门关闭的一刻,隔绝内外空间。
拉哈德在办公桌前转过身,示意伊戈尔坐到对面,开口道:“执政官的命令,现在可以说了。”
伊戈尔扫一眼室内,没有回答拉哈德,而是反问道:“你确定这里足够隐秘?”
“当然。”拉哈德不满对方的怀疑。
“很好。”伊戈尔忽然笑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看向对方的拉哈德,表现得异常轻松。
拉哈德感到十分怪异。
不确定怪异感从而来,他本能向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伯兰特,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伊戈尔摇摇头,不紧不慢说道,“拉哈德,第八区治安官,你将和我一同前往第三区。”
“执政官要求我们盯着第三区?”拉哈德询问道。
“我们将去浮光城,与治安官严珣结成同盟,并联合向执政官安德烈发起质询。”伊戈尔的回答简单明了,但与拉哈德所想背道而驰。
“什么?”拉哈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盯着对面的男人,声音满是质疑,“伯兰特,你疯了吗?我绝不会这样做!”
“不,你会的。”
伊戈尔靠向身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变化。
长发染上灰白,瞳孔褪去深色。魁梧的身形收窄,面孔由刚毅转为儒雅。
转眼之间,他从壮年步入老年,从外貌到气质都是南辕北辙,彻头彻尾地变成另一个人。
“你、你……”
“好久不见,拉哈德。”
灰发老人站起身,表现得彬彬有礼。
拉哈德猛然向后退,不慎撞倒高背椅,钝响声回荡在室内。
他紧盯着面前的老人,控制不住脸颊抖动,因惊恐双手颤抖,声音近乎是挤出嗓子眼。
“伊戈尔?!”

认出对面的灰发老人,拉哈德登时陷入惊惧。
伊戈尔伪装成伯兰特掌控十一区,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大摇大摆进入第八区,始终表现得无懈可击,没露出任何破绽。
真正的伯兰特在哪里,他是否还活着?
还是说,早就已经死了?
想到最糟糕的可能,拉哈德心头一沉,不由自主向后退,脚跟踩上翻倒的椅腿,身体向后倾斜,险些被绊倒在地。
三面都是墙壁,房间内没有窗,房门更靠近伊戈尔。
于此时的拉哈德而言,隐秘的书房沦为囚笼,更像是一处死地。
“别紧张,拉哈德,放松一些。”伊戈尔双手搭在身前,笑容慈祥,态度和蔼可亲。他像一名无害的老者,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拉哈德仍不敢掉以轻心。
他心中一清二楚,这名老人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只要伊戈尔愿意,当场就能碾碎自己,让一名象兽人死无葬身之地。
“伊戈尔,你究竟想做什么?”拉哈德背对着墙壁,不停咽下嗓子,声音尖锐紧绷,“伯兰特在哪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问题刚刚出口,拉哈德就感到后悔。
撞上伊戈尔的目光,他禁不住头皮发麻,危机感笼罩全身。
“这么多问题,你希望我先回答哪一个?”出乎预料,伊戈尔没有动怒。他放松地向前迈步,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语气格外平静,竟然在征询拉哈德的意见,“不如先从伯兰特开始说?”
他每向前迈出一步,拉哈德就被迫向后退。
一进一退,几步的距离,象兽人被逼至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伯兰特,我曾经的学生,十一区治安官,忘恩负义的蛮荒星兽人。”伊戈尔优雅的抬起手,掸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漫不经心,却让拉哈德绷紧神经,霎时间提高戒备。
“他能够离开蛮荒星,很大程度上仰赖齐麟。”
提起当面旧事,伊戈尔颇有几分感慨。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激烈情绪。话语间却蕴含血腥,使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拉哈德,乍一听齐麟的名字,他不由得寒毛倒竖,当场变颜变色。
“齐麟救了他,让他摆脱奴隶的命运,拥有一个体面的人生。他却恩将仇报,做出背叛行径。无耻的行径,卑劣的人格,可鄙的灵魂,理应堕入暗渊,永远不见天日。”话说到这里,伊戈尔刻意停顿,灰色的眸子锁定拉哈德,将他的恐惧和惊慌尽收眼底,“鲜血和死亡,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杀了他?”拉哈德声音尖细,近似于气音。
“正确的猜测。”伊戈尔拍了拍手,仿佛站在礼台之上,对他的学生进行表扬,“身为一个象兽人,你很擅长用脑子,这是值得赞许的优点。”
不等拉哈德做出回应,他突然话锋一转,笑容透出冷意:“接下来,用你的头脑去想,你会迎来何种命运。”
拉哈德全身僵硬,脸色煞白,控制不住手指颤抖。
伯兰特背叛齐麟,对舰队总指挥恩将仇报,最终以死亡收场。
他的行为更加恶劣。
得知齐麟要整顿第八区,围剿胡作非为的雇佣兵,他暗中与安德烈联手,联合多方势力设下天罗地网,推动一场死亡陷阱,使齐麟葬身宇宙。
如果伯兰特必须死,他更不可能活着。
“伊戈尔,你要杀死我?”
“回答正确。”伊戈尔再次拍手,笑容始终不变,“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拉哈德呆愣两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尚未来得及捕捉,眼前突然弥漫起黑雾,遮挡住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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