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by今州
今州  发于:2024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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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走过了东二街两个路口,抬眼可见东区典客署的高楼,即将到下一个路口时,高骊低垂的眼皮掀开,若有所感地看向了路口。
梁奇烽适时谦卑地开口:“陛下,春猎将至,若陛下不弃,届时臣也愿像此时一样做陛下马奴,先帝在时,臣也是牵惯了缰绳……”
高骊离开宫城时,带上了谢漆送他的传家宝刀,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了刀扣上。
经过下一个路口时,街道左右两边的人群中有乔装易容成平民的刺客迅疾动作,悄无声息地放出冷箭,一波射向马蹄,一波射向马上,四面八方如渔网兜来。
“陛下小心!”
惊呼此起彼伏,有梁奇烽为表忠心的做作大叫,也有身后不远处唐维等北境人的声音,高骊没功夫分辨,拨开刀扣抽刀而出,刀铭上的骊字挡过了射来的暗箭,另一手拽紧缰绳,猛力一拽,硬生生地把骏马拽得往斜后方跳出去丈远。
骏马长嘶,冷箭放完三波便立即停止,高骊提着刀第一个下马,刀尖轻轻刮着地面掠出去,冲进南边的路口瞄紧刺客,周边窜逃的百姓尖叫声此起彼伏,他置若罔闻地飞奔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一个撤逃的刺客后领,一刀掼下去,碾碎了后心和吐息。
身后的张辽和袁鸿带队默契地往南北两边街道而去,九成人维护秩序剩下的追踪刺客,唐维则下马捏着鼻子拎起护驾受伤的梁奇烽。
东区一时陷入了规模不小的躁动,偏偏是今日观何家受刑,人实在太多了,挑着这个点来行刺,即便得不了手,也能把这恢复秩序没不久的东区再搅成一团烂泥。
不远处典客署的高楼上,向西南的纱窗上戳了一个小洞,一柄长筒千里目陷在质子云仲手里,小小一弧圈的目镜里,映出了混成一团的东区乱象,纤毫毕现地收进云仲眼里。
“我早说过了,这晋国的国都就像筛子一样。”云仲透过千里目看着乱上加乱的东区笑出了声,“再来几场韩宋云狄门也还会是这副德性,孜孜于内耗。”
坐在身后不远的是云仲心腹,云国千机楼的副楼主白牙。第一楼主代号黑牙在云国储君身边,白牙跟着云仲千里迢迢来当质子,底下的要拼在千机楼的前程,上边的要博在云国皇室里的前程,同道同归。
白牙手里也有千里目,不需要看,迎合着云仲的意思接话:“晋国不配占据中原最富庶的土地。”
云仲满意地调整千里目去捕捉在东区街道里追刺客的高骊,嘴角笑意凝固了片刻:“晋国皇帝真是莽撞,就这么不带一兵一卒地去追死士了。”
白牙这才抬起了手里的千里目去看情况:“公子宽心,千机楼死士必不会活着落入他人手中。”
“不要紧,晋帝没想留活口。”云仲看着高骊又抓住一个死士,干脆利落地一刀削了脑袋,冷笑道:“就算有活口也不打紧,他梁大人搭的戏台子,和我们有什么关呢?”
白牙认真看了一会:“公子,眼下除不了晋帝,来日或可绸缪,他身边没有得力的霜刃阁影奴。”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云仲笑了,边看边闲聊,“另外,霜刃阁总部找到据点了吗?”
白牙惭愧:“对不起公子,属下还没找到。”
“慢慢找。”云仲调整千里目去看正东街的情况,千里目定格在正东街上指挥的唐维,“父皇当年年少来到晋国当质子,对当初的睿王一派颇为敬仰,最中意的当属睿王身边一个叫玄坤的影奴。按照霜刃阁内部的规矩,如果玄坤没死,眼下不是霜刃阁的阁主就是长老,如果能把那人找出来送到父皇面前,必是父皇最龙颜大悦的寿礼。”
白牙想了想,问:“若是那玄坤已死呢?”
云仲笑答:“那便把尸骨挖掘出来,仍然是最好的寿礼。”
白牙恭敬道:“是。”
在千里目的观望下,高骊顺着人群盯准刺客。
烟毒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彻底解除,在他眼中仍有一小撮人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而看不到脸庞轮廓。此刻奔逃的数千人当中,晋国人在他眼里有鼻子有嘴,只有那些刺客徒有一双警戒的猎人般的眼睛。
高骊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捕猎的感觉了,少年时他师父训练他练武,一入山便是锻炼这种在猎人与猎物当中切换的直觉。
直觉到了,万物都是猎物。
天地只有他一个猎人。
高骊抓住了第八个刺客,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而后又若有所感地回头。
典客署窗边,云仲啪地放下了千里目,一时之间心跳如雷。
白牙关切问:“公子?”
云仲方才看到了晋帝回头望来的一眼,脊背有些悚然。
“……无事。”

第96章 二更
东区行刺皇帝之事耽误了高骊回宫的时间,本来准备回府回宫的西区贵胄们都被惊动了,乌泱泱地不约而同都赶到了东区,齐心协力地把东区的混乱镇压下来。
到了申时,东区平稳下来,唐维清点因踩踏而受伤的人数,麻利地现场登记做账目,正好吴攸和高瑱都来了,便上交过去让他们出钱。
吴攸随身带着私印,毫不拖泥带水地盖过,反倒是一旁的高瑱皱着眉仔细校对账目,夸赞的话是谨慎,实话是小家子气。
吴攸快步走去高骊等人身边查问情况:“陛下可曾受伤?”
高骊小臂被暗箭擦过,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伤,他都不屑于提。只有梁奇烽当初站在前头牵马绳,冲在前面自作主张地护驾,导致被暗箭伤了不少处,高骊的坐骑都没他伤得多,但没伤到致命所在,现在正躺在担架上呻/吟,念念叨叨说着些尽忠的话。
高骊全然不想看梁奇烽一眼,把人丢给唐维,提着刀和袁鸿张辽等人汇合:“你们抓到其余的刺客了吗?”
袁鸿耸耸肩:“刚抓到手就咬舌自尽了,一个个鸡贼得很。”
张辽点头:“我这边也是,逮不到活口,陛下那边呢?”
高骊找不到可以擦刀的布条,只好荡了荡长刀:“原本以为你们能逮到几个,一时兴起就都杀了。”
袁鸿:“……”
张辽摸摸脑袋:“不过反正也有留下尸体来,带回去让军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吧。”
袁鸿有些无奈:“啥事都交给我媳妇,他都快瘦得掐不出两把肉了。”
高骊转头看看,看到吴攸在那问唐维情况,于是便过去把刺客尸体的事抛给了他,吴攸痛快地答应了。唐维干咳一声,顺风顺水地也把梁奇烽丢了过去,一甩袖继续把北境遗民护送回城郊去。
高骊擦完刀宝贝地收回刀鞘中,到北境队伍当中走了几个来回,没有伤患才放心。待把众人护送回城郊,天色已不早了。
回来时张辽情不自禁地感慨:“这次刺杀和去年八月八那天晚上的相比,那可真是太儿戏了,能打的都没有,还在青天白日里搞,闹着玩呢?”
八月八时,唐维和袁鸿都还没有到达长洛,到了之后又急着养伤养身和暗中调动布置,眼下听张辽感慨,便问起了当夜情况。
高骊在旁听着张辽的回忆,眼皮一跳,那天是他在护国寺接到了天命信物的日子,因着老秃驴国师指认他是天子,那天晚上世家六大家都派了精锐的刺客到吴家偏宅当中去杀他。
那时候情况的确凶险,张辽受了一身重伤,差一点小命不保,不像高骊前有谢漆过去打定心丸,后有霜刃阁三个阁老出山来庇护,身上都没有挂彩。
高骊想起了那天晚上三个阁老前言不搭后语地和他说的几句话,那时刚得了念珠,脑子一片乱糟糟,压根没能想清楚多少东西,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忽觉太阳穴突突的疼。
一旁唐维和张辽说着话:“看来当初世家是真的想让你们悄无声息地溺毙,动起真格来还是瘆人。今天这一出虽然像是作秀,但比上一次还要罪大恶极,混乱之下踩踏的负伤者太多了。不管这事和宰相有没有关系,还是让他去处理比较好。”
高骊越想越觉得头疼,抬起手按住额角,旁边的几个老伙计都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忙问起怎么了,高骊皱着眉挥手。
正兀自头疼,半空中出现了海东青的身影。
高骊回到宫城时天已经黑了,回到天泽宫时见到门口不远处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女官装束,一个一看就是异族女子,他恨得手都在发抖,却也知眼下不是再行杀戮之事的时刻,匆忙进宫里去。
踩风上前来跪呈藏书阁的事,高骊唇上血色消失,三两步冲进天泽宫,一进先闻到满宫浓郁的酒香。他心上更慌,往里多走几步,一眼看见谢漆穿着单衣坐在爬梯的阶梯上,眼睛上绑着一段遮眼的黑布,安安静静地伸出右手任由神医在他手臂上扎满了银针,整个人像是刚从酒缸里爬出来的一样,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高骊的眼睛死死停在他左唇那颗绮丽的朱砂痣。
朱砂痣下的白皙肌肤上有一小块云朵似的青斑。
他对那青斑熟悉不已,谢漆原本身上有三处,是最直观地反映他中毒与解毒情况的标志,只要青斑有淡化一点点的痕迹,高骊就能高兴得发疯,结果现在他眼睁睁看着谢漆脸色出现了第四块青斑。
谢漆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回家,歪过头朝他的方向转过脸来,醉醺醺地轻喵了一声。
神医施针施得投入,听见这声音才发现高骊回来,看了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你先别发狂,没事的,谢漆现在好多了。”
高骊在原地几乎化作一只大螃蟹,倒是想挥舞着钳子去夹死人,梗着青筋直跳的脖子走过来,发抖着手去摸谢漆的脸,看到了他蒙着眼睛的黑布底下有没擦干净的血渍,浑身骤然冰冷。
谢漆感应到他的发抖,抬起空着的左手握住他的,摸索着扣住他五指,张开嘴断断续续地发声:“小、小……喵……”
高骊心脏如被猛捏,目眦欲裂地低哑问:“神医,他会说话了?”
“嗯,在努力呢。”神医把针全部扎完才揉了揉肩颈,解释起下午的情况。
上午他在藏书阁当中偶然被那狄族圣女的小金蛇咬了一口,那金蛇只有些许微薄的毒性,偏生毒性和原烟的毒相似又相克,骤然加速激发了谢漆体内残余的烟毒。
“他下午右眼出血了。”神医见高骊小心翼翼地拨着谢漆蒙眼的黑布,说起谢漆下午在天泽宫内的爆发,烟毒剧烈发作引发了他心智与认知上的混乱,和起初中了烟毒的前七天状况有些相似,七窍渗出了一些血来,右眼最严重,好似留下血泪一般。待他停止流淌之后,神医便调了药给他将双眼裹上,以防视力受损。
高骊手愈发地抖:“他这回发作不爬屋顶,不砸东西,反而去喝酒了?”
神医摸了摸胡子:“是想吸食烟草。他在这里横冲直撞没多久就不停团团转,无头苍蝇似的,我们喊你的名字,又拿了你的衣服去哄他,他便径直抓了衣服爬到了这爬梯的小窝里去。混乱没多久,谢漆开始说人话,说来说去就一个烟字,越说越情绪激动,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吸食到了烟草,那才是万劫不复的程度,这才给了他几坛酒对付,哪里能想到这小子是个千杯不醉的。”
高骊小心摸着谢漆的脸庞,半蹲下来轻抱住他:“谢漆漆,对不起,我刚回来,你现在醉了吗?”
谢漆脸还是那样的白皙,看不出喝了多少酒,倒是鼻尖有些微红,耸了耸后,摸索着去抓他的左臂,准确无误地把鼻尖贴到了他受皮外伤的那一处伤口。
“怎……么?”谢漆张开嘴轻轻咬着他的袖子,似乎是想看看他受的皮外伤。
“我没事,一点点事都没有的,不过是很小的小伤而已。”高骊听着谢漆艰难的吐声眼眶发热,捧着他的脸越抱越紧,“怎么鼻子这么灵,这儿都被你闻到了。”
神医诶诶两声把高骊拉扯开:“他这胳膊上的针还没拔干净,腻腻歪歪晚上再去。”
高骊只好松开他,忍着欲滴不滴的眼泪追问:“那狄族圣女的蛇能医治他吗?”
最初听到谢漆中了蛇毒之后,他满心里想活拆了那罪魁祸首,现在心绪大起大落,反而对此寄予了希望。
神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地开始拔除谢漆手臂上的针,谢漆到底还是醉了,以往施针的时候总是剧痛难忍,他或多或少会有些挣扎的举止,眼下乖巧得像块任人拿捏的软豆腐,怎么摆弄都不吱声。
“说不好是歪打正着,还是对症下药,总而言之,得有那位圣女的金蛇研究。”神医吹了吹胡子,“下午老头子我跟她说了,想借用她所豢养的蛇研究,保证不伤及性命,但是……”
高骊都快要急疯了:“但是怎么了?”
“但是人要先和你谈交易。”神医拔完了谢漆胳膊上最后一根银针,拿过一旁的毛巾给他擦拭,摇摇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这宫城里的每个人都带着点目的和动机,谈不上善恶好坏,一层皮扒下来,还是隔山隔海。

第97章
入夜,高骊和狄族圣女阿勒巴儿在偏殿里坐对面,那一尾咬了谢漆的小金蛇就盘踞在她脖颈上,蛇头贴在耳垂下,蛇信无声地吐露着。
高骊克制着炽烈的急迫不看那蛇:“你说想要交易,交易什么?”
阿勒巴儿观察着他的神情,笑了笑先抛出预警:“也许我想交易很多,陛下能承受得住吗?”
高骊在桌子底下抓住自己左腕,冷然不多话:“你想开什么条件直说,朕厌恶拐弯抹角。”
“那我便大胆一言。”阿勒巴儿伸出食指逗弄侧颈上的金蛇,“第一条,五年之内,我与去年来出使的狄族人都要毫发无损地返回狄族领土,当初玉龙台下被陛下打死的我族武士,尸骨我也要带回去。”
高骊没有犹豫:“彼时朕若还在位,你们想走,城门必开。”
阿勒巴儿微怔片刻,笑道:“好,第二条,届时离开晋国,我要带上贵中原三十六行的匠师,每行至少六人。”
高骊语气冷了些:“兵器一行不可能。”
阿勒巴儿笑意扩大:“那看来我的第三条要求,陛下就要拒绝了。”
她吹了一声短暂的哨声,小金蛇灵敏地盘到了她手指上,缠过一圈手掌把蛇头搭在手背的指骨里:“我原本还想在第三条提出,想获得贵国制作破军炮的方法呢。”
高骊冷笑:“你想都不必想。”
狄族人骑射彪悍,过去没少仗着马剽人壮气压北境的晋国人,尤其上代幽帝继位后逐渐败掉晋国的底子,近二十年来狄族人的兵马战绩逐渐压过了晋国,若不是韩宋云狄门之后长洛的枢机署研制出破军炮一举力挽颓势,保不准狄族人要趁势蚕食晋国。
把破军炮交出去,根本就是在找死。
“不会白拿,既然说了是交易,贵国能给我族方便,我族也会礼尚往来。陛下,我豢养的蛇不止这一种,还有六种,其中有一种蛇就像猎犬,对气味极其敏锐。”阿勒巴儿摸了摸手背上的金蛇,“当初晋军用破军炮轰炸我们,不少碎屑残留在土地上,我的蛇嗅过破军炮的残骸,嗅出了剩余的原料气味,而那种破军炮的气味,狄族靠北的山脉脚下也有。”
她抬眼看高骊,一鼓作气地说:“我听说破军炮这种武器,不独晋国有,云国更胜一筹。贵国在去年七月七险些遭受灭顶之灾,想来一定有心找云国清算,破军炮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造得越多越好,我族有几乎取之不尽的原料,联手是好事。”
高骊顿觉可笑:“七月七之夜,长洛的战祸有一半账还是狄族的,云国是罪大恶极,但你狄族就干净?”
阿勒巴儿有些无奈地笑起来:“陛下从前在北境驻守,对北狄应该也有些了解,狄族中有两脉,一脉白狄,对中原一直主和,另一脉赤狄,对中原主战。七月七的祸端,我很抱歉,但我是白狄首领,不是赤狄,那笔账我恐怕接不下。”
高骊很想骂脏话,狄族内部确实有两旗一直内耗,但说白狄主和根本是屁话,劫掠北境的狄族人里白狄的数目甚至更多!眼前这女人汉话流利,学了不少中原的东西,把中原那套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学了个透。
阿勒巴儿反手把小金蛇拢进手掌心,透不出任何一片蛇鳞:“交易不急,陛下可以多询问朝中重臣意见,我等得起。”
她等得起,等不起的是谢漆,或者说是高骊。
高骊的救妻之心难以按捺,猛的拍桌低喝:“金阿娇,眼下你在晋国的宫城当中,想提交易也得掂量一下自己骨头重几何,提这么多要求你吃得下吗?你所提的三条条件里,第一条朕可以允准,第二条能允准一半,第三条不可能。对此你还觉得不够?你只需要把你手中这条小蛇交给天泽宫的医师,这样的交易对你难道还不划算?”
“是的,不划算。”阿勒巴儿眼神冰冷,“狄族如果没有破军炮,便将永远沦为晋国和云国,或者说沦为比整个中原低等一级的奴族,此前百年,两族是交锋不断,却没有像当代这样有天堑之隔。我人确实就在你们的腹地里,你们可以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此刻陛下完全可以碾碎我血骨,那又如何?对我而言生死在其次,狄族往后的命运比我的命重得多。”
她又吹了一声哨声,摊开掌心在高骊面前给他看,那条小金蛇竟然叼着自己的尾巴,开始迅速地把自己吃进腹中,嚼到最后只剩下一小节,硬邦邦地死在高骊眼前。
高骊看着那蛇就这样,剩下一个脑袋和脖颈,眼里蔓上了血丝。
阿勒巴儿倾斜手心把蛇头放在桌子上:“如果不能改变狄族的现状和未来,我等死就死了。只是可惜,谢大人中毒良久,好不容易有一线生机,陛下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机消失了。”
高骊发狠地闭上眼,压抑着想一拳打爆眼前人的冲动,霍然起身往外走,走出几步看见门口的高白月在寒风中等候,恶念一起,勾手让她上前来。高白月诚惶诚恐地连忙上前来,刚要行礼跪拜,就被高骊示意噤声在门口站好,随即自己转身又进去和阿勒巴儿说话。
阿勒巴儿刚起身要走,看见高骊折回来便又坐下去了,等他说话。
“我们再谈谈如何?你在宫城中和白月公主走得近,届时你想回狄族,朕可以特批公主和你一起走。”高骊声音没压低,确保门口的人能听到。
阿勒巴儿先是笑,蓝眸却沉了些:“公主不是擅长哪一行的匠师,只是饱读诗书罢了,带上她?只怕是徒增狄族返乡的困难罢了。”
高骊冷笑着点头:“行,按照这么说,那公主的生死也不重要。你能在眨眼间碾死蛇,朕不悦了,现在就去碾死高白月,你也不在意?”
阿勒巴儿嘴唇白了不少,却十分镇定:“公主是陛下血脉相连的亲妹妹,陛下想大发暴虐之性屠杀亲妹,关我一个狄族人什么事?”
“圣女不求情两句?”
“与我无关。”
“行,有种。”
高骊转头就出去,对僵在门口的高白月看也不看地抛下一句话:“听到没有?长点他娘的心眼。”
回到天泽宫后,神医翘首以盼:“如何?那圣女愿不愿意啊?”
第4节 夹板上坐着,歪着头晃荡着腿,高骊沉闷地跑到他底下的爬梯坐,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没谈拢,她还把那蛇弄死了。”
“这……”神医摸了片刻胡子,反过来安慰,“没事,不愿就不愿,本神医在这呢,至少保谢漆不死,保你康复如初,时间长短而已,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比什么都强。”
高骊闷闷的,脑袋上搭了一只手,抬头看到眼前蒙黑布的谢漆,也只能点头:“嗯。”
神医并不悲观,转头准备去熬新剂量的药:“接下来一阵日子他可能随时会发作,你要是不确定这宫里真的没有残存的烟草,最好还是把他绑起来。他的嗅觉太好,要是嗅到烟草的味道,肯定会不顾一切跑去吸食。他要是因为烟瘾躁得不成人样,别让他硬扛,扛久了脑子只怕要出问题,找点别的东西给他应付。”
高骊皱了眉,心疼地爬上去把谢漆抱进胸膛里:“让他还像今天一样酗酒?酒是穿肠毒。”
神医掰着手指头吹胡子瞪眼:“酒色财气,你不会每一个都匀出一点来帮他转移烟瘾啊?谢漆以往喜欢什么东西,你就照着给他来搞几轮,让他坚定戒瘾的心志就对了。”
高骊忙不迭地点头。
谢漆大抵是醉意朦胧,眼下还看不出有什么烟瘾发作的模样,这阵子本就乖,眼睛蒙了黑布后看起来更乖顺了。高骊小心揭开黑布一条缝,看到谢漆眼廓红通通的,盖回去轻吻他额头:“疼不疼啊?”
谢漆轻喘着,呼吸不太正常,艰涩地吐声道:“不……”
高骊把他抱进怀里揉着,低低问:“上午怎么心血来潮去了藏书阁?我才出去半天,你就出事了,吓得我回来时差点把马累出白沫,你不仅是我老婆,还是我祖宗。”
谢漆说不出话,也不打手势了,仰头照着高骊的脸胡乱吻,呼吸越来越急促,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唇珠位置便急切地上前亲去,破天荒地主动撬高骊牙关。
高骊搂着人愣了愣,咂摸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此前是他炽烈禽兽,现在才是谢漆真正欲求不满的阶段发作。
高骊回应地动情,只是看着谢漆蒙着眼睛的黑布陷入了担忧。
他会流眼泪的,会不会伤眼?
向神医咨询得到无语的否定过后,高骊便不怎么拿捏力道。
几番极尽的暴风雨后,高骊把谢漆抱着倚靠在床头坐,坐得深些,两人裹着一张被子,不着片缕地相依偎着,谢漆蒙着眼睛努力地抖着声线说话,高骊靠在他肩窝里,底下满足地埋着,鼻尖不时蹭着他柔顺的长发,低哑地教他说话:“老婆,试试叫夫君呗?”
谢漆不为所动,跟他杠上似的,锲而不舍地努力叫老婆。
高骊起初以为他有样学样,谢漆侧首摸索着去咬他耳垂,含糊轻喘着叫:“老婆。”
高骊只是笑,谢漆有些着恼地松口不理会他了,他才意识到谢漆的意思。
是在叫他呢。
“哦哦!是是是!”高骊轻咳,认真严肃地裹紧他,“我也是你老婆,谢漆漆叫得对。”
谢漆便反手抬起去摸他的卷毛,声线低沉,语气轻快地笑:“嗯。”

第98章
怕谢漆接下来有些失常,高骊借着东区行刺之事罢了两天早朝,蹲守在谢漆身边看他情况。
天泽宫关上宫门,朝堂挑不出错处理论,私底下发怵且乏累,又怕民间是一通沸沸汤汤。
高瑱是最受益者,只要高骊翘班他便名正言顺地摄政,只是在内阁没得意半天,下午吴攸便把玩着手里的私印盖了梁奇烽请求复职的文书,借由唐维送到天泽宫那边寻求首肯,不一会就得到同意的口谕。
梁奇烽一复职,依照梁家势大,高瑱便得告别持续近一个月的痛快掌权,继续退居三位,看吴梁两家掰手腕。
于是唐维带着文书从天泽宫回来告知皇帝同意时,高瑱暗地里只觉晴天霹雳,表面还得风淡云轻,做些关切样:“昨日梁尚书为陛下护驾,其忠可鉴日月,只不知梁大人伤势如何,何时重返庙堂?”
吴攸瞟过去一眼,似笑非笑:“梁大人幸运,未伤要害,皮肉之伤不妨事,两三天内便可回来议事。”
高瑱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一旁唐维打岔调和气氛:“宰相大人,不知昨日陛下遇刺之事可有眉目?东区整顿情况怎么样了?”
内阁另外几位侍笔都关心此事,东区才是他们这些寒门居住的主阵地,东区每回出事都是西区的世家大臣出来重整秩序,以往都料理得很糟糕。
吴攸摇了摇头,神情镇定:“昨日一共获得刺客尸身二十三具,暂且交由审刑署彻查,还找不到能确定刺客身份的线索,且再调查些时日。东区整顿之事,许开仁昨日救人心切,回了代闺台暂作休整,他熟悉东区,我便交由他与东区各吏了。”
内阁的侍笔们得知是许开仁去整顿东区,包括唐维在内,心都安定了不少。
此时的东区,许开仁在外面当值,心中还牵挂着家里藏匿的另一人。
他昨夜一夜未眠,一早前去和东区各官署的官吏、各行的行长确定昨日东区受损的程度,拨正和赈平后与其他官吏一起去张贴告示,再骑马纵巡一遍,去看望七大医馆里的负伤者。
此前东区不少白丁名医都在去年十二月的梁太妃纵毒事中征召进宫,年后带着丰厚赏赐分批回来,对宫中之事讳莫如深,几乎不言半字宫中秘辛,只不过架不住民间好奇,询来究去,医师们唯肯透露的便是不止帝和九王中毒负伤,帝侍也受了连累,伤得险些落残,帝甚爱,同微甘后正共剧苦。又兼民间近来有流通些关于帝与近侍的情爱话本,民间多听多闻,对宫城里头的爱恨情仇十分八卦。
许开仁到其中一个医馆看望时,熟悉的好些人躺在担架上唉声叹气地吊着正过骨的挫腿断手,昨天上了年纪的些许人跑得慢了点,趔趄一摔受踩踏伤筋动骨,家底薄的如遭扼喉。
伤者当中有不少认识他的,开口便喊着许先生,泪眼婆娑诉苦今天躺在这里家中薄田怎么侍弄的大问题,许开仁便蹲在伤患中安抚和解释,凡负伤者在医馆领取医师亲笔的伤患单,可委托家人前去官署领救助银,好歹能暂且拿去雇佣帮闲搭把手。一番番安抚下来,伤者才稍微放下心来。
许开仁忙完手头琐碎回了家里,他一单身汉独居,倒是方便了养人。这会他脸色凝重地回了屋里,房间里有信得过的中年医女正在麻利地为床上的人敷巾子散热。
“医师,我朋友如何了?”许开仁皱着眉快步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有气出没多少气进的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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