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缙站在那里,看见远处的元修在对他招手。
他的动作夸张,使得白缙很快就能够锁定他的位置。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夸张。离得太远,根本就不可能听见元修在说什么。只是现在风又大了起来,他唯一听得清晰的,就是自己身上的警服吹得猎猎作响。
不久之后,他听到元修用意念和他说:“不用紧张。就是站在那里等死而已。”
白缙等死的次数不算少。但站在这个显眼的位置,被那么多人看着等死的情况,确实很少。莫名就有了一种紧张感。也担心会有突发情况出现,让这次的死亡不顺利。
元修果然很快就能察觉他的心思,并且给了他鼓励。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就又慢慢地转移到宋星冶身上去。他看见宋星冶站在第一排。虽然距离不算近,但也会担心宋星冶突然冲过来。
为了防止宋星冶发现他的目光,他也没有将目光放在宋星冶的身上太久。
他感受到橙黄又温暖的夕阳笼罩在自己的身上,血一样的红色,铺满了整个视野。将那群人的身上也染上血红。江面通红一片,泛着诡异的光色。乘着江面而来的风,带来瑟瑟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大约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竟然出现一种只有自己感受到悲凉感。看着那边凝望自己的人,也觉得他们是在给他送行。
原本紧张的心绪,也因为自己的这一阵胡思乱想而轻松了许多。
联盟者们开始行动了。
他在这里没有台词,直接就死了。还算是很轻松地扮演。
违反规则的混乱致使整个地界变得昏暗。强烈的风声、水浪声卷席过来。近乎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人类与规则对抗,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围喧嚣四起,风声鹤唳,迎面感受的风,也像是刀刮一样让人感受到凌厉锋锐感。在这猛烈的混乱中,白缙听到一声:“林钊。”
含混着喧闹声,这嗓音却能穿透进来,让他听得清楚。他脚下踩的这截桥面断裂了,碎石掉入下面波涛汹涌的江河里,瞬间不见了踪影。暴露出来的锋利的钢筋铁器浮泛冷厉的光芒。他坠落下江河去,要被吞没。
这个完全没有难度的扮演让白缙很满意,他也顺势闭上了眼睛,让那冰冷的江河水将他吞噬。然而一个人撞进来,近乎破开混乱的争斗交界,拽住了白缙的手臂。
只是时间已晚,重力让白缙下坠,也让对方紧随着跌落下来。随后他却感觉自己被拥入怀里,感受对方温暖的体温,还有那剧烈跳动几乎蹦跃出胸膛的心脏。
他的躯体似乎变轻,一股清凛的风拂过他的脖颈,托起他的身体来。这是宋星冶【窃取】到的一点规则能力,即便不够深厚强悍,但好像真的能够救下白缙。
白缙睁开眼,只看到宋星冶的衣襟被吹得胡乱飞舞,也听到宋星冶说:“没事。一定会没事的。林钊。”
一旦心急,宋星冶就放弃了自己的伪装,丢失了清润与柔和,他的声音其实更偏向沉冷与阴郁。就传递到白缙的耳边,在这混乱的风中,却也听得清晰。
没想到宋星冶反应会这么快,就伸手来解救他。他还以为自己这次死不了,但是没想到在降落在水中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不到疼痛,却明显感受到身体被捅穿。现在宋星冶明显只能利用这股风暂时托起他们来,让他们就算落在水里,也不会脱力。他肯定是想,就算被江水吞噬,有这股力在,他也能够带着林钊上岸。只是——
白缙的血吐满了宋星冶的衣襟。
宋星冶怔然的目光看着白缙。已经全身湿透,头发湿乱地贴在白色肌肤上,面色已经显露死一般的苍白。水珠沾染他精美而又漂亮的面孔,一些江水泥沙的脏污,零落地散乱在他的面颊上。宋星冶的手有些颤抖,他拂去白缙脸上的细沙,也拂去他唇边的血。
然而他的手才接触了他的唇瓣,另外一口血,就被白缙源源不断吐出来。他湿漉的眼睫无力地耷拉着,眼瞳已经有些涣散。
宋星冶的手摸到了那伫立在这里的钢筋断面,捅穿了白缙的肺部。不能妄自将它拔出来,这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但是不从水里出去,他也会死。
这已经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风浪声很大,白缙隐约看见宋星冶不断擦拭着他的血,也看到他的嘴唇张合着,似乎在说什么。只是什么都听不清。
他只看到,时间在快速流逝,悬挂天际的夕阳坠落下来,血色的光辉被江水浸没,将最后一点夕晖吞没。原本照拂白缙阳光彻底消泯,他眼眸里的最后一丝光色也是如此。
规则世界被破除,时间恢复正常,夕阳落下了,白缙已经死去。
“这是新的灾难世界等级。”
记录人员依旧用着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江聿说话。江聿的目光却落在属于自己的灾难记录的某一页。
盛淮的名字明晃晃挂在他名字的前面,他清瘦的手指在这名字上轻轻摩挲。面色沉静、眼眸幽邃,没有人能够从江聿这张面孔上看清楚他的心思。
“江聿。”
江聿抬起头来,看见对面的人看着他。他看见自己的身影隐约倒映在对方眼镜镜片上,有一个模糊的光影。即便只是一个虚幻的光影,却也感受到这道身影的发愣。
工作人员对江聿说:“你不太喜欢这次分配给你的成员吗?”他叹了一口气说:“这次的难度不比之前,我知道你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这次你绝对不能自己去。所以给你找了几个队友……”他向江聿解释了这件事的缘由。得到的,却是江聿说的一句:“盛淮。”
这个名字忽然从江聿的口中说出来。使得对面的人也是怔愣了一下,问了一声:“怎么了?”
“他是谁?”江聿说。
“盛淮啊……盛淮……”他也有些迟疑,挠了挠头发之后说,“好像也是在这儿的消灾人员吧。好奇怪,我有点想不起他来了。可能每次死去的消灾人员太多了,来的消灾人员也太多,我有点记不清了。你很想知道他吗?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好像我这里还有他的档案。”
江聿点了点头,他只是说:“嗯。你帮我查一下吧。”
于是这位工作人员就把盛淮的个人档案调了出来。江聿的目光落在上面的照片上,一个清秀而又年轻的青年。工作人员说:“好像就是这个。”
江聿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半晌,他才说:“不。盛淮不是这个模样。”
“不是吗?但是这里叫盛淮的好像就他一个。参加过几次消灾,最后一次消灾是和你去的。就是死在那次消灾过程当中,你应该记得吧?怪不得你向我问他,好像你之前唯一一次不是独自去的,就是这一次了。”
江聿的目光有些放空,他好像没有听到工作人员说的其他。只是喃喃自语般地说了一声:“死了……”
有点想不起来了。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提起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想不起他的样貌来。随着时间流逝,就更加在记忆里减淡。很多记忆也消泯在时间洪流当中。只是在这记录上,盛淮的名字依旧留存,始终镌刻。于是会时不时去想——盛淮是谁?
一个模糊的名字就会浮泛起来。
白——缙——
于是一种强烈而又汹涌的心绪激荡了整个平静的心间,宛若浪潮,铺天盖地地将人扑得浑身发颤、失魂落魄。于是也就知道,在一段已经遗忘的记忆里,一定有一段极为深刻的事情发生。不,或许不只是一段。因为一次的感受,是生命在怀里流逝,一次的感受,是生命在眼前消弭。
可是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了。
“这个灾难世界被命名为《驯人场》,是人类与动物反过来的世界。”
这次的消灾成员当中,有看起来能力极高的人。在简单地解释这个灾难世界的情况。江聿习惯于隐匿人群当中。
如果之前他还是那高等公民、天之骄子,他无论如何也会暴露众人视野中,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高等公民的身份,即便还是有人认识他,他也只愿意安静地藏在人群末。这一群人开始走向虚无,要传递到新的灾难世界去。这不是一个好搞定的世界,所有人斗志满满。
江聿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枪。
这支枪其实不像是江聿的。他的手很大,可是枪柄于他来说有些小了,用起来不太顺手。可他总是在用,并且也总是带在自己的身边,像是早已经习惯使用这把不趁手的枪,也没有人说什么。
他将枪重新收回去,此时抬起眼睛来,所有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们在笼子里。
巨大的、坚固的,看起来像是兽笼的笼子。往外看去,行走在这热闹的街衢上的竟然都是一些有着兽耳兽尾,也有着人类外貌的非人类。
有的还是一张兽脸,有的还有兽的部分特征,而有一些,却已经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周围很热闹,彩带随风而飘摇,色彩鲜艳的圆顶蓬被撑起来,空气中飘散着肉类的香味,还有蜂蜜的甜味。一根根兽类的大尾巴在眼前晃过。
“是纯人类!难得的纯人类!”
“快来看!是纯人!”
一只只厚厚的兽爪抓在笼子的铁杆上,甚至还有家伙将爪子伸进来,锋利的爪子似乎随意就能折断一个人类的脖颈。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立即就有其他的兽过来,将那几只小兽驱赶开。
那只兽说:“走开走开,这是给亚希伯恩阁下送去的。”
听到这个名字,小兽欢呼起来:“亚希伯恩阁下!那个伟大的驯人师亚希伯恩阁下!”
“那么这些纯人,什么时候能够被出售。”也有兽这样问。
“亚希伯恩不打算将这批纯人出售,他开办了戏团。时间一到,就邀请大家来观看人类表演。”
“真的吗?戏团又开了。不愧是伟大的亚希伯恩阁下!”
那些围拢过来的兽总算都被驱赶,让这批人类继续锁在笼子里,被带着前往不知名的地方。这些人开始谈论起关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每次来到这个灾难世界的消灾人员,都会是一批新的纯人,要去历经驯人师的折磨。
他们也将之前的消灾人员的记录拿出来分析。
他们用特殊的通讯器交流,毕竟他们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都会被兽敏锐的耳朵听见。他们也被推着进入一栋看起来像是马戏团的建筑物。黑色帷幕暂时笼罩了他们的视野,他们进入里面后,帷幕不见了。
他们看见站在那里的一个身形修长、清隽的人。他戴着高礼帽,黑色的兽尾从燕尾服探下来,似乎心情不错,尾巴正在悠闲地摇晃。他的手中拿着一根手杖,正轻轻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
“亚希伯恩阁下。”
那只兽转身过来。
江聿的瞳孔骤然紧缩。
白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先看剧情。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情时,却听到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看见元修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不仅有了耳朵,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后面。他穿着一身规整合适的执事服,看起来挺拔而又俊俏。一双眼睛却提溜转得灵动,非常讨喜。还真是把自己公公的人设贯彻到底。
当白缙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他的耳朵还抖了抖,他身后的尾巴也跟着摇晃起来,他又喊了一声:“主人。”看看他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白缙怀疑这声主人他喊得挺高兴的。
他又只当元修在这里光明正大地逗弄他,除了瞥他一眼,就没有再看他了。问了一句:“你怎么这副造型?”
元修原本站在白缙的这一边,听到这句话,就又走到另外一边去。他说:“我是亚希伯恩阁下身边的那只犬执事,这个身份本来就挺适合我的。经常跟在你的身边,也没什么戏份。”
白缙已经看完了他目前需要扮演的剧情,等会儿他要去查验被送来的新一批纯人。现在只需要再等待一会儿,就可以直接去扮演剧情,他转眸又看着元修,看见他淡蓝色的眼睛凝望过来,澄亮纯粹,他那条大尾巴,正在他屁股后面无意识地摇晃着。
元修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尾巴在摇,只是在等待白缙的话语。白缙问他:“那你觉得你是什么狗。”
元修说:“原著剧情里也没有说,你觉得我像是什么狗。”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也是刚刚才过来,当然没有时间去看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模样,无法判断自己现在是什么品种的犬类。抬起眼睛来,就能看见白缙这一双冷傲的眼睛,他的瞳色发生了变化,成为一种深绿色。
他的耳朵是全然漆黑的,不过最里还暗藏一点白色的耳朵毛,看起来异常和谐漂亮。看他从椅子耷拉下来的尾巴,也是漆黑的一条,仔细看看,看起来像是一只黑猫。
白缙说了他一句:“你想知道你是什么狗吗?”
“想知道想知道。”
“傻狗。”
说完看见元修脸上呆愣的表情,白缙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随后就从这椅子上站起来,也拿起了倚在一旁的手杖。见元修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瞥了那边的高礼帽一眼,说一句:“帽子也让我自己戴吗?这是阁下最基本的装束吧。”
元修才回神过来,将搁置在一旁的高礼帽拿起来。
因为长得比白缙高,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将这高礼帽戴到他的脑袋上去。当帽子覆盖上去,他的猫耳无意识抖了抖。这样一张冷漠美艳的脸,搭配上这双猫耳多了几分萌的意味,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元修垂下目光来,不凝视那极具诱惑力的猫耳,将帽子戴在他头上,也彻底遮挡了这一对可爱的猫耳朵。
白缙感觉帽子已经戴稳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心情闲适,身后的猫尾晃了一下,手杖敲击在地板上,就这样慢慢走向外面去。才到了门口,看见一旁伫立的一个大高个跟上来。
他知道这是亚希伯恩阁下身边的骑士,但由于对方身体过分高大,还是让白缙转眸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忍不住惊讶,这个站立在白缙跟前的大家伙,竟然长着一张和影一模一样的脸。还有他的这具躯体也几乎和影一模一样。
依旧是这一张冷俊端正、呆板严肃的脸。
只是唯一不同之处,是出现在他脑袋上的棕色的熊耳。半圆形的熊耳顶在他这张严肃的脸上,很有喜感——不,应该是很有萌感。
当然如果这耳朵是黑色,这种萌感会减少一点,可是这是一种柔软蓬松的棕色,看起来实在可爱。
即便正在因为影的这张脸而感觉到惊讶,白缙下一个瞬间,对他说的话是:“你转身过去。”
这位骑士听从了白缙的指令,将高大的身躯转了过去。随后白缙就看到了在他身后的毛绒绒、棕色的、圆圆的熊尾巴。
在这个世界里,这些兽已经可以拥有人类的外貌,但是是不会将自己的动物特征藏匿起来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本来就是兽类的特征与荣誉。甚至将尾巴和耳朵藏起来的兽,是要经受批斗与驳斥的。
现在看见影的身后出现这么可爱的熊尾,白缙真的觉得这影真是可爱极了——只是他又想,这个影是怎么回事?
就算世界需要随机抓取人物形象来填充路人甲角色,那也应该是死魂塔世界用死魂塔的形象,怎么现在这形象,还被抓到《人类淘汰计划》中来。
元修似乎知道白缙在疑惑什么,他在意念里和白缙说:“或许你在的这几个世界,奇妙地出现了通道?将别的世界里的人物也抓取过来了?”
白缙说他:“你别用这种带着疑惑的语气说话。”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说这个影,是死魂塔的那个影吗?他会不会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不知道呢。”他在意识里和白缙说这句话。此时那双眼睛萌萌地看着白缙,狗耳朵往后撇成功了飞机耳,尾巴也讨好地摇了摇。
早就知道他一旦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是在卖萌。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居然用这副兽样来卖萌。好吧,他卖萌的形象确实更加具象化。
白缙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让元修的耳朵完全往后撇成了飞机耳,尾巴也不摇了,耷拉下去,默默地不再说话。
现在白缙没有时间和元修在这里扯皮,见他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尾巴,就转身赶紧朝那边赶过去了。
不过在过去之前,白缙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影的熊尾巴。正因为他身材高大,他这圆滚滚的尾巴,将白缙的手掌塞得满满的。而且手感非常好。只摸了一把,白缙就先走在前面了。
他的手掌稍微收拢又张合,感觉还没过够手瘾。这样想着,往后看了一眼。看见影安静地跟在后面,又怀疑这个影到底是不是那个影,又或者这个影有没有和他之前的记忆。
又见那边押送人类的笼车已经进来,他为了赶上原著剧情的场景,只能赶紧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还好还是赶上了原著剧情的场景。
他转身过去,看见笼车里的那些纯人类都在警惕地看着他。不过比起他们的警惕,最不能忽视的,还是那边江聿的眼神。
很难在江聿的脸上看见这样激烈而又强烈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波动藏匿在眼眸当中,应该是一种极为汹涌的情绪致使。让他的神态如此。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白缙的脸。
在这个瞬间,白缙就知道江聿已经将他认出来了。果然系统说的强制遗忘,还是那么不靠谱。他甚至已经对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白缙只想走剧情。
他听着这只押送人类过来的兽说:“阁下,这是新一批抓到的纯人。您可以检查看看。”
检查人类的方式很简单。检查他们的耳朵、牙齿、胸膛、脊背就足够了。兽类与人类的区别很大。即便是完全和人类没有区别的兽,他的这些地方,也和人类大有不同。
有些恶劣贩子,会故意伤害兽,割掉他们的尾巴和耳朵,通过手术改造兽类特征来伪装纯人来高价售卖。只是这些兽类特征,是不可能全部抹除,总会有不对劲的地方。
白缙拄着手杖走上前去。漆黑的手掌敲击在地板上,在这寂静当中发出沉闷声响。他的身姿高贵优雅、冷傲漂亮,走过这一片帷幕致使的阴影。彻底站立在笼子前。
那只兽依旧对白缙说:“阁下,这些纯人即便身躯羸弱,但是拥有各种未知的武器和手段,还是要小心一点。”
手杖抵在笼子的边缘,白缙说:“已经被抓进驯人场的纯人,他们还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看向了距离笼子外围最近的江聿。别的人都已经缩到最角落里去了,只有江聿一动不动地继续待在这里。
那双眼睛,从他出现后,就没有移开过。反正亚希伯恩第一个检查的就是主角,刚好送上门来,白缙就直接将手杖抬起来,抵在了江聿的脸上。
“人类,将你这恶心的、审视的眼神收一收。”
然而此时江聿的眼神,并没有特别锋利无礼的审视意味。那看向白缙的目光,更多的是一种浓厚的轻柔。千万情愫暗含在这双向来稳重的眼睛里,彻底搅乱了这平静的眼睛。
人类身躯确实比兽更为羸弱,这手杖抵在人类肌肤之上,呈现一个凹陷。将手杖移开,就会出现一道狼狈可怜的红痕。手杖再一次戳在江聿的脸上,可以加重了力道。
于常人来说,肯定会觉得颧骨被一种疼痛的重压碾磨,然而江聿却并没有低下头来,也没有因为疼痛蹙眉闭眼,这双眼睛依旧凝望着白缙。即便他的手中做着这些举动,他看着江聿的脸,还是看清楚了他眼眸中的神色。
太过沉重了。
让白缙的心间忍不住一颤。
他将手杖拿开,江聿的颧骨已经被磨得红红的。白缙的手伸进笼子里去,他的手指钳住了江聿的下颌,手中使了一些力道,迫使江聿被拉近过来。
他仰着头,困难地凝视着站在外面的白缙。白缙的手指摩挲着江聿红红的颧骨,感受到因为指腹的一次重压,江聿的呼吸每一次都轻轻一滞。
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白缙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恶趣味的冷笑。
他的手指顺着江聿的脸颊往下,用拇指撬开了江聿的嘴。这个过程很顺利,连抵抗都没有,他直接就将嘴张开。让白缙的手探入里面去,去抚摸了他的牙齿。
江聿的下巴被擒着,口腔被强制性打开,红彤彤的口腔展露在白缙跟前。他的舌头安静地躺在里面,即便白缙将手指伸入他的嘴里,他也没有任何反抗,没有去咬他的手指,也没有去舔他的手指。
只是那一双眼睛,依旧还是在看着白缙。
原著里江聿在观察亚希伯恩阁下,那么现在的江聿,显然不是在观察,而是在凝视。
白缙像原著描写的那样去望江聿的眼睛,随后对身后的兽说了一句:“他总是用这种让我讨厌的神色看我,将他的眼睛蒙起来。”
然后在他的身后等待了许久,总算轮到自己出场的元修,上前来拿了一旁的丝带将江聿的眼睛蒙了起来。他一边将这丝带蒙上江聿的眼睛,一边在意识里和白缙吐槽:“要不是原著里说是红色的丝带,我都不想拿这东西。”
白缙没理他。
元修又说:“你不觉得这样真的很奇怪吗?”
他将这句话传过来之后,侧身让白缙看清楚,就见到被红色丝带蒙了眼睛的江聿坐在笼子里。再加上因为帷幕而导致的略微昏暗的光线,还有那红红的颧骨,被翻搅了口腔而潮湿的嘴唇,就显得——
元修说:“很暧昧不是吗?”
白缙对他这句话,只传递了一句:“在你眼里我和谁都暧昧。”
这样在意识里和元修扯皮了一句,伸手过去,将原本沾染在手上的水液,擦拭在江聿的衣襟上。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擦拭了一遍,将原本江聿的这一身制服弄得凌乱不堪。随后他用手杖,敲了敲江聿的胸膛,也用底部按压了几下江聿的胸膛与肋骨。
能够看出来江聿很难受,他的眼睛虽然被蒙起来,那眉头却缓缓皱起。因为这种重压,也让江聿的呼吸变得沉重又困难,但是他依旧安静地坐在这里。白缙将手杖抵在江聿的喉管,对他说:“转身过去。”他也依旧照做了。
其他人看见江聿这么听话的操作,暗自思考是不是这样会减少一些折磨。然而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凝视着这第一个被检查的江聿,继续静观其变。
江聿转身过去,他宽阔而又坚实的脊背展露在眼前。他很注重身材的管理,肩膀宽厚,腰身又健瘦,脊背被包裹在这一层制服下,也非常美观。
江聿似乎在听白缙的声音,他的脑袋微微往后偏了一点,红色的丝带垂落在他的耳侧。白缙忽然明白元修说的暧昧感从哪里来。
他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他的手杖顺着他的脊柱一点点滑落下来。敲击在他的骨头上。这次检查的力道更重一点,这种疼痛似乎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每敲击一次,江聿的躯体就会紧绷起来。
而手杖滑过他的肌肤与骨头时,他又松懈下来。
这件事只有白缙才能够感受到。
最后这一次检查总算结束了。
白缙将手杖递给元修,元修递过来一张手帕。用这手帕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擦拭。他说道:“这是一批好货,会赏你多一倍的赏金。”那只兽听闻阁下这样说,高兴得尾巴开始疯狂摇晃起来。
紧接着,白缙又说:“但是我还要检查另外的人,一个好货,就给你一倍。两个好货,就给你两倍。”触摸过人类的手指已经擦拭干净,他将这一块手帕扔到江聿的脸上去。
此时江聿的眼睛上的丝带还没有被解开,这张柔软的手帕轻飘飘从鼻尖滑落,只留下一股好闻的香味还隐约萦绕鼻尖。
白缙坐到后面的椅子上去,这里已经没有灯光,可以让他完美地藏匿黑暗。他本来就是一只黑猫,更是轻而易举。他亲自检查了一个人类后,其余的检查都交给自己的执事去做。
元修上前去,帮白缙完成这段剧情表演。他干得很卖力,白缙坐在这里看着他。这里已经没有对亚希伯恩的描写了,他就可以随心所欲一点,他觉得脑袋上的高礼帽有点太压自己的耳朵,就将高礼帽摘下来。
此时身边伸过来一只手,将掌心摊开。
白缙侧眸看见影在黑暗里如此恭顺而又安静的半张侧脸,还有那毛茸茸的棕色圆形耳朵。他将高礼帽放在他摊开的掌心,忽然伸手过去,他拽了拽影的衣领,让影低下头来。
即便没有任何一句话,影还是能够明白白缙的意思,他也低下头来。白缙总算如愿以偿揉了一把这毛茸茸的棕色大耳朵。
白缙觉得,这种默契程度,实在是太像影本身了。
或许这个出现在白缙眼前的影,就是死魂塔里的那个影。他又认为,即便影有之前的记忆,那又怎么样呢?毕竟影是最安静、最乖巧的,不会给他招惹麻烦,永远只听他的话。
只是正是因为他格外缄默,却又不知道影一次次失去他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又再一次看到他,又是什么心情。
白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影到现在还没有摆脱设定中忠诚的控制,有点太可怜了。
由于这次过来的消灾人员不少,还有一些这个世界里的本土纯人,全都由元修来检查,确实是挺耗费时间的。要不是原著里写亚希伯恩在暗处视察,白缙其实早就有了想提前离开的想法。待在这暗处,白缙只能稍微发呆着,也胡思乱想着。
最终还是觉得无聊,让影彻底站到他的旁边,他伸手去捏影的大熊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