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缙对宋星冶这样专注的、无法移开的眼神,让大家有了新的猜测。当然,这种猜测宋星冶肯定也有。所以他继续和白缙说:“那么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白缙说:“我叫章清。”
宋星冶就顺势喊了一声:“章清哥,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忙了。”
他也几乎没有停顿地说出这句话来:“好。”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白缙将手中的这一束鲜花递给了宋星冶。
宋星冶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地说:“是给我的吗?”
“嗯。好不容易又再一次见到你,我本来想等谢幕的时候送给你。”
宋星冶将这束鲜花拿过去。随后他笑得高兴地说:“谢谢你,章清哥。”
白缙记得这一段剧情,宋星冶在捕捉到章清对他的喜欢之后,原著的描写对他有一个很微妙的叙述。大概就是说,正是章清对他的特殊,让宋星冶将自己的目光也牢牢黏在了章清的身上。
原著中这一段剧情,让宋星冶看起来像是软弱无能的菟丝花,让很多读者都不太喜欢。直到后面宋星冶的骗局被揭秘,大家知道宋星冶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欺诈师的那一刻,读者纷纷又回来了。直言这就是巫先大神的味。
白缙面对着这个对自己笑得无害而又温柔的面孔,无法知道此时在宋星冶的内心里对方是怎么算计他的,但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台词再和宋星冶说。于是白缙这次的扮演任务又完成了。
下面的剧情就是他们开始探索、商量、计划要怎么逃离规则怪谈世界的剧情,暂时不需要章清这个工具人的出现。所以白缙就退入到了靠近幕布的地方,在那个地方,灯光打在幕布上落下的阴影,可以让白缙的面孔暂时被模糊。
白缙和系统说:“我现在大概明白我需要扮演的四个角色是什么了。”
系统说:“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白缙问:“正式开始?我之前不是正式开始吗?”
“正如你说的,只是让你了解一下需要扮演的这几个世界里的这几个角色而已。接下来的扮演才是正式而又漫长的,并且你需要在这四个世界里不断穿梭,我会尽量把控好时间,多给予你休息的时间的。”
白缙说:“那好吧。那我现在要回到哪里去?”
“去第一个世界《人类淘汰计划》。”
系统的话音刚落,白缙的眼前已经不是那明亮的表演舞台,而是漆黑荒芜的未知部落了。这边依旧还是在下雨,难以说明这几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一样的。但大概是不一样的,毕竟白缙在古堡里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又去了其他的世界,但是这边的时间好像没有怎么流逝,依旧还是那黑夜,依旧还是在下雨而已。
在这空气中也还能够嗅闻到潮湿冰冷的味道,在这味道当中,还混杂着一股难闻的腥味。或许会被当成土腥味,但是白缙知道这是蟾蜍的卵在雨夜里孵化。他的目光看向窗户外面。
看起来破落的茅草屋很结实,原始部落的人们其实很聪颖,他们能够用简单的工具中制作出结实的建筑。即便这大雨下得可怕,完全将视线遮盖,这些屋子还是能够屹立不倒。
他看见主角江聿还是被捆在那里,大雨几乎打得江聿睁不开眼睛,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也就能够看见江聿也如那些看起来破败但是极为坚韧的茅草屋一样屹立不倒。白缙知道,在这一刻,江聿看见了水洼中不断跳动的卵,在漆黑的夜幕里似乎散发着煌煌光亮。
“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出这里的方式。”
“他们说这里有灾难,问题是灾难在哪?找不到灾难,我们无法解决灾难,我们在这也出不去啊。而且这个破地方一点吃的都没有。简直是要死了。”
“实在饿得受不了不如把那个家伙吃了吧。反正这里没人管。”
所有人开始集结在这个地方,他们探寻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任何出去的方式。又因为下雨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全部集聚在这里开始发牢骚。
白缙坐在角落的地上,冷淡着一张脸听着他们将这些台词按照原著剧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他的目光看向门口,看见那被关起来的门的缝隙里,有水从那缝隙当中蔓延进来。在这水液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藏匿跳跃。这是蟾蜍卵在缓慢地进来了。
刚好好像终于提到江聿,他们总算想起他的存在来了。有人说:“将他一直放在外面淋雨应该不会死吧?”
“死了又能怎么样?”
“实在饿得不行了,总不能吃他的尸体吧?那要不然吃你?”
那个人说道:“那还是把他带回来吧,要不然能怎么办。”
随后他们有人的目光,就看向角落里的白缙。其中有一个人说:“你,把那个高等人带进来。”他们喜欢用高等人这样的称呼去嘲讽那些公民,这样会满足他们的心理,他们也喜欢欺负侮辱公民。江聿就是现在他们喜欢欺负的对象。另外的就是这种懦弱而又无能被抛弃淘汰的废人。
余小鱼是个倒霉蛋,就算是随机发配,居然也能够和这些罪犯发配到一个灾难世界里去,那么他们除了欺负江聿,就是欺负余小鱼了。原著中的余小鱼就是为了自己不被欺负,就一直努力要让江聿活着,但是也不忘羞辱欺负江聿,因为他心里也有极大的不公平和忌恨。
刚才那一瞬间,白缙在去到了剧情里面,他站起来打开门走到屋外之后,他就又走出剧情了。剧情现在围绕着里面的那些人进行演绎。
他看了看外面的大雨,他觉得他自己不是傻子,还是找点东西遮雨比较好。找了找,找到了部落里用来挡雨的而制作出来的皮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但是防水性还挺好的。
白缙将这件皮衣穿在自己的身上,还给自己找了帽子。想了想要不要给江聿也找一件,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始终记得余小鱼是要欺负江聿的。
白缙冒着雨走在雨夜里,这一次他比刚才更加清晰地看见水洼和湿地里的那些卵。它们大大小小地拥挤在一起,滚动在一起,在昏暗的光线当中似乎发着亮光。白缙知道,只要沾染这种卵就完蛋了。但他也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因为最终余小鱼就是沾染了蟾蜍的卵死掉的。
他希望自己早点下线,就不会干预剧情的发展。但是看见那些卵自发地跳上他的鞋子,似乎蠕动着爬上来,依旧让白缙觉得恶心。他无法自控地甩了甩鞋子。
原著中出门的余小鱼回来之后没有说起这件事,大概是余小鱼内心里也很不满,没有仔细看脚底,直接粗暴地拖着江聿就回来了。后面没有余小鱼说起发现卵的剧情,白缙也没有再多加在意这些卵了。
可是正是因为他注意到了,他就时常会看见这地方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应该会当场头皮发麻直接恶心吐了。白缙尽量去忽视它们,朝江聿那里奔过去。
按理说,如果一个人站在外面,应该有很多卵会爬上那个人的身体,江聿被绑在外面应该全身上下都被爬满了卵才对。可是江聿身上什么都没有。
白缙对这一点都不意外。这是这个灾难世界最为关键的一点。江聿被绑在这尊雕像上,让他免受卵的侵袭和感染。这尊雕像有很大的原因。白缙将目光转移到这雕像上。
经过风吹雨淋,这雕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是白缙知道,这雕像其实就是蟾蜍。那些卵不会侵袭与雕像长时间接触过的人。
江聿被雨打得抬不起头来。但是当白缙绕到他的身后看见绳索的时候,就明白江聿其实已经自己解开绳索出去过一次了。他心里有谋划,于是他再一次回来,假意将自己再一次绑起来。
不知道江聿这人是怎么绑的,他自己给自己绑都能绑出比白缙还要难的绳结出来,白缙弄了好一会儿。正是因为动作大了一点,光解绳索就解了好久。白缙握住江聿的手腕翻来覆去地看,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这个绳结长什么模样,就感觉到江聿的目光看向他。
在这黑夜里,倒是还能够模糊看清楚江聿的模样。江聿的五官本来就很优越,即便被大雨击打得这么狼狈,却更加让他这一张俊美的面孔呈现出一种冷肃的清隽。那双凝望白缙的眼睛黑沉而又深邃,没有人知道江聿在想什么。
这不在剧情里,白缙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能猜测他大概在打量他。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一切感知都变得特别真实。白缙身上虽然穿着皮衣,头上也戴着帽子,但是他也感觉到极致的潮冷,还有那已经跳跃到他脖颈处的卵。冰冷而又滑腻地从他的脖颈掉落下去。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适,即便他想装得更凶一点,但是这点不适足够让白缙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抖的。声音也显得毫无威慑力。白缙的这一句话显得苍白细弱,白缙说:“蠢货,快走。”
他好不容易将江聿手腕上的绳结解开了,想要拖着江聿走,可是卵在他身上滑动跳跃的感觉让他浑身都难受。他差点抓不住江聿的手臂,但又紧紧抓着他。因为他知道正是因为和江聿有接触,余小鱼的异变程度才会变得慢一点。
江聿沉默无声地跟随在白缙的身后,白缙依旧感觉到江聿在看他,却也无法参透江聿的心思,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白缙带着江聿回到那间屋子里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哄笑声。
在剧情中,他们在余小鱼出去的那段时间,看到了那些小小的蟾蜍。那是由卵孵化出来的小蟾蜍,还看不出什么模样来,甚至像小青蛙一样有点弱小可爱。他们这些家伙们因为太过无聊,没有乐子,就划拳玩吞蟾蜍的游戏。
白缙不太想回忆原著中对吞蟾蜍的描述了。那太过具体,太过恶心。白缙只觉得不愧是毫无道德底线的罪犯,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
那些小蟾蜍被他们直接吞入肚子里去之后,生活在他们的躯体里,并且开始一点点长大。吞蟾蜍的人奇怪地有了饱腹感,不过他们也没在意。随后在后来的剧情中,长大的蟾蜍从他们的嘴里爬出来。这让当时的读者评论区一阵尖叫。
白缙将自己身上的皮衣和帽子摘下,回忆剧情的感觉头皮发麻的同时,听到里面的人说:“吃这么一小只怎么够!再来一点!到时候那个高等人来,全部都将这些小东西给吃进去。这就有意思了!哈哈哈!”
白缙的后颈出现了一抹冰凉的触感。白缙转头看一眼,江聿垂着眼睛站在他的身后。他冰冷潮湿的手指拂过白缙的白皙清瘦的后颈,像是将什么东西拂去。白缙在他的指尖看见了一枚卵,那枚卵一下子就从江聿的指尖逃离了。
白缙看他的时候,看见江聿也抬起眼睛来看他。他那被雨水也打得湿漉漉的眼睫,搭配上他这幽邃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种落水狗的狼狈与可怜感。还没等白缙反应过来,江聿忽然对着白缙倒下来。
他身上都是水,白缙其实是怕他身上的水将他全身上下弄湿,就赶紧伸手去扶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缙在这屋子的灯光照拂下,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手腕上有一枚凸起。
那枚凸起是已经进入他血管里的卵,在接触到江聿的瞬间,这枚卵赶紧顺着白缙的血管往上游。看起来在努力躲避与江聿的接触。
白缙没太在意这件事,只是觉得这江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又回忆了剧情,发现在等会儿的剧情里,只写到余小鱼带着昏迷的江聿回去的事情。
好像在剧情中的江聿就是昏迷的,剧情之外的事情确实不得而知——只是看刚才江聿的状态,不像是马上不行的样子。又回忆那些人说要给江聿塞蟾蜍的的话,白缙就忽然明白,这江聿是在装晕呢。
不管这江聿是真晕还是装晕,白缙还是要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于是白缙就拖着江聿走进去。才刚走进去,里面所有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他们的身上,并且他们的声音也都停止了。
白缙看见其中有一个坐在地上的花臂男,正好将整个手掌的小蟾蜍都要喂到他嘴里去,但又是看见两个人进来,花臂男呆愣了一会儿。那些小蟾蜍从他的手里都跳跃出来。而白缙想起这个花臂男被胃里的蟾蜍活生生撑死的场景,心里对他进行了一下短暂的默哀。
他们看见白缙带着人进来了,立即又喜不自禁,命令白缙将江聿拖到他们跟前去。
白缙认为江聿是醒着的,要不然就按照白缙这力气,不可能拖动江聿这样的个子。现在白缙拖着他还不算吃力,随后就把江聿扔在地上了。白缙没有说其他的话,因为现在已经进入剧情了。他低着头说话。他的台词是:“已经、已经将人带来了。”
他需要将这句台词说出惊恐而又慌乱的语气。只是白缙早已经是一种无所谓的心态,面对这些人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在刚才那些卵爬到他身上依旧让他感觉到恶心,也让他这句台词听起来还可以。
那些人就全部围拢江聿,想要看看江聿到底是不是真的晕死了。他们的手中依旧抓着那些小蟾蜍,看起来是真的要将这些东西喂进江聿的嘴里去。
不过江聿被绑在那尊雕像上的时间太长了,让这些小蟾蜍始终还是都会对江聿有些敬畏与害怕。即便他们强硬地打开江聿的牙关,那些小蟾蜍依旧争先恐后地从江聿的脸上爬开。
他们对江聿拳打脚踢了一番,确定江聿真的晕死过去,他们欣赏不了江聿脸上那种似乎是冷淡、似乎是清高、又似乎是颓靡的神态,觉得兴致缺缺,就又将江聿丢在那里。他们几个人又自顾去划拳吞蟾蜍了。
他们玩了一会儿,觉得江聿在那杵着碍眼,又让白缙将江聿拖走。
白缙这下子是真的确定刚才江聿就是装晕,而且还故意让白缙不费劲地带着他走的。以此来减轻白缙的负重。这一次江聿一整个人灰扑扑地躺在地上,白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江聿拖动。
这一段是剧情,白缙进入到剧情里去,他没低头刻意遮掩,他们又将白缙的脸看清楚了。原本吞着蟾蜍划拳的那些人们,又不知道怎么的安静下来。随着一人的目光看去,也就只见了费劲将江聿拖走的白缙。
白缙向来有着很好的外貌,后来他不爱出门之后,他的皮肤在不见光的屋子里躲得几乎雪白,一点点晕红沾染上他的肌肤,就像是胭脂一样漂亮。又见即便是脑袋微垂,也能够看清楚他清瘦漂亮的身形,虽然不见任何娇美,却实在清美异常,就像是一朵于雪山之巅的青莲,清绝而又昳美。
白缙好不容易费劲将江聿拖到角落里去,敏锐察觉到周围又没有声音了。他抬起头来的瞬间,看见那些罪犯凝望自己奇怪眼神。他们是罪犯,没有道德底线,在监狱中也总是会发生鸡/奸现象,更何况此时他们忽然看清了这张漂亮的脸蛋。目光便显得毫不遮掩。
系统说:“别怕,过了剧情他们就不记得你了。”
白缙赶紧拖着江聿又往后退一步。退到剧情里说的那个角落当中,这样他的面貌在他们的眼中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艳,却也是让人几乎无法立即忘记的。
他们又定定地看着白缙一会儿,白缙低着头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他们并没有继续将目光太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剧情又在驱使着他们去完成属于他们自己的剧情,而不是注意到剧情之外的事。他们对白缙的印象渐次减退。他们也就没有继续注意白缙了。
白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靠着墙壁在这角落坐下,坐在了江聿的身边。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没有任何地位,而且是人人欺负的废人行列,他希望他们不会再注意到他。要不然他完全没有招架他们的能力。
白缙这样想着,又继续低着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最后抱膝坐在这角落当中,尽量缩小自己的躯体。而正是这样低头,白缙注意到了一双在下面凝视自己的眼睛。
江聿睁着眼睛看着他,那眼睛依旧看起来没有任何波动,看不出任何情绪。白缙仔细凝望他的眼睛时,江聿又将眼睛闭起来。又是像死了一样继续躺在这里。
白缙发现,一旦在剧情之外,没有书里对主角的心理描写的,白缙就完全猜不透主角的心思。不过看刚才江聿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恶意,白缙也就没有继续在意了。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抱着膝盖的手臂上,静静听着外面依旧不停歇的嘈杂雨声,也听着那些人继续按照原著台词进行演绎。
“好奇怪,吞了那些小蟾蜍,我好像就不饿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吃了那么多了,就算再小,最起码也能够感觉倒没那么饿了吧。”
“感觉那些小东西还在我的胃里活着似的。活蹦乱跳的,好像我稍微有点胃疼。不会要将我的胃给直接挤破吧。”
“少担心那些吧,你是不是不敢玩了才说这样的话。”
他们乐此不疲地玩吞食活物的游戏,但始终人的精力有限。更何况他们在下雨之前,还将整个部落都转了一遍。除了这个荒废的部落,和一些不知名生物的骸骨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找到出口,更没有找到所谓的灾难。于是他们认为现在灾难还没有降临,所以他们都准备等待灾难降临。他们耍玩了乐子之后,不再搞些什么了,就混着疲惫,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这间屋子被他们睡得到处都是,在这黑夜里,他们的打呼磨牙声比外面的大雨还要震耳欲聋。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外面一直有着月光照射进来。在这潮冷而又湿腻的室内,能够照拂着黑暗的,也就只有那冰冷的月光了。
在这月光之下,白缙更能够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东西在他的血管和皮肉里鼓动,它们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白缙抬起自己的手臂,在月光下看见自己的这只手臂上全部都是那些凸起的卵游窜,看得白缙头皮发麻,极为难受。他想要将另外一只手抬起来看一看,但是这只举在月光下显得极为莹白的手臂,被人轻轻地握住了。随后那在皮肉之下鼓噪的东西,骤然得到了安静。
那是一只稍微脏污湿漉的手,但是能从手的骨骼与上面的青筋察觉到他的清凛与孤傲。即便被那一层肮脏所包裹,也似乎完全遮掩不掉他躯体之内的孤高灵魂。这只手很大,将白缙的手腕完全掌握。
白缙转头去看他,看见江聿在黑夜里几乎与夜色相融的眸子。刚才一直在装死的江聿坐起来了,他的手攥着白缙的手腕。他撸起了白缙的袖子,袖子底下的手臂也依旧洁白如玉,但是不断有密密麻麻的卵在下面游动。可是当江聿的手抚摸上那一截手臂,那些卵就四散而开。
白缙听到江聿说:“它们怕我。为什么呢?”
白缙当然知道这件事,他也不会告诉他。可是不知道的为什么,江聿就这样盯着白缙洁白的手臂,忽然低下头来咬白缙的手。
他几乎以野兽撕咬的模样对着白缙的手臂啃下去。在咬下来之前他还说了一句:“请忍一忍。”
白缙真的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他觉得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有点反应——正常人都应该有点反应才对。白缙可不想当主角眼里的特殊存在,于是白缙就对这个突然朝自己撕咬下来的男人拳打脚踢。还现编了两句可能符合余小鱼的台词:“混蛋!放开!”又怕不小心将那些罪犯吵醒,以免触发剧情之外的事情,他将声音压低,这样的语气虽然故作凶恶,但听起来也只是故作威慑而已。
被判别为废人的躯体即便去攻击他,对于江聿来说,这样的攻击就像是小猫挠痒痒。江聿的身体甚至没动过。
不过白缙也不是真的要踢打他,想着自己做样子可以了,要收脚回来,却不小心身体不稳,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那脚就重重踢在了人类脆弱的腹部。果然江聿从咽喉里发出一声痛哼。
白缙的躯体僵硬了一下,没再敢动。安静盯着江聿的面色,就见他埋头继续在那啃白缙的手,脸上的表情几乎看不见。
但即便是被狠狠踢了一脚,江聿还是没松口。由于没有任何痛觉,白缙所能感觉到的就是江聿那湿热的口腔。
本来就因为雨夜就有些冰冷的躯体,只有这一处是有着热意的传递。甚至还能够感受到江聿似乎在抚慰他的情绪一样,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肌肤。
他的牙齿咬破了白缙的肌肤。白缙感觉不到疼,但是能够感觉到肌肤被咬破,鲜血流淌出来。这个时候,江聿才重新抬起头来,他对着那边将那口血吐出去,白缙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见那滩血里面极为活跃的卵依旧在疯狂游动着。
白缙又转头看见抬起头来的江聿。他苍白的嘴唇沾染了血色,一双幽深的眼睛凝望着白缙。他对白缙说:“要把它们排出来。”
白缙凝望着江聿的眼睛,他看见在江聿眼睛里倒影的他的模样。那是他自己最为本真的模样,没有被模糊。即便在剧情之外也是如此。白缙忽然想到什么,问系统:“我在主角的面前,就算到剧情之外,主角也会看清我的样子吗?”
系统说:“对啊,如果一到剧情之外,主角就看不清你的脸,不就让主角起疑了吗?世界是因为主角而存在的,主角其实很不容易被剧情所控制。一旦主角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世界就会崩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这个后面也不会出现的角色死亡了。主角就会被强制忘记关于你的样貌。那样他们也可能不会怀疑。毕竟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白缙又问:“那如果男主起疑会怎么样?”
“本来就是为了维护世界稳定你才过来的,如果男主起疑,他就会怀疑这个世界的正常性。那么世界就会崩掉。”系统这样回答白缙。
白缙愣了一会儿。在怔愣的瞬间,他看见江聿还在努力帮助他将身体里的卵排出来。那些卵几乎和白缙的血液融为一体了,只有当白缙的血液流淌出来,那些卵才会跟随着出来。江聿盯着白缙的伤口,神色沉静,似乎在思考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些事情。此时白缙又问系统:“那他们真的能够在我死后,能把我忘记吗?”
系统说:“能的。我们会努力强制让他们忘记你。一丁点都想不起你来。”
听到系统和他这么保证,白缙心里轻松了一点,最后说了一句:“那就好。”然后又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发呆。
被这些卵感染入侵最好的一个优点就是,只要受伤了,伤口愈合会很快。以至于后期杀这些感染者的时候,江聿杀得很费劲。而且一经感染,那些卵就会很快融入人体的血液与躯体里,难以分隔。
现在白缙知道无论江聿想要怎么做都于事无补,于是白缙想要让让江聿不要白费力气。但又想起来自己要保留余小鱼的人设,对江聿说出来的这句话就显得不怎么客气。
白缙说:“滚开。”
他又再一次去踢江聿,这一次江聿没有再强硬抓着白缙的手臂研究。白缙的脚踢过来,他也能够很轻易地用他的那只手抓住白缙的脚踝,让这次攻击不能够如愿再一次落在他的身上去。
江聿的手掌冰冷,一只手掌就完全圈住了白缙的脚踝。在白缙的脚上似乎也有卵的游动,于是江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白缙的踝骨。随即那些卵逃窜而去。
而白缙所感受到的,就是那手指摩挲过而遗留下来的一点点热意。那摩挲轻缓而又温柔,不知道怎么的,却稍微让白缙激起鸡皮疙瘩。就像是在古堡里时,伯爵的手从裙摆底下去抚摸他的腿时所产生的感觉。
白缙挣扎着从江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脚来,江聿也放过了他。随后江聿再次躺在那地上。白缙觉得自己还是要完善一下人设,还是将这一脚踢在了江聿的肩上。力气不太重,因为他这个姿势不太方便用力。又是冷冷地与江聿说了一声:“别碰我。”以此来表示对他的嫌恶与讨厌。
最后白缙收回自己的脚,又让自己蜷缩进角落里不动。那一层被激起来的鸡皮疙瘩已经缓缓平息。
白缙其实很不喜欢与人接触,这也是他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的原因之一。
不喜欢与人接触,不喜欢与人交流。人们对他一点点的亲近,就让他无所适从。他没有和谁有过更为亲密的关系,却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直男。毕竟他还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的有过什么奇妙的心理,有时候更喜欢被母亲拥抱入怀。所以刚才那样的接触,以及之前伯爵那样的抚摸,到底让白缙极为不适应。又或许只是他平等地不喜欢这样被人接触而已。
白缙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彻底掩藏在黑暗的角落。
他听着外面的雨落之声,整个人陷入这环境中的潮冷,他也在这雨夜当中陷入一种湿腻冰冷的回忆。系统似乎察觉到白缙的心情,他和白缙说:“我们去古堡里吧。那里环境好一点,这里已经没有需要你扮演的剧情啦。”
“嗯。”
在白缙这样一声简单的回答声中,取代在荒芜部落里的潮冷的,是突然出现的温暖与柔软。他先让自己倦怠地躺在这里,随后才又缓缓地坐起来。
与部落不同的是,这里依旧看起来晴空万里。阳光从窗户外倾泻进来,如轻纱一样洒落,将外面的蔷薇花蒙上朦胧美感。
白缙站起来,看见自己的身上穿着一套柔软而又舒适的睡裙。他的头发在这个世界变长了,漆黑的发丝柔软地从肩头滑落。
他刚刚下了床,就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人的手轻轻覆盖在白缙的肩头。白缙转头过去,看见伯爵这一张英俊的脸。只要他没有看见那些怪物,也没有受到折磨,他到底还是容光焕发、英俊非凡的。
凯利斯笑着和白缙说:“夫人,早上好,亲爱的。”他说着,想要过来将吻落在白缙的脸上,不过白缙因为不适应他的接触,就将脸侧过去,于是这个吻也就只落在白缙的鬓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