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恶魔bypriest
priest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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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物理分裂、还在远程互相推诿责任的三大路线彻底隔绝。
罗兰手里有他自己用空间能力做的特殊纸币,不是匠人造物,不受干尸粉影响,因此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立刻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
与此同时,达米安诺斯也在庆幸,自己不像神圣那么小心,没断开和人类社会的联系,反而多了条退路。
罗兰立刻通知方舟:“我留了一条秘密输送渠道,可以离开森林,方舟先走!”
达米安诺斯也知道轻重缓急:“撤出来!能走多少走多少,天赋物能量有限,只能局部铺,他们也不可能往血族人口稠密的地方乱照!”
就在这些潜入血族社会中的火种自以为是“退路”的时候,所有人身上掩人耳目的手机上都弹出了一条信息。
“嗨,浆果,找不到家了吗?”
来自未知号码。

第150章 依米尔(三)
格里芬·费雪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计划,一边对迈卡维的大手笔叹为观止。
他知道迈卡维生气,没想到他生气的动静这么大。果然,愤怒的风暴成就迈卡维,也让他们一生被愤怒驱使。
据说血族天赋来自女神,那么这到底是神的祝福,还是诅咒呢?
不过都无所谓,他就是随便感慨一下,好人谁整天琢磨哲学?
既然愤怒的“风暴”已经不惜工本地替他把森林里的野怪赶了出来,接下来,他只要守株待兔,那些走投无路的野怪迟早会落到他手里。
给尾区野怪的血契已经准备好了,格里芬最后检查了一遍,将具体条款拍下来,给尾区的野怪发了过去——反正血契的签署方式多种多样,可以亲笔写、可以按手印、亲口念出承诺语句也生效,这种契约不用上法庭,本质是一种血族天赋物。
不同于之前费雪家和背区野怪签的“生死契”,这一次的血契是单方面的主奴契。
所有受了他庇护、从迈卡维的大清洗中活下来的野怪以及他们的血脉,都必须让渡一部分灵魂。
他们当然还有理智,也还拥有宝贵的学习能力和神秘的创造力,但是心里将不会升起一丝对他的背叛,连一个念头也没有。签下这份血契,他们将祖祖辈辈地臣服于他,无条件地遵循他一切命令,哪怕付出生命。
格里芬·费雪扫了一眼来自星耀城眼线的消息,从附近的能量反应看,天赋物“黑暗领域”将在六小时内,彻底侵蚀掉森林里那些隐藏的野怪窝……不,野怪们或许等不到那时候。
空间造物是这样精巧又危险的东西,一旦被破坏,它随时会坍塌。
到时候,一个个远远超森林尺寸的城、镇会不受控制地原地摊开,那可比地壳哆嗦一下造成的地震和海啸严重多了。
空间展开的瞬间,里面所有建筑都得坍塌,所有活物都会碎成渣滓,周遭树林……甚至山体都会遭到严重破坏,尾区这片森林无人区将会迎来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地质灾害。
那些披皮冒充血族的浆果,都是胆大包天的野怪佼佼者,他们战斗力很强,也很聪明,其中有一些,哪怕是天赋者遇上也会觉得麻烦。如果只是自己踪迹被发现,他们恐怕会立刻换皮脱身,融入茫茫人海,还真是谁都拿他们没办法。
但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那个大森林里的野怪窝里有多少浆果呢?几万、几十万?还是更多?
倒计时牌已经悬在那里了,最长不超过六小时,随时会炸,不知道什么时候炸。
而更微妙的是……
费雪想了想,又给那些野怪群发了一条信息:“我理解你需要考虑,但你考虑的时间越长,你重视的一切危险就越大。你的朋友可比你果断。”
更微妙的是,这些野怪们不会知道,自己身边是否有同伴已经“签署”,成了真正的“血奴”。
格里芬·费雪并没有故意耍诈,这片刻光景,他手上那份血契书已经在发光,角落里一个数字从零开始,正在飞快往上加。
专家论证过无数次,浆果是社会动物。其中一些,会为了同伴……有血缘或者无血缘的浆果付出生命、尊严、灵魂。
这边一切顺利,香料厂那边就更好说了。
现在,香料厂被层层雇佣兵围着。
而格里芬和香料厂的野怪们都知道,哪怕不惊动雇佣兵,香料厂现在也是势如危卵——他们本来就深陷在人口稠密的摩羯洲背区,“生死契”消失,只要有人把他们的存在泄漏出去,背区五亿血族,一人一口都能把他们分而食之。
尤其背区香料厂里只有一种“污染石”,他们的所谓“火种”,全都是“医生”或者“匠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只要香料厂看到这份新鲜出炉的血契,就会明白他们没有选择。
尾区的野怪聚居地规模远比小小几家香料厂大,新血契已经生效,香料厂里的野怪就可有可无了——之前按照“生死契”的约定,香料厂造物的详细资料不得私藏,都交给了费雪家,反正都是同一个品种,哪怕香料厂的造物真的比尾区高级,让接替他们的野怪照本宣科重新做就好。
费雪相信香料厂野怪的智力,他们肯定能想明白,在同样的血契上签名当血奴,就是他们眼下最好的出路。
至于鸢尾湾那几只危险分子……
老实说,格里芬·费雪有点眼馋。尤其是那个能扭断血族天赋者脖子的“变异种”和他们手里巧夺天工的空间造物。
但他又不是以“贪婪”著称的黑山家人,理智还是能克制住欲望的。
格里芬·费雪压根就没想抓住他们,那纯粹是活够了没事找事。
他派了那傻乎乎的兔头人出去,与其说是追杀浆果,不如说是阻止分头行动的浆果们汇合,多拖他们一会儿。只要临时将这些危险的小家伙困在干扰区,让他们别坏他的事,也别来找他就行。
当然,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秘族雇佣兵能死几个就更好了,“典当”能继续充电,他也借此摸准浆果们的位置,缀上眼线以待后续处理。
可惜,那些危险的小东西还是太聪明了,没能如他愿。
格里芬·费雪不无遗憾,不过他知道凡事适可而止,不能太完美主义。
现在大功告成,来日方长,整个背尾两区的野怪群都握在他手里,几根无本之木危害不大。没有浆果社会支持,他们连医药和工具都弄不到,蹦跶不了多久。
格里芬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不是只有浆果会冒领别人的皮衣。
此时,这位鸢尾湾的实际掌舵人早脱下了他的高级成衣,一身鸢尾湾的旧工作服,看着和任何一个疲惫的码头运输工殊无二致。他正开着一辆拉木材的货车,规规矩矩地排队上高速。
悄无声息间,他已经离开鸢尾湾近百公里了。
格里芬·费雪打开车载音箱,开播一首格调高雅的古典乐。
一个值得尊重的朋友告诉过他:幕后的人永远不要冒险,只要藏好自己,就已经赢了一半。
他深以为然,点了根迷迭香,朝着腹区方向看了一眼。
“托迈卡维将军的福啊。”他心里遥遥致意,“也祝你一切顺利,希望台风别影响你回尾区的航班。”
迈卡维没在回程路上。
他跟台风“依米尔”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亲密接触。
台风过处,海面上晨昏不辨,黑压压的。巨大的军舰在几十米高的巨浪中穿梭,还不如洪流中的蝼蚁。船体剧烈地横摇,每一下都好像要直接翻进水里,不知是雨还是浪的水一下一下地往窗户上扑,仿佛行将闯入的巨兽,垂涎欲滴地等着噬人。
船上马力全开,但仪表盘上的风速还在不断上升,船身发出不祥的“咯吱”声,随时要解体似的。
船上只有一个活物——“风暴”小安德鲁·迈卡维。
迈卡维没有自己作死还拉人垫背的毛病,他没让人跟着,这会儿早就把人皮衣扒了,露出自己的脸。
迈卡维家人都是一头古典的纯正黑发,五官端正又阴郁,某些角度看起来,甚至会带有一些欺骗性十足的阴柔气,很符合人们想象中古老家族上流血族的模样……只要别看他们的眼睛。
迈卡维的眼睛里住着他们疯狂的灵魂。
在狂风与巨浪中,他的眼珠比仪表盘上的警告灯还亮,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东西就在这里,迈卡维感觉得到,他也不是对台风有什么特殊爱好,而是他能感觉到,那吸引他的东西正是因为台风的扰动才泄露出一丝气息,之前腹区的异常能量变化也都伴随着极端天气和自然灾害。
等台风过去,再去寻找它的踪迹,恐怕就难了。
仪表盘上的报警器大作,迈卡维已经逼近了台风中心。
血族的夜视力极佳,突然,他在昏天黑地中瞥见了一点微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迈卡维飞快地眨了一下眼,而就在这时,风速骤然往上提了一截,刹那间,轰鸣声竟盖过了警报声,一道大浪拦腰撞来,连迈卡维都没站住。
被狂风戕害了一路的舱门横飞出去,迈卡维骤然踩空,被甩出了门。
血族惨白的皮肉上倏地暴起青筋,竟从神罚一般的狂风骤雨里给自己钻了个风洞,他整个人就琥珀似的“镶”在了狂风里。
可是大自然面前,哪怕是二级天赋者,也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迈卡维艰难地稳住自己,放出视线。
就在这附近,他能感觉到心脏在不自然地跳动,皮下的每一寸筋骨都隐隐作痛,有点像被违禁品污染的感觉,但冥冥中,那东西又好像是和他的生命起了共鸣……
恍惚间也就一个走神,巨大的阴影就朝他横扫过来,方才被狂风掀飞的军舰打着转地撞向了他!
天赋能力临时隔绝了外界伤害,也隔绝了迈卡维的五感——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船身已经到了跟前。迈卡维头都没来得及回就被船身撞飞了出去,他一时失去意识,好像变成了一张纸,随风逐浪。
军舰陡然解体,船舱碎片乱飞,将血族撞得东倒西歪,倏的一道光闪过,某一次撞击被判定为致命伤害,迈卡维身上保命的天赋物启动,保护了他一次。与此同时,天赋物能量和狂风短兵相接,在局部炸起楼高的巨浪,迈卡维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弹向了台风眼。
台风眼里仿佛另一重世界,海面宁静若眠,一座海市一般的岛高高地悬在平静的海面上,台风过处,它时而真切宛在眼前,时而模糊得薄如轻烟,像是两重时空不断交叠、错开,摇摇摆摆。
迈卡维被天赋物弹进来的瞬间,那岛忽然真切起来。高大的血族身体掠过一棵大树,树枝应声而折。
大树后面,一座遗迹般恢弘森严的建筑矗立在那里,海风将沉淀了数百年的灰尘拂开,露出一块深黑的石碑,上面用几种已经失传的语言写着:
国际异能者监狱——特级高危区。

摩羯洲尾区。
早在血族致命的袭击未至,三大火种路线“断交”的时候,霍尼第一万次联系迷藏没有回音,正在焦躁中,就听见有人叫她。
抬头见是伯爵,老太太脸色稍缓。
达米安诺斯手下的废物们行事不谨慎,被血族抓到后摸到了两个驿站,霍尼临危受命组织驿站撤离,能顺利,还多亏伯爵替她周全各种琐事细节。
打从新基地始建,伯爵就默默跟在霍尼身边做事,只是除了公务,霍尼几乎没跟她闲聊过。这人寡言得像个哑巴,独来独往,偶尔还显得神神道道的。
好在关键时候是真能干。
“一团乱麻,”霍尼咕哝着抱怨了一句,“整个圣地的火种加起来都没你靠得住,我估计还要继续撤,鬼知道达米安诺斯那老东西能捅多大娄子。”
伯爵神色如常:“没什么,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霍尼:“……”
“会说话”这项技能,看起来不是母系遗传的。
这时,她看着伯爵那乌云似的黑发,忽然心里一动。
“等等,乌鸦——你那讨债鬼‘儿子’,是不是留了什么话?”霍尼一把抓住她,“是什么?见鬼,你怎么不早说!你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我不能早说,我们的命运是岩浆上的舞步,长老。一步没踩在鼓点上,也许就烧成焦炭了,时机是不能错的。”
就像当年倾尽全力寻找“第四条路线”、反而葬送了自己的亚特兰蒂斯。
伯爵被纵火老太抖落得乱晃,话音却十分平稳:“他说,罗兰长老和达米安诺斯长老分道扬镳的时候,告诉你,去黑山谷。”
这就是匠人造物沉寂、整个人类社会在“黑暗领域”的笼罩下瑟瑟发抖时,霍尼孤身一人,在黑山谷里喃喃地骂了一声“王八蛋”的原因——
一个自称“玛莎”的……不知是什么生物,反正不像活人的家伙,自称是典狱长的“助手”,引她见了个一看就不像好东西的黑匠人。
多年来,黑山谷暗通摩羯洲各区的黑匠人、黑医生;乌鸦成了新的典狱长;背区黑匠人的规模比他们想象中大得多,居然有好几个聚居地,还替血族干活……
以及最荒谬的,这段时间勾得所有人神魂颠倒的“大量资源”,生产的主力居然是背区人类!他们的敌人之一——人人得而诛之的黑匠人。
“这算什么?”霍尼脑子“嗡嗡”地问眼前的黑匠人,“我们两头……撇开血族这个中间商,终于见面了?”
与此同时,摔到了石碑底座的迈卡维睁开了眼。
他不是考古专家,当然没看懂。对着石碑沥了沥脑子里的水,恢复力惊人的血族攒够了爬起来的力气。
迈卡维在破破烂烂的军装里摸了摸,从胸口内袋里抖落出一堆天赋物残渣——护具能量耗尽,已经碎了。
护具底下,压着个手机,倒是命大。预料到这一路肯定是凄风苦雨,他把手机事先塞进了防水袋……手机坏不坏无所谓,主要是为了保护手机壳。
他是最近才开始用手机壳的,神通广大的乔凡尼医生替他定做的,背面的滴胶里是一堆用头发丝黏的棕色绒花,看着有种令人牙酸的文艺腔调……不该找她,医生的审美真够呛。
不过……算了。
幸存的手机还能开机,只是没信号,内置时钟显示此时将近白夜十二点,屏幕上还有“穿好皮衣注意防晒”的提示。
可这岛上却是黑夜,一抬头,无星也无月,天上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雾霾,凝固了似的,台风都吹不散。
对,台风呢?
迈卡维犹疑不定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意识中断了片刻,但分明记得自己是被天赋物和台风撞进来的。如果海上真有这么一个小岛,应该落在岸边不远处。
可是一眼看去,他离海岸足有数公里远。
怎么飞过来的?他身上长了双螺旋桨吗?
而海上风平浪静,哪怕是深处台风眼,也不该这么寂静。
就像“依米尔”凭空消失了。
迈卡维皱眉,忽然又意识到不对:这里太安静了。
周遭不光没有人声,连风声……海涛声都没有!
身在岛上,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
这不可能是天赋物,天赋物的能量等级不会超过二级,绝对造不出天灾都撼动不了的空间。
那难道是神圣天赋“家园”?
那是唯一一种和空间有关的天赋能力,属于角区的赤链家族。这家人祖上也出息过,出过一位能力等级达到四级的“亲王”。
可……姑且不论亲王殿下能不能做到,就算能,那位也早上历史课本了,生前做过多厉害的空间领域,主人一死也不可能长存于世。
迈卡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总不能是野怪的空间造物吧?”
随后自己也觉得荒谬,捏了捏眉心,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我最近可真是命犯野怪,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石碑后面的建筑在雾霾中半隐半现,铁灰色线条冰冷、单调,看起来比死刑犯的判决书还严酷。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墙与重门,岗哨亭密密麻麻,血红警示牌随处可见。
那些文字符号迈卡维看不懂,但通过建筑风格判断,他认为这里应该是座监狱,而且关的肯定都是危险分子——堡垒似的建筑群,比他小时候参观过的天赋者监狱还森严,四周装配着某种大型武器,只剩残迹了,但能看出炮口和枪口都是向内的。
监狱大门敞着,门口竖着个不识字也能看懂的指路牌,上面只画了个箭头。
“有‘洞察’就好了,以前也没觉得‘洞察’这么有用。”迈卡维对手机说,绕着指路牌转了一圈,没看出所以然来,于是迈开腿,艺高人胆大地顺着箭头往里走。
一走进去,建筑的压抑感更重了,叫人喘不上气来。
指路牌五十米一个,生怕他迷路似的,终点是一个很像地下防空洞的入口。
门依然是开着的,门口竖着最后一个指示牌,不过上面画的不是箭头,而是个相当粗鲁的手势,因为意向浅显,血族、秘族……连浆果都能看懂。
迈卡维咕哝了一声:“……真没礼貌。”
他掌心聚起几公分的小飓风,在通道门口感受了一下,神色微变。
“不知道什么材料,”他对手机说,“但非常坚固,至少我的‘风暴’破坏不了一点……一会儿万一被关在里面,我可出不来。”
他一边这么说,却一边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也不知道我会挖出个什么,女神的棺材吗?以前不太虔诚,不知道临时祈祷管不管用……”
迈卡维一路和手机随口闲聊,这地下防空洞不知有多深,他穿过一道又一道二级“风暴”绝对无法破坏的门,门都敞着。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方向感的时候,终于到了终点。
“住过人,看起来像个书房……呃。”
书、本,纸张散得到处都是,文字看不懂,但有很大一部分是数学符号。墙上挂着几面屏幕,漆黑,一把懒人转椅横在那,一边扶手上绑着只半瘪的氦气球,怪模怪样的,像个阴阳怪气的哈波克拉特斯人。
另一边的扶手上搭着只丧偶的袜子。
“至少我们知道这不是女神的地盘了。”迈卡维沉沉的目光落在那只袜子上。
它看起来应该是个高个子成年男子尺寸,以及最重要的……上面有浆果的气息。
迈卡维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随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本没抱什么期望,结果对血族来说略刺眼的光却应声亮起。
“这里有电……”
岛上有发电机?这么深的地下工程,有供电系统也不是不可能……既然有电,为什么这一路的电子门都没关?
乱七八糟地想着,迈卡维的目光落在了桌子对面的屏幕上。
这地方到处都是能进博物馆的神秘符号,透着股古老腐朽的气息。然而电脑、画着数学符号的纸却充斥着水瓶洲元素,显得有些割裂。
既然有电,能开机吗?
迈卡维凑近研究了片刻,操作界面他居然大致能看明白,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启动键。
迈卡维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他今天作的死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样,于是果断按下启动。
正对面的屏幕亮起来的瞬间,迈卡维没能站稳。
整个房间……不,整个岛都仿佛震颤起来,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地震。迈卡维的只觉得自己被塞进了一个不能理解的空间,脚下的地面都消失了,他在信息的洪流中疯狂旋转,五感全体失调。
他像是打开了神话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被无数诅咒的幽影穿胸而过。
巨大的噪音响起,岛上的浓雾刹那间被台风吹散,暴虐的风雨将简陋的指路牌连根拔起,直指天际,空无一人的监狱建筑群灯火通明。
电子门发出不祥的“嘎吱”声,各处角落里的摄像头像冬眠苏醒的蛇一样挣动着。
岛上凝固的光阴倏然流动起来,于狂暴的风浪中降临。
迈卡维踉跄半步,仰面倒在躺椅上,他放大的瞳孔收缩成针,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什么?”
陌生的语言。
血族眼还花着,没看见他死死攥在手心的手机自动脱离锁屏状态,显示信号满格。
三秒后,陌生的语言变成了标准摩羯通用语。
“你好,‘阴影’的后代,第二个‘奇迹’已实现。”

第152章 依米尔(五)
鸢尾湾,正在开车的乌鸦身体猛地一僵,和秘族躲猫猫时跑出来的血色顷刻消散。
他睁大眼睛,脸被雨后湿漉漉的阳光镀了一层白贝母,嬉笑怒骂的面具悄然裂了条缝,刹那间,万般情绪闪过。
就像复杂的光谱会混出一片雪白,他的神色也因成分过于复杂,看起来反而有点茫然。
然而也只有片刻。
乌鸦缓缓把车停在路边,稳当得不像耗子洞车神风格。
“李斯特,”他用一种近乎于耳语的声音说,“换一下,你来开。”
茉莉皱着眉抬头:“你怎么了?”
“哦,好。”李斯特摸不着头脑,应了一声,四下张望了,见附近没鬼也没摄像头,正要下车换座位,就听见乌鸦清嗓子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一下像是被口水呛住了,他开始咳得停不下来。
李斯特在两个女孩的惊叫声里猛地回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乌鸦一手捂着嘴,血却从他指缝间往下流。
李斯特简直肝胆俱裂,嗓子劈得跑了调:“驿、驿站长?!”
他一把抓住乌鸦肩膀,乌鸦肩头紧缩,坚硬似铁,微微颤抖着。可是随即,李斯特意识到,他在笑。
不是冷嘲热讽的,也不是故作轻快的……是一种没有阴霾的笑。
就像个赢了游戏的孩子。
五百年前,曾经关押危险分子的监狱成了最后的堡垒,地下防空洞里,三个“无赦鬼”幽灵似的站成一排,围在代号“乌鸦”的前任第六区最高指挥官身边。
指挥官先生浓密的黑发许久未经修剪,已经无法无天地长过了下巴,只好在脑后绑了个非主流的揪。他鼻梁上架着副造型浮夸的小圆眼镜,左眼血迹未干,心情却很好似的,正拿着马克笔往笑眯眯的米老鼠气球上画大板牙。
“阴影生物也会喜欢米老鼠吗?”他对面,闪着荧光的屏幕后传来没什么语气的机读音。
“应该是吧,爆浆小耗子销量挺高的——这是我在游乐场遗迹里捡的,居然还能打气。”乌鸦完成了他的“大作”,推了推眼镜,“你能想象‘莉莉丝’最后死在这种地方吗?”
人工智能平静地回答:“可以,这听起来很合理。”
阴影生物之父——EHA004心智从未成熟,人造的阴影生物也都带有某种荒诞的童话色彩,他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莉莉丝”去一次游乐场,只是未能成行。
很多年后,背叛了造物者的莉莉丝也被自己的“孩子”背叛,她七个最得意的“孩子”集体叛变。而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后,莉莉丝仓皇出逃,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选择的方向正是“四号”憧憬过的游乐场。
在废弃的游乐场里,“七宗罪”在旋转木马前挖出了莉莉丝的心脏——那是真正具象化的“阴影”,有了它,就可以无限制地复活死者,制造使徒。
“莉莉丝”诞生在超龄儿童的梦里,毁灭在音乐早停的乐园遗迹中,大概未经兑现的承诺都如未能安葬的尸体,会永远在午夜徘徊。
“可惜,在他们商量着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遭到了半兽人军团的袭击,那颗伟大的心脏在冲突中破损——”这场“背叛”“黄雀在后”大戏的幕后推动者抱着画好的气球亲了一口,把它放到了半空,从兜里摸出个小东西。
那是一块蚕豆大的碎石,薄如蝉翼,黑得仿佛能湮灭一切可见光,此时就草率地裹在一块疑似用过的纸巾里。
乌鸦弯起眼睛笑:“这是我做好事不留名应得的。半兽人拿的,我避开‘洞察’以后才截的胡。”
“不再完整的‘阴影’会丧失权柄,”人工智能说,“阴影生物将失去部分活性,从此血仆的生命和半兽人的理智都需要大量黑晶残渣维系——”
“半兽人本质是动物,血仆本质是尸体,前者会随着残渣耗竭返祖,后者么……”乌鸦想了想,“以后可能没法自然出生了吧?啧,倒是给他们省了不少计生支出。老师,你说他们会选择跟半兽人拼命,追回‘阴影’碎片呢,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剩下的分食?”
“正在根据现有条件重新计算……后者概率超过99.5%。”
两个人尚且会分赃不均,何况七个。其中一定有人对自己的话语权比重不满意,只要有一个冒出“就算拿回完整的阴影,也是为人作嫁,不如先抓到实际好处”的念头,那七位就会内讧。
“所以按计划,我们要进行下一步了。”乌鸦话音落下,他身后三个“无赦鬼”一起变了脸色,他没回头,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好的哦,不许反悔。”
“奇迹”这倒霉鸡肋技能,只能让别人许愿,在实现的时候,由“奇迹”本人支付代价,还不是明码标价。
谁也不知道,最后一个“特级”一生积攒的亡灵之海,够不够支付他以“白晶”方式保存记忆的代价。
临到最后关头,三个无赦鬼谁也不肯做许愿人,最后乌鸦不耐烦了,随手抓了一个块头最大的。
“别哭了,我还需要第二个许愿人,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倒霉的。”乌鸦发出情商很高的安慰——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小岛,上了一艘船。
要是当年教主“一号”还在,说不定能把小岛“一键封存”。
他这水货特级就不行了,只能靠大法官,用惊人的计算量,帮把他收录在左眼中的几千种火种能力组合设计。趁血仆和半兽人撕毁契约翻脸内战,他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实现了差不多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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