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恶魔bypriest
priest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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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只有十米。
兰登脚腕仿佛化作了一团棉花,但他咬咬牙还能跑。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撒开腿,十米只要几步……
突然,他瞳孔缩到了针尖大。只见一团明亮的火光迎面扑来,火光中走出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瘦小身影,周遭空气迅速升温。血族连滚带爬地躲开火球,抬头看向那白色长袍下涂着油彩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微微耷拉成三角形的眼皮压出两只深渊一样的棕色眼珠!
“切记,”守则里加了星号,“这或许反常识:但请千万小心年老的野怪浆果,他们往往非常危险。”
那一瞬间,兰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战栗感从脚底下涌上来,他听到了一声震动了灵魂的轻笑:“您害怕了吗?”
血族的恐惧一下被点燃,怪兽一样将他囫囵个地吞了下去,兰登脑子里刹那一片空白。
一级的火种技能很难给血族造成实质性伤害,二级的霍尼老人可以把这个血族烧伤,但火种能力本身穿不透血族皮肉,也就是说,她无法像引燃法官那样直接让血族自燃,只能手搓火球砸对方。
但这种火并不是神话传说里扑不灭的神火鬼火,血族也会跑,也会在地上打滚,如果不辅以其他手段,很难一击致命。
二级已经是火种中的精英,如此悬殊的战斗力,就是人类必须躲躲藏藏才能在世界夹缝里苟且的原因。
然而这一次,攫住血族神智的,是他自己的恐惧。
乌鸦一直躲在暗处观察。
挨了茉莉一嘴巴之后,血族先生只是吓了一跳,从表情上看,他大概主要是愤怒不解,恐惧没多少。可见人类即使是火种,对血族来说威胁也不大。
然而血族先生的反应是不纠缠也不反抗,尽管恨得獠牙痒痒,却一点没想当场报仇,就像知道茉莉身后还有同伙。可见尾区吸血鬼对付人类火种的围杀相当有经验,大概就跟沿海人民多少都有点水性一样。
没办法,只能让最有威慑力的霍尼队长出面,“极乐”李斯特稍微加工——一级极乐制造的幻觉很假,容易看透,因此动作越小越好——乌鸦只是让他少许扭曲了霍尼的脸,让她老人家看着更恐怖一点。
三步完成,乌鸦终于如愿看见了吸血鬼身上炸开的恐惧,抓住时机弹了个火花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斗得过自己呢?
血族瞬间就像一头从小用细锁链绑住的小象,困在精神囚牢里,纵使力能扛鼎,也一动不能动了。
此时,“悲伤”连放了两个“卸力”都没能掀翻的血族瑟瑟地蜷在地上,肿着脸,惊恐地瞪着眼前的黑发“野怪”。
“您乖一点好不好?”乌鸦露出为难的抱歉表情,“不然死相可能会不太好看。”
血族连气都不敢喘了。
乌鸦端详了他片刻,伸手拉开血族匆忙间还敞着条缝的人皮衣,扒拉出血族惨白的真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体表冰凉,骨肉异常坚硬……
“哇,”他惊奇地想,“吸血鬼居然也会斑秃!”
兰登哆嗦着,只觉得眼前可怕的怪物像是盘算着从哪下口似的,在他脑袋上一通乱摸,方才被野怪抽过的脸上一阵刺痛。
“我要死了,我完蛋了。”被恐惧侵占了全部意识的血族脑壳里一时放不下别的念头。
大概怪物还不饿……或者是有别的方法折磨他。黑发的野怪没咬他,颇为和善地跟他商量:“您刚才把小朋友推了个跟头,挺没素质的,我觉得您还是道个歉比较好。”
兰登忙带着哭腔朝空气大喊:“对、对不起!”
乌鸦叹了口气:“一点也不真诚。”
可怜的血族肝胆都缩了一下,胡言乱语起来:“我错了,对不起,我是吃屎晒太阳的杂种,棺材里都是向阳花……”
乌鸦在他耳边打了个指响,血族乱溅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们需要搭您的顺风车去个地方,可以吗?”
“恐惧”阴影笼罩下,别说搭车,就是乘坐兰登先生本人,他也不敢不可以。
乌鸦站起来——这回他长了记性,起身时动作又克制又稳重,背面看像个资深的骨质疏松症患者。
倒霉血族本想爬起来,发现自己比对方动作快,那长着浆果面孔的恐怖妖怪还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兰登唯恐对方再蛰他一下,忙又屁滚尿流地趴了回去,直到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地上这么凉快吗?要不我雇几个人来抬您?”
旁边“悲伤”大哥目瞪口呆,看着这血族男人就像条牵绳的狗……不,绳都是隐形的——夹着不存在的尾巴乖乖地跟着乌鸦走回货车,客客气气地关掉集装箱里的制冷,恭请他们上车。
难怪在船上,他敢轻描淡写地说“来都来了”!
“悲伤”先生看了霍尼一眼,正好对上自家队长的目光,登时恍然大悟,心说:“难怪老太太态度变了,她老人家在船上那会儿就看出来了啊!”
他们这支火种小队身经百战,不是没猎杀过血族,可那往往需要提前踩点、事先布置陷阱、反复预演等一系列复杂步骤,行动中往往还得借助工具。
再说猎杀和绑架哪是一个难度?
就算是二级的攻击型火种也很难将一个血族成年人一击毙命,稍不注意就会被反杀……一个辅助型的火种绑架血族,抢劫车辆……听都没听说过!
经验丰富的“悲伤”先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年轻人压根就不是新火种。他在驿站接收遗留物里的“恐惧”不是觉醒,是合并新方向——也就是说,他至少是个三级“巫师”!
“悲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三级是什么概念?那可以在尾区神秘路线的大本营“圣地”里捞个长老当!他们“圣地”一共才四位长老,其中两位还是单方向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迄今为止,整个尾区,“圣”“秘”两条路线,也就只有“方舟”中那位传说中的天才是在四十岁前摸到三级关的。那位被视为整个尾区最有可能达到四级的人,未来“神圣”的掌舵人……可也是三十多岁才成为单方向三级火种的。
一想起他还告诫人家不要对“觉者”用加持技能,“悲伤”先生就想捂脸。
队长太不厚道了,当时也没提醒一句!
几步间,“悲伤”感觉自己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一个三级“巫师”,绝不可能籍籍无名,这位神秘高手很可能是从外区来的。
“悲伤”看见加百列朝集装箱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掏出一块手巾,抓起乌鸦那只在血族脑袋上乱摸过的手擦了擦,把那块手巾叠得方方正正……扔了。
“这个跟他们一起的‘加百列’也是佐证,”“悲伤”有理有据地想,“尾区可没有‘高级定制’这种邪恶的东西。”
他猜乌鸦的第一火种方向八成是“极乐”,而且已经到了能悄然无声扭曲别人想法的地步,所以那些秘族圈养的人才信誓旦旦地说他是跟他们一圈长大的!
“也许他受了什么伤,暂时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这能解释乌鸦方才为什么不自己上,还要李斯特那不中用的小家伙用知觉扭曲,也能解释他为什么看起来病病歪歪的。“悲伤”之前就觉得奇怪,哪怕非攻击型火种对身体的加持没那么明显,保证起码健康是没问题的。
至于怎么受的伤……“悲伤”先生看了一眼茉莉,觉得自己也有答案。
他们可能是来自外区,某个特别教条的地方。
其实尾区的“圣”“秘”两家关系不算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双方私下里互相歧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起码能和平共享驿站,“圣地”和“方舟”也不是完全不联系。
但据说外区有些小地方特别古板,“悲伤”不太理解那些人……可能是庙小妖风大吧——听说在一些地区,两条路线都有世仇的意思了。
乌鸦很可能是因为跟神圣来往,被自己人伤害,才干脆一气之下远走他乡。所以他隐姓埋名,也不联系“圣地”。
“悲伤”先生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想法靠谱!
难怪乌鸦不想进入“圣地”的地盘,也看不上分配给一级火种的土地。一个“巫师”,假如真是“极乐”,他都能自起炉灶另立一个“圣地”了!
不管怎么说,交好一个大人物绝对没有坏处。“悲伤”偷偷瞄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霍尼,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还得是他们队长,看出来了也装不知道,适当时候雪中送炭。
即使是对于神秘火种的人来说,胁迫一个血族开车送他们去市中心,也是个前所未有的体验。
特别是坐在一堆血浆中间。
听见外面车声人声渐渐喧闹的时候,李斯特心都快跳出来了。作为一个缺乏自保手段的一级“极乐”,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悲伤”大哥的衣角。
“悲伤”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示意他去看茉莉他们。
加百列不用说了,茉莉那小女孩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一会儿亮一会儿灭的手,似乎在复盘自己方才那“审判”打得怎么样,连那一惊一乍的金毛都挺淡定。
“可见这种事对人家来说司空见惯。”“悲伤”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迅猛龙他们当然没什么可慌的——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坐着车招摇过市了,再说血族俘虏这车开得挺好,比那位一摸方向盘就发疯的“耗子洞车神”稳当多了。
至于坐副驾驶的乌鸦可能会制不住血族?迅猛龙根本没想过,连茉莉都隐约觉得,只要乌鸦不犯病,他就是高深莫测的“先生”,没什么事办不成。
副驾驶上的“绑匪”乌鸦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水船上冻的——此时,他正心情复杂地摆弄着司机先生的手机。
他在鼠头人索菲亚小姐的房间里见过电脑,地面的血族显然也过着信息化的生活。
握着这个小小的东西,乌鸦罕见地露出一点困惑。
从技术含量上来看,血族人用的手机跟他熟悉的那种差不多,只是更用户友好——操作更傻瓜。
乌鸦知道自己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跟现实暂时连不起来。
那有可能真的是另一个世界——也就是所谓“平行世界”,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很久之前”。
也许是他回忆不起来的记忆在敲打他的潜意识,乌鸦直觉是后者。可如果是后者,这个科技发展就又说不通了……科幻小说的想象一件也没成真,这手机还是如此朴实无华。相比起来,猪猡人那破车的科技含量都更高一些。
难道血族都是搞文艺的,这根筋不通?
还有,为什么人类社会里一件电子产品也找不到?
驿站里明明是有电,佐伊的吧台后面甚至有制冰机。
为了联络,霍尼老人给了他一件珍贵的匠人造物……再怎么说,电话费也不能比纯手工打造的匠人造物还贵吧?
老驿站长的诗歌两百首里也从没提到过这方面的事。
乌鸦不能主动问,因为他从进入驿站开始,就决定凹个“高深莫测”的人设,这些日子打探消息一直以旁敲侧击为主。幸亏霍尼小队里有个热心肠的大哥,事无巨细,什么都嘱咐,免他问出太常识性的问题破坏形象。
这时,兰登冒着冷汗,把车稳稳当当地开到了星耀城核心区——中央音乐厅附近,前方不知出了什么事,有警车拦路检查,交通有点堵,泰坦河两岸竖起了栅栏。
兰登跟着车流缓慢移动时,忍不住余光瞥了身边的野怪一眼。
一路上,“野怪”没怎么跟他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玩他的手机。血族这才发现,他是个清瘦的少年,手腕上露着突兀的筋和骨,好像一碰就能折断,这样的距离下,血族能听见对方颈动脉的血流声。
灭顶的恐惧随着时间淡了下去,兰登一时几乎有些错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
就算是会蛰人的野怪……
血族咽了口唾沫,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警察。

“我都不用做什么,”血族想,“只要在路检的警察那里大喊一声……”
他打眼一扫,周围至少有三四辆警车,而这里是市中心,安全署人员调动最快的地方,中心区甚至有神迹一样的天赋物……对,方才的早间新闻不是说了吗?因为星耀城秘族移民的暴力行为,安全总署紧急从其他地区调来了好几件天赋物!
血族眼睛一亮,瞬间,心里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紧握方向盘的手浸出冷汗。
然而就在这时,沉默了半天的“野怪”忽然开口喊了他的姓:“兰登先生。”
人在紧张、心虚状态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心里会“咯噔”一下,血族猛地扭头看向副驾驶。
“不,冷静,”兰登迅速回过神来,暗暗对自己说,“驾照上有我的全名,手机里也有不少私人信息,他看到了很正常……正常个太阳!这只野怪会开手机就算了,居然还认识字!”
乌鸦头也不抬,浑似漫不经心地说:“生意做得挺不厚道啊,成本一块二,零售三十八,我看卖蒜蓉酱都没你利润高——哎,给你儿子寒假郊游带的饭不会也是这玩意吧?”
血族先是茫然:“什么?”
随后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脑子里“嗡”一声。
他的名字在驾照上,生意上的事可以从他和厂家的信息往来里推断,但这怪物怎么知道他儿子今天去郊游了?
新年前后是他最忙的季节,这为了养家糊口起早贪黑的吸血鬼最近四处奔波,根本没顾上管孩子。儿子今天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假期郊游,他是头天晚上迷迷糊糊地听老婆提了一句,一早就抛到了脑后……他确定自己手机里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他脑子里都没有!
乌鸦抬起头,纯黑的眼睛冷冷的,眼角纹丝不动,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笑容:“黄昏森林公园风景挺好,我有几个朋友也很喜欢去,也许能碰上呢。”
说着,乌鸦的手指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中一点,只有他能看见的“恐惧”再次引爆,把眼前的血族埋了。
兰登顿时觉身上每一滴黑血都凝固了,他忽然意识到,怪物们对他的家庭、他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这些家伙不是随机劫道,是专门冲他来的!
他就说,落花汀多少年没出现过野怪,怎么他会月光下遇到这种事!
但是为什么?这妖怪刚才提到了他卖血浆的成本和售价……是有人找来陷害他的吗?竞争对手,还是价格没谈拢的供货厂商?
就在这时,乌鸦“啊”了一声:“您看巧不巧,我才刚说完。”
兰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自己手机上有一张抓拍的照片:一个血族小男孩站在黄昏公园里,大概是仗着天黑,男孩没好好穿皮衣,头脸露在外面,根本没有认错的可能性……周围看不见其他孩子和老师的身影!
这照片是谁拍的?
兰登舌头都僵住了:不可能是孩子自己,他儿子还小,根本没有手机。孩子学校老师没有他联系方式,他们平时只联系他老婆……
乌鸦笑眯眯的:“还真遇上了哎。”
“我……我儿子只有十岁……”
“是,”乌鸦大喇喇地拍了拍血族的肩,“正是花钱的时候呢。”
那只手上的血肉气息飘过来,激起了血族的生理反应,他的尖牙探了出来。
可那牙却在打颤,刺破了他自己的嘴唇。
十分钟以后,随着缓慢的车流,他们来到了路口的血族警察面前。
警察拦下车:“例行安全检查,先生,请出示一下驾照……哎你车里什么味?好香。”
“浆果,带了几只活体,”司机陪着笑,递上自己的证件,往后一指集装箱上的商标,“我们公司的浆果汁一直是货真价实。”
“哦!”警察看了一眼,认出了商标,隔着皮衣也能看出他冰冷的脸色缓和下来,“是这个牌子啊,我记住了,就说嘛,一直就觉得你家的果汁味跟别的不一样!”
司机——兰登无言以对,只好干笑。
“哟,小浆果,啧啧啧。”警察探头往车里看了一眼,随后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他都不怕我,还会飞吻呢!”
兰登的笑容差点从脸上摔下来,冷汗顺着脊梁流进了裤腰。
“附近水域刚才检测到了大型危险秘族,不过已经跑了,重案组马上就到。”警察把证件递还,感叹了一声,“就要乱起来了,你看着吧。角区上议院去年因为秘族吵了一年,年底来了这么一档子事……那疯狂的狗熊。据说会有天赋者大人物过来呢,不过大人物也吃饭,以后你这生意说不定更好做了。”
在血族警察挥手作别中,兰登缓缓合上车窗,就像合上了自己的生还希望,驶离了这最安全的地带。
“天赋者大人物要过来。”乌鸦咂摸着血族警察给的小道消息,不再跟旁边的工具鬼说话。
警车的车灯远去,他不慌不忙地删掉了刚合成的照片,退出了兰登手机上的“家庭云”,清理了使用痕迹——其实不清理也没事,系统显示这属于不常用软件,大概血族先生自己都没登陆过,但乌鸦决定小心为上,万一这位工具鬼好使,以后没准还得重复利用呢。
乌鸦登陆进去看了一圈兰登先生家庭成员们的浏览记录,儿童房里有台电脑没关,他还顺手远程打开摄像头。于是别说那位血族小朋友今天的行程,后面一礼拜日程安排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材料正好够再吓唬这血族坐骑一回。
血族坐骑——兰登先生彻底老实了。
如果说恐怖的老浆果还只是视觉冲击、武力威慑,后面这一出就完全是“细思恐极”了,他再也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把这些妖怪送到了中央音乐厅后面的小巷。
从正面看,恢弘的中央音乐厅没比星耀城堡差到哪去,却是个光腚的开屏孔雀。它后门对着一条破败的商业街和一座颇有尾区特色的烂尾楼。
据说那楼建的时候就很不顺,工地出了好几起事故,还摔死过秘族工人。没封顶就着了场大火,把老板烧破产了。后来这倒霉地方就跟被什么诅咒了似的,什么买卖也做不长久,随着中央音乐厅前面的道路修整扩张,这一边渐渐没落下来,烂尾楼至今没人接手。
“这座遗迹是尾区最古老的驿站之一,比血族的音乐厅还早,选址的时候,这还是个挺荒凉的地方。”集装箱里的“悲伤”周道地给“外来客”们小声讲解,“后来上一任领主一拍脑门,把城堡搬到了这边,其他机构也只好跟着挪,这地方意外成了星耀城的核心区域。”
茉莉问:“传说中的事故是我们弄出来的吗?”
李斯特得意地说:“是,那场火是当年一位‘愤怒’方向的‘巫师’大人放的,他老人家现在已经是我们圣地的四长老之一了。这条街的厄运传说也是因为一件匠人造物,那件东西叫‘摩罗斯之眼’,是从背区同胞那买来的。据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幸运符——很多匠人会随手做几个送亲友,没什么大用,戴上顶多能保佑你在队友都感冒流鼻涕的时候不生病,然后一个人伺候全队。
“结果匠人做了一半,他们那小镇遭遇了血族入侵,整个小镇沦为遗迹。咱们的人去回收遗迹的时候捡回了它,它已经被一个血族天赋者的血污染了,那个血族的天赋是‘扭曲’,血液是他的施法工具。你猜怎么的,平安符被这么一混,成了个诅咒神器!”
这时,加百列忽然睁开眼,朝他看了过来。
整个一支小队的火种们都偷偷研究过加百列,毕竟太显眼了,尾区人民确实没见过活的“高级定制”,但都没研究出什么成果。加百列不怎么和人交流,在驿站里也神出鬼没的,什么话题都吸引不了他加入……尤其上了这车,他就没动过,乍一看还以为不是活人。
李斯特作为“极乐”方向的火种,虽然正事上没多大用处,但“极乐”们的人来疯和花孔雀习气一样不缺,发现他的目光,立刻挺直肩背,手舞足蹈地“呱呱”起来。
“据说只要戴上它,你能随机听见附近生物心里的愿望,包括血族秘族这些黑暗种族,戴满十天,月圆时你就能指定一个倒霉蛋,咒他事与愿违。”
茉莉震惊:“那不逆天了吗?”
拿着这个毁灭世界不是轻轻松松?
“要是诅咒摩羯洲洲运,明天能把这块大陆沉海里吗?”
“当然不能,小朋友想什么呢。”李斯特笑喷了,“那个污染源——血族天赋者自己都只有一级,所以摩罗斯之眼对血族天赋者、我们三级以上的火种完全没作用,队长这样的高阶二级也能控制心绪不让它窃听。另外就是使用限制很多,戴上它的人也会被污染,普通人戴十天,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成为火种了,还会变得暴躁易怒神经质,低级火种很可能会熄火——就是被自己的火种排斥,再也使用不出火种技能。队长或许能试试,咱们是绝对不能碰的。”
这时,加百列罕见地插了句嘴:“为什么叫‘摩罗斯之眼’?摩罗斯是谁?”
“啊?”李斯特没想到他这个角度,愣了愣。
“传说是‘厄运之神’,”“悲伤”接过话茬,“不过具体传说就不清楚了,那些典籍都收藏在匠人协会里,匠人协会从典籍到技术都严禁外传,怕传到‘黑匠人’那里,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混蛋们会用人做材料。”
加百列没在意他后面的解释,有点疑惑,还有点不高兴,好像“摩罗斯”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家伙抢了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车停了。
决定去会一会“摩罗斯”的加百列第一个跳下集装箱,看见不远处还残留着火灾痕迹的大楼,加百列脚步一顿:“是这里?”
乌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领主城堡,秒懂:“不会吧,这么巧?”
“哈?”茉莉跟过来,“这里怎么了,什么巧?我是又神秘失踪了半天,好大一段没听见吗?”
“在说你的一位饲养员,”乌鸦一抬手,及时把茉莉要往加百列那转的脑袋拧了回来,“去城堡打工前,他应该是在城堡附近找了个隐蔽地方,把‘行李’放这了。”
别的不说,加百列从角区杀到尾区,血族皮衣就不应该只有一套。
乌鸦:“你‘行李’里有什么?”
加百列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物品,只有‘衣服’和一些不方便携带的工具。”
他要引“洞察”亲自到地下城追查他,就要做全套的戏,除了最初的“裁缝”和“魅力”,其他血族脑浆确实都带在身上消耗了。
“疏忽了。”
这位资深的天使杀手罕见地反省了自己一下,他以前在别的区没接触过人类社会,当然也没听说过“驿站”“遗迹”之类。藏行李的时候,他还真不知道这地方有问题,而尾区的形势果然比他想象的复杂。
众人听着他俩对暗号似的交流,完全是一头雾水,就见乌鸦摩挲了一下下巴:“那就有点糟糕了啊。”
加百列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她比我想象的厉害。”
话音没落,血族警笛声传来,霍尼骇然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忽然眼前一黑——

第53章 失落之地(十一)
再一次,一行人像之前在泰坦河里一样,被地上长出来的阴影吞了下去……就很离谱,那天赋物长得像条水中摇曳的大鳐鱼,忽然强行变两栖的了。
“这是什么?!”
“那个天赋物怎么又来了?”
慌乱中,一个年轻的“愤怒”手中火已经成型,被霍尼老人一把按了下去。
霍尼脸上一片空白,缓缓转向加百列。
虽然周遭一片漆黑,但老火种的感知还在。这是血族的黑暗力量,来源是……一个人?
等等,他真的是人吧?
血族“类人”,但其实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不管是穿了人皮衣,还是他们本来的肤色,都更接近于死人,下半张脸也因为多了两颗会伸缩的獠牙,呈现出某种特殊颌面。
而且因为猎食关系,当血族靠近的时候,哪怕是瞎子、婴儿,人的直觉也能先于理智,竖起浑身汗毛。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魅力”,茉莉在加百列那会连续中招,而血族领主的原版明明更强一点,她却能几乎不受影响。
霍尼老人风里雨里大半辈子,头一次这样震惊,同时对自己的知觉和理智产生了怀疑。
乌鸦没动声色,心里震动却也不比她小。
方才他当众“加密接话”,刻意不让人听懂,不是情商突然欠费,他是希望尽可能不泄露加百列的秘密。
虽然乌鸦现在还没弄明白加百列能盗用血族力量的原理,但用脚想都知道,这绝对不正常,否则早有大把人去尝试了,疯点、有点幻觉副作用算什么?搞不好都会发展出一大群“医生”专治精神病。
而且这事一听就很邪异,按照常人思维,第一反应绝对不是“这大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样的”,八成是“这家伙别是血族造的类人异种吧”。
人们对“非我族类”者,从来不吝于最大的恶意和猜忌。
这和在地下城偶遇的茉莉他们不同,三个孩子是离群的小羊,而火种小队代表着人类社会。
生物的人就是一种会同情会恐惧、毛稀无甲、感官和爪牙都退化的无害生物。
社会的人是烈焰、是深渊、是挤满极恶亡灵的尼弗尔赫尔,是能无止境坠落的阿比斯底狱。
这道理乌鸦很清楚,因此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他尽可能地遮掩——包括把所有人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加百列未必在乎,但他显然也明白。虽然杀人对他来说不是大事,可是怪麻烦的,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他才会在驿站审查的时候动用“魅力”。
加百列像一颗包装纸上印了天使像的炸弹——引爆器上装了水银杆那种,威力巨大。用好了可以平地一声雷,把地下城炸出条求生通道,一个操作不慎,也可能把自己人全炸上西天,因此需要妥善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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