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河狸么?
你们人鱼科研院编写的《人鱼饲养守则》可没写到这种情况啊。
虽然他后面也有爽到,抱着人鱼不撒手……但是!
说好的人鱼老婆,怎么就变老攻了?!
谭遇睡了一个大半月以来,难得的好觉。
因为习惯了每晚抱着维诺睡觉,也习惯了青年身上淡淡的气息和温和的治愈力,维诺出差的这大半月,他几乎每晚都拿着一件维诺穿过的衣服睡觉。
然而代替品的气味终究是太薄,味道也不够持久。
现在正主终于回到他怀里了,空了一半的心好像又被满满当当的填补了回来。
怀里的触感温热滑腻,他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搂紧了怀中的人,低下头在对方的脸颊上贴了贴。
“早,维诺。”他低声咕哝道,嗓子里发出满足的哼声,像是餍足的猛兽慵懒地喘着鼻息,谭遇用鼻尖抵着对方柔软的颈间皮肤轻轻划蹭着,胸腹间充满了青年身上隐隐的草木味——他顿住片刻,微微睁开眼帘,仔细闻了闻。
青年身上原本清透的气息被另一种味道沾染了,让人无端想起广阔无边的海洋,又像是从海边吹向深林的风,海风卷席着杉树林的味道,淡淡的,惹人沉醉。
维诺心想,早什么早,你睁眼看看窗外的大星星?
要是以往,斯塔利跟他道早安后,维诺必然好心情地冲他回一句早安,还要凑上去亲老婆一口。
但现在,维诺不想说话。他对老婆的怜惜之情已经被这条人鱼顶撞没了。
他嗓子已经哑了,还疼,连吞咽口水都困难,口腔里还有残留的诡异味道。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前世看黄雯看的有多爽,有多想吹作者的彩虹屁,今生被弄成“破布娃娃”后,他就有多想削作者。
纸片人就好好搞柏拉图恋爱不好么!亲亲脸蛋拉拉手已经是最顶级的亲密行为了!不可以再有更深的交流了!
否则对穿进来的读者太不利了!
听到脖子边嗅闻的声音,维诺微微眯眼。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斯塔利,这就是你们人鱼么,居然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平静?
“闻到什么了?”青年平静又沙哑的声音传到耳边,听不出情绪。
谭遇金眸深暗,在对方印满红痕的锁骨处用唇轻轻碰了碰,像是凶猛的野兽温柔地舔舐彻底染上自己气味的猎物,“维诺身上有我的味道,很好闻。”他抱着青年不想撒手,一只手小心地按揉对方的腰间,帮对方缓解僵硬的肌肉。
你现在又是狗了?
他以前把人鱼当宠物儿子的时候,人鱼非要跟他挨挨蹭蹭勾引他,要和他发生点超出主宠情的关系;等他把人鱼当老婆谈恋爱了,人鱼又一把按住他成功上位成他“老攻”。
现在维诺挺着高位截瘫似的身体想跟人鱼站在平等的立场上好好算一下总账了,斯塔利又凑过来闻闻他,成了可爱的大狗勾,说什么“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很好闻”,丝毫看不出白天他那可怕的进攻性。
你这条人鱼就不对劲。
能不能准确定位一下你自己?反复横跳在各个身份里,搞得他都很为难啊。
维诺:“……”可恶,维诺咬着牙,放在身侧的左手无力地攥着拳头,硬挺着不让自己红耳朵。
是,他里里外外都被染上这条人鱼的味道了。维诺也知道,可能斯塔利并没有别的意思,但维诺的色批大脑瞬间就把今天白天到晚上的全过程,包括清晰的和不清晰的,通通翻阅了一遍,并精准回忆到“身上有他的味道”的各种起因。
他攥拳头,只是因为他想捶自己不争气的脑子一拳。
人鱼有些局促地抬眼看向怀中不吭声、也不看他的人,清澈的金眸映着室内的夜间橘色壁灯,看起来像是一泓清透的蜜泉,“维诺还好么?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自己。”
像是察觉到青年的心情不太好,他松开维诺,从被单里钻出来,趴在维诺身边,开始两只手一起帮维诺按摩。
你看我像还好的样子么?
维诺动了动眼珠,看了人鱼一眼,面无表情。
他无声地用鼻息叹了口气。
没治了,维诺在心里唾弃自己,心里刚举起来的三十米砍刀,被斯塔利这么一道歉,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给他揉腰,手中准备好的刀又砍不下去了。
维诺吞了一口口水,试图湿润一下自己的干涩的嗓子,“这就是你说的,你的秘密么?”
原来你是一条注定不可能屈居人下的人鱼?
维诺试图绷了绷腰间的肌肉,又瞬间被酸软感打败,老老实实被人鱼伺候着揉腰。
是他小看了人鱼的小秘密,竟然恐怖如斯。
“嗯?”谭遇一愣,看到了青年欲言又止、佩服中带着一点害怕的眼神,想到了他之前在青年耳边已经承认过自己的身份。
“嗯,”男人垂下眼,难得有些紧张,“你会介意么?”
介意我骗了你这么久,最后在那种情境下,才告诉你我的身份?
但你介意也没有用,谭遇看着青年白皙的皮肤上一个个稳痕,心底划过一道轻声——已经被他搂进怀里、打上他的印记的人,他是不会放手的。
人鱼舔了舔唇,他其实不是很确定维诺当时听明白了,青年那时候的状态感觉已经无法理解他的话了,也许维诺根本都不记得了。
谭遇想,或许他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但看维诺主动提到“秘密”这个话题,还露出那种让他熟悉的、外人看他时又敬又惧的眼神……谭遇想,青年应该是回忆起来了。
“维诺,维诺……”人鱼弯下腰,鼻尖不断蹭着青年的鼻尖,银色的长睫轻扇,鎏金色的眼眸被他垂在颊边的银发染上一层暗色,他喃喃着青年的名字,“我永远是你的斯塔利。”
“不要怕我。”
不要像那些人一样,惧怕我的身份。
在你面前,我只是你的人鱼罢了。
人鱼的唇瓣在轻喃间,若有若无地触碰着青年的唇,那种清浅的触感像是蝴蝶的翅尖轻轻扫过他的心底。
他很清楚,面前的青年对于强大的敌人可以面不改色,骨子里有种折不断的韧劲,但他却无法对弱小的生物产生敌意,甚至会怜惜那些看起来可怜又无害的生物。
就比如以前满脸溃烂,还整天装傻的他自己。
所以即便是现在,他已经露出了自己强势的一面,也表明了身份,在维诺面前,他依然在示弱。
虽然不合他一贯的作风,不过在维诺面前,他都已经装了好几个月的傻人鱼了,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维持的面子和作风了。
唇下的唇瓣动了动,谭遇顿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维诺抬起下巴,结实地吻住了斯塔利。
好了,维诺心里舒了一口气,那种胸口痒痒的感觉终于没了。
第111章 你他妈什么时候有腿的?!
虽然维诺腰下的部位已经瘫了,但他的头还能动,他的嘴还能亲人啊。
青年坚强不屈(?)地抬着下巴跟自己货不对板的老婆接了个湿吻,显得可怜又执着。
略微干燥的唇在缓慢相贴间变得逐渐湿润,维诺舔舔唇,哑着嗓子故作平静道:“我不怕你,”他清了清嗓子,不就是器大活烂么,熟能生巧,多练练就好了,“都已经是我的鱼了,难道还能把你退回去么?”
毕竟他老婆也没生殖腔,维诺就是想翻身做攻都没地方施展。
人鱼有些低落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金眸里像是点了一丛火,他微微勾起唇,眉眼深邃而艳丽,笑得让维诺的心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可恶,他又想亲斯塔利了。这条人鱼就会用美色迷惑他!
“不能退了。”
人鱼凑过去,又碰了碰维诺的唇,“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东西吃。”说罢极其自然地从被窝里起来,给维诺压好被单,然后转身站起来,赤着脚走出了人鱼室。
谭遇自觉已经和青年交代了身份,也就没必要站在维诺面前掩饰自己有双腿的事了。青年对他的另一层身份接受程度这么好,这到是谭遇没想到的。
还行,没白养,还知道给他弄点吃的,维诺看着人鱼高大俊美的背影,被顶撞得破碎的心感到些许安慰。
及腰的长发将男人的后背和臀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出下方挺翘的弧度来,两条结实修长的大腿上,肌肉线条格外流畅,维诺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斯塔利比例匀称的身材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感和爆发力。
他一饱眼福,满足地收回视线。
忽然他唇角的笑意僵住了……一丝闪电般的火花在他的思维间打了个闪。
维诺:……慢着?!!
斯塔利还会弄吃的?他一条常年待在水里的人鱼,会用厨房的工具吗?!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维诺将视线唰地投向斯塔利离开的地方,脖子绷得老长,见鬼似的瞪着空洞洞的门口,几乎想尖叫出来——你他妈什么时候有腿的?!你不是一条人鱼么!为什么会长出腿来!!
我想不通,但我大为震撼.jpg
思绪在瞬间明晰起来,很多关于斯塔利未解的谜团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出来。
先不说人鱼长出腿来不科学,维诺好歹也是在地球读过美人鱼故事的人,童话世界里的人鱼都能长腿,小说世界里的人鱼为什么不能长?
他刚回来时那满池子的血,他没在人鱼身上看到什么伤口,那就只能是原男主那个偷家贼的血。那斯塔利是怎么把尼克勒斯伤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的?
维诺以前对人鱼的定位一直都是他是被人饲养过,后来又因为身体残疾被抛弃的人鱼。
但人鱼被人救助的时候,他的脸上沾满了虫毒,一条被人圈养的人鱼要去哪里接触到只有宇宙或者边缘星才有的虫兽?
再有,维诺抬起左腕看了一眼,黑色的细链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圈,松松垮垮的挂着,还带着被人体暖热的温度。
维诺很久以前就在疑惑了,所有人鱼出生后都会被帝国的医院直接留下,送往人鱼研究院下的分支机构抚养长大。到了适配年龄,他们会被帝国分配给拥有足够社会贡献点的人——按理说人鱼们绝不可能知道自己母父是谁。
斯塔利说这条手链是他母父的遗物,难道他没有在人鱼研究院长大么?
但这怎么可能呢?斯塔利的父亲怎么可能绕过帝国的法案,将他和斯塔利的母父留在他身边的?
但和普通人鱼比较起来,斯塔利真的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鱼了。到了后期,斯塔利几乎不会在他面前装傻了,如果不是他身上长了条尾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水池里,维诺觉得斯塔利完全是一个可以和他正常沟通的人类。
那么问题来了,斯塔利的特殊究竟是因为他是特例的,还是因为他没有被人鱼科研院养大,所以才和别的人鱼在智力、语言、和体能水平上,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是前者,那只能说明自己运气好,捡到了一条可以和自己以平等地位交流的人鱼伴侣;如果是后者……那帝国属下的人鱼科研院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为什么他们要把人鱼们都弄成只能被人圈养,而毫无独立生存能力的生育宠物?
掌管着这个机构的帝国皇室,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维诺深吸了口气,被自己的推测惊得头皮发麻。
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很多东西会看得很清晰。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女性出生数量爆减,为了拒绝沦为繁殖奴隶,她们作出了应有的抗争,换来了如今帝国女性地位的高度被尊重。
但一个高科技发展完备的国家最注重的就是人口问题,尤其当虫兽频繁骚扰边境,外患不断之时,帝国更是需要每年补充大量的新兵。而女性人口不断减少,就算把她们都圈在家里生孩子,也无法填补不断加大的出生死亡人口差。
那些不断下跌的出生数字要怎么办呢?——当然是找到第三方来承担繁育任务。
至于这个第三方是谁……从帝国现在的社会情况和角色分工来看,很明显,就是人鱼了。
他开始感觉到这个看似简单粗暴的黄雯世界设定后,被隐形的黑纱遮住的部分隐隐散发出的冰冷寒气了。
世界的黑暗面突然被他揭开一角,维诺感到有些不安,他翻转身体侧躺向一面,看着人鱼室门口的方向。
贸然在人类面前露出双腿,展露你的不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太没有防范意识了。
如果斯塔利碰上的人不是他,而那个人无法接受他的人鱼突然有一天长了一双腿,又强壮到能把人直接揍进医院——斯塔利很可能会被再次送回人鱼研究院。
慢着——维诺皱着眉,想起了他接人鱼回来时,那个人鱼研究院负责人的话。
他的人鱼是从野外被救助回来的,被送入研究所研究了一段时间后,有研究人员不忍心,把他从研究室调出来插入人鱼分配系统了。
所以斯塔利在研究所究竟遭遇了什么!
胸口闷闷的,又酸又疼,维诺想起了他第一次在人鱼研究所见到斯塔利的样子,阴沉冷漠的人鱼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好肉,看着人类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如果斯塔利的智力一开始就和人类是一个水平的,平时以人类形态生活在社会中,只是中途出事才被送了人鱼研究所,被当成普通人鱼进行试验研究。
那他是经历了多少非人的对待,才会看到人类就露出那种痛恨的目光来?
呜呜呜……他可怜的斯塔利。青年把脸半埋进松软的枕头中,把眼角的些许晶莹液体蹭在布料上。
虽然他刚被斯塔利艹得翻身都困难,但这并不妨碍维诺心疼自己的人鱼——没听斯塔利说么,他永远都是自己的人鱼。
谭遇端着香煎鱼排和果汁进来时,就看见缩在被单的里青年眼巴巴地看着他,伸着右手朝向他,像是等待一个拥抱。
维诺的视线从他脸上不断滑下时,又被烫了视线似的闭上眼,不敢看他,发红的耳尖在橘色壁灯照耀下显得愈加温润可爱。
他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
很好,谭遇想,能够遇到维诺,确实是他的幸运。
“吃点东西吧,我继续给你揉揉。”谭遇把餐盘放在维诺边上,自己坐上床,将青年身上的被单挪开,温热的手掌贴在维诺的腰间,不断揉捏按摩。
掀开被单后,青年腰间的景象简直惨不忍睹,青的红的一片覆盖在腰间白皙的皮肤上,深色的红点斑斑点点,从青年的后腰延续到胸腹。
谭遇看得眼神一暗,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很轻柔缓慢地帮维诺缓解疲惫的腰部肌肉。
两个人都没有对新多出来的一双腿做什么评论解释。
男人有时候会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而做出莫名的事来。
维诺想,斯塔利都这么自然的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展现给自己了,自己要再追问,不就显得大惊小怪了。
好歹他也是读过美人鱼的童话故事的人,他见过世面。有些东西,不需要问。
谭遇则是觉得维诺已经完全接受他的身份了,所以才显得这么淡定。
“唔,轻点。”维诺皱了皱眉,也不跟斯塔利客气了,拿起餐具开始吃鱼排。
“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要在人类社会里隐藏身份,被抓后还要被人类无视个人意志、当做繁育机器分配给他。
“还好。”谭遇想,习惯了就好了,“父亲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可以说没有当年谭将军的一番操作,今天的谭遇可能只是一条没有名字、没有神志、不知道在哪里给人类当繁殖工具的人鱼。
维诺咽下嘴里的果汁,扭头跟斯塔利说,“对了,我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探望你下你父亲。”他要当面谢谢自己的岳父。
“好。”谭遇想,下一次再见父亲和母父时,他会带着维诺和花束,去拜访他们,让他们放心。
两人一顿鸡同鸭讲,但也莫名沟通顺畅。
另一边,在医院里苏醒过来的尼克勒斯怔怔地看着自己床边哭成泪人的母亲,缓了好久之后,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被那条人鱼捏碎了自己的兄弟?
病床上的青年突然鼻息粗重地喘起来,他暴躁地想坐起来看自己的下半身,但起到一半却被肋骨处传来的疼痛压倒在床上。
“我怎么了!!!”
他发出绝望的困兽一般的怒吼。
第112章 尼克勒斯是在骂那个伤到他的人
“尼克,你别用力起身!”床边哭红眼的女人,也就是尼克勒斯的生母,宋黎玥女士,看见儿子挣扎着要坐起来,结果痛苦地再次倒回床上后,一双保养得当、涂抹着豆蔻红甲的手赶紧握住儿子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她身上还穿着精致的贵妇礼装,一身香槟色的高档裙子,搭配着一条蕾丝披肩——显然是刚从某个权贵太太们的聚会途中赶过来的。
得益于化妆产品良好的防水性和长效持妆能力,宋女士精致的妆容并没有被哭花,只有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在儿子昏迷的时间里已经流过不少泪了,这让她看起来格外脆弱。
“妈,我怎么了?我的,我的……还好么?”尼克勒斯头上渗出一串冷汗,他哑着嗓子反手紧紧攥住母亲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困兽一般,害怕又忐忑得询问母亲自己的情况,但最后那个词却问不出口。
他的兄弟,还在么?他还有生育的能力么?
尼克勒斯从小没进过几次医院,他在军校训练中留下的小痛小伤直接在学校或者家里的医疗舱里躺一个晚上就全好了,在他的印象中,医疗舱几乎就是万能的。
这次他受的伤……他不是很确定地想,医院应该也可以给他治好的吧?
现在断胳膊断腿都能重新接回来,缺失部分肢体也能重新培养出来!一定是这样的!他目光带着颤抖的期待,紧紧注视着母亲,希望宋女士能给他一个人肯定的答案。
宋黎玥咬咬唇,避过尼克勒斯最想问的问题,抬手将尼克勒斯额前的一缕被汗湿的头发拢到耳后,轻轻摸着他被缠着厚厚绷带的脑袋,哽咽着安慰儿子,“没事的尼克,你还这么小,好好修养,都会没事的。”
“至于那条人鱼……”她的眼中漫上浓浓的怨毒之色,连在儿子面前掩饰都没有心思掩饰了,她咬着牙,像是要嚼碎让她儿子陷入这般境地的始作俑者的骨头一般,从齿关挤字。
“你父亲已经联系人鱼科研所和司法院的人了,那条伤了你的贱种人鱼必须死得凄惨无比!我要让那个卑劣的低等生物被关进人鱼科研所去,当一辈子的繁殖工具!被人**致死!”
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的单间医疗套房里,女人再也不用如同在外人面前那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目的简单而明确,那个杂种养的人鱼不是因为被下了催情剂发疯的么?那她就要那条人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以它最抗拒的方式死去!
“不,不可能,妈,医疗舱可以治好的,你让我,让我再去躺一礼拜的医疗舱!唔!……”尼克勒斯惶恐地摇头,他不想承认母亲对他无言的判决,却因摇头幅度过大而感到一阵头晕恶心,只好松开母亲的手,面露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面朝天花板倒回床上。
“尼克!别乱摇头,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床边的妇人看见儿子痛苦的样子,一瞬间抛掉刚才心中的狠毒情绪,紧张地凑过去扶助尼克勒斯的肩膀,劝他平静。
缓了好一会儿,尼克勒斯才觉得那种脑子都在疯狂晃动的恶心感减缓了,他粗重地喘着气,摸着自己头上的纱布,有些茫然又疲惫地问道:“……我……怎么了?”
“医生说了,你的头被磕在重物上,造成了重度脑震荡……”宋女士指尖伸出,想要碰碰儿子的头,却怕给他的头造成更大的负担,只好缩回手指,“没事的,只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看着儿子裹着纱布的脑袋,眼眶中又溢满了泪水,通红的眼眶兜不住这位母亲沉痛的泪水,一颗泪珠唰地沿着她的面庞滚落下来。
宋黎玥急忙抬手抹掉眼泪,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儿子,他纱布下的那头遗传自他父亲的漂亮金发,究竟被医院的医生给祸祸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儿子从小就知道臭美,看自己那头漂亮的小金发看得比谁都紧,要是某天他睡觉起来把自己的头发睡得梳不柔顺,都会站在镜子前拿着小梳子生自己的气。
现在要是跟他说,医生为了检查他头皮上有没有外伤,直接把他头颅两侧的头发都给剃光了,他会不会气晕过去?
——原本医生是打算给尼克勒斯全剃光的,是宋女士好说歹说,才给儿子留下了大部分头发,只让医生把儿子受到撞击而肿的老高的两侧头发剃了。
结果剃完后宋女士看着自己儿子那副被泡肿了的头上两侧斑秃的模样,简直滑稽又可怜,她更生气了——居然还有个不知好歹的小实习生偷笑!
原来只是脑震荡,尼克勒斯送了口气,养一段时间就养回来了,这个问题到不大。他继续追问母亲:“妈,你跟我说实话,我下边还能不能治好。”
宋黎玥说不出话,只转过眼神看着儿子床头的仪器,眼泪一个劲儿流。
看她这幅样子,尼克勒斯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他松开了抓着母亲的手,抬手狠狠拍在床头呼叫按钮上!
然后脸色痛苦地扭曲了一瞬——妈的,好疼。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根堆满碎屑的甘蔗,虽然外表上看着完好,但内里都是松软的渣子,受不得一丁点暴力对待。
主治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沃克夫人,”中年医生进来后先是儒雅地冲陪床的宋女士点头示意,然后看向病床上裹得跟条大白虫子似的、正红着眼眶瞪他的病人,点头示意,“沃克少尉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尼克勒斯想骂人:“……”你说呢?
要么就直接叫他名字,要么就什么都别叫。被人恭敬地叫少尉,就很不爽。
这让尼克勒斯回想起到自己之前明明是中尉,却因为维诺那个疯子被降职到了少尉。
他懒得跟医生寒暄,目光阴鸷地问:“我到底伤得怎么样?能不能根治好?”
母亲不忍说出的话,就让医生告诉他吧。
医生见过太多受了重伤后情绪不稳的患者,他也不慌,走到床边操作医疗仪器上的光屏,调出尼克勒斯的身体数据,仔细给他讲解。
“您这次伤得稍微有些重,不过别担心,不会危及生命。重度脑震荡,经检测您的头脑两侧均受过大力撞击,对脑部产生了一定影响,请您这段时间一定静养,每天可以适当去医疗仓里躺一到两个小时,情绪波动不要过大。”
“胸骨,肋骨,均有骨折,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已经在医疗舱里为您进行了接骨了,只要之后一周不要做剧烈运动就好。”
“所有的外伤已经在医疗舱中为您修复好了,失血过多的情况也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及时为您补充了适配的血液,您可以在后续休养中多吃些补血的自然食物。”
尼克勒斯忍着心中的不耐烦,一边对自己竟然被一条疯子人鱼给伤成这样而恼羞成怒怒,一边耐着性子等着医生说重点。
宋黎玥则在医生的讲述过程中,手指紧紧掐进手心里,心中的怨恨愈加浓烈。
“还有一处地方比较麻烦……”医生扶了扶眼睛,将手指指向光屏中人体的下半部分,虚虚画了一个圈。
尼克勒斯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像是评审庭等待着审判的无助犯人,等待一个获得无罪释放的生机,“怎么样?”
“很抱歉,”医生垂下了眼帘,无奈的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地表示惋惜,“和您一起被送过来的残缺肢体已经太多破碎,很多组织碎片都已经找不到了,我们连做手术给您缝合回去都做不到。”
医生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当初那一捧碎肉被送过来时,几乎手术室里所有的医生都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块块碎肉只有些许的皮肉将它们粘连起来,组织肌肉被水泡得发白,边缘组织已经完全失去了细胞活性,医生们好不容易分清了那坨碎肉的首尾方向,也没法把这坨东西缝合到病人身上。
——如果他们强行把这些已经没法用的碎肉勉强缝合到患者身上,再把患者放进医疗舱去,等这位患者出来时,医生们还得再次给他做一次手术,摘除那条烂肉,并将病人下身发炎感染的部位再次切除一部分。
想到这里医生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瞎胡闹,上次有个倒霉孩子的下身被咬掉三分之一,拿着一罐子和唾液混合的肉泥问他能不能给他修复好,这次这个更厉害,整根都碎了。
他们还得人工帮这孩子做一根导尿管出来。
“不可能!你们做不到就给我换医院!庸医!我爸可是第一军团的将军!他不会看着我毁在你们这群庸医手上的!咳!咳咳!……臭婊子!你等着!我他妈好了以后弄不死你!”
尼克勒斯愤怒地嘶吼出来,他扯着脖子,额头处都冒出了青筋,愤怒地职责这群医生没有足够的职业修养,因为过于激动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然后又情绪彻底崩溃似的开始骂人。
失去了男性雄风象征的巨大打击让尼克勒斯无法接受,他觉得他往后的人生就像他的兄弟一样,被一只无情的铁手捏了个稀烂,是一眼能看到头的无望。
他被人送往医院救治时,肯定有人看见了他的惨样,如果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体没有痊愈的希望,以后认识他的人会怎么看待他?
他们肯定会在私下恶毒地嘲笑他,将他的伤痛当成闲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