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文里被人鱼养了by东山花灯
东山花灯  发于:2024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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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能用斯塔利和别的人鱼相类比,两者根本比不了。
既然斯塔利说了不想去别人家住,说了他会没问题,那维诺就相信他,不去轻易否决人鱼自己的决定。
这是给伴侣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你到时候在外面,你怎么知道你的人鱼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助?”凌冽辰很快抓住了逻辑漏洞,没等维诺解释,就右手攥捶在左手掌心,一脸明悟。
“啊我知道了,你在家里安监控了?这样也行,就是你得经常看着点。我也在我家安监控了,工作中忙里偷闲看看糖糖,就觉得这冰冷的现实还是有一点温暖的。”
维诺张了张口,又闭上嘴点点头,为凌少将给他想出来的解释表示赞同,“嗯,我会经常看的。”
所以说有这样一个总爱思路走偏的同僚,有时候也是有点好处的。
维诺之前还真没想过要安监控,因为他已经教给斯塔利如何使用光脑联系他了,不管是想他还是有事找他,都可以随时打给他。
银发人鱼学得很快,看完他的操作示范后,只练习了一两遍就学会给他打视频通讯了。
维诺在夸奖斯塔利聪明之余,也有种隐约的感觉,这条人鱼在他面前越来越懒得隐瞒了,明明以前说一句话还模仿着大舌头要他教个三五遍的。
维诺觉得好笑,但也不说,就等着这条人鱼什么时候装累了,彻底不装了,愿意把马甲脱下来跟他平等对话。
凌冽辰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家人鱼平时三餐怎么办?”
“我有张暮色的三年免费饭卡,已经和暮色那边敲定了,我不在的时候每天按时往家里送饭,零一会去接的。”
“什么?暮色的三年免费卡!这么爽,”凌冽辰睁大眼睛,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要变成柠檬了,“哪儿来的?我也去搞一张。”
“陛下给的,人鱼选美头等奖奖品。”黑发少将挑挑眉,“你要去管他要么?”
凌少将立刻冷静下来,闭上嘴不吱声了。
好家伙,这两个条件他都摸不着边。
陛下给的那就没办法了,他也不敢去找陛下要,至于人鱼选美,他都没有被邀请入宴会的资格,就别想什么头等奖了。
“行叭,我本来今天想带糖糖来认识个新朋友,顺便让他提前适应一下室友的,”凌冽辰耸耸肩,看着池子里两条隔得很开、似乎隐隐嫌弃对方的人鱼,觉得有一点点可惜,“现在看来室友没了,可能朋友也当不成了。”
“都怪你这个蓝颜祸水。”凌少将酸溜溜地总结道。
维诺面无表情:“……”
这矛头是怎么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的?
M3星,第三军团驻星。
军营驻地内。
维诺的副官达斯,在经过痛苦挣扎的一晚上后,第二天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他眼底的黑青和平静之下的神情中隐隐透露出的压抑,还是轻易让别人发现了他的状态不对。
“乌列尔副官早,昨天没睡好啊?你这黑眼圈可不小啊。”一位中尉吃完早饭,端起餐盘准备投放进收纳箱时,看见了单手端着餐盘慢慢走过来的副官,于是开口打招呼,“是不是做噩梦了?”
达斯慢吞吞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目光轻飘飘的盯着盘子里的简易军餐,等坐下了,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和他说话,转过头看向对方,面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意。
“哈哈,是,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都转的慢了。”
中尉颇为理解,点点头道:“确实,晚上睡不好觉,第二天反应都会变慢,今天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我会的。”达斯面上摆出笑容,只是看着比往常开朗的笑容要暗淡很多,有些勉强似的,好像整个人都被蒙上了一层灰。
“我先走了,你慢用。”官兵端着餐盘转身,背冲他摆摆手。
一个上午,达斯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发呆。
眼前就是批文,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没有了旁人在身边,达斯稍微放松了自己,耷拉着肩背靠在椅子上,不再做表情管理,连视线都是直愣愣的。
他在思考,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良久,独坐办公室中的男人深深吐出一口气,双肘抵在桌面上,两手捂住脸,不言不语。
很多时候,人就是会在一个安静的时候,和自己独自相处时,静静崩溃的。
达斯终于不得不承认,以他自己的能力,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注定只能靠寄生在别人身上,才能达成自己的选择目标。
为了救弟弟脱离主家的控制,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背叛维诺,最后导致一支作战队因为不必要的牺牲全军覆没,少将差点死亡。
结果最后自己的目的也没达成。
那位大人的目的没达到,但最近一直没有联系自己。想也知道,他不会再管自己的事,甚至必要时候为了脱清干系,还会想致自己于死地。
他真是蠢货。
达斯放下手,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憔悴而疯狂,嘴唇发白爆皮,看上去像是陷入囚笼的困兽。
达斯露出苍白的惨笑,他从来看不起父母的做派,想要什么都得跪在地上乞求主家的恩准,就算自己有能力站起来去拿,也得跪着,等待主子的准许。
而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如果他真的有胆量,就算开着机甲去杀了主家少爷,把弟弟带出来亡命宇宙,那又能怎么样?
可笑他一直对父母所说的“以后”有所期待,瞻前顾后,不想面对以后来自主家的震怒,不想面对父母的眼泪和抱怨,担心伊恩以后被自己带着逃命的辛苦。
他期待一个看似能够圆满安稳的未来,期待所有的事都是经过允许,被所有人默认同意的。
这和祈求别人的施舍有什么差别?
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去自己争取,反倒通过陷害别人,踩在别人的尸骨上,想要轻松摘得那颗带血的果实,之后还不付任何代价,继续毫无负担的活在阳光下。
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一步错,步步错。达斯现在就是后悔得胆汁都流出来,也不能把时间往回拨。
不,一定还有办法,他要想想,怎么才能稍微挽回一下局面。
就算拼上自己这条不值钱的命,他也要把伊恩救出来。
“滴滴——”光脑突然响起,通讯提示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达斯。
他看了一眼通讯人,瞳孔一缩,猛然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又惨白了一个度。
达斯接通通讯申请,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开视频,他依旧习惯性地低头看向桌面,恭敬地对着漆黑一片的光屏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混入了砂砾。
“沃克将军,日安。”

不等对面的人开口,达斯先闭眼认罪。
“抱歉将军,是我办事不利,您交代的事情,我只完成了一半,却没有达到最终目的。”
“近期维诺已经不再追查当初虫潮异常的事,他已经相信了那次只是意外情况,目前开始在帝星专心进行复健了。”
“目前我被派到M3星球来管理物资调配,除了星狱里上个月有几个人乱斗死了两人,星球上无异常动向。”
达斯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将近期情况通通上报。
这也是他一直在做的。
“没事,已经发生的不能更改,”温和醇厚的中年男声响起,带着安抚的力度,轻易抚平了达斯忐忑的内心,“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那支作战队全军覆灭就是最好的证据。”
达斯喉头滚动,虽然将军夸奖了他,但他只觉得某种凉意从心间飘过——他对战友的背叛竟成了他功勋章上的一抹光辉,多么讽刺又令人齿寒。
“我不是来怪你的,达斯,你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小辈,我想见到的是你尽快成长起来的结果,不会因为一点小失败就责怪你。”
“你最近要小心,”沃克将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为达斯担心,“虽然维诺最近不追查那件事了,但我了解那个孩子,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凌乱的棕发垂下,遮住了达斯暗淡的眼眸。本来他做的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被唾弃的,如果到时候真相大白,那他也活该付出代价。
达斯干涩的声音从喉咙挤出:“将军放心,如果到时候被追究责任,我会独立承担后果,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一手操作的。”不会和您扯上任何关系。
内心深处被坚冰一寸寸冻住,他大概知道沃克将军想说什么了。这种事情万一真的被揪出来,最怕的不是他这种被操控的小虾米,反正结局都是被人按死。
最怕的是主谋,是操控他的人。
因为他们其实是有90%安枕无忧的几率的——只要自己的嘴够严。
要他闭嘴,其实不难。
最开始他愿意搭上沃克将军的船,就是因为看上了对方位高权重的地位。
这位是乌列尔家族都想扒着的人,如果他能成为将军的左膀右臂,哪怕只是一个顺手好用的棋子,那他弟弟是不是就能过得稍微好一些?
但他这些年已经明里暗里在将军面前提过很多次了,他们家人都很想弟弟,希望弟弟能回家之类的话。
每次说完,沃克将军就会满口答应让弟弟和自己联络,然后主家少爷的光脑号就能拨通了——是的,伊恩甚至没有自己的光脑,达斯想联络他必须得通过少爷,伊恩的“主人”,才能和自己的弟弟说上一会儿话。
十年里,他没有再见过弟弟的面孔一眼,但从他每次和弟弟短短的联系时间里,他都能感受到伊恩的绝望。
幼年的弟弟一开始是恐惧,害怕,每次都在哭着小声恳求自己和父母把他接回去;后来他似乎认命了,也不再和他提起要接他回家的话,也不再和他哭诉少爷又打伤他哪里了。
再后来,弟弟被那个畜生给侮辱了。
因为罗伊是主家的少爷,对分支的人掌握着生杀大权,别说拎上床,就是活剖了,只要做的隐秘,家族里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星历3069了,居然还有这种近乎于奴隶制的操作,魔幻又讽刺。
而他这个懦夫就真的将伊恩的沉默,当做了继续当缩头鸟的理由,期待着沃克将军能对自己赏识,从而帮他救出弟弟。
沃克将军从来没有真正的给主家下令,让伊恩回家。
明明这就是一句话的事,达斯一开始痛苦与为什么将军迟迟不说,后来他懂了。沃克将军是要留着弟弟在主家,作为“人质”,来让自己一直作为阴影下的傀儡,潜伏于维诺少将的身边。
一边是从小就被迫分离的血缘至亲,一边是毕业后和自己一路从战场上相伴活下来的战友和“好友”,达斯虽然痛苦,但他还是选择将心中的天平倒向了自己的弟弟。
他选择背叛维诺,虽然抱歉,但不后悔。
“我可以带着秘密死去,将军,”达斯的声音很轻,带着最后的一丝决绝,“只要您和我的主家说一声,放我弟弟出来,不用把他接到我家里,只要把我账户内的通用点给他一部分,随便把他放到一个星球就好。”
让他用最后所剩的这条命,帮伊恩求得一线生机。
“我知道你在为你弟弟的事担心,你先别急,事情远没有到那个程度。”沃克将军放缓声音,慢慢安抚这个快要崩断弦的青年。
“就算你真的死了,你敢保证维诺不会迁怒你的家人、你的弟弟么?毕竟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救出弟弟才背叛他的,到时候他想对你弟弟怎么样,你弟弟可没有另一个哥哥保护他了。”
“你对你弟弟最大的保护,就是应该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我是他的父亲,他内心再怨愤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就在他身边,他想对你出手,就算是我也鞭长莫及,救不了你。”
“他现在只是在积蓄力量,暂时放下这件事,但以我对他的了解看来,等他的身体不再是他的阻碍时,就是他要对虫潮的异样刨根究底的时候。”
“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他不再追查那件事,还能把你弟弟放出来,让你们一家人团聚,你还想死么?”
达斯不知道沃克将军想说什么,但他确实为将军所描述的后果感到迟疑。
确实是这样的,就算到时候真相大白,维诺知道了是他父亲安排了这场阴谋,但那是他的父亲,维诺总不能弑父吧。
到时候所有的怒火和矛头都会指向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人。
达斯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试探着说:“那我该怎么办?”
“我有个办法。”沃克将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慈祥的长辈,他问道,像是带着怜悯的君王在问他手下奄奄一息的奴隶:“你现在还想死么?”
“请将军教我。”达斯嗓音干涩地开口。
他明知道继续听从沃克将军的话就是选择继续背叛维诺少将,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停下了。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诱惑对他来说太大了。
瞒过去了,所有人都可以安稳生活;被发现了,他就彻底完了。
沃克将军笑出来,“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样,我来教你……”
“梦魇里的罪犯都是重刑犯,可以因为乱斗死在里面,但不可以越狱。他们若是逃走一两个……典狱长是要负全责把逃犯追回来的。”
沃克将军声音含笑,“宇宙这么大,这一追,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自从上一任典狱长被罪犯聚众杀害,M3星梦魇星狱的典狱长,是维诺在代职。
能进梦魇的罪犯,无不是耗费大量人力和武力才把人抓进来,这种人被抓过一次,一旦再次逃脱,只会比滑手的泥鳅还要滑溜,进了宇宙就很难再抓住了。
而维诺的精力就会大量耗费在这里,没有空再去管以前虫潮的事。
时间长了,证据也就慢慢没了,当初没有找回来的机甲残骸,以后更找不回来。
到时候,谁都不会再因为虫潮那件事受二次伤害了。
至于那些轻易就能掀起腥风血雨的逃犯……
达斯的眼神闪了闪,迟疑在他面上闪过一瞬,就再寻不到。忽略心底隐隐的不安,达斯想,他给了那些逃犯第二次生命,说不定他们就会重新做人,不再威胁社会呢。
他在面对这种生死决定的时候,反应总是很快的。
他确信,这次,他没有做错选择。
虫潮失控那件事,是该被众人遗忘了。
达斯的声音仿佛找回了主心骨,变得有力起来,“我知道了,多谢将军提点。至于我弟弟……”
塞维尔·沃克在光屏另一头无声微笑,湛蓝的眼底是酝酿着风暴的海面。
“别担心,你弟弟会过的不错的,等维诺开始去追捕犯人,我就把你从第三军团调出来,那个时候再把你弟弟从罗伊那里要过来,你就能带着家人一起离开帝星,去一个你们喜欢的星球过无人打扰的新生活了。”
“我相信,你能带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伊恩,再等等,哥哥马上就能带你走了。
达斯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送凌冽辰和他家人鱼走后,维诺回到人鱼室,挽起裤腿坐在池边,唇角隐隐挂着笑意,挑眉问早已等在旁边的银发人鱼:“宝贝干嘛一直臭着脸?”
“他贴你,你摸他,冲他笑,”斯塔利板着脸,双手熟练的环住青年的腰身,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最多的内容,“当我面。”
短短十二个字,精炼且全面的概括了刚才在池内发生的事。
光听字面意思,如果维诺不是当事人,都要骂自己大渣男了。
人鱼一副被老公当面劈腿的小表情,但腰间的手可没松开的意思,一副霸道的要牢牢占据根据地的样子。
黑发青年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才不信斯塔利不知道凌糖根本没有单纯的亲近以外的意思。除了这条人鱼,谁会天天抱住自己就舌吻啊?
还笑?人鱼眯起眼睛,双手按在青年双腿两侧,手臂一撑,就把自己的身躯从池内举起,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将自己贴到维诺脸前。
维诺一惊,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往后一仰,就被跟着倒下来的人鱼压倒在地。
后脑着地前,被一只大手拖住,轻轻把他放平在地面,然后带着雪山松柏的潮湿气息就漫上鼻尖。
单手撑地的人鱼将自己的上半身压在了青年身上,半截尾巴垂在池子里,放松地轻轻摇晃。
“呜……”人鱼把头埋进黑发青年颈窝,搂着青年的腰身,一边猛吸维诺身上舒适的精神力量,一边猛兽撒娇似的对着主人诉说自己的委屈,“维诺对别的人鱼笑,斯塔利心里难受。”
好家伙,还要跟一条幼稚园水平的人鱼吃醋。
眼前是天窗外的星空,维诺随手调暗灯光,于是窗外黑色天幕上的星辰开始展现出它们灿烂的模样。
他摸着人鱼丝滑的银发,眼中映入漫天星光,笑着说道:“你是西湖醋鱼么?”又酸又甜那种。
“?”人鱼微微歪头,金眸里闪过真实的迷惑。
那是什么?
谭遇从不知道有“西湖”这么个湖,自然不知道什么西湖醋鱼。
青年好像知道人鱼的疑惑,随口解答:“是好吃的。”
“跟斯塔利差不多好吃。”
那是一句夸奖么,人鱼暗自琢磨,虽然不是很懂,但不妨碍他会用活学活用,然后抬起脸亲了一口维诺唇角,眸中含笑:“维诺更好吃,比醋鱼还好吃。”
维诺:“……”倒也不必如此夸奖。

两天后。
维诺早上一到办公室,还没关门,就听见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走动声,军靴的硬质胶跟踩在地面,咯噔咯噔地往办公室方向传来。
他扭头看去,就见缓缓关闭的自动门之间,出现了通信技术部部长,杨森的脸。
此时杨森中尉那张娃娃脸上全然没有往日阳光的笑容,而是皱着眉,露出焦急又不敢置信的神色。
没等维诺去按遥控再把自动门打开,就见杨森中尉两手直接插入即将合拢的门缝中间,试图往外扒门。
“松手!”维诺立马皱眉,迅速低头操控门窗控制器,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于是自动门停住合拢的趋势,再次缓缓向外打开。
虽然杨森没伤着,维诺还是有点生气,“有什么事那么着急,按个门铃就能进来的事非得拿手去扒,不想要手了是么?”
他自己的肢体没了一部分,就格外看不得别人不珍惜身体。
杨森眼内血丝通红,泛着一层水光,像是狠狠哭过,他快步走到维诺面前,也顾不上说敬语了,一把抓住维诺的手腕,拉着人就走,“少将!你快跟我过来一下!我艹我发现那个瘪犊子了!”
这么生气啊,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杨森在他面前爆粗口。
维诺一怔,双腿下意识迈了起来,跟上杨森的步伐。
走在他身前的年轻军官比自己还矮半头,在维诺的记忆力,杨森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笑嘻嘻的,充满活力,偶尔有点无伤大雅的坏心眼,还会记点小仇,总的来说像只快乐的小狐狸。
他还没见过杨森气成这样的时候,连表情管理都懒得做了,看样子似乎是几宿没睡好觉,往日柔顺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来没少薅头发。
维诺也不问杨森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答案。
这次跟着杨森一起来,不过是为了让心底那个答案尘埃落定。
两人一路往杨森的个人工作室走去,路上遇见官兵向他俩打招呼,维诺还有心情淡定的冲人点点头,拉着他疾走的中尉却像没看见一样,理都没理周围的人。
俩人一阵风似的过去,看得旁边向他们驻足行礼的官兵一阵懵逼,相互之间低声交流。
“怎么了,我头一次见杨部长比少将看着还吓人,瞪人怪可怕的。”
“少将不吓人啊,刚才他还冲我点头了,部长最近几天都挺暴躁的,可能又遇到什么技术问题了吧。”
“懂了,这么说来杨部长身为技术员,头发还那么浓密,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嗨,这也是仗着年轻,再过十年你再看……我小叔叔比我大十二岁,也是通信部的技术员,现在除了必要生活用品外的开销,就是买假发的钱。”
“好惨……这么一说,我们还是对杨部长多一些理解吧。”
杨森并不知道身后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在咒他英年早秃,否则就算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他也得折回去把两人的军号记下来,日后寻仇。
现在他急着给维诺看自己确定下来的结果。其实昨晚就出来结果了,但他不敢相信,于是熬了一夜再次确认了两遍数据处理过程。
当初杨森升职成通讯技术部的部长,就向维诺特别申请了一间办公室,用以改造成自己的数据工作室,还磨着维诺帮他向军部申请了几台帝国顶级的智脑计算机和数据分析器。
顶级智脑计算机总共按照相同的数据处理路径搜寻了三遍,结果都是相同的。
这下再也由不得杨森不信了。
两人坐着电梯到了地下室楼层。
这里一般分房间存放着需要避光或者低温储存的材料器械,军团的人一般不在这一层办公,顶灯的亮度并不高,照得空旷的地下楼层有些诡秘。
啪嗒,啪嗒,没有人说话,两人的脚步声顺着长长的走道传得很远。
杨森的办公室就在尽头。
到了门口,杨森按下指纹,门锁自动打开。
明亮的光线从缓缓滑开门缝内泄出,在昏暗的地板上照出一道慢慢变宽的光带。地板瞬间反射出原本的金属材质光泽来。
两人踏进屋内,维诺被突然亮堂起来的环境晃得微微眯起了眼。
杨森放开了维诺的手腕,面朝一个方向,呼吸沉重。
室内面积很大,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种型号的计算机,屋内最中间放着那台维诺跟军部要求了一个月才批下来的巨大智脑计算机,脚下的粗壮的黑线连接到旁边一些他都看不太懂的带着显示屏的机器上。
当初维诺把这间屋子的使用权给杨森后,他就没来看过,没想到这里被杨森弄成了计算机的窝似的。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维诺问他。
“给您看个东西。”杨森说,然后走向一个墙角,开始拉一块金属板。
墙角那里原先有一块空间被银色的金属板隔开几平米的空间,看不清后面的东西是什么。
维诺心脏突地跳了一下,他忍不住也跟了上去。
等他走到跟前,金属板被缓缓拉开了。
板子后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的一刹那,维诺的瞳孔猛地缩紧又放大,眼眶睁大,连呼吸都忍不住屏住——
那地上,赫然站着一具残破的黑色机甲,有些纤细,却如一把折断的剑,带着即使破损也无可匹敌的锋利。
它浑身肮脏污浊,沾满虫族干涸的血液,仔细看还能看到破损处夹杂的虫兽破碎的硬壳。
那机甲损伤惨重,从胸口前方被砍出巨大裂痕,从外面看都能看见里面黑褐色的驾驶座椅,整架机甲看上去快要被砍成两半,却依然能站里在那里,沉默无声的发出肃杀般的震慑。
维诺伸出手,轻轻抚上黑色机甲的手臂。那里曾经光滑的金属表面,如今变得坑坑洼洼,翘起金属毛边,硬硬地戳着维诺的指腹。
不疼,但足以让他心酸。
这是他曾经的机甲。
这就是那架,本来应该和他、和他的战友们一同葬身星海的机甲。所有有关这架机甲、有关战友、有关共同训练生死与共的记忆片段,像是从脑海中深处的一个匣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又一个,鲜明而深刻。
他从未忘记过往。
这一刻,从未有过的归属感突然降临在他的心间,告诉他,那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这架战损的机甲一般,少年英气化作锐剑血战,伤痕累累归来依旧不屈。
就算曾经失去了记忆,他也无法否认,曾经的维诺就是他。
维诺放下手,扭头看向眼内又冒出一层水光的中尉,“怎么找到的?”
杨森抬手摸了一把脸,哑着嗓子说:“第八军团的人拉过来的。少将,你知道这架机甲怎么在他们那里么?”
“因为当初是第八军团的人去清理战场,恰好看见了这台机甲,他们把它拉回来了。”
“那时候他们自己军团的将军也失踪了,一时间就没给我们,这次过来交流训练,才顺便带着机甲过来。”
“这些都不重要,第八军团的过来的那个队长跟我说,可以查查机甲内部数据信息,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杨森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我就顺手查了查,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个瘪犊子来。”
“驾驶舱虽然从前面被敲破了,但很幸运的是驾驶台没怎么损坏,我把机甲信息处理器的芯片拆出来用智脑追索了一下数据流,您猜我发现什么了?”
中尉永远都在微笑的眸子里闪着浓浓烈火,一连串的话说下来,都不给维诺插话的时间,“这架机甲被修改过求救信号指向对象。”
维诺微微皱眉,就算他不懂专业术语,单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也能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求救信号对象被人为篡改了?改成谁了?”维诺追问。
杨森闭了闭眼,“改成第八军团的谭将军和他的养父谭元帅了。”
维诺:“……?”这俩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么?以前只在全军会议上远远见过一面,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好吧?
把他的求救对象改成那两位,就是不想让他获救么?
黑发少将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但很快,他就露出沉思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按照他从医院醒来后,从外界获得的信息看来,他后来是被第八军团救回来的,既然他当时的求援信号没有发给自己的军团,那就是发给第八军团的将军和谭元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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