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汝霖只见过十五爷的词条两回,一回是公推太子那回,一回是年初的殿试上,不过只是这两次已经足够让许汝霖体会到词条的威力了。
刚想说自己记差了八爷其实已经走了,这位就溜溜哒哒地走了进去。
许汝霖看周围没人,也赶紧走了,只要他不说十五爷不说,就没人知道八爷在礼部召见产婆的事是他给十五爷透露的。
礼部一个单独的小院儿内,八阿哥正跟站满了左右两个抄手游廊垂着头的中年妇人训话,旁边站着太医院的妇科圣手隋宁远和赵子安。
八阿哥说道:“一国之重,在礼,而一国之未来前途,在妇人与幼子。男女之间有礼之大防,却不可因此而让生产之中的妇人陷入危险之中不救,这就是让你们这些产婆,懂得如何为妇人平安顺利接生的原因。必要的时候,产婆还要懂医理懂救人的手段。”
小雨飘飘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八爷的一番话,众人心里都很复杂,自然是佩服八爷,能把接生一事说得如此重要,然而也很恍惚,这样一位爷竟然要亲自管产婆接生的事。
“好。说得好。”
呱唧呱唧的鼓掌声在门口响起,众人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谁啊这么没眼色。
胤祝走过去,“八爷,您说得太好了。我有一本妇人健康安全生产手册,可以给您拿来做教程。”
八阿哥:---
老十五,就没有你不赶趟儿的事。
赵子安:这谁啊,敢这么跟八爷说话。
隋宁远见过这位一次,给赵子安一个不要随意插话的眼神。
经常出入各大府上的产婆们也微微抬头,年轻人长得不错,但是比八爷还是差了点。
八阿哥皮笑肉不笑,正要说话,还被他提前一步截了:“八爷,您是不是挺感动,其实这跟我没关系,是我们提督统领叫我送来东西的。”
也不知道韩兆云有没有离京,在这种很多人都在的场合下,胤祝小心起见地就跟他八哥演起了戏。
八阿哥:八爷什么八爷?你听听自己都在说的什么?
但八阿哥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就面向产婆们,把自己忙中偷闲把他们组织过来的目的说了,示意胤祝到一边说话。
“这差事儿是皇阿玛交给八哥的,你要是想要,八哥可以让给你,”八阿哥说道。
胤祝摇摇头:“我又没有八哥你这样的亲和力,不要。”
眼神向基本年龄段都在三四十之间的产婆们那里飘了飘,“而且我看她们都很喜欢听八哥讲话,如果是我大家说不定都不乐意搭理我。”
八阿哥墨黑色的眸子乌沉沉的,说道:“那你刚才给我打什么哑迷?”
胤祝一脸无辜,什么哑迷啊,他只是喊了两声八爷而已:“八哥,我真没想给你捣乱,真哒。”
八阿哥一脸嫌弃,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说话。
这时,一个沉着脸很像宫里严肃嬷嬷的妇人走过来,询问八爷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胤祝看了看其他的产婆们,都在一眼一眼的看他们。难道八哥这样的就是天生的妇女之友吗?
八阿哥刚摆手让妇人退下,耳边就听到了那道熟悉无比的声音。
【词条八十五,实锤。
网络流行词,字面含义,实实在在的锤子,引申意义,某见传言被确凿无疑地证实。
做题要求,造句。
完成奖励,电子手表十条。】
十条电子手表?
什么样水平的啊,几块钱一个的儿童手表,还是可以检测心率睡眠状况的?
胤祝怀揣着最高的期待看了八哥一眼。
八阿哥心底毛毛的,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他和十五的距离。
虽然已经知道做题要求是造句,还是会担心词条会突然要求十五给他一锤子。
第140章 小商品
胤祝看了眼八哥后退的脚步, 这是干嘛啊?“八哥,你不会是担心我又突然给你大比兜吧?放心,弟弟一般不打人, 除非别人先欺负我。”
八阿哥: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胤祝暗暗摇头, 本还想教一下八哥实锤这个词并让他造句的,但八哥这样子显然是还介意他上次的大比兜,应该不想跟他说太多,只好自己做了题。
【八哥是妇女之友实锤了,培训高素质产婆这个任务算是找到对人了。】
八阿哥:---什么妇女之友实锤?十五这小子---
胤祝从怀里掏出来电子手表一看, 切,竟然真的是小卖部那种几块钱一个的, 一个给八哥吧。
他还贴心的选了一个乳白色的符合八哥气质的。
“这是我师父给我手表,你要是看阿拉伯数字不方便, 还可以调成罗马数字。”刚得的电子手表奖励这就递了出来, 材质软乎乎的,像塑料但又并非塑料, 关键是顾名思义这是戴在手上的表, 抬手就能看时间。
八阿哥没有抵挡住手表的诱惑,接了。
看到上面跟十五脑袋上差不多跳动的数字时, 八阿哥确定,这是一件好东西。
罗马数字I II III IV就是现在自鸣钟上的表示时间的数字,阿拉伯数字虽然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 但并没有用于钟表计时。
胤祝看八阿哥有些迟疑,以为他是看不懂,就指着表盘下方的小圆点摁钮对他说:“八哥, 你要是看着不习惯,可以调解这里, 把显示模式变成罗马数字的I II。”
这可真是好东西,八阿哥看了两眼手表:“十五,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胤祝不可思议:“八哥,你这是把我当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凉薄之人了?还是说上次的事,你根本就没有原谅我。”
八阿哥想到他的学话笔和他比学话笔更会学话的那张嘴,觉得他无论他在背后想多少办法都打击不了的十五弟特别让人头疼。
“八哥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只好温柔地这么解释。
胤祝掏了掏衣襟里面的内袋,什么也没掏出来:“我真的有一个本健康安全生产手册,只不过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八哥就没在身上带着。明天我就拿给你,里面有些消毒注意事项不仅产婆需要注意,军中大夫也可以学一学。八哥你可要监督她们好好地学,不是我说,现在的这些产婆啊,跟屠夫也没有什么差别。”
叭叭的交代跟个老头子一样。八阿哥心里嫌弃还不能表现出来,“那你尽快拿给我。”
胤祝看八哥有种感觉,那就是想趁着皇阿玛不在跟前打他一顿,但一点都不带怕,乖巧可人形象没有保持一秒,开始扎心:“八哥,以后咱们两个在街上遇到,我就不喊你八哥了。”
八阿哥抬眼,眼神从手表身上落在胤祝身上,你这小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胤祝把他们遇见白莲教大鱼,皇阿玛猜测大鱼是来救若欢兄妹,但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先和他认识了,为了不被他们怀疑所以想用用八哥的脸的事情说了。
八阿哥全程听下来那表情都是不可以思议的。
“皇阿玛觉得白莲教的人知道八爷长啥样,让你跟我演一出见面不是兄弟的戏。叫那个白莲教的大鱼亲眼见证一下,他就不会根据我的名字和以前在江南生活过的经历猜出来我是谁了。”
这意思是你们认识的白莲教大鱼,认识我是吧!
八阿哥的眼皮狠狠一跳。
皇阿玛是怀疑他私底下跟白莲教接触吗?
还有,白莲教的大鱼如果只是十五偶然遇见的,且不知道他就是十五爷,为何能知道他在江南生活过?
除非这小子认识的白莲教大鱼,本就是他的老熟人,让十五不好随意瞎扯他前面二十几年的生活罢了。
而十五爷的名声在京城可不算低,高度重合的经历和基本相似的名字,几乎不可能不被他的老熟人怀疑。
八阿哥皱眉看着胤祝:“十五,你老实跟八哥说,你是不是在江南的时候就被白莲教的人缠上了?”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而且八哥是怎么猜出来他以前就认识白莲教的人的?自己说话也没有哪里漏馅儿啊。
简直是人精。
胤祝摇摇头:“没有啊八哥,我跟白莲教真只是偶然遇见,皇阿玛和我一起遇见的。”
八阿哥一愣:“有你这句话,我才更不放心。”
胤祝:“当人不能这么多疑,否则对身体不好。那什么,时间不早了,弟弟先走了。”
八阿哥转身跟赵隋二人说了声,转身跟上了胤祝:“八哥送你。”
胤祝摆手:“不用不用,咱们还要装不认识呢。”
呲溜跑得飞快,八阿哥追都追不上。
诚亲王正好从隔壁吏部衙门出来,瞧见站在街头的老八,笑道:“老八,皇阿玛不是让你管一管产婆的接生之事吗?你不忙着这事在跟谁十八里相送呢?”
说着还伸着脖子和老八一起看向街那头。
八阿哥摆弄一下做工精良的手表,唇角微含笑意:“没有十八,倒是十五,听说弟弟我管了安全生育这一摊子事儿,特地跑过来给我送了一个礼物。”
诚亲王恍惚瞅到一眼老八手里的那个中间圆圆的两边条条的东西,瞬间酸极了,“什么特地给你送礼物,他是找你来做题了吧。说说,这次的题跟大比兜相比怎么样?看样子奖励挺丰厚啊。”
八阿哥眼神幽深地看向他,“三哥,我打你一个大比兜,皇阿玛应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诚亲王赶紧后退,就说十五的榜样没有树立好,打哥哥大比兜会越来越被其他弟弟效仿的,尴尬笑笑:“老八,你现在可是失了以前的稳重了---”
八阿哥直接打断:“三哥,这些话是不是十五经常念叨咱们的PUA?”
诚亲王抽抽嘴角,怎么有了个小十五,说什么都不对了呢。
他们这是什么,是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啊。
晚上,康熙听到儿子叭叭说了去礼部见到老八之后发生的事,抽了抽嘴角,你小子肚子里能不能放得下二两香油?
什么都跟老八往外倒,你也不怕他心里记恨你。
胤祝拿出来九条电子手表,笑道:“皇阿玛,我有这些,八哥冲着它们,也不能在心里记我小本本。如果他记我,我就不让师父给他送礼物。”
桌子上的灯球明亮,康熙拿着这九条电子表看了看,然后看向对面明亮灯光下儿子那张清晰的脸,这还真能成为十五的倚仗。
不过康熙心里的天平更偏向老四了,毕竟是亲兄弟,十五以后再熊,老四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都得护着他。
“皇阿玛,我在街上买的蝈蝈笼,送你一个。”胤祝这一掏蝈蝈笼,掏出来一大堆小玩意。
康熙眯眼看着一桌子的一堆:“十五啊,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不是托合齐说这小子当总兵当得很尽责吗?怎么他是怎么腾出来的时间去撩拨老八又买这么多东西的。
胤祝说道:“我在街上玩了半个时辰,在东城的一个蟋蟀市场买的。听说东城外面有个胡村没多少居民,是那些喜欢斗蟋蟀的家伙找蟋蟀的好去处,还没到蟋蟀繁盛的季节,都已经开始有人卖草编笼子的了。还有卖专门用小青虫小米饭做的蟋蟀餐的呢,皇阿玛,秋天的时候咱也去逮蟋蟀去。”
康熙:就算不用担心皇帝斗蟋蟀带来的不好风气,朕也丢不起那个人。
“你是皇子,切莫玩物丧志。”虽然一到秋天畅春园各处的石缝砖缝里面都会有蟋蟀,康熙也没有提醒胤祝,只是严厉的告诫他不许玩弄这些东西。
胤祝听这么一说,想起来南宋有名的蟋蟀天子,发现当皇帝他老爹的还真不能随便玩,也就不说了。
于是第二天康熙早朝一回来就看见一排装满了天牛金龟子蚱蜢等物的蝈蝈笼,而蝈蝈笼也从昨天的两个变成了今天的七八个。
康熙问道:“十五呢?”
梁九功:“十五爷说他上衙门去了,叫您处理政事繁冗之余,听一听这些昆虫的叫声,回归、一下大自然。”
康熙额角的青筋直蹦,“笼子谁给他买的呢?”
梁九功更小声地回:“昨儿个奴才多嘴,说了句这些蝈蝈笼还没奴才的手艺好,十五爷就拿了一捆子篾片去找奴才了。”
伸出自己的手,“多年不编,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万岁爷,救救奴才吧。”
康熙看了眼,梁九功那手上有好几道细微的血痕,这,已经能想象到十五坐在一边敦促梁九功编蝈蝈笼子的场面:“十五让你编多少?”
梁九功苦着脸:“多多益善。十五爷走的时候,还提了两个,万岁爷,您说十五爷不会是把奴才的手艺拿到东城的蟋蟀市场上给卖了吧。”
康熙没忍住笑了声,“那也是你自找的。”
再看那些蝈蝈笼也不想让人带下去放起来了,说道:“挂起来吧,以后你们都看着,千万别随便用你们的小手艺讨那小子的好。”
正说着,弘明迈着小短腿跑进来,“玛法玛法,十五叔说给我一个天牛,在玛法这里。”
康熙看着虎头虎脑的弘明,慈祥地问道:“弘明啊,你十五叔怎么说的?”
弘明想了想,“十五叔说他有好多蝈蝈放在您这里,让我们来找您要。”
“你们,还有谁?”十五把他这几个蝈蝈笼子许了多少家?
弘明说道:“还有弘景,弘暹,弘昂。”
其实远不止弘明说的这几个人,康熙刚才还觉得这些虫子碍眼呢,没一会儿小孙子们都跑来了,一个个嚷着要,那七八个根本不够分。
梁九功不得不拿出来十五爷送他的那一捆篾片现编,清溪书屋一群奴才满园子的树上、石缝间抓虫子。
后来小孙女们也来了,乌泱泱的一群。
康熙一问,都是她们十五叔给许出去的蝈蝈笼惹的。
看来这小子在九门提督是真闲啊,这又有闲工夫去他那些兄长家看侄女的?
胤祝不仅有空闲去哥哥们家里串门子,还有时间去东城的那一个小小的蟋蟀市场呢。午饭后,他提着两个梁九功编得蝈蝈笼子就蹲在一个卖蟋蟀饭的年轻小伙边边。
干嘛呢?
瞧瞧能不能把梁总管编的蝈蝈卖出去。
还没蹲下来一会儿,就有个面皮发黄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晃悠着停在胤祝面前:“就这两个笼子啊。”
说着在对面蹲下来,拿起胤祝面前可怜的两个蝈蝈笼之一,仔细地看了看:“手艺儿是挺好的,结实,这花儿也好看。多钱一个?”
胤祝说道:“三文钱。”
男人抬着眼睛看胤祝问:“只有这两个?你家还有多的没?”
胤祝:“这两个是样品,你想要多少?”
男人想了想说道:“二百个,有没有?”
胤祝可干脆了:“有的。我可以找人现编,明天这个时间点交货?”
男人还在看手里的蝈蝈笼:“可以。能不能把一百个做得比这个大一圈,我还想去磁州运一批鹌鹑。明天巳时能交货吗?”
这也没问题啊,胤祝不相信畅春园和皇宫那么多太监,没有几个会编蝈蝈笼的,找二百个人,一人编一个就好了。
“完全没问题。”胤祝笑道,“不过你要这么多,得先给我一百文定金。”
男人爽快地拿了钱,对胤祝说道:“我这可急着用,你要是不能按时交货,得百倍赔偿。”
胤祝笑着给他比了一个OK手势,“放心了您呢,一定没问题。”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契约精神,特地转身找个代写书信的书生给他们写了一个如不能及时交货就百倍赔偿契约书。
胤祝看了看没问题,两人便一式二份的收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他还很开心,如果能把竹编发展起来,宫里那么多太监到了退休年纪也不用无处可去了。
不过这个人工编的还是太费手,最好是能弄个机械编。
这天晚上,梁九功的十根手指头都是肿的,没想到十五爷又给他带来二百个笼子的任务。
胤祝这也是第一次到太监们的住所来,梁九功身为大总管分到的屋子虽然是很不错的,但还是感觉很简陋。
看到他的手,胤祝吓一跳:“老梁,你这是干什么了?给我皇阿玛剥栗子了?”
梁九功看着特别担忧他的十五爷,欲哭无泪,咱家伺候万岁爷半辈子了,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他以后是再也不讨十五爷的好了,艰难的摇摇头:“小皇孙们喜欢奴才编的蝈蝈笼,奴才今天一天编了五十六个出来。”
“五十六个!”胤祝震惊,明知道侄女侄子多,也没想到有这么多啊,“那什么,老梁,你感觉还好吧。你怎么不找几个人帮你一起编呢?”
梁九功:奴才自己找的,哪敢啊。
“万岁爷给奴才赏了药,好多了。”
胤祝掏出来那一百文定钱,放在桌子上,“我把你编的蝈蝈笼拿到蟋蟀市场,有人一看就相中了,要二百个。”
梁九功一下子晕倒。
胤祝拉住他:“老梁啊, 你可不能有事啊。”
最后连康熙都惊动了,一问缘由,康熙又头疼又欣慰, 虽然知道了是不能让十五闲下来, 这要不是韩兆云突然走了,他的精力也不会放到这些地方。
但是孩子能想到安排宫里众多日后年纪大了无处可依的太监,自己儿子这也是有一片慈悲心怀。
康熙让整个清溪书屋的太监---后来宫女们会竹编的都上来帮忙了,仅仅用半个时辰就给胤祝做出来三百多个蝈蝈笼。
胤祝看着做好之后捆扎在一起的小山一样的原木色小笼子,笑得特别开心。
一大早, 何二赖就来畅春园的小东门外面停下马车,偶尔有那下值的翰林官侍卫官经过, 还会跟他打个招呼。
何二赖神清气爽,以前白日做梦的时候也不敢想自己能有这么风光的时刻, 这一切都是因为不计前嫌提拔他的十五爷啊。
昨天还觉得自己的马车拉过一品大员非常激动, 今天一想,十五爷天天坐这个车, 一品大员而已, 有什么好激动的。
又是感谢十五爷的一天。
正想着十五爷,就看到了十五爷。
十五爷背上驼着的是什么?
何二赖揉揉眼睛, 赶紧下车,“爷,您弄这些蝈蝈笼干什么?”
胤祝:“卖钱。”
不用何二赖接手, 胤祝直接甩到了马车上。
都是竹篾片编织出来的东西,看着挺大一坨,其实没有多少重量。
何二赖看了眼跟着十五爷的达林, 同情地点点头,想来他跟着十五爷, 差事也不好做。
啥活儿爷都自己干了,要他还是有什么用啊。
达林一点都没有危机感,他现在是宝总兵副手,每天到九门提督之后忙着呢。
胤祝坐车到九门提督打了卡,让达林和伊尔敦考核昨天训练的那几个小队,扛着那小山般绑在一起的蝈蝈笼自己个儿去交货。
伊尔敦还问:“爷,用不用带两个人?”
胤祝摆手:“不用,我顺带就把街巡了,今天这些小队考核完让他们分散到九门去巡查,剩下那些小队留在衙门训练。”
伊尔敦:“是。”
众人:当初就不该鼓动阿江许浒挑衅十五爷,脱离苦海的日子在何处啊。
现在的左总兵石基和统领托合齐,只管每天领兵去园子附近守卫,衙门里的训练巡街等事,是彻底撒手不管了。
各副将在胤祝跟前也不敢龇毛,这些一层层往下到具体个人的兵,还真只有心甘情愿听话的份儿。
胤祝走在街上被一个大妈撞一下,背后的捆扎得特别好的蝈蝈笼忽然就散开了,小皮球似的弹落一地,然后接下来冲出来一群乞丐将他的蝈蝈笼一哄而抢的时候,还没觉出来什么问题。
看这情况,自家人做的蝈蝈笼子也抢不回来几个,胤祝直接就站在旁边看着那些乞丐抢。他手里只有被线串起来的没有完全掉下去的十几个,乞丐们一个个嬉皮笑脸抓两个三个笼子就走,甚至还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主人,朝他笑一笑。
胤祝也毫无感情地笑了下。
这里面有不少都是年轻力壮的呢,当个码头干活儿的苦工,至少能赚出来一天三顿的饭钱吧。
这些人就是能躺平,一个个的分文不赚,只等着路人打赏,这过得倒是潇洒。
胤祝一开始都不想管这些人的,毕竟人家当乞丐也是一种生计,量儿他师父不就是个人品还不错的职业老乞丐嘛。
再说人家就想过分文不挣吃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自己管了说不定还不会被当做多管闲事。
等以后工业发展起来,赚钱的机会多了,这部分人自然会减少。
没想到他不管他们,这些家伙竟然来抢他的东西。
你们乞丐的职业操守是什么,最低是个不偷不抢吧,要不然还是什么乞丐?那就是小偷了啊。
胤祝冷笑了下。
今天抢他蝈蝈笼子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他搞编织去,倒不怕回头再找不到这些人,京城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更何况能够允许这些乞丐活动的地方,那就更有限了。
而且还时不时有当官的觉得乞丐影响天子脚下的洁净,会上折子要求整顿市容市貌,身在京城的乞丐被吴城兵马司九门提督的人看见了,碰上个心情不好的能直接把他们扔出去。
因此这些人他们还有特定的活动时间,都趁着那些个巡逻的没上街时出来溜溜要点吃的。
而且胤祝早就把京城每条街都摸熟了,再过三天回头都能准确地找到这个地方,看着地上的蝈蝈笼不到一分钟被抢完,无视周围民众同情的眼神,他转身便走了。
二百个蝈蝈笼子而已,待会儿让人回园子传个话,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再做出来二百个,只不过先要跟买主交代一声。
胤祝万万没想到,从他的蝈蝈笼子散开被抢之后,他就触发连招了。
“什么?我们约好了今天这个时辰来交货,我把钱都带来了,你跟我说没有?”胤祝刚解释两句,男人就嚷嚷起来,“我马上就要走,怎么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宽限?你能让通州的船等我一个时辰吗?”
胤祝想说,通州的船也不能只有那一艘吧,但是他没有按照约定送货来,是他先违反约定,这么说就是火上浇油,别人也没必要因为他的违约麻烦自己的对吧。
“那你说怎么办?”
男人冷笑,拿出昨天写好的契纸,“赔钱吧。”
满脸不乐意的道:“早知道你这生面孔不靠谱,耽误了我多大的事知道吗?现在拖延一个时辰就是以后的交货时间也给我拖延了一个时辰,很可能我的鹌鹑就因为这一个时辰不值钱了。只让你赔十两银子,便宜你了。”
胤祝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道:“可以,我赔你十两。”
男人拦住胤祝说道:“现给,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找人去?”
胤祝什么都没说,打开自己的荷包数了数,大小碎银子加一起还真有十两,全都给了男人。
男人愣了愣,周围卖笼子蟋蟀食儿的也都愣了下。
没有斗蟋蟀场子的时候,真的很难见到有人可以一下子拿出来十两银子呢。
这么干脆就赔了呀!
男人倒是不乐意了:“你耽误了我买笼子的时间,鹌鹑损失的钱该怎么算?”
“好家伙,我给你讲商业诚信赔了你违约金,你以为我好欺负讹我啊。”胤祝拋了抛手里的碎银子,冷笑,“想要鹌鹑损失的钱,你鹌鹑在哪儿呢?”
因为十两银子围过来的群众们都跟着笑道:“是啊,你鹌鹑在哪儿呢。”
还有人看不惯这么讹人的,跟胤祝说:“不过几个蝈蝈笼子,就要你十两银子,你可以找官爷做主的。”
“对啊,衙门口也不会一下子吞掉这么银子。”
那男人这才怕了的样子,抓起胤祝手里的银子就跑,胤祝朝仗义执言的围观群众们拱拱拳:“多谢父老乡亲们帮小子说话,小子不是不知道这人是在讹我,但我已经跟他提前签了契约,约定的就是不能准时交货的话赔他十两银子。咱们做生意的,经常被别人看不起,小子就想着要给生意人争口气,一定要有这个契约精神啊。”
“好!”
围观人群纷纷拍手,心里却在骂,这是哪里来的傻瓜,还做生意,有多少家底都得给你赔个底掉。
不就是二百个蝈蝈笼子吗?你在咱们这场子里随便一收,也就有了,那能花多少钱,一两银子都花不了。
胤祝才不会这么干呢,毕竟前后一连串就有点太巧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人为设计的巧合。划他蝈蝈笼子的妇人跟着男人很可能是一伙的,昨天自己来卖蝈蝈笼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就是要讹他的钱,怎么可能他现场买二百个笼子交货就可以?
况且,那男人要的笼子,有一百个是大的,这个蟋蟀市场里根本没有卖大笼子的人家。
胤祝拿出来契书看了看,刘大勇是吗?
敢做局坑小爷,你们一伙人等着的。
虽然很可能高大勇这个名字是那男人随便报出来的,但不还有那些目标大的乞丐吗?
就算这个高大勇和故意割他笼子的妇人是泥鳅,谁让他们找了一些乞丐共事,那群乞丐就是定位他们的石头。
不过胤祝还是很不理解,自己怎么就那么巧的,一出来就被骗子给盯上了。
难道是他穿的好?
还是他看起来他傻?
“小伙子?”
胤祝只是在蟋蟀市场外边的河边蹲了一会儿,身边突然冒出来个老头,转头问道:“嘛事?”
老头穿着一件石青色的长衫,整个人收拾得干干静静,看起来是一个很讲究的老人家,胤祝没好声气他就好脾气地笑笑。
“小伙子,能不能帮帮老人家?”这老头笑着问道。
胤祝翻了个白眼,这是还没完啊。骗子团伙的人还挺多,针对他的网织的够大呀,但是他就那么像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