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华也懒得多说这人,面向众人道:“我想提醒众位一声,据说宝贝勒曾经亲自下场过,以前负责巡考的总兵可能不清楚科场内情,但这位绝对是对科场中某些蠹虫作弊的方法一清二楚。另外,说不定也有些从未作弊过的,会太过重视会试而犯糊涂,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今科被抓到的几率远远高于往届。劝大家自重为要。”
这一番话说得试馆的考生们有些面露不自然,有的面色凝重。
张柯嗤笑一声:“有这么公正不阿的人还好呢,只怕又是蛇鼠一窝,对某些乱象装作看不见。”
蒋进翻了个白眼,一点脸面都不给张柯,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么义愤填膺,干脆别考了。炳文兄,别搭理他,您继续说。”
张柯冷笑:“我远远没有蒋兄你看不惯这世间不平事,别说一套做一套,人面兽心沐猴而冠比畜牲还可恨呢。”
蒋进脸一白就指着张柯鼻子骂:“三寸丁,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人面兽心沐猴而冠?”
众人大多反感张柯,见蒋进手都知道张柯鼻子上了,也没人跟刚才似的劝阻。
最后张柯脸上挨了一巴掌,周围人都装作没看见,只程辉何景云跟他们谁都没有矛盾,看不下去拉了一把。
顾铭华说道:“张柯,你不爱听我打听来的消息就回去温书,别在这个关键点给我们江浙士子丢脸。”
张柯看了看这些人带着讥笑的脸,冷冷甩袖转身回房。
“再一个还要提醒你们,每次会试都有自称拿到了考题的,我刚才劝了诸位不要做丢了咱们读书人脸面的事,这里也是再一次提醒你们。不要买考题,损失金钱事小,若牵连到什么漩涡中,仕途乃至身家性命都可能搭进去。”
“另外,听说有些同年的进场必备之物还没有买齐,缺什么少什么的,跟我说一声。”
这一天,京城各大试馆都由其中年资最高的人进行了一场考前会议,也都说到了这次的巡考官,胤祝。
胤祝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凶名是打出去了,但是范围有点广连考生们都先忌惮了几分。
初六初七这两天他都是直接住的贡院,首先是清理臭号,尽量保证分到茅房附近的考生不被臭味影响,其次是修缮修缮那些漏雨露天的,还有特别狭窄的号房,能拆了重扩就重扩一下。
两天时间一会儿没闲着,紧紧张张地把一些特别烂的号房给弄了弄,不过贡院太大了,号房有两万多间,肯定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的科举制度无论哪方面来说,的确是在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因此不可能给每一个号房都弄得很豪华宫殿一样。
就这他都没时间去看看考务人员们居住的地方呢。
不过贡院早在出了正月的时候就开始打扫了,听说连油墨印刷机都给设置在内帘印刷房配备了五台。
胤祝也不怎么用操这个心。
初八这日卯正,炮响。
一个个神情严肃的蓝衣兵卒跑出来站在贡院两边,东边天空升起红彤彤的朝阳,给三更时分就过来排队的考生带来几分温度。
主考李光地带着副考官张廷枢,十八房同考官一起拜孔子先师,然后在胤祝惊讶的眼神里,开龙门,又跪着请了一堆神仙入内。
胤祝:---
原谅他之前考过的最大考试就是江苏苏州府的府试,没见过这么郑重的场面。
倒是坚持跟着胤祝进贡院伺候的凌树知道程序,见他家爷惊讶,还解释呢:“爷别急,一会儿请了怨鬼恩鬼入场,考生们才能开始进场。”
胤祝问道:“什么怨鬼恩鬼?”
凌树:您连这个都不知道。
“怨鬼就是跟考生有仇的,恩鬼是考生家中曾经做过官的祖先。”
胤祝迟疑地点点头:“好,好吧。”
你们乐意就好。
这时候他看着手执三炷清香向四方祭拜的李光地跟看跳大神的没什么区别。
虽然心有敬畏是好的,但这么着,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待一系列震慑考生安慰考生的仪式做完,李光地宣布考生进场,就到了胤祝的主场了。
与以前不同的是,贡院大门外的空地上有一圈红绸圈出来的范围,上面是胤祝用现在常用的刷门的黑色油漆写的“己丑科会试,严禁喧哗”几个大字。
考虑到考生的数量,连贡院街入口都被做了醒目的标识,考生进场有专门红绸拦出来的路,,京城直隶的送考家长们一进贡院街就不得不考生分开走,都知道这是宝贝勒管的,不能一直陪在孩子身边也不敢说什么。
好在没有连贡院街都不让进。
今天的场外检查,胤祝直接要了六百人,二百负责站岗,防备有人崩溃自伤或者伤人,四百跟他在贡院门口检查。
寅时胤祝就起了,还提前给大家开个早会,算上场内的防卫,大约有两千号人。
都要跟着熬九天,胤祝一点空话没说,表示只要看好这场会试,每人二两银子奖励。
相应的犯错的自然是哪来的回哪去。
于是守卫兵一个个双目如电精神昂扬,连提前排布在龙门内号房的都精神得不行,把个宣布进场后先到里面看看的李光地都震惊了一把。
此时此刻的外面,看到气势如虎的兵卒们,连一些参加过好几次会试的老油条,都有些战战兢兢像是第一次来考试似的。
胤祝再次把在冰球比赛上露过一次面的喇叭拿出来,李光地宣布可以进场之后,就站在凳子上跟众人强调了一遍:“带小抄的,进场之前主动交出来的,不会影响你们进去以后的考试。如果叫我搜出来,今年和三年后的会试就都别想参加了。”
站在前面的考生们,有的低头有的事不关己有的略带讥嘲。
胤祝也不管他们的表情,主要是人太多看不过来,说完手一挥,就让前面的这些人分成五队,同时检查入场。
五队考生配了十一队负责检查的兵卒。
两队兵卒一队考生,另外一队站在龙门前,负责拖走夹带小抄的。
检查开始之后,胤祝就站在旁边看着,正当考生们都对这个宝贝勒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突然走出来,指着第三队的一个胖子道:“把他的鞋脱下来。”
高度不对。
正排到两名兵卒立刻照做,胖子惊恐的一秒反应时间都没有,被这俩兵凭空架起来,脚上厚实的靴子就这么被一人一只手拔了下来。
胤祝:你们是不是莽,那不有凳子吗?让他坐下来自己脱呗,不担心脚臭吗?
俩兵:二两银子。
此时站在后面提着考篮的人都面露不满,总觉得这考前检查,太过侮辱他们读书人的尊严。
然后,觉得被侮辱读书人尊严的这些人,就眼睁睁看着巡考官宝贝勒拿着那双厚底鞋在地上磕了磕,然后从里面到出来一堆卷成小细卷的纸张。
这下许多看见这一幕的考生都觉得面上无光。
不过这么着藏小抄,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胤祝也涨了见识,主要是把他以前听李卫说过,李卫那是三教九流就没有不能当朋友的,他考试一次这家伙陪考,带着量儿认识一次各种道道上的朋友。
但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作弊鞋呢,嘿嘿,有意思。
胤祝知道的这些,谢无量也知道。
这不,他示意那边继续检查进场,正问被单独带到一边的胖子老兄:“兄弟,挺有才的啊,这小抄你自己做的?”
考生脸上的汗跟水似的往下淌,摇头:“大人,这些是学生一时糊涂跟外面买的,能不能看在学生考了多年未中的份儿上,饶学生这一回。”
谢无量就带着个人走过来,严肃道:“总兵大人,这抓到一个作弊的。”
胤祝摇摇头:“你们站这么靠前,我刚才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吧,这不是顶风作案,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量儿,你别带队了,你站在那边看,不对劲的着重检查。”
谢无量点点头转身回去,其实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些人不对劲,即使有那些一眼看不出来的,检查的时候也能看出来端倪。
不过胤祝还是很遗憾没有刷出来几个扫描仪,不对,扫描仪是扫描金属的,藏纸的应该扫不出来。
再说入个场要请那么多神鬼,他让负责检查的兵卒手里拿个能感应到异物的扫描仪,不知道能不能吓死两个。
胤祝看了看第二位夹带的兄弟,手里拿着量儿交给他的小抄,这是一件抄满了小字的贴身汗衫,那字儿比他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件小抄展品上面的还小。
关键是你仔细看吧,这趟是趟行是行的,还非常清楚。
胤祝大概看了下衣服下摆上的,就那么巴掌大的一片地儿,抄写了两篇策论,“你亲手抄的?”
新来的这位兄弟垂头耷脑唉声叹气的,被问了,缓慢地点点头,“该怎么罚,我都认。”
胤祝:“你倒是爽快,这位兄弟刚还在求饶呢。”
只见这位非常无奈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大冷的天你们能让我脱光?我认了。”
胤祝:“嘿嘿,你就不想求求情?”
这淡定哥一愣:“求饶的话,大人能饶了学生这一次。”
“当然了,饶是不可能饶你们的”,胤祝说道,“不然多对不起其他寒窗苦读几十年的考生。”将他们的两份小抄放到桌子上,“你们作弊的天赋比读书的天赋高多了,我把这个给放起来,说不定再过个一二百年也都算一件能展示给后人的宝物。”
一瞬间两人都破防了,很难理解这位巡考官的话一样愣了会儿,二人一起哭嚎起来:“大人,您别这样,学生只是一时糊涂,给学生留下最后的脸面吧。”
胤祝:“难不成你们觉得现在,你们还有脸面?我不管以前的怎么样,经我检查出来夹带作弊的,我都会上报给皇上,难道你们以为我说今年和下一科都不能考,影响就只有这点?不,你们错了,从被抓出来夹带起,你们就要上达天听了。”
两人更加受不了了,哭喊着饶命。
胤祝摆了摆手,凌树赶忙到跟前,胤祝挺为难的道:“这样吧,你们跟着巡兵,去队尾那些听不到我们说话的考生队伍旁宣传一下。我考虑不告诉皇上,不给你们记档案。”
现在的官员有履历,但还没有举人档案一说,这话却不难理解。
胖子和淡定哥对视一眼,都能把脑袋点下来:“我们愿意去,求大人宽恕。”
接下来,贡院外等待入场的考生队伍中就出现这么一个场面,两人痛哭流涕地一路走一路现身说法,痛陈被抓到夹带小抄后果如何严重。
说得很多人心里含糊。
在里面转了一圈巡视了一遍的李光地又来到龙门前,背手看着接受过检查的考生走来,远远的看着贡院大门口的检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转头示意身边的随从:“去问问,何人喧哗?”
很快随从小跑着回来了,很短的一段路却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大人,巡考大人,他,他抓了两个作弊的,正让那个两个作弊的,在跟后面的考生说抓出作弊后果如何呢。”
李光地:“作弊后果?”
不就那样吗?
终身无缘科举。
随从把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李光地抽了抽嘴角。
这些考生有点蠢了吧,本来就是一旦作弊,会在官场中留下很不好的影响,比如李光地多年主考,他就知道好些个不是在他主考期间夹带的。
对这类考生的文章,他会在最终确定榜单的时候划出去。
除非确定有什么苦衷,才会宽恕过去,难道考生都不知道这点?
张廷枢:“李相,不如我去看看。”
李光地微微点头。
张廷枢来到门口,就看见让他震惊的一幕,宝贝勒单手撑着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桌前立着一个写着“专业书寄放处”的木牌子,好几个在后面还没有到他们检查的走过来,或是掏出小本子或是摘下帽子给放上去的。
这---
张廷枢嘴巴微微张大,第一次知道科举检查还能这样的。
当然也有人不服,觉得这样对他们那些老实没夹带的不公平,提出反对意见,胤祝直接当没听见。
看着桌子上五花八门的小抄不亦乐乎。
哈哈哈,发财了。
保存都保存。
第97章 又一个
“普通人不是都很向往读书人的生活吗?既向往肯定好奇, 等科举考试结束了,我把这些弄个专门的展览,一定能赚不少钱呐。”
胤祝把冒到边边的一个帽子往里面堆堆, 跟旁边的凌树这么解释。
凌树:呃, 这。
他用眼神示意自家爷看向那边,正接受检查的,检查完向里面进的,后面排队等着接受检查的。
所有读书人都在用一种特别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家爷。
胤祝扭头,黑而亮的眼睛里爆发出惊喜的笑容, “三哥,你咋来了?”
人群外, 奉皇命看看胤祝有没有谱的三贝勒还觉得刚才听到的这小子准备发财的那条路子,是他听错了呢。
隐在红绸外人群里面的戴铎也在好奇, 十五爷脸上那种都无法压抑地发财了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儿?
胤祝对三哥挺热情的, “不会是皇上叫你来看我的吧?我办差靠谱呢。”
三贝勒抽了抽嘴角,这小子在家的时候一口一个皇阿玛, 在外面倒像是多老实的臣子一样。
“嗯, 我就是奉命来瞧瞧。”目光扫视了一圈,看着桌子问道, “这个桌子是怎么回事?”
胤祝:“进场前一刻还想看看书安慰一下自己没毛病,为了不让人误会这些东西是小抄,我就弄了这么个书桌, 让大家能接受检查进场前,及时把东西交到我这边。”
三贝勒问的时候已经体会到“科举书寄放处”这几个字的妙处了,笑道:“你这鬼点子还真不少。不过刚才我怎么好像听见你说, 要弄什么专门的展览?你要展览什么?”
所有听到刚才那段话都悬着心的读书人们:是啊是啊,展览什么?宝贝勒您不是读书人吗?不能这么砸咱们读书人的脸啊。
即使没有夹带的, 也在为读书人的颜面忧心。真让宝贝勒那么做了,岂不是令天下百工都以为他们读书人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胤祝被文人之友三哥问到展览问题,干脆的摇头装糊涂:“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有想展览。”
三贝勒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这些也没什么保存的必要,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
胤祝:这么介意的吗?现在办了展览,我还想把这些保存起来带到墓里给后世的人放着呢。
“三哥,贡院忌火,你这么说多忌讳,那什么您不是要检查吗?去看看今科举人们的状态,回去也好写点文章给你的小报上宣传宣传。”胤祝开始赶人,免得三哥一个突然把他的小抄给收走扔火盆里。
三贝勒:宣传什么?你收了一桌子鼠须小抄吗?
考生们:为什么突然感觉对进入仕途啊留在京城当官啊,都没有之前的那股强烈的浓烈的盼望的劲儿呢。
还有人走过来寄放科举书,站在前半部分的考生,很想开口提醒后面的那些,别来了别来了。
你们寄放了,这位宝贝勒是准备展览的。
传话,快往后传。
有夹带的你们好好想想,还要不要主动交了。
每个被前面这么叮嘱的考生,都面露愤怒。
有的说:“谁夹带了,看不起谁呢?你这么害怕,不会是你夹带了吧。”
有的说:“什么夹带,你别以为你们来得早在前面你们就是阳春白雪,宝总兵都说了,那寄存处是为考前还要看书的考生准备的。”
“你这么说你是不是心虚?你夹带了吧,宝总兵,这里有人夹带。”
“你说谁夹带呢,你才夹带了。”
三说两说,两人上前一冲就打了起来。
听着后面突然乱糟糟的,三贝勒回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门口的张廷枢刚才就看着那边不对,快步走过去,与此同时,有人跑过来说:“宝总兵,后面的考生打起来了。”
三贝勒:宝总兵,是个什么称呼。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打起来了?”
胤祝还算淡定,早在两天前他就预料到了科场上可能发生的所有事,什么做题做着突然崩溃烧号房啦大哭啦,什么发烧感冒生病、天公不作美突然降温啊,他都有预料。
只是打架而已,小场面。
“三哥,是考生打起来了,”说着唤了几个人,跟上前面的张大人,“别让张大人被波及了。”
三贝勒头疼地跺脚,口中嚷道:“有辱斯文,贡院前头大考在即竟然打架,这成何体统?”
胤祝不慌不忙地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前面的漩涡中心,“三哥,别失了你的体统,这算什么,小意思啦。”
【词条六十四,洒洒水。
网络流行词,源自粤语方言。形容对某件事的手到擒来游刃有余,认为是一件非常轻松的小事。使用语境往往带有幽默意味。】
听说有考生打架急忙出来的李光地,差点被门槛绊一个大跟头。
已经快要走到跟前的张廷枢,仰天望了下。
宝贝勒,宝爷,这时候难道您还有心情做题?
“大人。”这边的随从赶忙搀扶住李光地,李光地的膝盖被高高的门槛磕了下,疼得钻心,但眼下根本就顾不上这点小伤小痛,指着乱嚷嚷的好似有一道涡流的人群中心,“快去,把人拉开。”
李光地愤怒的想,所有参与斗殴的考生,都必须取消今科会试考试名额。
谢无量呵斥分心的兵卒:“继续检查。”
又对那些扭头往后看的考生们:“如果不想进场,你们可以去参与打斗。”
望眼去大部分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考生:---
会试多少年了,都没有出过考生打架的事。
宝贝勒,威力如斯巨大。
队伍稍后一些位置,好友对李绂说道:“巨来,我现在就有一种感觉。如果今科未中,说不定也是一件幸事啊。”
李绂,字巨来,去年江西省会试解元公,会试之后就被荐入国子监读书。他一边扭头看着距离他们并不算的打架人群,一边说道:“宝贝勒以后会一直在在朝堂,除非你一辈子都不出仕。”
否则跟这位成为同僚,那是早晚的事。
一扭头,宝贝勒擦着风从他身边走过,还抬手跟他挥了挥。
李绂:---
近距离看到这位,他才认出,这不就是他去年去府学找同窗好友的时候,遇见的那个被一府学学子拦住说话的年轻人吗?
这人竟然就是名满京城的宝贝勒!?
“十五,你给我长点心,要是闹大了,满朝都得参你。”
接着李绂就看见已经走出老远的三贝勒气急败坏地回身过来,一把拉住慢悠悠的这年轻人向前走去。
“其实我也觉得,我如果落榜,也挺好的。”李绂转头跟他的好友说。
好友愣了下,笑道:“别开玩笑了,凭你的能力,前三甲都有可能。”
“散开,都散开。”胤祝带来的兵驱散了被附近考生围着,已经混在地上的两人。
【做题要求,造句。
完成奖励,胃舒颗粒×6,肠胃炎颗粒×6。
求助:1,玄烨;2,胤禛;3,】
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这道声音还是心平气和不急不缓的,搞得三贝勒更加心浮气躁,一下子撒开了十五的手。
胤祝:干嘛啊,要喷火了都。
本来还打算让三哥一起做这道题拿奖励呢,但他这个不好沟通的样子,还是算了。
【喜大普奔啊,科举考试的时候,考生们打架啦,虽然他们看起来年纪一大把,这时却真的有点青春活力的感觉呢。三哥就是不会欣赏,考生打架而已,洒洒水啦。】
三贝勒:---
张廷枢都呼吸短促了。
红绸外,人群里的戴铎看着这事情进展,表情非常之复杂,心里琢磨,这点事要不要在写给四爷的信里说一声。
“李卫说的对,搅屎棍之所以是搅屎棍,那是因为周围有屎。”
戴铎正自言自语,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朝他看来,转头,立即弯了弯腰,笑道:“给八爷问好了。”
八阿哥点头道:“戴先生不必客气。”
戴铎看向一边的何焯:“老何,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早知道四十二年被圣上赐进士出身,你就该谢恩了。要不然,也落不到今年来参考。”
何焯早年师从徐乾学,后因看不上徐家家风,与徐乾学当众争辩从而断了师生之义,此后便因为得罪徐家一直屡考不中,后经李光地推荐才能直入内廷供职的。
四十二年参加会试,未中,当时曾被皇上直接赐进士,准其直接参加殿试,但因为外面的读书人说风凉话的太多,何焯跟其他被赐为进士的两人都叩谢了皇上好意。
又因守孝,他才迟至四十八年来会试。
戴铎这么打趣,在何焯听来就有点刻薄了,但何焯不仅不生气,还挺高兴。
这人也没有别人传说中那般的高风亮节嘛。
何焯笑道:“我觉得今年有宝贝勒巡考,更放心了。”
戴铎:“那你怎么还不排队等着进场去?”
何焯:“时间还早,下午再进去不妨事。”
“那倒是,若进去得早了,也看不了这份热闹。”戴铎笑着点头,“你猜十五爷会怎么处置打架的考生?”
何焯摇摇头:“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他们应该会被拒于科场之外吧。”
戴铎:“十五爷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我看跟你猜的正好相反。”
这时张廷枢威严的声音从人群中心传来:“大考在即,惊动圣人,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读书人的样子?还不都站起来。”
被兵卒拉开的两人,一人额头红肿一人嘴角红肿,此时才惶惶然跪在地上,“大人息怒---”
胤祝:“别生气别生气,副主考,喝点水消消气。凌树呢,给我们副主考端一杯水来。”
张廷枢:这还不生气呢,这事儿他跟李大人恐怕都得吃瓜落。
胤祝说道:“不就是打架吗?洒洒水啦。来,说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额头红肿的:“学生朱光润。只因学生说了一句他是不是夹带,此人就挥拳相向。”
嘴角红肿的:“学生刘理。学生赞同大人设置的科举书寄存好,他便因此而污蔑学生有夹带,学生堂堂正正做人,气不过动了手,但他也不是没有还手。”
胤祝:啊这,看起来跟我没关系但其实很有关系的样子。
凌树小跑着端来一杯菊花枸杞茶,张廷枢没心情喝水,却也不敢推了,毕竟是宝爷的好意,手里端着水杯,一脸怒容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如此不分场合,本官看你们还没有---”
“张大人,别这么生气。”胤祝打断他的话,免得他要取消二人考试资格,打架而已,不至于的,“正因为他们打架,才可以看出来他们未经官场渲染过的真性情啊。而且我听说以前的儒生,出门都是靠拳头硬讲道理的。他们这正好体现了儒学风气。”
所有考生,包括张廷枢三贝勒,齐齐感觉眼前一黑。
孔圣人听见这话都能被气活过来。
“他们这是有辱斯文。”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胤祝看向发声的地方,“有话站出来说,你这就不是有辱斯文啦?有辱斯文可不说是不能打架,它主要是说当读书人的不能做违背道德之事。”
张廷枢:“总兵大人,您的意思就是不处置他们?若是如此,岂不是所有人一言不合都要打架,这是会乱了规矩的。”
“安了副主考,谁喜欢打就打好了,咱们还可以给他们弄一个擂台呢。”胤祝说完,看向两人,“你们就沿着考生队伍,从头到尾把这五队都走过去,跟大家说一说你们的名字籍贯,以及打架的原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快去吧。”
朱光润刘理只觉脑子一蒙。
【词条六十五,社死。
网络流行词,缩略词。原词组为,社会性死亡。指某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很丢脸的事情,因此而产生一种再没脸见人的感觉。
做题要求,根据具体情景造句。
完成奖励,掌上游戏机一台。
求助:1,玄烨---】
胤祝心里乐开花了都,本来以为今天不大会有词条出现的,没想到还有两个大惊喜,幸好他为防万一穿了带有大布袋的衣服。
看了旁边的三哥一眼。
求助是什么,没听见。
【打蛇就要打七寸,现在这两个考生一定都后悔死了,社死不外如是,肯定能够引起很好的警戒效果。】
张廷枢不自觉把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十五爷的手段总给人一种流氓的感觉,但效果是特别的好。
刚还愤懑的朱光润和刘理,现在都是都满脸后悔悔不当初了。
戴铎笑看着里面:“怎么样,老何,我猜对了。不过我觉得那两名考生,可能会更愿意被取消今科的考试资格。”
何焯抽了抽嘴角,的确。
八阿哥看了戴铎一眼,笑道:“戴先生神算。”
戴铎谦虚:“八阿哥谬赞了,小道而已,不登大雅之堂。”
胤祝觉得这种社死的程度对刘朱二人来说还不太够,转头看向三贝勒:“三贝勒,您不是有个小报吗?他们的打架是多好多吸引人眼球的事例,给他们专门写一篇文章,就叫专访,直击己卯科会试前线,肯定有很多人愿意看。”
三贝勒:滚!
张廷枢又喝了一口菊花枸杞茶:这抡才大典,都被您搅和成什么样了?
胤祝看到他们两人的眼神,说道:“怎么了?科举考试事关天下,让天下人都了解,不也挺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