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琞脚步微顿,微微凝眉看向林大福,林大福这脸色匆匆的极少见到,也只有关系到大人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焦急的神色!
“可是大人有什么事!”萧琞沉声问道,微顿的脚步又加快了起来。
“是,萧公子,公子他要去上京!”林大福忙开口直接说着,一边低声的将上京那边从娘子的事仔细的说了一遍。
萧琞听着,心头松了口气,微微点头,“我知道了。”说罢,萧琞开口淡淡说着,“你现在可去锁村,林家老爷和夫人都到了,你该去问安一声才是。”
林大福呆了呆,啊,老爷和夫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萧琞说罢,便大步朝司监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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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监所里。
冯典来送户籍册,便被林三春留了下来,问了问从娘子那边的事。
“……从娘子的爹娘?”冯典有些意外,随即有些担心的开口问着,“大人,可是从娘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现在还没有,我让她离开上京,回来幽山,或者去海州,都行,她就是不肯,所以我找你问问她的事,她当初跟我说的是她是幽山走出来的鬼魅,父母双亡,其他的她没有说,我也便没有问。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冯典,你仔细跟我说说,她到底为什么不肯离开上京?”林三春说着,将手里批阅好的户籍册放到一边。
冯典拱手开口,“大人,从娘子的爹是幽山的看守,娘亲与我的娘亲一样,都是逃进幽山的,后来,她爹娘死了,她就离开了幽山,她说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去了上京,我曾经去送文书的时候找过她,她那时候便已经堕落风尘了,我让她跟我回来,她不愿意……至于缘由……”冯典苦笑一声,“她从小就主意大,不肯说的事,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林三春叹气,抓了抓头发,“没错,她的口风忒紧了。哎,没事。我今天晚上去上京找她问个清楚。”
冯典听着有些犹豫,躬身拱手说道,“大人,可否让我同行?”
林三春想了想,摇头,“明城玉已经回来了,冯典,你现在也是明家盯紧的人了。”特别是西南一战,明正峰老将军和赤焰卫已经再次名震天下了,冯典和幽山都是明家紧盯着的目标了。
冯典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敬的躬身告退了。
恰好这时萧琞慢步进来,他顿住脚步,看着对他恭敬躬身拱手的冯典开口说道,“若是大人劝慰不成,自然会让你前往上京。”
冯典一怔。
萧琞慢慢的说着,“你与从娘子一起长大,想来对从娘子自然是了解得更多。”
冯典垂下眼,拱手低声说道,“萧公子说的是,所以属下才想和大人一起前往上京。”
“但眼下还不是你出现的时候,待大人与从娘子细说后再看看。”萧琞说罢,便抬脚走向书案。
书案背后,林三春已经托腮看向他了。
冯典便再次躬身拱手告退了。
“从娘子滞留上京的理由你知道?”林三春直接问道。
他最近养伤,很多事情就都没有去了解,眼前站的这个家伙又不让范显他们把事情报到他跟前来,除了户籍册和半个月后的集体成亲的大事,其他事都不让他管了。
萧琞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拿下林三春手里的笔,一边微微点头说着,“知道一些,但不是特别的准确。听闻上京鬼市在五年前的时候曾经死过好几个舞姬。”
林三春一愣,舞姬?对哦,从娘子在进入他的宝月楼之前好像就是在鬼市跳舞的。不过这个和从娘子滞留上京有什么关系?
“具体的就需要问问从娘子了。”说到此处,萧琞忽然转开话题说道,“大人,林老爷和夫人到了,中午我们和他们一起用膳?”
林三春先是一呆,随即惊讶的站起身,“啊?我爹娘他们到了?等会!萧琞你昨晚不会是跑去接我爹娘了吧?”
萧琞一笑,开口说道,“大人你猜?”
幽山锁村中。
沈秋萍挽着妇人的手臂,一边轻声说着,“……事情就是这样……娘亲,我看昭昭对萧公子是情根已种了。”
妇人——林夫人唐敏叹了口气,“萧公子对昭昭也是势在必得啊。”
沈秋萍带着几分愧疚的低声开口,“都是儿媳无能,未能拦住昭昭……”
唐敏疼惜的拍拍沈秋萍的手,柔声开口,“说什么傻话呢。这情之一事,岂是你想拦就能拦的?这些啊,都是天意啊。”
沈秋萍看着唐敏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萧公子说是要和昭昭定亲的事,范显老先生还有裴家的那位老祖宗大概就是作为萧公子那边的长辈了。娘亲,你看……”
唐敏点点头,笑道,“范显和裴家的那位吗?都不错,都是非常好的长辈。”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们已经走入锁村的广场,刚刚来到锁村的时候,他们先是去看了要住一段时间的房子,不错,一座独栋的小院落,院落里还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小楼,还有三楼是一个大平台,小楼左右都有两三间厢房和厅堂。小院落的位置极好,就在锁村的后方,僻静。
“那座小院子真不错。”唐敏走到锁村广场口,回头看着那隐藏于树林中的可见一角的小楼,笑着对沈秋萍说道。
“是昭昭设计的。”沈秋萍有些迟疑尴尬的开口,“额……孟居易先生说是听萧公子提过,好像,要做婚房用的……”
——而现在安排他们的爹娘住在此处,咳,是不是不太妥当……
唐敏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随即凝眉,“若是婚房,怎可安排我们来住?”
沈秋萍心头悄悄的吁出一口气,一边小声开口,“……儿媳也觉得不太妥当,待会见到郑家娘子的话,儿媳去提一下,看另外安排一个地方。”
唐敏点点头,随后就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里是怎么安排的?你说的郑家娘子是郑明月?我刚刚看见她了,可是她安排这些住宿的事?”
沈秋萍一笑,挽着唐敏的手臂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说道,“娘亲有所不知,昭昭啊,安排了好几个部门,其中后勤部就是郑家的娘子,就是郑明月,还有卢家的娘子,范庆兰,咱家阿福管事的娘子,还有曹小花,是荆棘镇看守队的队长曹兵的女儿……哦,现在还有我这个临时外加入的,我们就负责女子这边的住宿,四季三餐呀,衣物呀等等这些琐碎的事……”
唐敏听着很认真,不时点头,一边又忍不住疑惑,“萧公子就不管吗?他肯让昭昭这么搞?”
——昭昭如此安排,让女子也做和男子一样的事,还给了同样的奖励……如此,男子不就是和女子一样了?
那萧琞也肯答应?
“萧公子也是听昭昭的话做事的。”沈秋萍压低声音说着,“娘亲,我观察了好久,基本上,只要是昭昭提的事,在这幽山,就连萧公子都是听他的。”
唐敏若有所思,慢慢点头。
这时候已经有一老太太推着一辆小孩车过来了,“哎呀,唐家妹子!来来来!”
唐敏忙上前做了一个福礼,“哎呦,老祖宗,不敢不敢。”
裴老太太笑着,指着小孩车里咿咿呀呀的婴孩说道,“最近我那三儿媳和四儿媳也都生了,我现在呀,就是专门看小孩的老婆子,来,跟我去家里吃茶去,我那儿媳们都不方便出来了。来来来……”
“好好好,老祖宗,你慢些。”唐敏忙说着,一旁的沈秋萍早就弯腰抱起小婴孩了,笑着看着唐敏挽着裴老太太的手臂朝广场边的院落走去。
裴家的三个大肚婆都生了,生的还都是男的,特别是双胎的,也顺利生产了,就在中秋前后。若不是因为中秋之夜的事,昭昭说是要特别庆祝一下的。
“……真是太难得了!”唐敏看着抱着孩子出来问安的裴家的女人们,叹息一声,看向精神奕奕的裴老太太,当初裴家因为叛国的罪名而满门抄斩陨落的时候,她在海州,曾因为这件事而夙夜难寐。
没想到……唐敏看着这四个婴孩,谁能想到呢,裴家又活了。
“这都是因为大人。若没有大人,就没有裴家的今日。”裴老太太说着,站起身,深深的躬身做了一个福礼。
唐敏忙站起,搀扶着裴老太太坐下,“哎呀,老祖宗,你可是折煞我了,当初若不是您,我呀早就没了。”
一旁抱着婴孩的沈秋萍有些意外的看向唐敏,婆婆曾经被裴家的老祖宗救过?
“那也是你命不该绝呀。”裴老太太说着,又严肃的开口,“而大人实在是难得啊。能遇上他,是我们裴家的大福气,也是萧公子的大福气。”
唐敏怔了怔,随即笑道,“也是我家昭昭的福气。”
裴老太太一笑,转开话题,说起了这四个小婴孩的趣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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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村的食堂中。
唐山居和范显一人各自端着盘子过来了。
唐山居的盘子里是一壶酒,三个酒杯,外加一盘花生米,他放下后,碎碎念的抱怨着,“这丁老头忒他妈的小气了,积分就只肯借给我五十!劳资想买一盘卤猪耳都不行!可恶!”
范显的盘子里是一壶茶,三个茶杯,外加两盘糕点,他翻了翻白眼,对唐山居没好气的开口,“待会用午膳的时候,不是说老郑要请你嘛。你还喝什么酒啊。”
说不定啊,还是跟宗主和大人一起用膳呢,宗主那里的好酒最多了!
坐在桌子旁看着两人的林家老爷——林德新讪笑一声,忙接过酒杯和茶杯。
但接过去的酒杯被范显一把拿走,范显朝唐山居瞪眼,“都说了,快用午膳了,别给他喝酒,他待会还要和宗主大人一起用膳呢!”
林德新讪笑一声,“范老,我喝一杯就成。”他岳父的酒,他可不敢不喝!
唐山居哼了一声,拿走了范显手里的酒杯,一边懒懒坐下对林德新说道,“老范没说错,你待会还得和萧公子和昭昭用膳,有的是好酒给你喝。”
林德新笑了笑,一边低声开口,“昨日晚上已经和萧公子见面了,也说了话了。”
唐山居和范显同时看向林德新有些惊讶,“已经见面说话了?”
林德新简单说了一下,掩去了林家祖训那几条。
听林德新说完,唐山居面上露出几分满意,范显却是有些凝重。
“如此说来,宗主是真的很有诚意了。”范显低声说着,神色严肃的看向林德新,“林老爷有何想法?”
林德新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随即轻咳一声,低声说着,“这个,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向来都是我夫人说定的,咳,这个还是,还是等我们见到昭昭再说吧。”
范显默默的看向一旁悠然喝酒带着几分满意的唐山居,夫人说定的???
唐山居咧嘴一笑,拈起花生米扔到嘴里,“我女儿向来都很能干的。”
范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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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监所的午膳还是在前堂,回廊上的圆桌,但是换了一张大点的桌子,桌子上的饭菜也比往日更加丰盛。除了林三春喜欢的红烧排骨,酱烧鸡翅,炖鸽子汤等等,还有一壶好酒,两盘下酒菜,卤猪耳和酒酿花生米。
酒酿花生米很得林德新的心意,他一边笑呵呵的和萧琞碰杯喝酒,一边吃花生米。一边笑眯眯的说着浙州的风情民俗,又东南西北的闲聊,琴棋书画都偶尔涉及。
然后林三春就惊奇了,小小的戳了一下身侧正吃着鸡翅的唐敏,凑过去,小声开口,“爹他懂得那么多啊。”
唐敏横了林三春一眼,没好气的开口,“你爹读得书不比别人少。”
林三春小声的啧了一声,他都不知道!平常就看他爹看着账本,打着算盘的,说事都是说做生意的事,要不就是族里的事,哪里知道他爹居然懂得那么多。
咳,当然,萧琞懂得更多。
唐敏一旁听着,忽然扯了扯林三春的袖子,低声开口,“他怎么知道海州那边的事?”
林三春眨眼,看向唐敏,疑惑,“他肯定知道啊。”人家有个影子卫,有个赤焰卫呢!
唐敏默然,也是,萧琞什么人啊。
“……伯父可试试这个酒,昆仑送来的冰酒,雪湖冻了二十年了。味道尚可。”萧琞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身后影甲递过来的酒壶,给林德新倒了一杯。
林德新忙双手接过,一边笑道,“如此,那可就要好好的尝一尝了。”
一旁的唐敏横了林德新一眼,林德新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了笑,就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好酒!
萧琞夹起剔掉鱼刺的肉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对身后恭敬躬身的影甲说道,“送一壶去锁村,给唐老爷子。”
唐敏听了,便开口说着,“多谢萧公子了。”
萧琞舀了一碗汤放到林三春跟前,一边眉眼温和的说着,“伯母客气了。”
唐敏慢慢的夹起丸子吃着,看着萧琞几乎没有动过的碗,那碗里现在倒是多了一些菜,都是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昭昭一边吃一边扔过去的,扔过去的都是不喜欢的菜,甚至还有啃了一半发现啃不动的排骨,而那萧琞似乎习以为常,很是自然的夹起就吃。
唐敏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碗里多出来的玉米丸子,皱了一下眉头,她可不喜欢这种甜滋滋的丸子,但看着喝酒正喝得高兴的丈夫,便忍了回去,将玉米丸子又扔了回去。
林德新瞅了眼自己的碗,便夹起一块烤羊肉块放到唐敏的碗里,一边小声说着,“你吃了好多肉了。”
唐敏慢条斯理的啃着羊肉,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她喜欢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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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这丰富的午膳,林三春说要和自己娘亲去散步消食,林德新就留下和萧琞一边品茶聊天。
走在幽山的小径上,唐敏拉了拉林三春的披风,一边说着,“起风了,你这件披风倒是不错。”
“锁村的秀衣坊做的,好看吧。嘿嘿。是锁村的女犯们做的图,大嫂嫂说她们都很不错。”林三春带着几分得意的说着。
唐敏点头,微笑,“我儿聪慧,你这样做很好,我看着这幽山,这锁村都有些羡慕了。”
——在锁村,只要认真做事,就能得到回报,不分男人,女人。
林三春咧嘴一笑,“那娘亲就多待几日嘛。”
“嗯,若是你和萧公子要定亲的话,那自然是要多留几日,但具体的章程还是要回浙州一趟。”唐敏慢慢的说着,眼睛却是紧盯着林三春,“昭昭,你可是真的要和萧公子白头到老?”
第175章 牢头的定亲大事7
林三春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他娘亲怎么也要回避几日或者拖延几日,没想到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
“娘亲,我心仪于他。”林三春站定,神色认真的开口说着。
唐敏看着林三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可是如果你和他一起,你们将来不会有血脉延续,漫长的一生,只有你和他两人……昭昭,眼下你们一个忙着幽山的事,一个忙着天下,你们有共同做的事,可如果将来事情做完了,他平定天下,登基为帝,那时候,你怎么办?我相信萧公子不是一个负心人,可是,昭昭,日子是重复的单调,两人间的相处也许无话不谈,但也有可能无话可说,那时候……若是他厌弃了你,或者你厌弃了他,那时候,我和你爹都不在了,你哥哥嫂嫂又有自己的家……就剩下你一人的话……”
说到此处,唐敏转头看向别处,努力咽下到嘴边的哽咽,抹去了眼眶不小心掉落的泪。
林三春怔怔的看着唐敏,心头突然就窒闷了起来。
“可是,娘亲,我心仪于他啊。”林三春低着头,低声喃喃的说着。
唐敏转回头,看向林三春,抬手拍了拍林三春的肩膀,强笑道,“我知道啊。这些话,是我要成亲的时候,我的娘亲,你的外祖母跟我说的,她问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顿了顿,唐敏疼惜的摸了摸林三春的脸颊,柔声开口,“这些话,我也问过你的两个哥哥……”
林三春眨了眨眼,哦,是类似婚前的心理咨询哦。
“我不知道。”林三春说着,又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不过我之前,沈平之,就是萧琞的表弟,沈平之他也含糊的问过我,我那时候跟他说,若是萧琞负我的话,我就带着他们去外头游玩,去出海,去建设海岛……至于日子平淡的问题,娘亲,主要是在我吧,我兴致来了,我就去外头游走,就跟之前一样啊。”
顿了顿,林三春抓了抓头发,带着几分疑惑,“我的生活里也不止萧琞啊,我可忙得很,幽山,海州,还有小红花,还有画中事……我不可能整天跟他黏一块的!我都想好了,等他平定天下了,我就带着小红花去海州搞团建,再去和哥哥嫂嫂住几天,去海岛上看看,然后幽山这里也好多事呀,我的画中事要推真人表演了,幽山这里的人我还没有训练好呢!……”
林三春说着说着,看向本来一脸担忧如今却是面无表情的唐敏,林三春下意识的顿住了,讨好的咧嘴一笑,“娘亲,你看……”
唐敏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林三春的肩膀。
林三春赶紧哎呦哎呦一声,让他娘亲出出气!
唐敏没好气的瞪了林三春一眼,心头却是松了口气,“你倒是会过日子!哼!”
林三春咧嘴傻笑一声,“娘亲,那也是你教我的嘛。说人要会过日子,别傻乎乎的就盯着眼前几两金!眼光放长远一点嘛。”
唐敏无奈叹气,“好,那以后你们老了呢?”
“老了?老了我就去海州养老啊。”林三春眨眼,“那我死后的下葬之地,我和外祖父都看好了啊。”
唐敏先是一愣,随即磨牙,忍不住上前伸手拧了一下林三春的耳朵,“看好了?啊?你居然和你外祖父提前去看墓地了?!啊!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回来说!”
“哎呦哎呦!是外祖父不让我说的,娘亲,娘亲,你找外祖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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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监所里。
林德新细细的问着林三春的一日起居事宜,问完了,又看了看林三春的厢房,看完了,才在回廊坐下,喝着萧琞泡的茶。
林德新喝了一杯茶后,微微点头,茶不错,听说是今年刚摘的秋茶。
林德新看着萧琞动作缓慢自然的泡茶,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我林家先祖,那位和男子成亲的先祖,你知道他后来如何了吗?”
萧琞的手一顿,看向林德新,拱手,“愿闻其详。”
“我的这位林家先祖,至今还在族谱上,他年少聪慧,十六岁就已经过了省考,若是他继续读书,继续往上走的话,说不得我们林家要出一位大官了。但是他考了一个举人,就放弃了,和昭昭一样,说什么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其实就是性子疏懒,然后,他便去经商,天南地北的走了好几年,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他的那位良人了,说是要与良人成亲。那时候,林家还没有这样的事,族中长辈都极其震怒,他便自请离族。后来,族中疼惜他的长辈说不可让他离族。说他与男子定亲,本来就已经是极为冒险的事了,若是林家再舍弃他了,他便再无依靠,若是将来出了变故,他孤身一人,该怎么办?”
萧琞听着,微微点头,林家果然不愧是养育大人的林家呀。
“于是就定了这三条祖训,这最后一条其实也是他的依仗。”
“我明白。”萧琞垂下眼,低声说着。
看似不通情理的——“若是与男子结亲不顺,被舍弃或者和离,林氏子孙需进入祖祠,终身不得而出”,其实是一种庇护。
“再后来,我们林家的这位先祖与他的良人一直都很好,也一直庇护着林家。”
萧琞一怔,“庇护?”
林德新一笑,带着几分神秘,“萧公子不知道吧。我们林家这位先祖成亲的这位良人,是上京长孙,还是嫡系的,当年为了和我们林家先祖一起,自请离族,但是后来好像也没有离族,但也没有做官,不过名声很大就是了。”
萧琞想了想,微微点头,“我曾经听家父提起过,长孙家嫡系一脉曾经出过一位书画大家……”
“后来离世的时候,按照先祖和他良人的遗愿,我们只是立了一个衣冠冢,至于他们的真正埋骨所在,就没有人知道了。”林德新说到此处,喟叹一声,“此事也算是美满,但因着不被世俗所理解,林家也就将此事小心隐瞒了下来,但是三条祖训就此留下。”
说到此处,林德新看向萧琞,目光里透着几分复杂,“倒是没有想到,长孙家与我林家倒是颇有缘分。”
萧琞眉眼舒展,带着几分笑意的端起茶杯,双手递给林德新,“伯父,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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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村那里的房子,倒是不错,不过若是做为新房的话,就要小心维护,不肯提前去住,也不能让别人去住!”唐敏横眉竖眼的教训道。
林三春有些茫然,“啊?什么房子?”
“……”唐敏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不知道吗?在锁村里头的,一栋三层高的楼,还有院子,院子左右还有厢房,对了,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桂花树!”
林三春这才恍然过来,“哦,是花落坞啊,那是我设计的。萧琞说要设计一座让我住的自在开心的房子,他老是嫌弃司监所太小了,啧,司监所哪里小了!他没有说那是婚房啊。”
唐敏盯着林三春一脸的疑惑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我还是去跟萧公子说吧。”
——昭昭压根什么都不清楚!真是笨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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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膳后,唐敏就让林三春带着他爹林德新去看岔路贸易去,听说最近很热闹。
林三春有些犹豫的看向萧琞,萧琞只是抬手安抚的拍拍林三春的头,“去吧,可以去牌坊那里看看,陶源直和明正德都在那里喝茶,大人可以去喝两杯。”
林德新也扯了扯林三春,“走吧,昭昭,陪爹去走走。”
林三春这才和林德新走了出去,走在前往幽山岔路的路上,林德新低声开口,“你放心,你娘亲通情达理得很,不会和萧公子吵起来的。”
林三春抬眼看向林德新,“爹,你不反对嘛?”
“你自己喜欢的,钟意的,萧公子人也不错,对你那么好,爹自然也放心,再说了,你自己拎得清,即便将来有变数,你也知道怎么做,那就好了。”林德新说着,抬手心疼的拍拍林三春的肩膀,“就是你要养好自己的身体,看看你,这都瘦了!”
林三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咧嘴一笑,“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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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监所里,萧琞倒了杯茶放到唐敏跟前,温和开口,“伯母,请用茶。”
唐敏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后却是看向萧琞,缓缓开口,“萧公子,有些话,我就不饶圈子,直说了。”
萧琞点头,微微拱手,“伯母请说,萧琞洗耳恭听。”
唐敏看着萧琞,神色肃然,“眼前一年,两年,三年,或许你会对昭昭心存喜欢,但将来,五年,十年呢?在你位登九五,得到天下的时候,你还能保证你对昭昭还存有欢喜之心吗?在将来漫长的时间里,没有孩子,只有日复一日的重复单调,琐碎无聊的生活,萧公子……那时候,或许连你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持对昭昭的本心吧?”
萧琞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萧琞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在过去十年的幽山天牢,也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受刑,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抄家灭族的记忆……不论未来如何,想来再也没有比幽山天牢十年更加无聊单调的日子了。”
唐敏一怔,幽山天牢十年?唐敏垂下眼,沉默了下来。
萧琞看着眼前的茶炉沸腾,幽山天牢的十年,日子就是一遍遍的重复,重复着蚀骨的恨,直到那日,大人散漫的说着话,踏进天牢……
萧琞想着那日的大人踏入天牢的时候……不由舒展了眉眼,低声开口,“老夫人,与大人在幽山相遇后,日子也是重复的,前堂喝茶,闲谈,议事,用膳……但却让萧琞很是安心。”
唐敏怔了怔,抬眼看向萧琞,若有所思,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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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岔路口。
冯典和曹兵正在维持着秩序,一旁看着荆棘镇的住户们挑着担子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下去摆摊了。
曹兵眼尖的看见了林三春,忙拍了一下正在检查摆摊证明的冯典,“快看!大人和……林家老爷,那是林家老爷吧!”
冯典忙侧头看去,不由意外,的确是大人和林家老爷,两人正慢悠悠的走来,身后跟着林大福和林澜。
冯典忙唤来一个看守代他检查,就和曹兵匆匆走过去,大人怎么出来了?最近不是在休养吗?
“大人安好,先生安好!”冯典和曹兵先是恭敬拱手问好。
林三春笑着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用这么多礼,我带我爹来看看这摆摊的,没啥事的,你们去忙吧,忙完了再过来就好。”
冯典和曹兵这才恭敬拱手离开。
林三春就带着林德新到岔路口看看,本来要下去,但是林大福拦住了,说是自家公子身体还没有好,就不要下去凑热闹了。
林三春就和林德新站在岔路口,一边看着下头的热闹,真的是很热闹,一宣布开摊,哗啦一下,好多人跑进来吵吵闹闹的买卖东西了。
林德新看着有些惊讶,侧头问着林三春,“生意这么好?”
“主要是便宜!”林三春说着,弯了弯嘴角,“幽山里的东西拿出外头卖的时候,我给设了一个最高价,买卖任何东西不得超过这个价格。”
林德新一听,皱眉,“这样不对!既然是买卖,就该让买卖人自己决定价格!”
“爹,这个最高价是暂时的,三年一价,三年后就调整价格,或者让他们自己决定价格了。”林三春说着,指了指下头买卖的人,低声说着,“我们幽山的人大家都很好,都不想卖很贵的,他们现在设定的价格都没有达到这个最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