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血污,狰狞丑陋的手掌慢慢的放在那光亮之下,眼前模糊不堪,都是让人恶心的红色,这点光亮是不同的。
他微微掀起的眼,看着那手掌上的光亮,不太清楚,可他恍惚似乎看见,有只白皙顽皮的手指轻轻的戳着他丑陋难看的疤痕,散漫的带着笑的好听温润声音喊着他的名字,“萧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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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一手里紧紧的攥着金针,眼睛盯着天牢的入口。
第四天了……他们不能进去,还得在这里守着,不能让里头正在抗着心法反噬的人冲出来大开杀戒!
影甲站在角落阴影里,紧紧的抿着唇盯着天牢的入口。
孔单手持大刀,站在孙太一的身侧,神色凝重。
“孙大夫……”孔单忍不住低声开口,“宗主他——”
“孔单!”忽然,熟悉的声音响起。
孔单,孙太一,影甲,以及范显,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不远处的小径上,林元财扬声喊着,“公子来了!”
公子?!
孙太一呆了呆,范显急急跳下石头,快步迎了上去。
“大人!”范显快步上前,站定,躬身拱手,“大人,罪人斗胆,请大人止步!”
林三春瞥了范显一眼,脚步未停,声音懒散的开口,“幽山之中,有哪一处是本官不可抵达?”
范显一愣,随即脸色微微一步,再次快步走到林三春跟前,而角落里的影甲已经嗖的一下,来到了林三春跟前!
影甲猛然跪地伏首,哑声开口,“大人!请大人止步!”
范显也跪地伏首,“大人,请止步。”
林三春站定,看了眼跪下的范显和影甲,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孙太一和孔单,这两人也已经跪下了。
林三春看也不看跪着的影甲和范显,抬脚,越过跪着的范显和影甲,继续前行!
影甲和范显一愣,随即又想上前,但此时的林澜瞬间闪现,长剑出鞘指向影甲,冷冷的盯着影甲。
这边的林元财也已经长刀指向了孔单!一张脸也是狠厉的很。
林三春身后跟着的林大福无奈叹气,看向影甲,“没用的。”
影甲神色复杂,范显长叹一声,站起身,原地朝背对着慢步前行的林三春深深的躬身,拱手,哑声开口,“大人!宗主嘱咐我们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决不能让大人进入天牢,另一件事,若是宗主十日后未能走出天牢,便要保护大人离开幽山!”
跪着的影甲拱手,哑声开口,“主子说,他已经将信物给予大人,若是十日后主子未能走出天牢,我等便追随大人,听从大人号令!”
林三春顿住了脚步。
影甲继续跪地伏首,声音嘶哑,“大人,还望大人珍重自身,不要进入天牢。”
“你刚刚说信物?”林三春转身,看向影甲和范显,神色平静极了,往日的懒散轻淡的笑意都没有了。
“是,在木头萧萧的脚底。”影甲嘶哑的声音艰涩的说着。
他也是很意外,直到主子告知他,信物就在木头萧萧的脚底,原来……主子从送出木头萧萧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决意……
林三春摸出袖子里的木头萧萧,看向木头萧萧的脚底,脚底上是上次萧琞给盖那破协议的时候就见过的印章样式,一个“琞”字……
林三春盯着这个“琞”字看了好一会儿,手慢慢的握紧木头萧萧,侧头看向孙太一,“萧琞到底怎么了?”
孙太一跪地拱手,低声开口,“是心法反噬。”
“说清楚。”林三春将木头萧萧塞入袖子里,一边看向天牢的入口。那里黝黑暗沉得很,以前来的时候那淡淡的烛火呢?
“宗主所修炼的心法,是平阳公主从昆仑山上得到的,这个心法没有人会去练,一来难练,二来,练了这心法,会慢慢的脱离七情六欲,一旦心法大成,就会失去人的感知,从此就是无感无心的杀人机器。”
“平阳公主为什么要给萧琞练这样的心法?”林三春垂下眼,低声问道。
孙太一苦笑一声,“平阳公主高瞻远瞩,未雨绸缪,此心法唯一的好处便是,它可以在生死垂危之际,护住心脉,给人一线生机!”
“在主子进入幽山后的两年时间里,严刑拷打,各种酷刑从未停止过,当时旨意是让主子终身囚禁于幽山天牢,他们不能违背旨意,就想让主子在刑罚中死去!”影甲低低声的补充着。
“那么现在,为什么萧琞的心法会反噬?”林三春的目光移到孙太一的身上,明亮温润的眼眸此时却是极为锐利,“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反噬?”
“因为……大人你啊。”孙太一声音艰涩的开口。
林三春一愣,因为他?
“大人……心法反噬是因为本来无感无心的人,不再无感无心了……”孙太一低声说着。
林三春怔怔的看着孙太一,身后的林大福有些担心的上前,“公子?”
林三春回过神来,看向孙太一,认真开口,“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孙太一一愣,“不对?”
“萧琞不是无感无心的人。不管我有没有来幽山,都是如此。十年来,他在幽山能够坚持那么久,一是他本来就是意志极为坚韧的人,二是他心里的恨意。他有恨,他就不是无感无心的人。”林三春说着,抬脚走向天牢。
孙太一先是呆了呆,随即急急上前,再次拦住,“大人,大人不管是不是都好,现在宗主意识不清明,可能会攻击大人,大人,你,你不若在这里等,只要十天,现在还差六天,大人……”
林三春抬手示意孙太一不要再说,转身看向范显,“我进去后,幽山的事务,你暂且管着,若有实在难以抉择的事,就等我和萧琞出来再说。”
说罢,又看向孔单,“在我和萧琞没有出来前,幽山的巡视用红色方案!绝不可让外人进入幽山!”
孔单恭敬拱手应下。
“澜澜,阿财,影甲,你们在这里守着。阿福,外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林大福想上前劝阻,但是见林三春看过来的明亮的坚定眼眸,便只能叹了口气,躬身,拱手,恭敬应下。
影甲看着林三春抬脚走入天牢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跟孙太一说道,“孙大夫,我们也和大人一起进去吧。”
孙太一点头,于是和影甲两人急急的追着林三春走了进去。
对身后跟着的人,林三春不理会,他循着暗淡的一点点光芒,还好,这条通道两旁有他之前放生的萤火虫,此时萤火虫的微弱暗淡的光芒让他看清了脚下的路。
然后,慢慢的,也看清了在牢房里倒在地上的那已经一身血肉模糊看不清人样的人了!
林三春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倒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人,是……萧琞吗?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可能是萧琞?
“大人……”直至微弱的声音嘶哑响起。
林三春猛然冲上前,不顾身后的孙太一和影甲的紧张急喊。
而未等林三春冲上前,那本来倒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人已经如同鬼魅一般的来到林三春跟前!
林三春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脖颈就被一只满是黏稠血污的粗糙丑陋的手给捏住了。
林三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满脸血污的男人,男人一脸血污,头发散落,垂落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脸,唯有两只占据了大半瞳孔的一半深黑一半暗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幽深的,又带着几分狂乱狠厉。
“萧琞?”林三春温润好听的声音轻轻的喊着,“萧琞……疼不疼?”
林三春慢慢的抬手,手指颤抖的轻轻的撩开萧琞散落在脸上的头发,他想笑一笑,挤出的笑容却是难看得快哭了,“萧琞……疼不疼?”
疼不疼?
男人幽深狂乱的眼神似乎有了几分清明,谁?这么明亮的在他血色世界的人?谁?
有什么东西砸落在他的手上,湿润的,无声的,但又针刺般让他的几分清明又多了几分。
“大人……”男人慢慢的无措的松开了手,看着眼前颤抖着的咬着唇,眼泪却一颗一颗砸落的青年,明亮的爱笑的眼,这会儿却全都是湿润的难过的。
“对不起,萧琞……对不起……”
男人想说,不要道歉,为什么要道歉……他是他的大人啊……可看着那满是伤心难过的眼眸,男人慢慢的靠近,那落下的眼泪,是因为他……
他心疼,更多的是满足。
男人粗糙丑陋的手指轻轻的抹去眼前青年脸颊滑落的眼泪,微微闭上眼,干裂的冒着血珠的唇轻轻的碰了碰眼前人的眼睛,“大人……莫哭……”
随后男人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男人脚下一个踉跄——
“萧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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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春跪坐在天牢地上,看着孙太一清理着萧琞身上的血污。
“……大人放心,情况还好,这些血都是血脉逆流而产生,大人的心法反噬了,但是大人似乎已经找到了控制的方法,脉象上是有些好转了……”孙太一一边说着,一边将擦脏了绢帕递给了身后的林大福。
林大福赶紧换了一块绢帕递给了孙太一。
“阿福,拿块绢帕给我吧。我也来帮忙。”
林大福怔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孙太一,这样行吗?
“那大人帮忙擦一下宗主的手吧。”孙太一说着,安抚的继续开口,“不要担心,我看情况比我想象中好。”
林大福忙拧了绢帕递过去,一边小声开口说着,“公子,你脸上有些脏,先擦一下。”
林三春一愣,脸上脏?
对,对啊,额,萧琞晕过去前……好,好像擦了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咳……
林三春低下头,绢帕有些慌乱的胡乱擦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定是萧琞病傻了!肯定是!
胡乱擦完自己的脸,林三春扔给了林大福,接过干净的绢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起萧琞的手来,萧琞的手本来已经满是疤痕,此刻似乎那些疤痕全部爆开了一样,满是血和脓水。
林三春的心闷疼不已,想着刚刚孙太一说的话,心法反噬?
“那种心法为什么会存在?”林三春一边笨拙的又小心的擦着萧琞的手掌,一边低声问着。
孙太一一愣,这个问题倒是从未想过。
“存在的东西必定有存在的理由,你刚刚说这种心法唯一的好处是能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护住心脉,保留一线生机,那它就应该是救人的东西,萧琞现在就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它又怎么会反噬?”林三春一边说着,一边将擦脏了的绢帕递给林大福。
孙太一呆了呆,对,对啊。那,那这么说的话……好像有些矛盾啊。
“不是反噬?”林三春看着萧琞已经擦干净的脸,似乎那右边的疤痕有些淡了?,他抬手轻轻的碰了碰萧琞的一边满是疤痕的脸,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反噬,那就是进阶?”
孙太一怔了怔,下意识的低头看着昏迷中的男人,神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大人……如果是进阶的话,那情况要比反噬严重啊。”孙太一声音有些低哑的开口。
林三春皱起眉头,“怎么说?”
“心法上要精进是相当难的啊。一般都是要过死劫的,我在昆仑学医的时候,极少看见有心法精进的,除了昆仑三圣,三圣之一就是宗主的师傅,我记得我的师傅说过,当初三圣进阶的时候,都是九死一生啊。”
林三春怔了怔,沉默了下来,那如果是这样,这会儿的血人一样的萧琞也就是在过死劫了?
林三春侧头看向林大福,“阿福,你看下影甲回来了没有?如果他回来了,你去司监所把被褥和椅子,还有炉都搬过来,这几日我就住在这里。”
林大福张了张嘴,又慢慢的闭上,罢了,萧公子刚刚那个样子都没有伤了公子分毫,公子在这里住几天的话,问题也应该不大,况且还有他们……
于是林大福恭敬拱手应下,起身,匆匆的去找准备吃食还没有回来的影甲。
等影甲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的时候,本来满身血污的萧琞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角落里一大堆绢帕。
“……大人,宗主的脉搏看似已绝,但若是细探还有一丝生机,刚刚大人所言让老朽想到了曾经师傅跟我说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孙太一手里拈着金针,眼睛发亮了起来,如果不是心法反噬,而是进阶的话,那宗主就没事了。
“武技我不懂,我刚刚就是在依据你的话想的,孙大夫,你确定他是真的没事了吗?”林三春问着,低头看着一脸苍白如纸似乎已经没有呼吸的萧琞,心头揪了揪,真的没事了吗?
“大人,我也不敢说没事。就是现在的宗主,他还活着,但是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孙太一苦笑道。
林三春看向悄然进来后,就跪在后头的影甲,问道,“阿甲,你有武技,你说说看,你们家主子,这种情况是反噬还是进阶?他这个样子以前有没有过?”
影甲恭敬拱手,低声开口,“大人,主子的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毕竟对修炼武技的人来说,心法是非常重要的,一般来说,除了自己和自己的师门,其他人都是不清楚的。”
林三春皱起眉头,那也就是说除了萧琞他自己,谁也没有办法帮他了?
孙太一见林三春又皱起了眉头,忙开口说道,“大人,宗主意志坚韧,想来应该是可以熬过去的。”
林三春低头看着沉沉昏迷的男人,即便擦去了血污,可这满身的裂开的皮肉……没有一处完好的……
林三春轻轻的握住男人的手,慢慢的握紧,点头,“嗯,我知道了。”
影甲端来食盒,捧起里头的鸡丝粥,“大人,喝碗粥吧。”
林三春接过,一口气干了!
影甲吓得忙端来温水,“大人不要吃那么快。”
林三春推开影甲端来的温水,“我没事。”
影甲想再劝说些,喝了粥是不够的,至少吃点肉啊,可林三春已经摆手示意拿走食盒了。
林大福这时候抱着被褥进来,朝影甲摇头,示意不要劝说。
影甲只好将食盒拿开,和林大福两人将牢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放下夜明珠,点起烛火,孙太一还要他们点了药草,燃烧的药草味道淡淡的清香,驱散了牢房里浓重的血腥气息。
收拾妥当了,林大福招手示意影甲出来。
天牢门口,林澜和林元财正蹲着,见两人出来,齐刷刷的转头看去。
“……公子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劝说了。没用的。”林大福低声开口。
影甲犹豫,小声开口,“大人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还吃得那么少。”
林大福叹气,“没有办法啊。都是公子的好朋友萧公子生病了啊。我家公子他担心啊。你说还能怎么办?”
影甲,“……”
林大福又无奈一笑,“我也不是抱怨什么,埋怨什么,事已至此,我们作为公子的侍从,只能是听从公子的命令行事。尽量的照顾好他们就是。你多做些汤粥吧,肉食方面,公子是吃不下的,要不多做一下药膳,问问孙大夫,这时候做什么药膳比较好。”
既然一口气干了粥,不如一口气干了药膳?
影甲点头,又低声开口,“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好,但是……阿福管事,我真的很高兴很庆幸,主子在幽山能够遇到大人……”
林大福微微一笑,“客气了。很多人都这么跟我家公子说过。”
影甲,“……”
林大福说完就自顾自的进入牢房了。
林元财抱着刀戳了一下林澜,“阿福很生气。”
林澜看向林元财,面无表情,“我也很生气。”
林元财点头,“我也生气。”
影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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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牢房里,林大福蹲在躺椅旁,低声说着,“大人,虽然萧公子还没有醒过来,但是他的意识到底不是清醒的,不若我们去牢房外休息?”
林三春打了一个呵欠,已经快四更天了吧,“不用了,我懒得动,萧琞也不会伤我。不放心的话,阿福你和阿甲也在这里睡吧。”
孙太一一旁晃了晃金针,讪笑道,“阿福管事别担心,还有我的金针呢。”
林大福默然,那金针还是他从上京鬼市里淘来的!
于是几人便在牢房里休息就寝,萧琞躺在石板床上,石板床是影甲从后头温泉池那里搬过来的,孙太一说是好东西,有利于身体的恢复,林三春在躺椅上睡,影甲站在角落里靠墙闭目养神,林大福就靠着林三春的躺椅坐在地上。孙太一就靠着石板床,闭目睡着,林三春让孙太一躺一旁的木板床,但孙太一坚决要在距离萧琞最近的地方睡,说是以防万一。林三春也就不勉强了。
林三春实在困倦了,不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沉沉入睡的林三春没有发现,他垂落在躺椅外的手,被一只皮肉爆开的丑陋狰狞的手慢慢的碰触着。
林三春睡得太沉了,没有觉察到,但是影甲第一个睁开了眼睛,还没有完全入睡的孙太一下意识的也睁开了眼睛,有些敏锐感觉空气的气息似乎不太一样的林大福也猛然睁开眼睛!
三人齐齐抬眼看向石板床。
就见石板床上的萧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而此时他的眼睛不再是深黑色的,是暗沉的黏稠的红色,而这双暗沉红色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躺椅上的林三春,林三春的躺椅面对着石板床,垂落在躺椅外的手被萧琞慢慢的一点点的勾着,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拉着。
“……宗主?”最先反应过来的孙太一慢慢上前,俯身,小声开口,“你觉得怎么样了?”
“意识清醒,血脉逆流,但可以控制一些”。萧琞说着,看向站起身躬身拱手的林大福,微微拧眉,“大人身上盖的披风太薄了,这里阴冷,拿床被褥来。”
又对跪地伏首的影甲不悦开口,“我之前交代过,不能让大人进来天牢,怎的大人今日来了?”
影甲忙磕头请罪。
林大福心头暗自松了口气,关心大人,会训斥影甲,那就还好,还好。
林大福忙匆匆搬来另一床被褥,小心的在萧琞指挥下给林三春盖上。影甲又端来食盒,捧出鸡丝粥,小声开口,“主子,用点粥,额,这个是大人吃剩下的……”
萧琞点头,接过,慢慢喝完,一只手还是轻轻的勾拉着林三春的手。
待喝完,瞥了眼食盒,凝眉,“大人不吃?”
“公子已经连用了几天白粥了,他没有胃口。不肯吃饭。”林大福一旁小声说着。
萧琞凝眉,拉紧林三春的手,手指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手背,低声开口,“影甲,做些大人爱吃的,孙大夫,麻烦开些开胃的药膳。”
孙大夫点头应下。
随后萧琞挥手,影甲提着食盒匆匆去准备早膳了,林大福也起身去外头准备洗漱的东西,顺便煮水,准备温水。
牢房里就剩下萧琞,孙太一和还在睡着的林三春。
影甲和林大福走后,孙太一的脸色就慢慢凝重了起来,看着萧琞,“宗主……”
萧琞慢慢的坐起,动作缓慢依然有些费力,皮肤因为举止动作过大开始有些崩裂了,但他并不在意,他轻轻的将躺椅上的林三春挪了过来,挪到他自己的怀里,期间,林三春似乎有些迷糊的微微睁眼,见是萧琞,就打了一个呵欠,习惯性的抬手抱住萧琞的脖颈,蹭了一下,靠着萧琞的肩膀,继续沉沉睡着。
萧琞的眉眼一片温柔,他揽紧了林三春,微微的往后靠着石墙。
孙太一看着,静默着。
“……不太像是心法反噬,打个比方,似乎是一直停滞不前的河流突然间汹涌了起来,冲开了阀门,我的武技和力量应该是提升了,大人说是进阶,是对的。”萧琞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凝视着怀里的林三春,嘴角微微弯起,抬手想抚一下林三春的脸颊,但看着手指崩裂流出的血,便只好垂下,微微低头,轻轻嗅闻,眉眼间已经是难掩的迷恋。
孙太一看着,心头叹息,哑声开口,“宗主,如此就好,那宗主眼下是否已经进阶完成?”
“还没有。”萧琞直接说着,目光一直流连在林三春的眉眼,鼻梁,唇间,他抬手轻轻的拉了拉被子,将被子拉高一些,一边语调缓慢轻淡的开口,“接下来的几日,如果我意识不够清明,你尽管下手,一切以大人的安危为重。”
孙太一心头沉了沉,那是不是让大人暂时离开天牢比较好?但眼角瞥见那紧紧扣住林三春腰间的手,孙太一没有再说,只是躬身拱手,低声开口,转开话题,“大人这几日忧思过重,没有好好用膳,要再仔细调理一番了。”
萧琞凝眉,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锁村,白玉石碑前,崔娘子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
裴老太太慢步走来,看着崔娘子祷告完,才上前,虔诚跪拜。
随后崔娘子眼眶红红的看着裴老太太,“老祖宗……我担心。”
“我也担心。”裴老太太叹息说着,看向右侧远处的藏于茂密树林后的黑色山峰,“现在也只能是等了。有大人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崔娘子顺着裴家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慢慢的点头,神色也一点点的坚定了起来,她低声开口,“我知道了。”
裴家老太太看向崔娘子,见崔娘子眉眼间的坚定,轻叹一声,只是拍了拍崔娘子的手,低声说道,“不要忘了,你还有默默啊。”
崔娘子看向广场,广场那里有几个孩子正在嬉闹,其中一个安静的不太说话的孩子突兀的朝她看了过来,羞怯的一笑。
崔娘子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温柔,可说出的话语却是决绝的坚定,“如果天极不在……我无颜面苟活。当初长孙家那么多女人,唯独我活了下来,不是因为默默,是因为天极,我是天极的后手之一呀……”
裴家老太太默然,垂下眼,所以崔娘子才会生下默默后,将默默送去给了魏娘子,他们都猜测到了几分。
裴家老太太长叹一声,长孙家留下的后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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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上京,宝月楼。
从娘子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走下楼,穿过后堂中庭,晃着走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园子,小园子连着一个角门。还不到黄昏,宝月楼不开门的,但日间的角门是开着的。
这时候角门已经进了人,对着走过来的从娘子微微躬身。
“来吧。没事。这里很安静。”从娘子说着,翘起了嘴角,笑容妩媚。
来人全身裹着黑色的披风,跟着从娘子走到园子里的小房间,才打开披风,露出一张疲惫的脸,约莫四十来岁,眉眼透着几分猥琐。
“从娘子,两件事,今晚鬼市要拍卖一种药,叫上仙丹;在鬼市听到了奇怪的流言,说是苗国的神诞生了。”
从娘子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布袋,递给来人,“来,拿去,晚上去鬼市好好耍耍。”
来人却是抽出布袋里的几张银票,其他的放了回去,一边说着,“从娘子客气了,能为小红花做事是我的荣幸。当年若不是公子在东柳县救了我们,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
从娘子笑了起来,又将布袋塞回到来人的怀里,“公子可是说了,这些呀,是给你们的辛苦钱,谁都不可以动的,只有你们可以用。拿着吧。你可别害我被公子责罚哦。”
来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一边拱手,“辛苦从娘子了,如此,那我告辞了。”
“嗯,鬼市的消息收集什么都要收集,公子最近在画奇诡的事,需要多些特别的。”从娘子说道。
“是,这方面鬼市倒是也有,好,那我过两日再来。”来人拱手说着,随后告辞了。
从娘子目送这人离开,随后慢步走向了园子对面的僻静院子里。
院子里,有两人正在做着布偶,都是年约二十的女子,面容清丽,气质独特。
“还没有做好啊。”从娘子摇着扇子,笑道。
“从姐姐,你看,这个龙神的胡须有点难做。”其中一个面容有些疤痕的女子愁眉苦脸,“为什么要做好这个布偶才能探监呀。”
“从姐姐,我这个胖猫的快好了,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去探监了?”另一个眉眼温婉的女子问道。
“还不行哦,要等那边来的通知。你们要耐心等。”从娘子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又抬手捏了捏布偶,满意的点头,不错,做得好。
因为幽山那边临时通知,本来要探监谢羽舒和陆春山的两个人都被暂时留在了宝月楼。而接下来能不能去探监,还得看幽山那边的。但这些话可不能说,便说要做布偶,暂且把这两人稳住了。
反正自家公子奇奇怪怪的主意也挺多的,探监要做布偶也没有什么呀。
从娘子又安抚了几句,就摇曳着离开了,在走出小院子,踏入宝月楼的主楼,叫来了小管事。
“今天白家的公子来不来?”从娘子慢悠悠的问道。
“不来了!从娘子,你是不知道啊,月下坊那边来了两个大美人呢,白家的公子和明家的又要去抢头位了呢!”小管事很发愁。他们这个月的生意都不怎么好了呢。
“哦,没事,没事,月下坊让他们玩去,来,去,帮我买本画中事来。”
“是!”
待小管事走后,从娘子微微眯眼,月下坊的美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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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午后。
林三春打着呵欠,坐在石板床上,接过林大福递过来的温水漱口,绢帕擦脸,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身侧的萧琞已经端着热乎乎的牛肉面等着他了。
“你现在没事了?”林三春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萧琞端着牛肉面,本来林三春要自己端碗的,但萧琞不让,林三春也就随他了,萧琞看着林三春吃,一边用筷子夹起牛肉喂着林三春,一边摇头说着,“暂时过了一道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