亱莲微敛着眸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青徐,良久才说:“我不觉得,如果你是指虐待流浪动物这件事的话。抱歉,可能是我说话难听,但这是无法避免且根绝的事情,即使未来有一天,反虐待动物法案真的出台,也依然会有人行这种事。面对同类尚且会自相残杀,更别提高高俯视的弱小。”
亱莲将茶杯端起,压着杯盖抿了口茶:“我倒是觉得,若小鱼的母亲真心喜爱他,那母亲的意义远大于你说的什么强大背景。”他不太能理解叶青徐此刻的纠结,若只是论背景,他自信可以给江小鱼一个强大的后台,可父母这两个角色,是他无论如何也给予不了他的。
叶青徐有苦难言,不能告诉外人江小鱼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
“我想自从小鱼与你相认之后,他应该也一直在期待着自己的母亲。”
叶青徐当然知道,可他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同江小鱼开口。江小鱼已经知道了他是从他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他等同于他的母亲。可他要怎么告诉他关于另一个父亲的事?
亱莲见他表情痛苦,心中有了些许思量,他垂眸捻起杯盖,一下下地撇着茶沫:“您发现小鱼尾巴的事情了吗?”
叶青徐回神:“尾巴?小鱼的尾巴短短的,这种不是麒麟尾吗?”他对于猫几乎不了解,初次看见江小鱼的尾巴时心里好奇便上网搜了一下,知道有种猫咪是麒麟尾,还有好些不同的形态。
亱莲听言神色有些冷:“那种不平整的断裂口可不是天生的。”
叶青徐坐直了身,神色阴沉:“这是什么意思?”
“江小鱼的尾巴是被他名义上的母亲,贾木琴给剪断的。”亱莲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着叶青徐:“所以我建议您,若他的母亲还是个不错的人,便让她知道小鱼的事情,毕竟那小家伙吃过的苦,怎么弥补也不算多。”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揪紧,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席卷了叶青徐的全身,他简直不可置信,那些人渣竟然敢如此对待他的孩子。他看见过江小鱼的调查资料,也知道他儿时被虐待过,可文字仅仅一笔而过,背后掩藏的却是如此血淋淋的事实。
叶青徐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强忍着胸中的痛楚,努力平复着呼吸,一字一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亱莲微微瞥他,心里有些不满,觉得这人有够迟钝和优柔寡断。这么些日子了都没能发现江小鱼尾巴不正常的事,起诉那两人渣的事情也还未进行,若不是他担心手伸得太长惹江小鱼反感,早替他做了这些事了。
“若您需要律师,亱氏有一个团队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叶青徐勉强勾了下嘴角,最后问了一句:“请问你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和江小鱼进行认真的恋爱关系吗?”叶青徐不是江小鱼那样的小笨蛋,觉得是亱莲人好。像亱莲这种阶级的人,做事不为利益?他根本不信。
亱莲微笑了一下,没从正面回答:“我的确对小鱼有着难以抑制的好感,但我目前并不打算坦白也希望您不要挑明或者插手我们的关系,即使您是他的父亲也一样。健康的人才配谈恋爱,我还需要在等待一段日子。”
叶青徐听他这话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既难堪于亱莲的强势,又生气于他说的话。什么叫健康的人才配谈恋爱?小鱼哪里不健康了?
只是还没等他质问,就听见亱莲说:“请不要误会,不健康的人是我,所以我在努力纠正,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和小鱼坦白。”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游戏人间的心态怎么能算得上健康呢?爱情不能拿来治病,他得处理好自己的事,才能去和江小鱼认真的经营一段关系。
蒋风花心里有了猜测,坐立难安地等着消息,快到零点了依然抱着老猫没有去睡。
老仆人都有些扛不住了,劝着说:“您先带着老爷去休息吧,明天再等也是一样的,身子熬坏了可怎么行?或者我帮您守着,一有消息了我就喊您。”
蒋风花拿着帕子给万千里擦了擦眼角:“我这哪能睡得着?一想到我要是真的有了个孙子,我便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他!”
阿翠叹了口气,心里也在祈祷那个小孩真的是,否则这老太太估计要伤心抹泪不得善了。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安静无比之际一声电话响起。蒋风花伸手探向手机,一时竟不敢接。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持续几次,才在铃声将要停下时豁出去一般摁下了接通。她屏着呼吸没说话,听见对面说:“老太太,我感觉八九不离十了,叶青徐的儿子没出现,但他抱着个猫,和老爷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离得远我听不清,大概听见他对猫说了什么爸爸之类的。”
蒋风花几乎要落下来泪来,抖着声说:“有照片吗?快快,发来给我看看!”
“有有,我立马传给您。”
照片传送仅仅只是几秒,蒋风花却觉得已经隔了半辈子这么久,她点开照片细细看着。
夜色中叶青徐和小猫的身影并不太清晰,可那乌黑卷曲的毛发,与身旁的这只老猫怎么看怎么相像。
她招着手找一旁的老仆人:“阿翠阿翠,你看看,是不是和千里长得一样?”
阿翠也有些激动,握着手机说:“还真是!这小卷毛就没在旁得身上看见过!”
蒋风花站起身,又哭又笑地在原地来来回回走:“错不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一切都是天意,他就是我孙子,阿大你再去仔细查查,把他的资料尽快找全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统统给我查出来!”
电话对面应了,蒋风花挂了电话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老天到底还是怜我,没叫我真的绝了后去。”
阿翠也抹着泪,这些年她跟在老太太后面,也看见她心里悔恨,吃斋念佛只盼着日子好过些:“您也别太伤心了,当务之急是小少爷,还有叶先生那边,人家认回小孩了而且小孩是人家生的,怎么也得给人哄好了,不然怎么让小孩接受啊?”
蒋风花点点头起身说:“对对,你去,你拿你电话给那孽子打电话!他不接我电话!”
阿翠忙应,两人着急忙慌地走,没注意到老猫万千里睁开了有些浑浊的双眼,盯着手机上的小黑猫沙哑叫了一声:“宝宝……”
万柯摇接到翠姨的电话时都凌晨了,他喝了不少酒,头疼欲裂地接起电话:“翠姨?有事吗?”
电话对面却不是翠姨,而是蒋风花:“阿摇,我问你,叶青徐的小孩你接触过没有?”
万柯摇本来就烦,闻言更是揉着额角说:“见过两面吧,干什么?”
蒋风花声音里哭意明显:“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脑子不好的孽子啊!儿子就在眼前你都认不出来啊!”
万柯摇拿起床头柜上的止疼药又咽了一片:“是您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说什么胡话?”
蒋风花没再卖关子:“叶青徐的那小孩就是你儿子!”
“哈?”万柯摇不信:“江小鱼和叶青徐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会是我儿子?再说了,这些年除了他,我根本没和别人好过,哪来的儿子?你想孙子想糊涂了吧?”
万柯摇冷笑一声:“除非叶青徐能生,不然你就断了抱孙子的念头吧。”他说完后突然就愣了,叶青徐说的那句话猛地浮在了脑海中,跟把锤子一样突突突砸着他的脑袋,他喃喃问:“叶青徐能生?”
蒋风花哎了一声,哭着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棒槌!我和小叶有约定所以我不能和你说,这么些年了,你怎么就不能自己琢磨明白呢?小叶当年怀了孩子,我以为孩子死了,可……”往事错的太多,她无心替自己辩解,只求未来可以好好弥补那父子二人。
万柯摇呆呆地说:“可叶青徐是男的啊?”
蒋风花骂:“你死脑筋啊!你爹都能变成猫,谁说男人就不能生孩子?!”
老太太是标准的南方人,骂起人来声音又细方言又听不懂,却将万柯摇骂得一个机灵。
过往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叶青徐的决绝离别,二十二岁的儿子,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他听着电话里蒋风花絮絮叨叨地说着要给小孩买这个要给小孩买那个,呆了片刻,他突然跟个傻子一样笑出了声:“嘿,我和叶青徐有个孩子!”
江小鱼有种感觉,总觉得这两天有人在跟着自己。
午休时他被张庞庞拖着去买水果,刚出了机关大门他便觉得有人在看他。他敏觉地抬起头,像只望风的狐獴般环视了一圈,见不到异常这才跟在张庞庞后面,心里嘀咕:难不成是自己最近被彩狸老猫弄得神经太过紧绷了?
彩狸老猫老了,最近的精神状态愈发差了。几天前一觉醒来,江小鱼发现它已经睁不开眼了,慌慌忙忙将猫送去了医院,得到的结论也只是它的年纪到了。
医生的言辞委婉,但江小鱼知道他的意思,老猫要走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难过,连张庞庞问他的问题都没能听得清,只能胡乱嗯了两声。
到了晚上叶青徐来接他下班,在路上时叶青徐就通过镜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小鱼的脸色,斟酌着措辞说:“老猫今天的精神看着还可以,下午还跑去院子里晒了会太阳。”
江小鱼点点头,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叶青徐有心安慰却也深知无用,不免有些挫败。他甚至有些妒忌,妒忌小孩和猫狗的感情如此之深。
父子俩各怀心思地进了院子,江小鱼见彩狸老猫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快速上前伸手去摸,见它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他鼻子酸得很,不管不顾变成了猫形趴在老猫身边。
彩狸老猫像是感知到了他,神情略显茫然地抽了抽鼻子,微不可闻地喊了声:“宝宝。”
江小鱼咪了一声。老猫脸上柔和,伸出爪子将他搂在怀里,没什么力气地费劲抬头给他舔了两下毛,接着又睡了过去。
叶青徐坐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里难过,可生死病老是自然规律他无法改变,只能摸摸江小鱼的身子说:“你陪着老猫睡一会,爸爸去遛狗,回来我们再吃晚饭。”
江小鱼拿头顶了顶他的手,随后将身子团进了老猫怀里。
叶青徐牵着几只稍大一些的狗出了门,它们和叶青徐也熟悉了,都很听话,虽然对于出门很兴奋但并不乱跑,只顺着小路溜达达地走。
在河畔旁没看见他人,叶青徐松了绳子让它们下去游泳,随后转身有些冷漠地说:“出来,跟了一路了。”
树丛中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万柯摇缓缓走了出来。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似乎已经许久没睡了。但与之相反的,是他异常亮的眸光,竟让叶青徐有些不敢直视。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压了压心神,镇定问。
万柯摇又有些想抽烟,搓了两下常夹烟的指节这才靠近问:“我不能跟吗?这路写着叶青徐的名字吗?”
跟个无赖似的,叶青徐实在懒得理他,转身就准备去唤狗。
万柯摇拉住他的手,神情有些懊悔:“是我说错了,是,是我在跟着你。”
叶青徐抽回自己的手:“有事直说,别拉拉扯扯的。”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这人疏离的态度仍然会将万柯摇的心刺痛。他稳了稳情绪,见叶青徐的目光看向了河流,便肆无忌惮地盯着这人清俊的侧脸,问:“你那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谁都可以说江小鱼是……”一旦知道了那个青年可能是自己的孩子,“野种”这个词语便再难说出口,他将其略过,又问:“为什么我不能说?”
叶青徐淡淡道:“没有为什么,仅仅出自个人素养,万先生也不能如此称呼别人吧。”
万柯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们已经错过了二十二年,他不想再次错过,直截了当地问:“他是我的儿子,是不是?”
叶青徐听见万柯摇的直白质问,心中猛地一颤,但多年的自制力让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他故作镇定,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对方的问题十分逗趣。
“万先生这话说的,怎么胡乱便认别人的儿子?”叶青徐轻描淡写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万先生正值壮年,想要孩子就去生,实在不行就去福利院领养,怎么跑来抢别人的儿子?”
叶青徐话中带刺,万柯摇看着他故作镇定的脸却突然笑了:“答非所问其实已经是答了,你不否认就说明他就是我的儿子,是你给我生的儿子。”
叶青徐色厉内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是那句话,脑子有病你就去看医生,不要来我这里发癫!”
此刻无论叶青徐说什么,万柯摇都无法生气了,他的整个灵魂已经升进了天堂,一想到叶青徐和他有了个孩子便要幸福得死去了。过往二十二年,他不仅气蒋风花的任性妄为,也气叶青徐的绝情诀别,更是气自己没能留住叶青徐。秋风稍凉,暮色渐沉,他突然再也提不起来气了,拉着叶青徐的手傻傻笑着:“你给我生了个孩子。”
叶青徐简直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抽回手一个巴掌拍在万柯摇脸上,清脆的一声,将河里扑腾的狗子都给吓了一跳。
“滚!我不想看见你!”叶青徐的眼眶有些红。
万柯摇被打了也提不起来气,英俊硬朗的脸上就这么傻乎乎笑着:“打够了吗?不够再打几下,打完了告诉我儿子喜欢什么。”
叶青徐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疯子:“你真是病得不清,我告诉你,那是我儿子,我一个人生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他长到二十二岁,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就算——就算是,他也和你没关系了!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你怎么敢这么不要脸地出现在他面前?出现在我面前?”
万柯摇被他骂的有点委屈,高大的身躯缩着像个被无故责骂的小孩子:“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见叶青徐又是生气要走,他无赖半低着身子可怜兮兮地摇着他的手:“祖宗,你就饶了我吧,是死是活起码让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让叶青徐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他抿着嘴角硬是抽回手:“我不想和你多说,你也不要出现在小鱼面前,他不需要你。”
万柯摇还要再说,就见那几只下河撒欢的狗叼着一只猫跑了过来。
叶青徐连忙蹲身去接:“从哪来的?”
灰白面汪了一声,扭头指着河畔下面。这猫看起来不大,身上染着淤泥体温丢失有些严重,叶青徐没了和万柯摇拉扯的心思,牵着狗就要往回走。
万柯摇也不敢上前打扰,就这么耸着高大的身子委屈巴巴地跟在叶青徐后面。一直跟到院子门口,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他这才悻悻搓了搓鼻子:“一点都没以前乖,怎么这么大脾气了?”
确定了想要的结果,他的大脑此刻清晰了许多,总算是想起来要查往事真相了,一边打电话找私家侦探,一边打电话给蒋风花。
江小鱼陪着彩狸老猫躺了一会,见它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翻了个身肚皮朝上躺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但最让他时不时就想起来纠结的,还是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可不管是谁,那对于叶青徐来说显然是段非常伤感的经历,他既然不提起,那江小鱼也不会主动去戳对方的伤口。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就听见院门被关上了,叶青徐边走进来边说:“小鱼,你看看,灰白面它们捡到了一只猫。”
江小鱼一听,翘着脚翻起身从沙发上跳了下去:“从哪捡得?”话一出口他就懊恼对方听不懂,正打算变身就听叶青徐知道他问了什么般回:“就在河畔那边,看起来年纪不大。”
江小鱼点点头,凑了过去闻了闻,随后问:“小家伙,你妈妈呢?”
这只小猫浑身被淤泥盖住大半,看不清花色,只能隐约看出爪子是橘猫样的。
那只小猫像是被吓傻了,好一会才说:“猫没有妈妈。猫自己流浪。猫在河边喝水踩泥巴里了。”
江小鱼摸了摸它的脑袋,见叶青徐去准备晚饭了,便恢复人身从沙发上抓起先前掉落的衣服穿上:“我带你去洗个澡吧。”
等到洗完澡烘干完,江小鱼握着这猫的胸口举到眼前瞅:“你这长得……可真有特色。”
玳瑁的脸,橘猫的前爪,奶牛猫的身子和后腿,拼在一起乱七八糟又莫名和谐。
半耳狸蹲在一旁崇拜道:“这小家伙的花色看起来就很厉害。”
江小鱼笑了笑,将猫放在地上说:“就叫你拼好猫吧。”
拼好猫没意见,很快便和其他猫打成了一团,江小鱼听着它们喵喵咕咕说着话,对叶青徐说:“年纪是不大,七八个月这样。”
叶青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闻言饭勺磕到桌上差点碎了:“啊,是吗……”
江小鱼看他状态不对,有些担心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叶青徐拉起嘴角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两样,说:“没事,就是觉得这猫长得怪奇特的,没见过。”
江小鱼扒了两口饭:“嘿嘿,我也第一次看见,我叫它拼好猫。”
叶青徐揉揉小孩柔软的发丝,满目慈爱:“取得真好,很贴切。”过后,他低下头神情不属地往嘴里塞了几粒米,最终还是放下筷子开口道:“小鱼,你尾巴的事情,可以告诉爸爸吗?”
江小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尾椎骨,随后没什么事般屈指抓了抓自己的脸:“也没啥,就是被人剪掉了。”
叶青徐听到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讲着,心痛得几乎要停止工作。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咽,尽量平静地说:“是,咳——是被那个女人剪掉的吗?”他不想用任何称呼来让那两个人与江小鱼再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一想到他们鸠占鹊巢了江小鱼父母的身份好几年,他的胃里便像要吐一般的翻江倒海。
江小鱼点点头,反倒是安慰起了脸色惨白的叶青徐:“没事的,都过去那么久了,一点也不疼了。”他抓了抓头发:“事实上不是你提起,我都不太能想起来了,再说了,我现在有爸爸了嘛,都没有关系了。”
叶青徐被他说得再也挡不住悲痛,起身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中闷声哭了起来。他抑制不住的心疼,控制不住的痛恨,他恨贾李二人,恨李寿海,恨万家人,也恨自己不够小心谨慎。若是当年他早早冷下心肠在怀着孩子时便出国深造,何来父子分离这么些年?
他将头伸进水流下冲着,好一会才抬头抹去脸上的水。他的眼眶通红,神色坚定,原先他想着贾李二人好歹养过小鱼几年,怕小孩对他们有所留念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此时他决定了,他要告得那两人家破人亡。不需要小孩知道,那些恶心的人和事永远不要再来和自己的小孩有一丁点的瓜葛。
叶青徐收拾好心情,对着镜子扯了几下嘴角,这才拉开门准备出去。门一开就看见小孩站在门前,神色有心担忧:“你还好吗?我真的没事了的,尾巴早就不疼了。”
叶青徐猛地将他抱进怀里,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膀处,哽咽说着:“你怎么能这么乖?你这是要爸爸心疼死才算啊。”
江小鱼不敢动,直到最后,软了身子任由对方就这么抱着。大大小小的猫狗也围了过来,三三两两地扒着两人的裤脚磨爪子。叶青徐破涕而笑,摸了摸江小鱼的脑袋说:“吃饱了吗?爸爸还买了个榴莲,剥给你吃好不好?”
说完他就兴冲冲地从纸箱里将一个东西抱了出来,江小鱼带着猫们躲得八丈远。他没吃过榴莲,一脸惊恐地说:“我说家里怎么臭臭的,还以为是院子里施工材料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
叶青徐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心下好笑,拿出剪刀撬着开口:“是水果,很好吃的。对了,”他转头问:“你是不是之前有做直播?现在不做了吗?”
江小鱼点点头:“这段时间案子忙,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就一直没再开了。”他说到这里想起来要看直播软件了,偏偏他现在用的是叶青徐新给他买的手机,根本还没下载,着急忙慌弄了半天才算登了上去。
后台的信息比起上次要好一些,大多都是在催更的,有担心他近况的,还有许多询问流浪猫狗现状的。
叶青徐一边拆着榴莲一边和江小鱼打商量问:“小鱼,你有没有想过给猫狗们找领养?不是说家里已经有的这些,而是以后捡到的新的小动物,就像黄白块那样的。虽说你捡多少爸爸都有自信可以养活它们,但如果有真心喜欢它们的人,或许它们也可以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
江小鱼当然想过这些,可他对于人性实在失望,他知道好人多,可坏人依旧不少。
“要是遇到了不靠谱的人怎么办?要是我把它们交了出去,反而是送往了地狱怎么办?”他说着语气就有些恐慌和急切,叶青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过来安抚他:“爸爸只是这么说,只是一种可能,并不是说我们就要去这么做,你不喜欢我们就放弃,爸爸和你一起好好养它们。”
江小鱼胡乱点头,眼眶已经不自觉地泛上了红。叶青徐心里怪自己突然讲这种话惹得孩子伤心,牵起嘴角哄着说:“爸爸帮你直播好不好?可以赚零花钱给猫狗们买过冬的东西。对了,青婶前几天给了我许多小猫小狗穿的毛线衣,你还没看见吧?不过这个日子穿还是有些热了,还得过一两个月才能穿上。”
江小鱼听他这么说,思绪便被拉着跑了:“直播吗?那我去准备一下。”
于是在隔了许久之后,“江小鱼不吃鱼”这个直播账号终于是再次连上了直播。
【哇!好久了,姨姨的心肝终于直播了!】
【许久未见,更可爱了呜呜呜!】
【妈呀,戴着小翅膀的小猫,这是要可爱死谁?】
江小鱼背着一个叶青徐网购的白色小翅膀,正乖乖蹲坐在镜头前等待叶青徐给他放吃的。
【环境好像变了?】
【真的!现在的屋子好明亮啊,啊!看见后面的修猫修狗了!】
【咦,看见了一双小麦色的手!哇手指好好看,这是小猫一直没露面的主人吗?】
江小鱼看着弹幕,竟是蹭蹭跑到镜头看不见的角落扶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这是猫爸爸!写完他又叼着纸张蹭蹭跑回镜头前,将纸上的字给镜头前的观众们看。
【哇!可爱死了,哈哈哈,怎么会从一只猫的脸上看见骄傲的神情啊!】
【这是猫爸爸!果然是主人吗哈哈,快让我看看!手这么好看一定是个帅气小哥!】
叶青徐不知发生的事,他正挑着一些大众能接受的刺身摆在盘子里,随后放在江小鱼面前。
机位低看不清人的样子,只能看见腰部,弹幕都在可惜主播不露脸,但大家主要还是来看猫的,也没多说什么便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小猫身上。
【开始干饭!】
【宝宝吃的好香,呜呜呜这是什么贝壳?看起来好好吃!】
【宝宝不是不吃鱼吗?这好像是金枪鱼哎!】
叶青徐摆完盘后就安静待在一旁看着小孩吃东西,看见弹幕上的问题,他便拿纸笔写下给观众看:小猫不是不吃鱼,他是不会吐鱼刺所以就懒得吃。将刺挑干净或者选择没刺的鱼他就会吃一些。
这是叶青徐在相处的日子里发现的。
弹幕看见后纷纷哈哈哈。
【怎么会有猫不会剔鱼刺啊!】
【又懒又笨,姨姨觉得不行!罚它表演吐鱼刺!】
【楼上真坏,但我觉得可以!想看!】
【想看+1】
江小鱼被她们哈哈地不好意思了,扭着屁股不看屏幕,低头专心干饭。
叶青徐抿唇笑着摸他脑袋,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坏心眼地起身去拿榴莲。
见一碟子臭臭的东西放在了自己面前,江小鱼明显惊了,两脚往后退着踉跄了一下:“这个真的能吃吗?”
人类只能听见他惊慌地喵了一声,弹幕顿时笑作一团。
【小猫:不敢置信!猫爸竟然端屎给我吃!】
【震惊!家里揭不开锅了!主人竟然端屎上桌!】
江小鱼举着爪子试探地摸了摸榴莲,实在是臭,他忍不住抬爪狠狠拍了几下碗,甚至做出了刨坑埋屎的动作。
叶青徐只觉心情放松了许多,笑着拿手机在旁拍着小猫可爱的动作。
弹幕也纷纷起哄,不少邪恶的姨姨在催小猫尝一口。
江小鱼猫脸为难,在榴莲前团团转走了几圈,到底架不住热情的姨姨们,憋着口气张着嘴咬了一口。
他呆呆咂了下嘴:“好像是不难吃?”他又凑近闻了闻,觉得有点反胃,连忙拉开距离。过了几秒,又凑近,小心翼翼叨了一口。
【丸辣!上头了!】
【哈哈哈,可爱死了,这种好像吃到屎了又觉得屎有点香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榴莲这种东西,一旦吃上瘾了就会觉得这玩意闻起来香了。江小鱼迅速地接受了现状,蹲在屏幕前啃了一块,没看见在他身后一脸震惊的小流浪们。
【我去,后面那群猫笑死我了!】
【真的,它们盯着小煤球的表情好像是它在英勇就义哈哈哈。】
【群猫:理解不了,但也想吃!】
直播间里热闹非常,就在这时,亱莲收到手机推送也进了直播间,一声不吭就开始刷礼物。吃瓜群众一边哀嚎土豪又来了,一边惊讶发现这个直播间的排名正在迅速上升,很快就挤掉了正在直播的各路网红和流量巨星,位居直播榜单第一。
而涌进直播间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不少江小鱼的老粉丝都纳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