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地上金色的光斑一路上胡思乱想,在过个路口就要到机关大门时,他被一只狗给撞了。
阿布摇着尾巴将厨柜门甩得啪啪作响,俊美的主人摸索着案台上的开罐器正在给它开罐头,“乖狗狗,等爸爸再给你倒杯羊奶。”
阿布激动地汪了一声,将尾巴塞进主人的手里小心牵引着防止他磕碰到。它是一只导盲犬,从小便被主人捡到,和主人一起生活已经七八年了。
阿布领着主人来到餐桌前,吐着舌头跳上椅子让主人为自己系上围兜。
“阿布好乖。”主人摸它的脑袋,还亲了它好几口,“吃吧。”
阿布听话埋头就吃,但它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吃相,动作不能太大,不然溅出来的话主人很难清理的!刚吃没几口便听见门铃声响了,阿布裹了裹嘴角跳下椅子跑到门前汪了一声。
“洛溪,是我。”门外有道男声传来。阿布憨厚的脸上表情突然严肃,对着门外吠了一声:“滚开!”它听出来了这是主人前男友的声音,一个劈腿的死渣男。
“阿布,会吵到邻居的。”主人出声制止了它,随后开门将那个男人放了进来。
“洛溪……”渣男手里捧着一束白百合,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将花束放进洛溪怀里,“路过花店时看见了这束白百合,觉得很衬你。”
洛溪揽着花弯起眼睛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
浅栗色的发丝,苍白的肌肤,薄唇淡绯色,无焦距的眼眸里有着明显的缺憾和破碎感,这束白百合的确很称他。
蒋飞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洛溪身上游走,从秀丽的眉眼到精致的锁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太纯洁的念头。
阿布见这渣男一副坏狗见到骨头的样子,十分生气地对着他又吠了一声。
蒋飞被叫回了神,仗着洛溪看不见举着巴掌隔空吓唬这死狗,无声威胁道:“再叫就把你丢出去。”
阿布更加叫个不停,龇着牙就想将他赶出去。洛溪拍了拍阿布的脑袋,“再叫爸爸就要惩罚你了。”他将花束放在桌上,转身示意男人进来说话,“蒋飞,谢谢你的花,但我说了我们分手,没有回转的余地。”
蒋飞拉着洛溪坐在沙发上,随后半跪在洛溪面前深情款款地说:“那件事是我不好,可我们交往也有一年了,我实在是舍不得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阿布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看见主人面带犹豫它更是急得打转:“他是渣男!主人你不要信他!”
只可惜主人不但听不懂它的话,还嫌弃它吵,起身准备将它关进屋子里。
“我来我来。”蒋飞笑着把洛溪按回沙发,“你坐着,我把阿布关进去待会再放出来。”
“好。”
尽管阿布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见主人也是这个意思,它委屈地呜咽了两声,被男人拽着脖子上的项圈拖进了卫生间里。
卫生间门被关上,隔着门上的雕花玻璃它只能模糊地看见客厅里的剪影。它将耳朵贴着门想仔细听听声音,却听见主人突然发出一声呵斥:“你放开我!”
紧接着就是一些打斗的声音和闷哼声,阿布吓了一跳,直起身子两爪搭在门把手上拧开门就冲了出去。只见那个渣男手上拿着一把刀而主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渣男的样子像是有些慌张,举着刀对着拉布拉多胡乱挥了几下,见这狗只关心主人丝毫没注意他,他拉开大门飞快跑了出去。
“主人。”阿布呜呜叫着想用舌头抵住伤口。
洛溪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他摸了摸阿布,指着茶几上的一个警犬小挂件,“宝宝乖,去报警,就在隔壁街道,爸爸带你遛弯路过的。”
阿布汪了一声,不敢耽搁,叼起玄关上的钥匙将门用力蹬上随后冲出家门。
江小鱼搂着撞进自己怀里的狗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嘶了一声还没来不及摸摸自己摔得生疼的屁股,便看见了这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嘴角和脑袋上都有着粘稠的血迹。
这只狗十分惊慌,挣扎着想要拽出脑袋往警局里跑,江小鱼拉住它的项圈安慰着它:“冷静点,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阿布嘴里还咬着钥匙,它龇着牙闷吼想让他放开自己,可它到底是只脾气温和的导盲犬,不能伤害无辜的人类已经被刻进了他的本能里。于是它只能着急地呜呜两声:“狗没事你松开狗,狗的主人受伤了狗要去报警。”
“我就是警察,血是你主人的吗?他怎么了?”
“主人被渣男拿刀子捅伤了。”它汪汪说完突然愣了,“你能听得懂狗说话。”
江小鱼嗯了一声,从它嘴里拿过钥匙,随后把药塞进裤兜里示意拉布拉多赶紧带路:“打120了吗?”
阿布一边跑一边回他:“狗太着急了没想起来,也没看见主人的手机。”
几句话一问江小鱼便感觉到这只狗很聪明,他跟着它一路快跑冲进了一栋居民楼里,这期间他已经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见拉布拉多不跑了蹲在一处门前,江小鱼掏出钥匙,刚一打开屋门他便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客厅中间躺着一个人,白色的衬衣上满是血迹。
“去拿个毛巾。”江小鱼咳了几声,接着蹲在伤者面前迅速摸了摸对方的脖子,感受到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像是听到了声音,那人纤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睁开了无神的双眼,“阿布?”
“不要动。”江小鱼接过拉布拉多递过来的毛巾,按在伤口处稍微施压减少出血,“你的狗很聪明,它准确地找到了警局。”
洛溪无血色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是最棒的。”
这块区域位于市中心,救护车来得很快,江小鱼帮着医护将洛溪抬上担架,见男人喘不上气嘴里还念着“阿布”,他低声说:“我会照顾好它的。”
救护车拉着主人疾驰而去,拉布拉多呜呜了两声,紧接着就想跟在车后跑。
江小鱼觉得头有些晕,他捂了一下额角,拉住拉布拉多的项圈说:“我带你去吧。”还没到午班的时间,医院那边也要登记,帮狗帮到底,他带着狗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一开始看见他浑身是血还带着条狗就想拒载,江小鱼冷着脸出示了证件,司机屁话也不敢再放拉着一人一狗就走。
到了市医院大门,江小鱼和人说明了下导盲犬的情况,院方表示可以进入后他便带着拉布拉多做了登记随后便将它带到急诊室门口。
“你的主人在这边有亲戚朋友吗?”他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掏出纸巾擦了下鼻子,鼻腔塞塞说道:“我马上要上班了,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只有狗和主人。”拉布拉多将头搭在江小鱼膝盖上,轻声汪了一句谢谢,随后又说:“没关系,警官你回去吧,狗可以的。”
江小鱼还是有些犹豫,尽管院方同意狗待在这里,但保不准其他病人有意见,人要是想伤害狗,那法子可太多了。他的大脑此刻稀里糊涂,屁股也痛得不行,勉强站起身说:“手术还要一会,就算醒了他可能一时半会也不能进普通病房,你先和我一起回去吧,下班后我再带你过来。”
拉布拉多想拒绝,他不想离主人太远,可它抬头看见小警察此刻的状态不好连忙跑到他腿边半顶着他晃悠着的身子,“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隔着裤腿的布料它都能感觉到这人身体的热度,他在发高烧。
江小鱼想说自己没事,但他的大脑却变得越来越昏沉,四肢也渐渐失了力气。他踩着棉花般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前栽倒。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江小鱼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那人的胸膛结实宽阔,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好闻的味道。
亱莲本不想再去医院的,毕竟这场戏中最想看的戏码已经落幕。
刚来松市不久他便被沈齐盯上,他头上三个哥哥,两个从政一个从军,他打小就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于名利场中泡大,沈齐的段位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乐子,比人机高明不上几分。
只是他没料到沈挈会去接近季妄安,他存了些作壁上观的意思,毕竟他喜欢看别人的选择。季妄安选择了错误的道路,那他便想接着看看季家的选择,结果没意思极了,一点也不出他所料。但亱阑的态度让他有些玩味,自己的母亲好像与舅舅和陈一曲口中所说的恋爱脑相差甚远。
存了些探究的心思,他又去了医院几次,恰巧,回回都能遇上亱阑。
“亱先生,我们到了。”司机将车停稳,下车为亱莲拉开车门。
亱莲从思绪中抽身,抬眸望向路旁的梧桐。松市的夏天很是热烈,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咬着树叶间的缝隙,将叶子的深绿吮吸了些去,变成了明亮的黄绿。
有些像小家伙眸中的颜色。
亱莲穿过门诊准备去往住院处,路过导医台时他听见两个护士在小声聊天。
“刚刚那个牵着拉布拉多往急诊去的警察好帅。”
“是挺帅的,送进来的那个伤患长得也帅。”
“不一样,伤患是美,警察是帅,而且他眼睛的颜色好特别,竟然是绿色的,可惜他没穿警服,不然的话就是活脱脱的制服诱惑……”
“啧啧,你擦擦口水吧。不过要说帅,最近我在高级病房区遇见的男人才是真的帅,又成熟又儒雅又英俊,跟漫画里的爹地似的,看得人腿都软了。”
让人看得腿软的亱莲转了脚尖的方向问两人:“请问急诊往哪走。”
本想反驳同事讲话夸张的小护士一抬头,呆呆咽了口口水,伸出一根手指为他指了指方向。
“谢谢。”
亱莲顺着方向过去,远远便看见江小鱼牵着一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站在急诊门前。小家伙低着头,估计又在仗着人听不懂,和动物说着悄悄话。他站在廊口处默默看了会并没打算过去,只是眼见他身子踉跄了几下就要摔倒,再回神时便已将他抱进了怀里。
江小鱼的头有些突突得疼,眼皮还很重,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着睡在床上。
“醒了?”
声音醇厚如酒,潺潺流进江小鱼的耳中。他下意识便要撑着手臂抬起身,亱莲按住他的后脑勺拦住动作,“再睡会吧,重感冒加瘀伤,江警官怎么不请假呢?”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有闲心帮着狗找主人,亱莲莫名带着不满。
“瘀伤?”江小鱼先是被自己破铜锣般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察觉到了屁股处传来的牵扯般的疼痛。
“软组织搓伤。”亱莲坏心眼地隔着被子拍了拍江小鱼的屁股,“又紫又青肿了一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江小鱼这时还是只纯洁的没经历过春天的小猫,单纯羞恼于他的动作,耳朵充血问道:“你怎么能打人屁股!”
亱莲诧异地两手举在肩前,像是觉得江小鱼大惊小怪,“隔着被子呢,叔叔都没用力。”
“那也不行!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人!”
“好嘛。”亱莲妥协般叹了口气,语气像极了哄小孩子,“是叔叔的问题,叔叔不知道你这么敏感,下次拍屁股前叔叔一定会征求你的同意。”
这个人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讲出这种流氓话!江小鱼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想理他,可没一会他又犹犹豫豫地抬起身子想下床。
“说了不能动哦,手上还打着点滴呢。”
“可、可是。”他的声音低若蚊吟,“我要上厕所……能不能喊护士来拔针……”
亱莲弯了弯眼睛,笑着拒绝:“不能。”
江小鱼瞪他,竟然敢来脾气了,抬着手就准备自己拔,“我吃药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打点滴。”
亱莲不置可否,俯身靠近。
冷香钻进江小鱼昏沉的大脑,将他刺得一激灵,他刚冒出的脾气收了回去又缩着脑袋钻回了壳子里,小声问:“你干什么……”
“不是要上厕所吗?”亱莲掀开被子,大掌握着他的腋下竟然将他一把抱了起来。两人的胸膛相贴,江小鱼连忙用手撑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他是屁股摔伤了又不是腿断了……
“不要逞强。”亱莲单手揽着他的大腿往上兜了一下,另一手取下点滴瓶,“乖一点,血液倒流的话叔叔就会生气。”
“就会打不听话的小家伙的屁股。”
第29章 吃醋
或许是男人的威胁起了作用,江小鱼将手搭在亱莲的肩膀上不敢再动。他瘪着嘴,样子还有点委屈,没什么理由地觉得这个人讨厌,长这么大个体温还那么高,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的血液都像是燃的。
他被抱着转了个身,这才看见了一直安静趴在床边,表情一脸吃瓜的拉布拉多……这狗成精了,他竟然能从它的脸上看见八卦。
江小鱼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不看狗,“待会我去问问你主人的情况。”
听见主人两个字,拉布拉多收起吃瓜脸,一脸兴奋地汪了一声。
亱莲抱着他走进卫生间,“和狗说话它能听得懂吗?”
“狗很聪明的。”江小鱼心虚。
男人唇边浅浅漾开一抹戏谑没有戳穿他,垂眸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问:“要叔叔帮忙吗?”
“什么?”
亱莲眸光往下落在江小鱼的腹部,“脱裤子?”
江小鱼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不要,你,你你出去!”
“真的不要?”
小黑猫气急败坏地瞪大了眼睛,挥着爪子就要挠人,亱莲虚虚握住他的手指笑着说:“好了,不逗你了,小心些动作,别让血液倒流了。”
他面上恢复温润内敛的样子,将点滴瓶小心挂在一旁,随后转身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确认对方离开后江小鱼垂着头盯着马桶里浅蓝色的消毒水看了一会,这才晃晃红温的大脑开始脱裤子。虽然病号服宽大,但褪衣服时摩擦到了臀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反手摸了下屁股,湿漉漉又滑腻腻的感觉,应该是被涂了药。谁给我涂得?……他耳尖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不想再纠结下去,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催眠:要去上班,要去看房,要去喂猫,要去帮狗看狗主人,这辈子的事情都想了,就是不敢往亱莲身上想。
穿好裤子后他按下冲水键,稍微走了两步便感觉屁股上的肌肉被拉扯得疼。
他不是个娇气的人,对疼痛的忍耐力也强,把点滴瓶取下来后走到门边拧开把手,将脑袋探了出去环视了下发现亱莲已不在屋子里。
拉布拉多汪了一声:“那个人出去了。”它起身跑了过来挡在江小鱼身侧,小心跟着他说:“警官你慢一点。”
江小鱼脸上有着很柔和的笑意,他将点滴瓶挂好趴回床上,摸了摸拉布拉多的头说:“谢谢你。”
“狗谢谢你才对,还要和你说对不起,因为狗撞到你你才会受伤。”拉布拉多吐着舌头说。
“没关系的。”江小鱼说,看它频繁地伸舌头裹嘴巴,他抬起身想要找水:“你是渴了吧?等我看看有没有水。”
“你要喝水吗?”熟悉的低醇嗓音。
亱莲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助理,他走上前按住江小鱼的手腕,手背上因为针头移动已经有了轻微的鼓包。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江小鱼身上,没有回头直接吩咐身后:“去喊护士,再买几瓶水过来。”
助理刚到床边,闻言应好随后转身离开。
亱莲轻轻摁了摁鼓包的位置,江小鱼吃痛往回缩了下手,结果被他握住没能抽回去,男人轻声开口:“你真的很不乖。”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原本总是勾着的嘴角弧度有些不明显地下撇,温和的模样淡了些。
他的睫毛很长很直,下敛时在眼下投出了两片很深的阴影,让那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眼眸教人看不清晰,“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男人的语气浅淡,但莫名能听出些他对江小鱼的举动有所不满。
“……重新扎一针就是了。”江小鱼的嘴角小幅度地瘪了下,声音很低,透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一片绿叶从树梢飘落,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亱莲的唇边溢出,“我只是担心你会痛。”
那片叶子寂静地落在窗台上,盛住了些许日光。亱莲叹在了江小鱼的心上,又轻又痒。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老板。”助理拿着水领着护士走了进来,“那个急诊伤患待会就能转普通病房,刀口幸运地避开了所有关键的内脏组织,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肉伤。医生说恢复得好的话没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了。”
“嗯。”亱莲应了一声。
助理一连串的话语吹散了两人间的缱绻,亱莲将江小鱼的手腕放下,起身示意护士重扎。
止血带在腕间绑紧,江小鱼做贼一般悄悄瞥向亱莲的方向,想看他的反应,没曾想又被抓了个正着。
“看叔叔做什么?”男人语气里带了点戏谑,被他做贼般的样子逗得心情稍好,觉得陈一曲对这小家伙的描述很正确:偷感很重。换成猫形,耳朵估计都得竖成电线杆了。
护士解开止血带满脸好奇地盯着两人瞅,江小鱼注意到她的视线红着耳尖连忙转头,结果又撞见了一脸吃瓜样子的拉布拉多……
护士心里猜测着这两人的关系。英俊爹地自称叔叔,莫非是叔侄?可是这个氛围感又是怎么回事?一股子基味!她在心里尖叫,端着医用弯盘小步快走等不及要出去和姐妹分享八卦。
气氛教人尴尬,江小鱼找借口岔开了话题。“能不能麻烦你给拉布拉多喂点水?”
拉布拉多听到这句话,狗脸僵了,也不吃瓜了,狗屁股一转就想往门外跑:“狗不渴,狗要去找主人。”
亱莲眼睛一弯微微一俯身就拉住了拉布拉多的项圈,“当然可以。”
阿布不喜欢这个人类,尽管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且还和小警察关系暧昧,但这个人类的气场莫名让狗觉得很有压力……
亱莲举着矿泉水示意拉布拉多张嘴,阿布紧张地舔了下鼻子,在男人已经有些不耐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时连忙仰头张口。
“你昏迷时有电话打进来,我替你接了,他说是你的师父。”亱莲将半空的矿泉水瓶放在桌上,又开了瓶新的递给江小鱼,“是那位叫金戈的警官吗?”
江小鱼点点头,“是。”
“你和他的关系很好?”男人语似不经意。
趴着的姿势喝水有些不畅,江小鱼努力抬头灌了一口,毫不犹豫道:“当然,师父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金戈,他大概早已溺死在了江里。尸骸可能会被人打捞上来,也可能会在江底腐烂,为那一江的游鱼提供一些养料。他们的关系不能用很好来形容,亦师亦友,他是他很重要的人。
男人侧身坐在床边,他望向窗外时江小鱼只能看见他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鼻梁高挺眼窝很深,没有那抹常映在脸上的笑时,温文儒雅的感觉便失了些,显得人淡漠不染烟火,有些不好接近。
江小鱼动了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亱莲搭在床边的手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般,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亱莲侧脸,眼角微扬,“江警官在做什么?”
江小鱼猛地收手,不敢看男人的表情,指尖扣了扣床单说:“谢谢你,你也救了我。”如果不是亱莲抱住了他,那他摔倒时不巧磕了脑袋,那搞不好也是会一命呜呼的。
他没有抬头,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听见他很短很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那只带着很高体温的大手就抚上了他的后脑勺。
亱莲的手指轻轻插入他又软又细的发丝,接着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热已经退了,记得吃药,屁股上的伤要避免长时间坐着,之前已经给你冰敷了一次,48小时后要热敷。”
温柔一触即逝,亱莲起身,手指捻起衬衫袖口整理着褶皱,“我和院方打了招呼,这只狗不能独自乱跑但可以待在这间病房里,其余的……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可以的,”江小鱼连忙说:“谢谢你。”
亱莲弯了弯眼睛没再说话,带着助理走了出去。
江小鱼看着房门处,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丝都耸拉了下来,整个人莫名萎靡。他感觉亱莲好像在生气,同时又有些茫然和失措,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事实上亱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快。助理大气也不敢出跟在他身后,司机见亱莲过来了连忙灭了烟开门。
“亱先生,我们去哪?”
“回公司。”
亱莲拿起旁边的企划案,打开翻了几页,随后又阖了起来扔在一边。
他闭眼仰头靠在椅上,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很轻的一声。睁开眼时他眸中金色大盛,蜂蜜般浓稠的金色取代了琥珀色。
他想明白了。
有意思,自己竟然会因为江小鱼的人际关系而感到不快。
小家伙是个别扭不坦率的性子,能让他承认关系很好,那便一定很好。
实在是不听话,让他回家不回,让他不要动乱动,还和别人关系要好。
真应该狠狠打他屁股。
阿布在男人走后便放松下来,将头搭在床边轻轻汪道:“警官,狗想去看主人。”
江小鱼回想起亱莲刚刚的话,摸了摸拉布拉多说:“不能让你一只狗跑在外面,等我打完点滴带你过去。”
“好!”阿布一口答应,随后问:“警官,你为什么能听得懂狗说话?”
“因为我是一只猫。”
拉布拉多瞪大眼睛:“可你长着人样,就算你是猫,狗怎么能听得懂猫话?”
“因为猫学过狗语。”
阿布狗脸怀疑,“狗能学猫语吗?”
江小鱼捏了捏它的大耳朵,“你可以试试,先从喵喵叫开始。”
“你骗狗!”阿布笃定。
这只狗实在聪明,比季妄安的那只泰迪狗还要通人性,难怪可以做导盲犬。一人一狗又嘀嘀咕咕说了会话,知道了各自的名字。
恰巧江小鱼的点滴输完了,阿布直起身抬爪按下床旁边的呼叫按钮。
有人推开房门,一声听着就是烟抽多了的嗓音传来,“干什么呢?”
江小鱼扭头一看,“师父?你怎么来了?”
金戈大刺刺往床边一坐,拉起拉布拉多的两只爪子晃了晃,“被案子拖住了不然早来了。你个小赤佬是不是傻?早上就发烧了还跑来上什么班?”
江小鱼不吱声,金戈又问:“你和亱莲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江小鱼扭头不答,金戈“嘿”了一声,“长出息了?师父的话都敢不回?”见猫崽子拒不配合他又哼了一声,随后说:“懒得管你,说吧这狗又是怎么回事。”
他听门卫说江小鱼跟着一只身上染血的拉布拉多跑了,打他电话却是亱莲接的。
不谈亱莲江小鱼松了口气,和金戈说了下前因后果,中途护士进来将针拔了。
“原来是导盲犬啊。”金戈拉着两只狗爪,带着狗跳舞般走了几步。
阿布不敢伤人又抽不出爪,愁着脸表情幽怨,鼻子里发出气声向江小鱼求助:“猫警官,狗想去看主人。”
江小鱼把堵针眼的棉花丢进垃圾桶,小心翻身下床说:“师父,我带阿布去找它的主人。”
金戈总算饶了狗,“行啊,一起吧。”他看见江小鱼走路姿势不对,皱着眉问:“腿怎么了?”
“不是腿,屁股摔伤了……”
金戈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猫尾巴不会也摔断了吧。”
本来屁股就疼,江小鱼被他说得更是直接老管家板脸。他还没变回猫身,搞不好真的摔折了,本来就短得快没有了,这要是折了,亱莲看见估计又要说他不听话。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亱莲,而且他为什么要听亱莲的话?折不折的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些懊恼地垂着头,一头撞上了金戈的背。
“是这吧?”金戈停了步子,拍了江小鱼一巴掌,“长点脑子好伐,走个路都能发呆。”
江小鱼懒得理他,拉着阿布的项圈将它控制在自己身边,免得进了病房吓到其他病人。
亱莲为江小鱼开得单间,狗主人没有特别关照住得四人间,好在位置不错靠着窗。
阿布原先还能控制住自己,一看见主人苍白的脸色便止不住低声呜呜了起来。江小鱼松开项圈它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两只爪子搭着床沿伸着舌头舔主人的手。
“阿布?”床上人声音轻柔,睁开了无焦距的眼。
江小鱼见过不少美人,若亱莲在他见过的美人中排名第一,那这个人或许能争一争第一。区别于亱莲的温润清贵,眼前人仿佛一张素净的画,透着一种病态的美感,脆弱而动人。
拉布拉多情绪激动,江小鱼低声提醒它安静一些:“吵到其他病人的话你就不能待在这里了。”
阿布委屈地呜呜两下,把头安静搭在床边。洛溪摸了摸他,将脸转向江小鱼的方向说:“你是救了我的警察吧,谢谢你。”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听觉分辨能力很强,何况这人的声音清悦带着股干净气,很难让人忘记。
江小鱼说这是他的义务不用谢,随后又和他稍微讲了些话,知道了他的名字。
金戈站在一旁玩手机,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便插口问:“洛先生能吃得消的话,现在做个笔录吧?”
“没问题的。”洛溪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我中午正在和阿布一起吃饭,然后我的前男友蒋飞——”他刚说完前男友的名字便被金戈打断。
金戈用笔指了指洛溪,再次确认道:“蒋飞?”
洛溪苍白的脸上有丝茫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