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停:“这个不难,只是想要坐得舒服,你得告诉我,乘坐之人的具体肩宽腰围,高矮胖瘦,这样做出来才能合适。”
玉七便将谢珩的身形告知,又补充道:“他的小腿没有任何知觉,大腿的力气也比常人小,希望你能做得轻便些,方便他在无人时自行活动。”
朱停摆了摆手:“小事。”
说完他就去后面画草稿图去了。
陆小凤通过玉七描述的内容,勾勒出了大概得形象,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那人很是消瘦,完全无法行走,只能靠其他人抱着移动。
他自称“宫无名”,可是后来陆小凤得知,江南谢家的二公子同样不良于行,刚刚烧死在了火里,只剩下烧了一半的轮椅。
而宫无名身边的那位仆人,和谢二公子身边伺候他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马脸,鹰钩鼻,看起来严肃冷厉,很不好惹,却唯独对谢公子格外细致耐心。
陆小凤当时就判断出了,谢公子和宫无名就是同一个人。
他并没有死,而是被那个仆人带着离开了江南,从此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板娘见两个陆小凤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识趣地离开了。
陆小凤笑着问:“不知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玉七:“谢珩。”
陆小凤心中一动:“江南谢家的二公子也叫谢珩,据说他在几年前受了重伤,从此再也不能行走了。”
玉七:“就是他。”
陆小凤:“他没有死?”
玉七:“他活得很好。”
陆小凤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他想起来玉七之前对谢珩的描述,将他和自己亲眼见过的宫无名联系到了一起。
他的确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没想到他竟一直都很在意自己身体的残缺……这样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大概是称不上一句“很好”的。
陆小凤:“我真没想到,你的朋友竟然是他。”
玉七:“你有你的瞎子朋友,我也有我的残废朋友。”
陆小凤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赌气的意味。
他该不会是妒忌花满楼和自己的关系很好,所以才特意和谢珩做朋友的吧?
陆小凤失笑:“交朋友怎么能看这些?只要志趣相投,谁都能成为朋友。”
玉七:“所以我们话不投机。”
陆小凤:“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停拿着草图出来,递给了陆小凤:“你看看,这样怎么样?如果没有要改的地方,我就做下一步了。”
陆小凤把图纸又递给了玉七。
玉七接过一看,上面粗略地画出轮椅的形状,暗器的位置也都标注好,分别在两侧的扶手下方。其他的位置,按照玉七说的,做好了防护罩,具体的机关样式还没有确定。
玉七:“很好,就这样吧。”
朱停拿过草图,继续回去忙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呢?”
玉七低下头不再说话。
系统:【你想怎么样呢?】
薛沉:【当然是一直报复他,直到我觉得顺眼了为止。】
系统:【……】
薛沉:【其实现在的陆小凤已经很顺眼了,可以停止报复了。但是陆小凤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系统:【……】陆小凤自己知道吗?
薛沉:【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系统:【没有!你不要这么敏感,我哪里敢骂你?】
薛沉:【你还骂我敏感!】
系统:【你不敏感吗?】
薛沉:【我那叫敏锐好不好?小绵的敏锐就是我的本色演出,只不过我没有点亮满级的直觉,只能算是低配版的小绵。】
系统:【听你这么说,追命真的很幸运。】
薛沉:【崔命哪里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矫情了,不过他已经找准了和小绵的相处方法,我感觉还不错,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系统:【懂了,你喜欢爹系。】
薛沉:【?】
系统:【除了追命,你身边比较亲近的人,只有狄飞惊和你爹没被不停地报复。这两个人,一个是小粉师兄,长兄如父,一个是你亲爹。】
薛沉:【那是因为他们真心对我好!】
系统:【其他人也是真心对你好。】
薛沉:【你要明白,权力是会膨胀的,膨胀就是去侵蚀其他人的权力。我弟对我的好,其实是他对我的掌控,希望我能顺了他的心意。陆小凤倒是没有这样,可是他的朋友太多了,我想从那堆人里脱颖而出,就算达不到花满楼那个地步,至少能到西门吹雪那样,而不是连基础的维系都没有,只能等着友谊变淡。】
系统:【你跟他拉进关系,靠的就是迫害他?】
薛沉:【这是在投其所好啊。】
系统:【从你嘴里说出来这句话,显的陆小凤跟个变态似的。】
薛沉:【你自己变态,看什么都觉得变态。】
系统:【……】
陆小凤笑了笑:“你若是还想跟我做朋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保证,不管你以后易容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努力把你认出来。”
玉七:“这可是你说的。”
陆小凤:“是我说的,我说话向来算数。你要不要拉钩?”
薛沉:【他好幼稚。】
系统:【他都快三十了,还很热衷于挖蚯蚓,人设就是这样的。】
玉七犹豫一下,抬起手,跟他碰了碰。
陆小凤:“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玉七:“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随意往外面说,最好连提都不要提起我。”
陆小凤心情凝重。
在这人取出一锭金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猜测。
前段时间陆小凤莫名其妙地拿到了很多钱,其中就有这样的金子。
这些金子非常干净,看起来从来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没有半点污垢。
而且它们都是用特定的模具做的,不像其他的碎金子那样形状各异,重量不同。这些金子每一锭都是五十两,基本上没有偏差。
在遇到玉七之前,陆小凤就因为查了一件案子,查到了葭州的一个帮派跟某个势力有牵扯。
查案的过程中,陆小凤听到他们偶然间提起“九公子”。
他本以为可以获得更多的线索,没想到九公子隐藏的很深,或者说他并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直到陆小凤查出了凶手,都没有获得关键性的线索,反而和那个帮派撕破了脸,被他们追杀。
追杀他的人已经离去,这位神秘的易容高手却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故友,因此没有对他下手,反而拿出了这样的金子警示自己。
陆小凤从前对九公子一概不知,并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随着他对这方势力的了解,渐渐地才知道了九公子的深不可测。
他神情严肃,认真地做出承诺:“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玉七:“我之前没有骗你,我的确行七,没有名字,教主赐与我姓氏,他们都喊我玉七。”
陆小凤:“教主?”
玉七:“他叫玉罗刹,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主。”
陆小凤震惊不已。
他自然听说过罗刹教的大名,更知道玉罗刹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九公子竟是罗刹教的人!
难怪玉七在喝醉时曾经提到过“西域一点绿”,原来是因为他本就是从西域过来的。
玉罗刹在西域的势力已经如此庞大,他派了九公子来搅乱江湖,是终于忍不住要入主中原了吗?
第156章
朱停设计好了轮椅的基本样子,按照比例做出了暗器,他又出来沟通了一次,告诉玉七可以离开了,半个月后过来拿,接着投身到了工作中。
玉七发现,朱停懒的时候比谁都懒,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很有热情。
陆小凤很了解朱停,没有留下来和青梅竹马叙旧,跟着玉七一起离开。
陆小凤:“你准备去哪儿?”
他记得玉七说过,自己没有家,但是前段时间他又忙得很,想来还在为罗刹教做事。
玉七:“我得回去,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
方应看从商人那里购买了太湖石,玉七挑出来了一部分准备运回京城。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方应看自己安排了人手,云鹤烟也会跟着一起押运。
云鹤烟离开后,玉七还会继续扮成他的样子出入应奉局,顺便和当地的商人接触。
陆小凤猜他做的事应该十分重要,怕玉七为难,没有出声询问。
他对玉七心怀愧意,在知道玉七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后,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宽容。
他爽朗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这几日我闲得很,不必跟我客气。”
从朱停那里出来以后,玉七又恢复了他的伪装。
听到陆小凤的话,他眼睛一亮,模仿着陆小凤的神态,做出惊喜的模样:“真的吗?”
陆小凤:“当然!”
玉七:“你能不能再穿一次开裆裤?”
陆小凤:“……”
玉七看到他的模样,脸色一沉:“原来你都是骗我的。”
陆小凤很崩溃:“为什么啊?你究竟对开裆裤有什么执念?”
玉七:“我也要跟你做穿开裆裤认识的朋友!”
陆小凤:“那只是个比喻,意思是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不一定非要真的穿!”
玉七:“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陆小凤突然想起来,他靠近玉七,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从西域过来的?”
玉七:“嗯。”
陆小凤:“来中原之前,是否都是讲西域那边的语言?”
玉七:“没错。”
陆小凤:“难怪。”
他就觉得玉七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中原话没有学好……他以前究竟是怎么跟玉七认识的?
陆小凤完全不记得,自己有一个连中原话都不太会说的朋友。
更何况相识的时候是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玉七的中原话应该比现在还要差劲,如果连交流起来都很困难,他一定会印象很深刻。
他该不会是受了什么伤,忘记了和玉七相处时的那段记忆?
还是说玉七认错人了?
怎么想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玉七不满地说:“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的中原话说的很好,比西域话好多了!”
系统:【我作证!】
中原话才是他的母语,西域语才2级,后面玉七不停地练习口语,比原来流利了很多,但是练习的结果不会反馈到技能上,不管他讲的再好,西域语都显示2级。
陆小凤:“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觉得你很厉害,能把中原话说得这么好。你来这里多久了?是何时开始练习中原话的?”
玉七:“上个月过来的。”
陆小凤很惊讶:“一个月就能把话说得这么好?”
玉七得意地说:“没错!我就是天才!”
玉七将陆小凤的各种情绪模仿得都很到位,陆小凤有一种在跟自己对话的错觉。
陆小凤:“这怎么可能!再厉害的人,都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把一门陌生的语言学到这种地步。来中原前,你没有学过?”
玉七:“没有。”
陆小凤:“真的没有?”
玉七:“没有!”
陆小凤原本想试探一下,玉罗刹是否有心培养他,让他在西域时已经学了各种技能,做好来中原的准备。
没想到得出的答案竟是这样。
如果玉七说得是真的,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确是个天才。
他不止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另外一门语言,还将易容术学到了出神入化,声音和体型都会跟着改变,神态气质也会随之而便。
可见玉七的记忆力、观察力和模仿能力都是顶尖。
陆小凤:“你之前说,想跟我学灵犀一指……”
玉七:“我何时说过了?”
陆小凤笑道:“你大概不记得了,是你那日喝醉以后说的。”
玉七:“我竟然会醉?”
陆小凤分不太清,他是在扮演自己,还是真心实意这样说的:“你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喝醉。”
“也是,我又没有习过武,比不上你们这些人。”玉七期待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了灵犀一指?难道是打算教我了?”
“你没有习过武?”
“没错。”
陆小凤竟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可是你的步态轻盈,一点都不像普通人那样虚浮。你扮作我和花满楼的时候,没有任何违和感,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玉七:“我就是不会啊。”
陆小凤:“你为何想学灵犀一指?难不成是想易容得更真实些?”
玉七幽怨地说:“你把灵犀一指教给了花满楼,花满楼教了你流云飞袖,可我什么都没有。”
陆小凤:“……”
他算是明白了,玉七还是在伤心,觉得自己没有拿他当真正的朋友看待。
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两门武功像是定情信物似的?
玉七:“你教我灵犀一指,我教你易容,怎么样?”
陆小凤:“好吧,只是灵犀一指并非一蹴而就的功夫,找到关窍后,还要好好练习,不然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玉七笑道:“好!”
两人勾肩搭背地进了客栈,开好两间房,然后在玉七这边互相学习对方的拿手绝活。
陆小凤越教越心惊。
玉七可能真的是个练武奇才,灵犀一指这样高深的武功,只要给他讲一遍,他就能全部记住,并且很顺利地使出来。
短短两日便已经跟陆小凤当初练习三五年后的水平差不多。
只是他接下来他便遇到了瓶颈,进步变得不怎么明显。
但是陆小凤当年也是这般,初学时进展飞快,到了后面,不止要看天资和悟性,还得经过实战的练习,才能将这门武学融入骨血当中,遇到危险时,头脑尚未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使出相应的招式了。
陆小凤感叹:“我能教你的,已经全部都教给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玉七问:“只论灵犀一指,我和花满楼相比,谁更厉害些?”
陆小凤:“花满楼学会之后,不常使用灵犀一指,你的天赋出众,头脑聪明,几日就能小成,自然是你更厉害。”
玉七开心地说:“我就说我是个天才。”
系统:【你早就点亮1级的[灵犀一指]了!】
薛沉:【能点亮也是我的本事。】
系统:【呸!不要脸!】
经过陆小凤的指导,玉七的[灵犀一指]仍显示1级,但是他估计自己的真实水平大概在2.7级左右,再多练练就能到普通的水准。
玉七没有急着练习,他言而有信,开始教陆小凤易容。
玉七没有跟其他人交流过易容,就他自己来说,易容分为三个部分,外表、骨骼和声音。
陆小凤没开挂,而且年纪已经不小了,哪怕从现在开始,日夜不停地修炼缩骨功,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不过陆小凤本身对易容术的需求不高,玉七便将教学目标定得很低,只教了他最基础的伪装方法,还有如何用胭脂水粉修饰自己的脸,达到迅速从视觉上改变五官的效果,又教了他一些改变声音的技巧。
这样一来,陆小凤再经历追杀的时候,就可以想办法自己躲过去了。
就在玉七和陆小凤互换技能的时候,薛沉觉得把宫九晾得差不多,再加上太平王几次派人询问过,他便没有继续住下去,搬回了家里。
天气越来越冷了,薛沉穿得越来越厚,中衣外面套了层夹袄,然后才是棉袄,最后套上宽松的外袍,看起来竟然跟原来体型差不了多少。
他从侧门进了王府,漫步在花园中。
系统:【你是不是瘦了?】
薛沉:【可能吧,这几天一直在修炼内力,都没有加餐。】
系统:【……也是。】
以前薛沉一天吃三顿饭,但是平时会备好各种茶点,闲来无事就摸一块吃。
他没有积食,都是开马甲完成同步率后,修补灵魂回馈本体的功劳。
接受原飞霜传功的本体内力增长了一大截,随着玉七同步率上涨,他的身体也好多了。
但是薛沉还在和宫九冷战,病弱的身体是他的筹码,也是他的对外人设。
他有生病的经验,表演起来毫不费力,放慢了脚步,眉头微微蹙起,走走停停,过了很久才来到自己的住处。
期间王府的侍卫询问过是否要送他回去,或者喊人过来,都被他拒绝了。
薛沉刚进来小院,屋子里的小荷就发现了他。
小荷不太确定他的身份,走到门口,对上他的视线。
薛沉温声笑道:“不认识我了?”
小荷快步走过来,扶住了他的手臂:“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我听说这几日您一直病着,几次想去谢公子府上,想着给您送些衣食过去,谁知道连门都没能进去。”
薛沉:“是我让谢珩这么做的。”
小荷不解:“为什么呀?您不知道,王爷和世子这段日子都很担心您,尤其是世子……”
她左右张望,确定附近没人,压低声音说:“世子这几日,每日都会犯病,有时喊其他人去鞭打他,有时让我过去,几乎没有一日是好的,人都瘦很多了。”
薛沉:【我弟也瘦了?这就是双胞胎间的心有灵犀吗?】
系统:【每天都要挨打,感觉越来越变态了。】
薛沉:【还是说,我之所以看起来瘦了点,其实跟我的食量没关系,完全就是照着他的模子刻的?】
系统:【应该不会吧,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啊。】
薛沉:【我也觉得。所以就是心灵感应。】
系统:【……】
你为什么很高兴的样子?你弟天天犯病啊!
薛沉冷下声音:“自作自受罢了。”
小荷:“世子也是在担心您。”
薛沉:“你不必替他说话,他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头疼得很,进屋再说。”
小荷很在意他的身体,听到薛沉这么说,不敢再说话了,扶着薛沉来到屋里,将炭火烧得暖暖的,又拿了杯水过来:“屋里干得很,公子喝口水吧。”
薛沉歪倒在矮榻上,喝了杯水,拿起桌上的书翻了几页,怎么都看不进去。
这书应该是宫九扮演他的时候留下的。
演一个病人,局限性很高,宫九不能到处乱跑,闲暇时候只能找点东西打发时间。
薛沉拿着书都能想象到,弟弟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这里的样子。
他捧着书出神。
薛沉:【你说我弟会走哪条路?】
系统:【什么哪条路?】
薛沉:【阳奉阴违,表面整顿无名岛的产业,实则暗中发展势力。还是直接坦白,把我控制起来,强势地命人看押住我,不准我外出,他自己明目张胆地去发展外面的势力。】
系统:【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薛沉叹气:【是啊。】
以前吴明在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宫九是受制于人才被迫做出那样的事。
吴明都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顺势成为宫九的,以后他就是实际掌权者,但是他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薛沉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在给宫九机会,可惜宫九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
小荷看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很是担心。
她轻轻喊了一声:“大公子。”
系统:【叫你呢。】
薛沉:【我又不聋?再演一会儿。】
小荷微微提高声音:“大公子。”
薛沉回过神,抬眸看向她,温和地说:“怎么了?”
小荷:“要不要叫大夫来一趟?”
薛沉:“不必了,我本就没有什么大病,再怎么诊治也就这样了。”
小荷:“那我帮您按一按吧。”
她去洗了把手,涂上手脂,站到薛沉身侧,帮他揉按额头上的几处穴位。
这个按摩的办法是之前的太医留下的,按起来很舒服,可是小荷的手劲太小了,还没有内力,没有宫九按的好。
薛沉放下书本,怔怔地望着房梁。
小荷轻声问:“您有心事吗?”
薛沉没有说话。
小荷:“是和世子有关?”
薛沉依然很沉默。
小荷怕他生气,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世子做了什么,但是看得出来,您和世子都很在意彼此。兄弟间哪里有隔夜仇,您要是生世子的气,发发脾气就好了,这样闷在心里,您肯定会头疼的。”
薛沉笑了笑:“你说的对。”
他一向为人和善,很少发火,就算薛沉很认可她的话,也不会把心底的烦闷发泄出来的。
小荷轻声问:“我去叫世子过来吧。”
薛沉:“叫他做什么?”
小荷:“您嘴上说着不愿见他,心里怕是一直在念着他,无论是想着他的好,还是想着他的错,都不是真正的世子,与其自己想些有的没的,不如亲自见一见他。”
薛沉没有作声。
小荷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出去喊宫九了。
薛沉立刻坐起来:【好激动啊。】
系统:【?】
薛沉:【你说我一会儿该用怎样的情绪跟他吵?要不要再打他一顿?】
系统:【别了吧,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薛沉:【我很正常啊。都这种时候了,我要是反应很平淡才是不正常吧?】
系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薛沉把书丢到一旁,安详地躺了回去:【嘻嘻。】
系统:【……】
宫九跟着小荷过来,就看到兄长穿着玄色圆领宽袖袍,脸色苍白躺在矮榻上,抬手扶额,露出一小节细弱的腕骨,似乎头疼得厉害。
上次分别时,他把兄长气得发病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谢珩那里,谢珩医术高超,宫九没有太过担心。
他偶尔会听到府上的下人谈论大哥的事情,大哥一直病着,但坚持不愿回府,已经让人议论纷纷,就连太平王都觉得不妥,派人过去问过几次。
唯独宫九一点反应都没有。
下人们都说他和兄长吵架了,太平王也是这般认为,恐怕就连兄长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不想忤逆兄长,若是可以,他也想对兄长唯命是从,可是他无法放下自己的仇恨,正如他无法放下自己人生的意义。
宫九在无名岛中投入了太多,根本不像大哥想象的那样,只要小老头一死,就能轻松抽身。
正因如此,宫九格外心虚。
他没有勇气面对兄长。
宫九不是没有听到有人私下议论他,说他太过冰冷坚硬,倔强地不肯低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那样。
他看起来冷酷强硬,其实是因为习惯了以这副姿态面对一切,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已狼狈不堪。
愧疚感快要把他压垮,他连面对兄长的勇气都没有,垂头丧气,犹如败家之犬。
兄长踏入王府时,他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很想去门口迎接,可是却始终迈不动脚步,只能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听到下人们禀报,告诉他兄长的气色如何,走到了哪里,还有多久才会过来。
兄长回房后,一直没有见他的意思。
宫九想到他恼怒地将自己赶出谢珩房间时的场景,根本不敢主动相见,只能缩在自己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他想起自己。
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小荷。
宫九仿佛等待提审的犯人,束手无策,忐忑难安,看起来却是面容冷峻,好似没有人类的感情,冷硬极了。
进门之前,小荷见他这样,轻声提醒:“世子,您这样,会让大公子误会的。”
宫九看了她一眼。
小荷:“大公子心情不太好。”
宫九:“我知道。”
小荷有些难过,大公子那么在意世子,世子却是这般反应,大公子该有多伤心失落?
兄友弟恭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吗?
目送宫九进了房间,小荷默默地退下,做其他事情去了。
宫九俯视着兄长,一直没有出声。
薛沉似乎没发现他过来,一直闭着眼睛揉着眉心。
宫九走上前,故意弄出了脚步声,薛沉的动作一顿,依然没有睁开眼。
宫九自觉来到他的身侧,伸手用以前的力道给他按摩,他用了些许内力,舒缓兄长的痛苦。
“涟儿。”薛沉低低地说。
“嗯。”
薛沉没再说话。
宫九也没有作声。
兄弟两个一卧一站,安静地相处。
系统:【宫九好像也意识到这次谈话很重要了?】
薛沉:【那当然,我们可是双胞胎。我弟生活上跟个白痴一样,其他方面的心思深着呢。】
系统:【呜呜就我自己没有发现。】
薛沉:【我跟我弟的事情,你插什么足?】
系统:【……】
宫九很有耐心,薛沉觉得,如果他不说话,这狗东西可以在这里站个三四天。
可是弟弟按的太舒服了,薛沉没忍心出声打断,不知不觉地掉线,睡了小半个时辰才悠然转醒。
他伪装成意识还不清醒的样子,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玄衣公子从睡梦中骤然惊醒,一下坐起身,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呼吸有些急促,惊慌地左右张望,在看到身侧的人后安定下来。
薛沉主动握住了宫九的手:“你没事?”
宫九冰冷的外壳在这一瞬间破碎,他神色缓和,几乎像是伪装成兄长时那样温和,紧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大哥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
薛沉松了口气:“我做噩梦了。”
宫九:“梦到了什么?跟我有关吗?”
薛沉看向他的心口,移开视线,抿了抿嘴,脸色苍白极了,不愿谈起这个可怕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