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斯宇:“……”
只是在社会上多少历练出来了些本领,在外人面前绝不轻易失态。
脑子里的弦崩得紧紧的,不管是步伐还是面上,都难以看出他的真实状态。
但出了宴会厅,就显现出了些端倪。
庄园占地面积极广,随着宴会厅的远离,嬉笑说闹也离得越来越远。
声音都隐在了树叶的簌簌声中。
于是,只能感受到风,感受到绿植的气息,感受到鸟雀掠过枝叶。
直到进入到室内,那些细微动静才无处遁形。
听到身后属于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孟此霄没有回头。
“跟了半天,还有事吗?”
蒋凡本来就没想藏:“我看你喝醉了,担心路上出事,过来送送。”
“出事?”孟此霄似是笑了声,说话的语速很慢,“有你指不定更容易出事。”
“孟教授这是说哪里话,就不能是你情我愿?”
孟此霄这才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后面的人。
他今晚本来就烦,脑子也因醉酒不舒服。
“我很好奇,是不是因为今天蒋先生不在,所以你才敢这么发疯?”
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蒋凡的脸色变了变,假笑了下。
“原来孟教授这样的人也喜欢告状,蒋先生多护着你啊,看来关系是真不一般。”
这个“蒋先生”自然不是他,也不是蒋斯宇。
而是蒋斯宇的小叔,也是现任蒋家的掌权者。
孟此霄并不在意一个本就心怀恶意的人的看法,何况这些话对方甚至都不敢向外说。
他是清高的、庸俗的、有不正当关系的……都无所谓。
激将法对孟此霄不管用,反反复复的嘴皮战争更是没有意义。
“刚才的话我录音了,我会向蒋先生反应一下情况,因为你的存在,和蒋氏的合作好像不是很愉快。”
蒋家人自然得由蒋家长辈来管。
说完,他转身继续沿着长廊前行,不远处就是他的房间。
身后安静了一瞬,下一刻脚步声就急促跟了上来,带着匆匆怒意的。
手肘被人粗暴地攥扯住,孟此霄眼前一晕。
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孟此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
花瓶被撞落在地,瓷器碎裂飞散。
蒋凡倒在地上痛呼,无意撞到花瓶的背带来麻木的阵痛感。
但最疼的,是侧腰上被人踹的那一脚。
视线渐渐上移,他对上了一双漆黑冷漠的眸子。
没有任何表情,因过深的五官天然带有攻击性,更不说现在对方目光居高临下,满身乖戾无忌。
程蔚朝。
蒋凡一下子就将疼痛的呼声全部咽回了肚子。
他仓惶无措,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个祖宗。
对方站在孟此霄的侧前方,几乎将人挡死了。
蒋凡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意思?
他无意间从蒋斯宇那里听过只言片语,程蔚朝和孟此霄的关系不是很差吗?
孟此霄看了眼身前人起伏的侧脸线条,然后垂下眼睑。
拐角处传来急切密集的脚步声,听到动静的侍者快速赶来。
看到人后他们恭敬地鞠了一躬,有人去扶蒋凡。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这里服务的侍者有着最好的工作素养,面对任何场景都能不慌不忙。
孟此霄忍着脑袋的疼痛开口道:“这位先生不小心摔倒了,送他回房间吧。”
他不用多说什么,员工自会将自己所见上报到管家,管家再告知到雇主。
这个圈子里基本就没有心眼子少的人。
“好的。”
就算蒋凡腰间的脚印明显,侍者仍旧面不改色的扶着他离开。
地上的碎片迅速被清理干净。
很快,整条走廊彻底安静下来。
程蔚朝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
对方身上醉意明显,懒散倦怠,眨眼的速度极其慢。
对方或许是察觉到了视线,抬眸直直撞上了他的目光。
“师兄。”程蔚朝缓缓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好狼狈啊。”
恶劣又戏谑。
一如既往的招惹。
就算已经5年没有见面,孟此霄竟还是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他曾经听蒋斯宇锐评:“你们俩是不是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惹对方生气?”
孟此霄不理解,蒋斯宇和人二十多年的死对头,怎么好意思调侃他?
但现在孟此霄酒后不舒服,控制力也随之变差。
他不要成为先被挑起情绪的那个人,也不想和程蔚朝在走廊上吵起来。
“你怎么在这?”
“和你有关系吗?”
“……”孟此霄沉默几秒,倚着墙的身子站直,一句话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程蔚朝在原地顿了下,才转身跟上他的步伐。
或许醉意彻底上来了,对方走得摇摇晃晃。
“我回房间休息,刚好撞见。”
到底还是回答了。
“回房间休息?”孟此霄重复了一遍,然后似是笑了声,“你房间不在这个方向。”
“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在哪?”
“你觉得?”
“你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我怎么知道?”
孟此霄说话声音缓慢,醉酒也不妨碍他嘲讽人:
“是,总比有的人脑子像是被熨斗烫平过要好。”
“……”
还未生气,程蔚朝就看到对方揉了揉左边胳膊的手肘,是刚刚被人用力攥过的地方。
“你一个人,激怒他干什么。”
孟此霄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蒋凡。
“哦。”他没有放在心上,“侍者不是很快就来了?”
整座庄园里四处都分散着侍者保镖,根据宾客流量来分配不同的服务密度。
客房区当然也会有人守着,动静稍微大点就会有人过来。
更别提蒋凡就是个怂的,他敢做什么?
程蔚朝冷笑一声:“对,你多聪明啊,全天下其他人都蠢绝了。”
孟此霄深呼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把他的嘴缝起来。
他越来越躁,不仅是因为说一句对方杠一句。
更是他的脑子在不停地提示他,得警惕些,得集中注意力清醒地应对程蔚朝。
可事实是,他身上绷紧的那根弦早就松了。
他的脑子被酒精麻痹,无法控制。
是讨厌的人,也是信任的人。
于是之前被强压的醉意铺天盖地的朝他漫涌,直至彻底淹没。
甚至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刚刚因为身形不稳,被人握住了胳膊。
男生的体温偏高,掌心温度隔着外面的衣衫透进皮肤,直至渗入到骨缝里。
这种钳制的姿态让孟此霄下意识地想挣开。
但没想到程蔚朝的力道说收就收,孟此霄差点没直接栽到地上。
下一瞬,就被人勾着肩捞了回去。
对方的手重新回到小臂处搀着他往前走。
“……”孟此霄侧头看向人,“你干什么?”
走廊过于寂静,程蔚朝的声音就算放低,也显得有些扩散:
“你自己什么烂酒量不知道?扶你你不愿意,松手你又发脾气,怎么这么难搞啊?”
“又没让你搞定。”
“说得像是谁想……”
话音戛然而止,程蔚朝整个人都僵住了。
侧颈处凑近了一个脑袋,扯着他的衣领轻嗅了一下。
发丝的磨蹭间带来细微的痒意,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
走廊里不通风,穿着外套待在室外刚刚好,但在室内不免就有些燥,空气中的分子运动愈发活跃。
从程蔚朝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对方每根睫毛的扇动,可以嗅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
他突然有些恍惚,也被对方的发丝蹭得难受。
他并不完全清醒。
他工作完就立马从另一个国家过来,在空腹情况下被那群许久未见的狐朋狗友们灌了很多酒。
一惯的好酒量欺骗了他。
醉意升腾。
也正是此刻,程蔚朝才意识到,自己不清醒。
扶着人的手无意识地脱了力。
失去了承托的力,孟此霄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却没有松,直到背脊撞在了门上。
程蔚朝被连带,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踉跄。
一只手掌连忙撑在了孟此霄身侧的门板,才没有撞在他身上。
但距离也被陡然拉近,呼吸相间。
走廊满是中世纪复古元素,花纹华丽而繁复。
侧墙上的壁灯打下暧昧昏黄的光线,与立体分明的五官阴影处交织。
程蔚朝看到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下,话语是面对他时一惯的讥嘲,却因为醉意语气像是梦呓:
“看来你想,还是不想,都搞不定。”
程蔚朝顾不上反击,觉得自己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起来。
“你刚刚……在干什么?”
孟此霄愈发地晕,手指渐渐松开,声音懒倦又缓慢:
“我是说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原来是你衣服上的酒味,臭死了。”
程蔚朝却罕见的生不起来气:“可你才是醉鬼。”
“你是没醉,但喝得比我多多了。”
孟此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要借此来让自己清醒些,却收效甚微。
其实很好闻,程蔚朝身上的气息,一直都很干净。
即使喝了酒,但上好的香槟味道精致醇厚,微甜的果香在走廊里氤氲,像是丝线一点点地裹缠到人身上。
但他不会因为自己后知后觉干的蠢事说实话。
程蔚朝看着孟此霄的脸,没有说话。
他曾无意听到友人讨论过,关于孟此霄给人的距离感为什么会这么强。
不仅是因为冷淡的性子。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源于他身上的那股高智感。
五官精致立体,轮廓清晰,走势不带任何钝感。
虽漂亮,但比起“秾丽”这个词,或许用轻盈来形容更合适。
孟此霄的眼神从未有过漫无目的的时候,他总是带有一眼看穿人心的力量。
敏感、冷静与理性,永远由这些主导思维。
更何况,他确实拥有着符合这样外貌气质的高智商和成就。
“所以我每次和孟教授说话,都有种自己很蠢浪费人家时间的愧疚感。”友人感叹又好奇,“你们说,他要是喝醉了也是理智的吗?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见过。
现在,程蔚朝见到了。
或许孟此霄知道自己喝醉了,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垂着眼,不让人窥见眸子里的真实情绪和状态。
就算他回答问题的速度和语速慢了些,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再三斟酌后说的话。
很神奇,人已经不清醒了,看上去却丝毫不显呆滞和鲁钝,仍保留有思考的余地。
可程蔚朝不会被他仍然“高智”的外表欺骗。
理智的孟此霄不会嗅他的衣领,理智的孟此霄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所以,今晚发生了什么。让他在清醒时就已经不够理智?
程蔚朝蓦地感觉大脑内的小气泡在一个个炸开。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去招惹孟此霄,不要再是冷冰冰的模样,其他怎样都可以。
于是,他缓缓垂下了脑袋,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愈发近。
在停下来之际,面前的人恰好偏开了头。
“师兄,我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带着戏谑的逗弄。
当然是一样的,他们喝的是同一种酒。
程蔚朝看着对方素白的侧脸,目光不知不觉地下落。
眼前的侧颈因扭头的动作而绷紧,青蓝色血管明显,锁骨凹陷处落下一片阴影,冷感又清瘦。
几乎只是一瞬,程蔚朝就仿佛被刺到般,移开了视线。
不通风的走廊温度愈发高,暖色灯光也仿佛在加着温。
带着水汽弥漫般的闷热感。
似乎只过了几秒,又似乎过了很久,孟此霄好像终于“思考”好了。
他缓缓开口道:“我房间到了。”
是他倚着的这扇门。
程蔚朝一愣,对方竟然避开了之前的话题,避开有时候也能是一种答案。
是退让,是对方某种程度的低头。
程蔚朝喜欢这个结果。
孟此霄似是真的醉得不轻,他缓缓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下。
随即朝着程蔚朝的衣襟而去,最后搭在了上面。
很轻,甚至都没有压实。
墨绿色的风衣衬得皮肤愈发白,在灯光下透出旖旎的色泽。
那只手微动,将他之前攥皱的地方一点一点抚平。
远方好似传来宴会厅的乐声,衬得此刻的夜色愈发静谧安然,竟罕见的显现出几分温和。
程蔚朝:“!”
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更重了。
这……也是对方醉后的不理智行为吗?
“你想看的是这种吗?”孟此霄抬眼看他,眸子已浮上一层酩酊感,“我醉了,你希望我做出什么?”
程蔚朝确实是想看到对方逻辑失序的模样。
他以为会是发酒疯、大喊大闹,诸如此类,没人不喜欢看死敌的乐子。
可现在真让他给出具体的答案,脑子竟是空白的。
他抬起手,想要抓住那只手。
“我……”
面前的手突然收了回去,对方连带着所有情绪状态全部抽离。
眸子敛下,掩住里面的醉意,浑身疏离冷感,仿佛刚刚的一切是他人陷入自我幻想。
“你该回房间了。”
“……啊?”
孟此霄:“……”
算了,傻的。
他难得耐心重复了遍:“你看起来更需要理智,回房间吧。”
面前的人却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在哪?”
是孟此霄之前未回答的问题。
孟此霄安静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嗓音已经不复清醒时的干脆利落:
“我不知道你住哪,但想也知道,蒋斯宇会把我们安排在距离相隔最远的房间。”
程蔚朝:“……”
他就知道,他讨厌蒋斯宇那么多年是有道理的。
说完,孟此霄准备进屋休息。
想到刚刚嗅对方衣领的举止,他已经不受控制、后知后觉地做了件蠢事,不能再做了。
正要转身,视线一顿,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男生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青蓝色血管明显,带着健康鲜活的力量感。
现在手背上却红了一片,有两道划伤痕迹,滚着几滴细细的血珠。
不严重,但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回想起来,难怪他刚才重重撞在门上时不疼。
是一只手挡在了后腰处,挡在了门把手前,而金属把手的尾端边角处尖锐锋利。
面前的人就这样垂头站着,于是程蔚朝也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他觉得有些热,也有点闷。
就在这样不知名的寂静中,同样的酒香继续交融弥漫,人也变得愈发难以平静。
半晌,孟此霄阖了下眸子,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帮我开一下门吧。”
蠢事,再做一件。
对方的声音很轻,让人恍惚是错觉。
程蔚朝的脑子眩晕了一瞬,然后哑声道:
“房卡。”
看着面前男生向上摊开的手,孟此霄极慢地眨了一下眼。
长睫微动,握着房卡的手已然朝着对方手心而去。
最后,程蔚朝看到房卡微尖的边角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处,传来很轻的按压感。
像是因为醉酒,没有看清物品交接的落脚点。
青年倚着门,看不出来是故意还是无意。
纯黑镀金房卡的边角抵着皮肤,缓缓向内划动,最后抵达掌心。
程蔚朝只感到一阵麻,从房卡的尖端一直向心脏处蔓延。
指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渐渐收拢。
在即将接过房卡之际,对方的手陡然脱力,房卡落到了两人的腿边。
“程蔚朝。”
程蔚朝听到孟此霄叫他的名字,带着懒散的醉意。
“捡起来。”
啊,故意的。
男生垂头,就这样在他面前,缓缓弯下了腰。
长款风衣衣摆短暂触地,未系的腰带在半中晃了晃。
目光转动间,黑色的卡面已然落在手中。
对方站直了身子,立在他面前,越过了人与人相处之间的安全距离。
孟此霄想,程蔚朝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一定感受到了什么。
程蔚朝没有让挡在门前倚着的孟此霄让开,他只是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卡,没有犹豫,伸出了那只手。
掌腕处贴孟此霄的后腰,轻松的承托着人,将他的后腰与门把手之间隔出了一点距离。
孟此霄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有些恍惚,几乎有一瞬产生了对方是个体贴性子的错觉。
可他知道,不是的。
程蔚朝向来不是个温驯的人,捡卡命令的执行,只会让他产生更强烈反扑的攻击性。
房卡滑到指间,修长的手指往后一撇。
“嘀——”的一声,贴上感应读卡器,门把手被利落压下后推。
所有动作只在几息间,却掀起一阵漫长急遽的风暴。
在背后一空的同时,孟此霄伸手勾住了程蔚朝的侧颈,顺着对方欺身压下的动作脚步凌乱地进入到房间。
唇齿互相交缠,与其说是一个吻,更像是他们刚刚在走廊里未完待续的战争。
聚会上的燥意和压抑的烦闷都在此刻爆发。
没有厮磨的温情,只有带着血腥味的攫夺,强势而赋有冲击。
眼睫浸湿,带着碎光睁开。
越过对方的肩,孟此霄看到他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发出细微的自动落锁声,隔绝了走廊上的所有灯光。
缺氧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几秒后,眸子缓缓阖上。
衣衫交错堆叠,最后床榻也乱成一片。
床头香槟色灯光呈低饱和度,孟此霄呼吸不稳,双唇殷红,甚至到了靡艳的程度。
他听到包装盒的声音,勉强拉回一点神智,掀起眼皮看了眼。
对方一手掌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拿着包装袋咬着边角撕开。
两人在昏暗旖旎的灯光中撞上目光,程蔚朝俯下身要亲他。
孟此霄偏开了头,吻落到了下颌处,程蔚朝动作一顿。
“上面有油,你敢亲试试。”
但此刻他的声音听上去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字与字粘黏着,不甚清醒。
程蔚朝捏着他的下巴将脸转过来,一通乱亲。
最后把人亲得不说话了他才低声道:“咬的时候没沾到。”
室内温度节节攀升,一只胳膊拉开床头抽屉,胡乱扫过里面其他未拆封的盒子。
孟此霄很难受,脑子里的神经被拉扯着。
他真的很想问,程蔚朝在磨蹭什么。
可又想,更急的不是他吧,他觉得对方都要忍出问题了。
很快,一只脑袋难耐地蹭了蹭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给出了答案:
“都是中号的。”
“……”
程蔚朝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他趴在人耳边小声说:“我上次体检在半个月前,手机有电子报告。”说完没忍住上前咬了孟此霄一口,然后补充,“是事实情况陈述,不是暗示。”
“……”
在双方沉默的片刻里,程蔚朝脑子里滚过了八百个想法。
先想着,这婚礼怎么办的,百密一疏在这里??
还说最顶尖的团队?他以后不要请这个团队。
然后狂骂蒋斯宇,中号?兄弟这么不中用啊?
他抬起脑袋,正好孟此霄将搭在眼睛上的胳膊挪开,他们对上了视线。
水浸过的眼睫愈发黑,皮肤本来就白,一旦添上了别的色彩就显得格外好看。
程蔚朝整个人宕机。
会不会让他滚出去?那好像也只能滚了。
等等,孟此霄不会说他戴让他来吧?!!
脑子都差点干烧。
也就过去了几秒,孟此霄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又轻又哑。
“你勉强戴什么?”
他伸手将对方勉强了但也没能完全戴进去的扯下来,横手用力甩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落地窗上。
然后偏头闭上眼睛,不耐烦道:“你进。”
像是命令。
“嗡”的一下,程蔚朝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断掉,勉力撑了半天的理智瞬间消散。
仿佛是拿到了通行证,什么都可以,怎样都可以。
以乱七八糟、兵荒马乱为开端。
以孟此霄在崩溃边缘觉得“程蔚朝这混球是疯了吧”、“早知道就紧攥着房卡不松手了”等一系列七零八碎的想法中为结……不,没有结束。
所有的警告全部失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活了28年,理智和意识从没出走到这个程度。
直至最后体力耗竭,彻底昏睡了过去。
春日清晨,白色薄纱窗帘挡不住外面明媚的阳光,将室内照得明亮粲然。
“咚——”的落地声响起,随即一只脑袋从床边冒出来,扒着床边,睡眼惺忪,满脸懵地环顾。
“嗯?”
孟此霄浑身难受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刚刚被自己踹到地上的人。
他身上不舒服,还被人手脚并用紧紧缠着睡了一晚,跟被捆着睡了一宿没什么区别。
严重缺眠的情况下直接被迫热醒,动也动不了,推也推不开。
再加上刚刚动作一牵扯,怒气值直接+10.
对上孟此霄冷冷目光的那一刻,程蔚朝立马就清醒了,瞬间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干嘛?!”
孟此霄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客观来说,他其实很少生气,甚至情绪波动都少有。
他不想面对程蔚朝时产生这些明显差别,轻易被对方煽动。
他随手捞过床尾搭着的零散衣物,扔到程蔚朝身上。
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一大早,不要让我看辣眼睛的东西。”
“……”
那些衣服是昨天穿过的,程蔚朝才不要再穿。
他爬上床,拉过被子,准备往自己身上裹。
孟此霄身上的被子滑动,空气灌入。
没穿衣服就没什么安全感,他下意识就死死按住了被角。
程蔚朝扯了一下,没扯动,于是直接用力拉。
孟此霄死活没想到,一大早还要和人抢被子。
他力气没对方大,警告道:“程蔚朝,松手。”
下一刻被子被猛地掀开,手一松,被子飞了出去。
大有一种“那大家都别盖了”的抽风劲。
狗脾气!
孟此霄调整情绪失败,怒气值再+10.
程蔚朝自己发神经,他却应激似的,先仓皇偏开头。
操!好白好粉!!
明明哪里都看过了、碰过了、还亲过了,反反复复的。
但程蔚朝还是觉得一大早太刺激了。
他飞速薅过一件干净的浴袍裹在孟此霄的身上。
自己也披上一件,咳嗽了声:“你说松手的,我松了啊。”
孟此霄面无表情地整理浴袍,然后系上腰带。
刚刚他看到了对方昨晚撞在门把手上的那个伤,一个晚上就愈合了,甚至夜里洗澡时碰了水都没影响。
那么丁点大的伤……
他身上随便捞出个痕迹看上去都要比那个严重。
心疼男人天打雷劈。
孟此霄没理睬程蔚朝,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没别的原因,嗓子疼。
正想着,一只倒好水的杯子递到他面前。
他愣了下,然后伸手接过,温水缓缓淌进胃里,整个人舒服了很多。
孟此霄无声叹了口气,算了。
程蔚朝丝毫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
也丝毫不顾忌清醒状态下,他们不是还能待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他直接躺了回去,就在孟此霄的腿边,怎么舒服怎么来。
想到什么,程蔚朝翻了一个身,单边胳膊撑在床榻上,支起身子,微仰头看着倚着床头的人。
“昨天房卡是你先递给我的。”
孟此霄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他以为成年人之间应是心照不宣。
大家基本会避免再提及这种话题,特别是关于如何开始的。
因为深究下去不好收场,他们需要成年人的体面,留有余地。
可明显对方不这么想,孟此霄差点忘了,程蔚朝根本不看别人的脸色。
“我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开门。”孟此霄声音平静。
程蔚朝挑了一下眉:“门开了,你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拉了进来。”
“我喝醉了,没站稳,没想到你底盘这么不稳,一拽就进来了。”
“……”程蔚朝“哦”了一声,“我也喝醉了,没站稳。”
酒精是个好东西,醉几分、醒几分,都能由当事人一张嘴来决定。
所有出格的不合理行为都能一句“喝醉了”来解释。
可现在他们醒了,得是备战状态。
程蔚朝再次开口,故意道:“我衬衫扣子都被你扯掉了,你急什么?”
“你去数数我的衬衫扣子被你扯掉了几颗?”
孟此霄蓦地感到头疼,程蔚朝是个特别难缠的人。
这些问题不给出回答,就是心虚和默认,给出了回应,会激发他莫名的胜负欲。
现代社会你情我愿睡一觉,很正常。
但大家都很谨慎,不会轻易往感情上联想,毕竟食色性也,自作多情最致命。
只是谁更忍不住,谁更馋对方,可以有个说法。
特别是他们之间恶劣的关系,就像蒋斯宇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所以昨晚谁更主动,就好像是谁更需要对方,是某种程度的认输与战败。
他们都想让对方处于下风。
孟此霄听着程蔚朝的声音,对方正在细数昨晚的具体情况。
孟此霄没他那么没皮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