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喻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下床走向宁景和,问道,“你也要回去了吗,宁哥?”
宁景和的视线从手中书籍上挪开,抬头看向喻凛,眼神却有些闪烁:“准备回家看看,过会就要走。”
喻凛明白了他的意思。
宁景和回国后不与父母同住,估计也就刚开始见了一面,后续就一直在还人情跑通告。
他这样说,大概是担心喻凛误会是他把周曜喊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自己走。
【啊我居然能理解这么委婉的意思了。】喻凛不由地感慨道。
007沉默不言,虽然他也觉得奇怪。
“那就回去吧。”
喻凛趿拉着拖鞋,轻车熟路地进了浴室洗漱,毫不见外,仿佛已经把这里的一切都摸透了。跟在后面的周曜见了,眉头都一抽一抽地跳。
他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像那个王母派来的使者。
周曜猛地甩了甩头,清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转移话题:“说起来,星琢,你是不是还没看到昨晚的热搜?”
喻凛含着嘴里的泡沫偏过头:“什么热搜?”
周曜贴心地递上了手机,放置在他面前的架子上。
喻凛漫不经心地随手一翻,在看到#江时晏回关沈星琢#时,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嘟喃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咕噜咕噜,tui。
配上他漱口的声响,嫌弃得十分灵性。
“谁知道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周曜也万分嫌恶地“呸”了一声,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指了指客厅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那谁,我估计你昨晚应该再睡着,就上你号回关了。”
喻凛没说什么,接了捧水,猫洗脸似的把脸沾湿,用爪子呼噜干净,才埋在毛巾里随意粗暴地把水吸干。
等到他换好衣服,宁景和的经纪人正巧也到了。
他看着宁景和合上书,向自己投来一眼,酝酿了好一会才说:“那我先走了。”
喻凛点点头:“再见,宁哥。”
没有意料到会是这么简单的告别,宁景和莫名有些失落。可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喻凛又突然喊住了他。
宁景和疑惑地转过头,看他拿着手机晃了晃,上面似乎是他的微博首页。
宁景和拿出手机,喻凛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了几下,下一秒他的手机上出现了几条新的提醒。
【@沈星琢取关了你】
【你的关注@沈星琢关注了你。】
“好啦,你可以走了。”
宁景和收起手机,不由地轻笑出声。
“你还真是……”可爱。
宁景和的父母喜欢热闹,住处选在鹭城最大的海滨公园旁,附近酒馆林立,楼下的公园从早到晚都人来人往。
江时晏刚随父亲在沙发上坐下,宁父的茶还没泡上,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他与拖着行李箱的宁景和对上一眼,后者皱眉,正要脱口的话僵在了嘴边,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又对宁父说道:“爸,回来了。”
江时晏搓了搓交叉的手指,内心是意料之外的平静。眼前的是他年少时梦寐以求的面庞,但此刻他却毫无波澜,甚至想起的也是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场景。
“这么久不见景和更帅了哈哈,过来坐,正好你们俩也很久不见了,一起说说话。”
宁景和望向宁父,见他颔首点头,显然也是一个意思,才把行李箱往角落一推,走到宁父旁边。
“我泡茶,您过去坐。”宁景和说完,示意宁父和他换个位置。
两个中年男人凑在一起,说得无非就是那么点事。一会讲到商场琐事,哪个公司又收购了哪块地,开发了哪些新项目,很有投资前景;一会又讲到哪项政策扶持,可以大展拳脚趁势而入。
江时晏对这些不感兴趣,毕竟家里有人操持,他就是个追梦二世祖。
但两两静默的氛围也不适合他,从前宁景和没有回国的时候,他总是想过无数个破冰的话头,只是现在怎么想都有些兴致缺缺。
不是因为太久没见,而是因为他对宁景和的感情好像真的没有从前那股热劲儿。
“剧拍得怎么样?”江时晏最终还是随意挑了个话题,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昨天看热搜,好像杀青了。”
他一提起昨天,宁景和就想起了他回关沈星琢的热搜,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应和道:“嗯,还行。”
换作以前,宁景和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必然能激起江时晏强烈的征服欲,哪怕用尽办法也要撬开这座冰山。
如今他却觉得没意思极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把戏还是不太适合他。
“我那天去谈过班,听李锐说你和沈星琢搭档得还不错,最近热搜上也都是你俩的消息,怎么,相处得还挺好?”
何止是好。
鹭城一中的私下邀约,校门口的牵手回头,还有拍戏时的含情脉脉,杀青后的形影不离。
江时晏好几瞬间都觉得是沈星琢的报复,报复他把他当作宁景和的替身,所以故意接近,有意亲昵,就是要让他看到盛怒发狂,也体验一把他沈星琢的苦楚。
不可否认,他确实做到了。
但江时晏恶劣地想,他怎么会让沈星琢如愿以偿。如果宁景和知道了沈星琢曾经那样热烈地追求过自己,亲近他的目的也并不单纯,该会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
“确实很好。”宁景和说完,压着杯盖将茶倒入茶杯中,一一递到了三人面前。
充当背景乐的电视里突然插播广告,屏幕上的人从水中跃出,白皙纤细的手拨开凌乱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熠熠生辉的眉眼,水珠坠在他鸦羽似的睫。他轻颤着撩开眼皮与镜头对视,那双眼睛黑得浓墨重彩,微微一眨便漾开一道潋滟水光。
是沈星琢很早之前拍的护肤广告。
江时晏的思绪在沈星琢望向镜头时骤然混乱,心跳窜得难以自控,连呼吸都多了几分急促。
不可否认就算刨除了与宁景和有几分相似的缘故,沈星琢的这副皮囊也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等他迅速整理好思绪,偏头望向一旁的宁景和,就发现他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专注的目光从屏幕上撤了回来,眉头拧得有些紧了。
“……哈。”
虽然没有看懂他最后的表情,但江时晏毫不意外地确定了他的感情。
真有意思啊。江时晏咬牙切齿地想。
“哦?”交谈中的江父也被吸引了注意,感叹道,“这小伙和景和长得还有几分相似,要不是看到名字……原来他就是沈星琢?”
宁景和疑惑地望去:“伯父认识?”
“好像是在哪听过……”江父皱着眉努力回想了一遭,无果,索性放弃,“嘶,算了。”
宁父调侃道:“你还关注这些?这些个演员搁我眼里都差不多长一个样。”
“也就江时晏他妈喜欢,我也不认得几个,名字都喊不上来。之前有个追了小晏很久的小演员,他妈说了好几次,我听过就忘。”江父突然推了江时晏一把,“哦,你和那个小演员怎么样了?”
江时晏看向宁景和,见他毫不在意地自顾自抿了一口茶,心里那点恶劣的心思又开始作祟。
他笑容诡异,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挑衅:“最近在闹脾气,不愿意见我,还耍了很多花招想要吸引我的注意。”
宁景和饮茶的手一顿,对他这副仿佛在描述宠物的语气有些不适。
“不过像他这种性格,在外撒欢够了总会回来,就像我们家养的狗一样,认准了,再怎么闹都不会逃。”
江父没料到他的大放厥词,有些尴尬地看了宁父一眼,一巴掌拍在了江时晏的背上,训斥道:“臭小子,少拿你沾花惹草的那套在你宁叔和景和面前丢人现眼。”
江时晏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我这儿子不比景和省心哈哈。”江父瞪了他一眼,又去问宁景和:“不过景和也差不多到了年纪,有对象了吗?”
宁景和瞥过已经跳转到下一个节目的电视屏幕,视线又落回茶杯中,盯着飘浮的茶叶思考了一会,好像在拉扯挣扎着什么。
过了有小半分钟,他才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有一个……喜欢的人。”
宁父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清心寡欲的儿子也会有钟情谁的时候,震惊得连连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了?”
宁景和瞅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缓缓吐了口气:“同事,比我小。”
江时晏点了点手中的茶杯,抬起头,阴测测地说:“巧了,他也是你的同事。”
【深情值+1, 贡献人:某不知名网友……】
喻凛靠在车座上,恹恹地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人物小传,打了个哈欠。
大概是因为沈星琢身份特殊, 这个世界累计的深情值早就超过了上个世界。
他之前猜测脱离世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达到规定的深情值数额, 一种是完成原世界线上的所有剧情。然而两个世界的深情值波动太大,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这个世界的标准在哪, 但如果要走第二条路……
实话实说,有点难。
“星琢, 你看完剧本了吗?”周曜透过后视镜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等会直接去试镜的酒店,应该来得及吧?”
“本来更早的时候就要和你说了,但你也知道你前段时间的状态,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周曜的语气有些委屈。
“……唔, 看是看完了。”喻凛扫了眼剧本最上方的角色设定与要求, 抿了抿唇,狐疑地问道, “但你确定这个相貌普通, 表面唯唯诺诺实则病态阴鸷的设定,和我适配?”
是不是有点高估沈星琢的演技, 又低估他的脸了。
周曜被呛得干咳了几声,显然也知道剧本上的角色和沈星琢相差甚远。
“毕竟是李锐导演推荐的试镜, 他看人很少出错的。”周曜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对喻凛说,还是在宽慰自己, “不过你要是实在演不下来也没有关系,赵导的饼虽大,但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好不容易能靠萧景晏好转一点口碑,可不能再跌回去了。”
喻凛支着脑袋,手指点着剧本思考了一会,才说:“如果你想,也不是演不了。”
“嗯?”
“他的情绪不复杂,演起来比萧景晏简单。”喻凛说道。
“我靠!”周曜惊呼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大放厥词了星琢?这可是赵瑾瑜的电影,不管拍成什么样都要冲奖的。电影里的其他重要角色都定下了人选,唯独林既白,据说她把知名的那几位气质相近的演员都筛遍了都没遇上满意的,这才扩大了选角范围,试镜的人都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你居然说这样的角色简单?”
喻凛瞥了他一眼,闭口不答。
“怎么不说话了?才知道自己刚刚吹了多大的牛皮吗?”
喻凛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想,话都给你说干净了,我该说什么。”
周曜:“……”
车缓缓驶入车位,周曜眼尖的认出了几个熟悉的车牌号码,估摸着楼上此刻大概已经人满为患。
喻凛漫不经心地开门下车,仍旧没把他那番话放在心上。
周曜匆忙解了安全带小跑跟上,说道:“我这不是也是担心嘛。当然我私心还是很希望你能拿下这个角色的。”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从地下停车场直上了酒店十六楼。
试镜地点在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旁边的休息茶点区已经坐满了人,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有几个演员抬头望了一眼,看到沈星琢那张特征明显的脸后,分别露出了或惊讶或轻视的表情。
《破阵曲》的成片还没有放出,网络上吹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李锐再怎么为他背书都只是空穴来风,多的是人不相信沈星琢的演技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最终还是要看正片结果见正章。
而况就算他真有什么进步,也不一定能入赵瑾瑜的眼。在场的虽然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或是演技一般的小演员,但比起沈星琢,他们中间大部分都自觉自己胜出太多,至少单是外形契合这一条……
沈星琢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不在意外表的人。
喻凛扫过被坐满的沙发,又望向旁边另外加的一排排小凳,走到对面的茶点区,夹了几块蛋糕,又接了杯加冰的甜牛奶,面无表情地走到小凳前坐下。
还在苦读剧本揣摩角色的人看到他这副毫无准备的模样,心里鄙夷又乐开了花。
尤其是坐在最里面的李尧,更是在剧本的遮掩下嗤笑一声。
“不用再看看吗?”周曜贴在喻凛的耳边小声问道。
喻凛下意识地往旁边一倒,避开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一边心不在焉地插起一块蛋糕,一口咽了下去,含糊地说道:“不用。”
察觉到李尧若有若无的打量,喻凛用余光扫去一眼,又毫不在意地收回。
【他这么讨厌沈星琢,怎么还不把录音发出来,我都等累了。】喻凛朝007抱怨道。
007问:【你想用这条录音做什么?】
喻凛思考了一会,说道:【让大家都觉得我爱惨了江时晏?】
007思考了一会,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
正巧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工作人员过来,把李尧喊了进去。后者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型,为了试镜这个角色,他连妆都没有化,素面朝天,连衣服都穿的是平日最低调的款。
路过喻凛身边时,他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欣喜地说道:“师兄,好巧啊,你也来试镜林既白?”
喻凛敷衍地点头:“有问题?”
“哪有。”李尧笑着说,“就是师兄这张脸这么漂亮,不太合适吧?”
喻凛撩开眼皮,扫过他的脸,依旧是懒散敷衍的语气:“确实不如你样貌平平。”
气得李尧的嘴角都抽搐了两下,还是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匆匆下了台,小跑进了会议室。
【他是抖m吗?明明之前已经骂过他了,怎么还来讨嫌。】
007:【……】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发录音,那我真看不起他了。】
007:【……我怀疑你从一开始就没看过他。】
“星琢、星琢?”
喻凛抬头望向周曜:“怎么了?”
“里面突然改了规则,又喊了几个人进去,也包括我们。”
赵瑾瑜的心思活跃,之前的单人试镜里,不管演员演得好不好,在表演的最后总会给予点评,甚至还心血来潮地丢了个半命题作文给人加试,最后非但没选出满意的人选,还把计划内的时间无限延长,弄得旁边的选角导演和制片都耐不住性子,私下琢磨一番,直接夺了赵瑾瑜的权,改为十人一组加快进度。
不然也不知道要面到猴年马月。
喻凛是最后一个,顺手带上了门。
赵瑾瑜面色不佳地坐在中间,低沉的气压吓得个别本就紧张的演员自我介绍的声音都战战兢兢。
轮到喻凛时,这位严厉又才华出众的导演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太满意地撤开了视线。
“那就开始呗。”赵瑾瑜说道,“就林既白大仇得报的这场戏。”
林既白是这部电影中的关键人物,可以说是电影明线上的起源。他像一个幽灵潜藏在暗夜之中,为曾经蒙冤被害的心上人复仇,执行着他心中扭曲的正义。
这场戏的难点在于它涵盖了林既白从唯唯诺诺的边缘人到骇人听闻的变态杀手的转变。无论是前期的伪装,还是撕开假面的那一刻,再到偏执癫狂手刃仇人,以及最后大仇得报那一瞬间的疯魔,都极难演绎。
李尧明显是找了表演老师恶补了一番,每个情绪点都踩得很准,表演节奏也很到位。
但这样的表演赵瑾瑜已经看过太多,那些被她pass的知名演员,对这段的诠释已经能够达到九十分,但还是差了点什么,够不到她心中的林既白。
见她再次毫不留情地把人一一丢入待定和pass,旁边的制片人忍不住闷闷咳了两声,磨着牙小声说道:“差不多行了,这都第几十个了。”
赵瑾瑜也犹豫地看向从墙边爬起,整了整衣服的喻凛。
“到我了是吗?”
很放松的语气。
虽然他的长相极其不符合赵瑾瑜对林既白的长相,但她还是犹豫地说道:“还是再看看——开始吧。”
喻凛在会议室里转悠了一圈,拖了把椅子放在几位导演的面前,背对着他们坐下。
今天借用现场道具的不止喻凛一个,无一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赵瑾瑜看了无数遍,差点就想直接喊暂停。
可下一刻,她的眼睛突然睁大。
背对着他们的喻凛佝偻着背,畏畏缩缩,像是游走于底层暗夜、不受待见的边缘人。可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他就向后抹开了头发,直起身,强撑出一副身量板正,一眼看去就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警官。
他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少年壮志不言愁》。那声音像是穿过了漫长的时间长河,穿过了数顷的鬼哭忘川,带着阴诡地狱爬出的亡魂,重回人世。
哪里有半分少年壮志,只有无边的阴森诡异。
赵瑾瑜指了指离他最近的李尧,气声说了林既白最后一位仇人的名字,示意他上前去和喻凛搭戏。
李尧战战兢兢地走上前,问道:“你是谁?”
林既白轻轻笑了一声,干哑得宛若老妪。
“不如问你自己想起了谁?”
李尧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是谁!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林既白转过头来,低眉顺眼,一副懦弱得惹人欺负的模样,但手指处银光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蝴蝶刀。
他走得很慢,身形也不太稳当,先前强撑出的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全然消失,又恢复到从前点头哈腰的畏缩体态。
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梦想也是成为像谢昭那样正直帅气的警官。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一边拨弄着蝴蝶刀,一边缓缓靠近李尧,嘴角压抑不住地渐渐上扬,耷拉的眼帘撩开,眼底似有疯狂的野火作烧。
“你在害怕吗?”
李尧连连后退,惊恐地喊道:“我不认识你!不管你是被谁雇来,我出他双倍,不,十倍的价钱,放过我!”
林既白动作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睛嘲弄地说道:“好啊。”
李尧松了一口气,借着赵瑾瑜他们身前的会议桌稳住了身形。
“八十万。”
李尧脸上空白了一瞬。
“很熟悉的数字对吧,和当初谢昭的买命钱一模一样。”
下一秒,蝴蝶刀迅速从他面前划下,直直刺向他的手背,李尧痛呼一声从桌边摔落,抱着手大叫起来。
林既白蹲了下来,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蝴蝶刀的银光刺着他的眼,面前的青年眼眶猩红,半边脸藏在阴影之中,恍如索命厉鬼。
李尧几乎毫不怀疑,他是真心想杀了自己。
“你喊什么,这刀连刃都没开,我也没扎到你。”
喻凛一把撇开他的脸,嫌弃地说道。
会议室的门啪嗒打开。
悬心许久的周曜一听到声音, 就恍如受惊的鸟似的猛地跃起,在看到跟在人群后走出的喻凛时,一个猛冲上去就把人拉了出来。
“怎么样?”
喻凛撩起眼皮, 说道:“赵瑾瑜说我的长相不合适。”
周曜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惆怅地长叹一口气后,抬手在喻凛的肩上拍了拍:“我就知道虽然你进步很大, 但那毕竟是赵导的电影,就算有李锐的引荐, 选不上也是情有可——”
“但她说我可以靠演技毁容。”
“啊?”周曜震惊地看着喻凛,似乎一时半会没能理解他的话。
喻凛漫不经心地望向他:“意思是, 林既白这个角色是我的了。”
“我的天!”周曜瞠目结舌,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几度, 他一个熊抱搂住了喻凛,本想学着旁人庆功时那样将他高高举起,却没想到后者纹丝不动,反而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底下挣脱了出去。
周曜的情绪丝毫没有被影响:“沈星琢, 你没在唬我吧, 你是说你通过试镜,拿下林既白这个角色了?”
喻凛搭着耳朵往旁边躲了一点:“嗯。”
周曜的声音有点大, 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李尧的助理刚扶着李尧往沙发处走, 正好听了一耳朵,狐疑地压低声音问道:“尧哥, 他说是真的吗?”
其他人也纷纷投来了目光,脸上神色各异, 显然不都相信沈星琢能拿下林既白这个角色,但碍于他的身份都不敢出声, 只能私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怎么听说赵瑾瑜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怎么可能会让他来演林既白啊,不会是在吹牛吧?”
“但前段时间不是说他进步了很多吗,应该不能吧,说谎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进步再多也是不及格到及格,要入赵瑾瑜的眼应该还差得远吧,要么我们去问问?”
“额……如果选中了后面应该也不会让我们再面了吧,先看看情况?”
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然而茶点区地方空旷,加上喻凛感官敏锐,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话。
不过他向来不在意旁边的评价,反正之后选角名单公布,有的是时间去向那些不相信的人证明。
倒是另外一件事——
“尧哥,你不舒服吗?”
喻凛瞥向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的李尧,不明白他怎么就吓成了这个样子,只是简单对个戏而已,又没真的朝他出手。
这个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差了。
【要是谢知让在就好了,这样他就会知道世界上多的是比omega柔弱的人。】
007:【。】
喻凛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的李尧注意到他的视线,心虚地对上一眼后又飞速转开,眼里的焦点飘忽不定,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
“要么我们去卫生间洗把脸吧?”助理说完,就扶着李尧站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大导的试镜这么消耗体力,感觉比中考体育还累人。”
李尧没有回应他的话。
周曜终于平缓了内心躁动的喜悦情绪。但比起喻凛,他才像那只斗胜全场的公鸡,下巴都快抬到了天上去。
“那我们走吧星琢?附近好像有你最爱的那家餐厅,我们过去庆祝一下?”
喻凛想了想,说:“你先下楼等我,我还有点事。”
“啊?”
没给周曜反应的时间,喻凛就跟在李尧他们身后一同进了洗手间里。
水龙头正在往外呜呜吐水,喻凛的脚步很轻,跟猫似的,谁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
助理还在闷闷不乐地替李尧抱怨出气:“尧哥你都这么拼了,明明之前上课的老师也夸你演的很好,怎么还是让沈星琢给抢了,不会是他们家又塞钱了吧?”
李尧埋首在洗手池上,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他根本不敢回想起和喻凛对戏时的情景,左手还在隐隐幻痛,好像当真被那把蝴蝶刀残忍贯|穿了一般。
两只手强撑在洗手台上,李尧抬起头忿忿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竟然会这么遥远。
“靠塞钱拿到的角色也不怎么样,说明赵瑾瑜也就是徒有其表,传闻都是夸大,错过了这个电影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拍出来也就是……”助理忽然闭上了嘴。
李尧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突然出现的喻凛。会议室里的一幕幕顿时涌上脑海,他吓得胳膊都软了,上半身差点磕到台面上。
助理尴尬地捂了下嘴,不知道自己的抱怨被听走了多少,但还是假意喊了一声:“沈哥。”
李尧也重新借着洗手台站稳,故作镇静地问:“师兄有什么事吗?”
喻凛看向助理:“我和他说几句话。”
助理:“尧哥,那我在外面等?”
李尧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喻凛卖的什么葫芦,但还是点了点头。
助理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在最后一秒急促地补了一句:“尧哥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好像生怕喻凛对他做什么坏事。
“师兄有什么事直说吧。”李尧半倚靠在洗手台上,头顶的灯光照进他强作气势的眼里,跳跃不定。
喻凛沉默地摊开手:“录音。”
“什么?”李尧瞳孔地震,脸上一片骇然。
“我都等累了,也没见你发。”喻凛赖唧唧地说道,,“你要是不用,还是给我吧。”
李尧呆怔半天,脑内思绪凌乱。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声音艰涩地问:“你知道那天我在录音?”
喻凛眨了眨眼,反问道:“你不会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吧?”
这样平淡的语气,落在李尧耳朵里就是极其阴阳怪气,在笑话他的自以为是和蠢了。
“你是故意的……”
喻凛毫不犹豫地承认:“对。”
李尧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自以为抓住了沈星琢的把柄,嘲讽地那些他对江时晏的追捧,原来不过是对方有意做给他看的戏。虽然不知道他想让自己用这条录音达成什么目的,但被愚弄的愤怒和被掌控的挫败让李尧脸上抽搐,嘴唇发抖。
“如果我不给呢?”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扳回一局。
“……唔。”喻凛思考了一下,说道,“反正你放着也没什么用,还占内存。”
李尧简直要被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气到。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喻凛从口袋里摸出了他的那把蝴蝶刀。
银白的刀刃在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打转,快得只剩下残影,根本瞧不出轨迹,比他先前在会议室里演示的时候还要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