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蹲着拱开碍事的陆断,软着嗓子,语气严肃而认真,“我可以,我是专业的。”
“。”陆断嘴角抽搐。
他干嘛了就凶?
“咪咪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喻白小心地朝着小奶猫伸出手,试探着一点一点靠近,轻声轻调的安抚。
大概是感受到了喻白身上亲切的气息,小奶猫这次没有躲开,而是伸出舌头舔了下喻白的手指,毛茸茸的脑袋无力地拱了拱他的手心。
仿佛在说:救救我。
“乖哦,我带你回去。”
它没有攻击性,喻白放松地笑起来,用手指揉揉它的脑袋,借了陆断的帽子装猫,要带回去。
小猫只有巴掌大点,一路上都在他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睡觉,腹部微弱起伏,乖巧得不像话。
喻白的心更软了。
陆断边走边皱眉,“它这样带回去能活?”
“可以吧,留在那儿肯定会死的。”喻白抿了抿唇边。
而且小猫身上虽然没有看到暴露性伤口,但不确定骨头有没有受伤。
陆断没反驳,垂眼打量满脸担忧好像肚子里揣了颗菩萨心的喻白,“你是打算以后见到一只救一只?”
“…那好像不太现实吧。”喻白瞅他一眼,轻轻摇头,“遇到要看具体情况的,但它应该有救。”
陆断心想还行,不是个一股脑只想着犯傻的。
免得到时候有的猫救不活,自己再哭鼻子难过。
他淡淡开口:“基地没有治疗的环境。”
“没关系,如果受伤了我就给许老师打电话,拜托他把猫带回医院。”
“……”
又是许应。
之前小呆子就因为许应生气不理人。
导致陆断现在一听到这人名字就很不爽,眉眼一冷,抿唇道:“随你。”
喻白把猫带回宿舍,和其他几个在医院实习过、有经验的助教们一起围着检查了一圈。
好消息是小猫骨头没受伤,只有爪子有点伤,指甲裂了混着泥土和杂草,嘴里也有,估计是饿得不行啃过草吃,身上瘦得不像话。
喻白用温水泡了点饭堂的鱼肉一点点喂给它,小不点撅着屁股吃得很起劲儿,一宿舍的人围着它,齐齐松了口气。
“不愧是野猫,生存能力就是强。”
“看这样应该是没事了,精神还不错,还呼噜呼噜呢。”檀子丛说:“就是身上有点臭。”
喻白拆了枕巾给它叠了个窝,想了想说:“过两天我给它洗洗。”
虽然小奶猫打完疫苗之前不建议洗澡,但如今毕竟情况特殊,几个人都没什么意见。
小猫吃完还在屋里走了两圈,然后自动窝到喻白给它叠的枕巾里睡去了,看着是要养精蓄锐。
等到后半夜,小猫突然叫唤两声起来,这边嗅嗅那边闻闻,最后在檀子丛床底撒了泡尿,还拉了一小坨便便。
这是排便也没问题了,没因为吃泥吃草把肠胃堵住。
大半宿没睡觉光看着它的喻白瞬间松了心,从床上爬起来给它收拾干净。
第二天,喻白把陆断那个洗好晾干的帽子收起来,送去了教官宿舍。
陆断抬起他的脸,皱眉,“没睡好?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喻白打了个哈欠,含糊道:“看猫来着。”
“嗯?”陆断挑眉,“怎么没给你那伟大的偶像许老师接走?”
他重音强调“伟大”、“偶像”、“许老师”。
“没有啊,猫没受伤,感觉情况挺好的,我再看看。”
喻白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小声嘀咕,“这里开车一个来回要三个多小时,希望它没事,这样就不用麻烦许老师了。”
陆断冷哼一声。
还知道不麻烦外人。
没出三天,小猫基本上大好了。
军训基地里冷不丁出现这么个个小家伙,自然就成了团宠,喻白的宿舍都快成了参观景点了。
小家伙在各种投喂下肚子吃得圆鼓鼓的,精气神好得和刚捡回来的时候比像换了只猫一样。
还学会了上厕所前要扒门叫唤吸引注意力,叫唤起来十分起劲儿。
它喜欢黏着喻白,把救命恩人当成了主人,没事就往他脚边窝,其他人谁都不认。
喻白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摆摆”。
因为它走路不稳,总是摇摇摆摆地过来扒喻白的裤腿,笨拙的样子十分可爱。
就是身上还脏兮兮的。
喻白这天下午跟陈教官请了一会儿假,把小脏猫捞到澡堂用热水洗了个澡,然后迅速擦干晒干,省得感冒生病。
洗干净后,摆摆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基本上是白色的毛发,背上有两块棕色的花斑,像三花,但又不是,估计是混血。
小猫眼睛很圆很漂亮,亮晶晶湿漉漉地像玻璃珠,性格也好,活泼但不闹人,很乖巧,叫名字就会蹬着短腿跑过来。
喻白很喜欢它。
他白天在外面看学生军训,关了门让摆摆自己在宿舍待着,中午和晚上回去给它带饭。
摆摆隔老远听到走廊有声音就开始叫唤,等喻白一开门,它的破锣嗓子瞬间变成嗲嗲的喵叫,跑过来要抱。
它还太小,跳得不高,但从它扒着喻白裤腿往上爬的样子,已经可以隐隐窥见以后窜到喻白肩头的气势了。
檀子丛哭笑不得,“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呢?我刚才进屋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也没这么对我,这几天白给他喂好吃的了,没良心啊。”另一位助教吐槽。
其实摆摆对他们还好,它似乎更不喜欢陆断。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留下了心里阴影,摆摆始终觉得陆断是个刁民,要害自己。
不让他碰也不让他摸,只有喻白在的时候,勉强能窝在喻白怀里让陆断碰一下。
几次三番,气得陆断肝疼,再没搭理过他。
檀子丛看向喻白:“摆摆把你当爸爸了,就喜欢你。”
“雏鸟情节吧。”
喻白笑了下,蹲下来给扒在他裤腿上的摆摆吃火腿肠,伸手戳戳他的脑袋,眼睛弯着心情很好,“摆摆,你好黏人啊,我要忙的。”
摆摆吭哧吭哧地吃着,尾巴竖起来贴着喻白的手臂晃晃,算是回应。
“还有几天就军训结束了,你打算把摆摆带回去吗?”檀子丛问。
喻白挠了下脸,“宿舍不让养吧,到时候看看医院方不方便,实在不行就带回家养好了。”
摆摆跟听明白了什么似的,停下吃火腿肠,舔舔嘴巴,脑袋蹭了下喻白的手,“喵。”
喻白心里一软,“嗯嗯”两声,哄道:“知道啦知道啦,不会不要你的。”
大不了,他去求求陆断。
这几天很顺利,在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摆摆突然喵喵叫着挠门。
“要拉臭臭了吗?”喻白带着它下楼,在宿舍楼侧面的角落让它自己挖坑解决。
忽然,整个军训基地猝不及防地响起警报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长鸣,传遍基地的每个角落。
喻白吓了一跳,慌张地抬起头却也不知道看哪儿才好。
这警报声不是他们平时军训的时候能听到的那种,像是军用基地原来自带的设备发出来的,意味着这次的指令不同寻常。
发生什么事了?
喻白顿时紧张起来。
“全体师生请注意,所有人现在立刻回到宿舍,关门熄灯,不要在外逗留。”
陆断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从广播里传出,嗓音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严肃,“再次强调,是所有人、立刻、回到宿舍关门熄灯,绝对不可以在外逗留。”
楼内楼外一瞬间传出嗡嗡人声和跑动声,喻白心里一紧。
这是陆断回到临川以来,他第一次听到陆断用这样的口吻发出警告。
就连上次抓那个‘宋朝文’,陆断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紧张。
这里恐怕是要有危险。
喻白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
上次他感到这么恐惧还是半个月前发现‘宋朝文’不对劲的时候。
周围是一头雾水但却听话往宿舍楼里跑的学生,还有几个刚从澡堂出来,满脸懵逼。
喻白赶紧弯腰捞起还在埋屎的猫崽子,跑过去催他们快点回去。
他吸了口气,又咬牙不管不顾地去澡堂里面转了一圈,催剩下几个冲水的学生快点。
然后才自己抱着猫一路快跑回宿舍,气息不均地和檀子丛他们聚在一起,把门反锁。
“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檀子丛看起来也很紧张,“怎么了?外面什么情况?”
“还不知道。”喻白失魂落魄地摇头。
他们都不傻,发生这种情况当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第一时间配合广播行动。
这深山老林的,难道有恐怖袭击?还是犯罪分子?
楼里的学生能想到这点的不少,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
他们活了十几二十几年的,生活最大的磕绊就是和学生争执打架,考试不及格或者挂科,几乎没有经历过这种可能存在更大危险的事,能做到配合就已经用光了勇气。
有脑补过度的已经哭了起来,怕受伤,怕死。
各学院各班的老师们收到了一条通知,脸色一变,纷纷去宿舍楼引领、安抚学生。
两百多名教官在广场乌泱泱地集合又分散开,一部分人到各个基地各个除了宿舍楼以外的地方搜索防止有人落单。
另一部分跟着陆断在军训基地门口,处于紧急待命状态。
陆断带着蓝牙耳机,神色冷静地和那边的鲍队对话,临时配合警方行动。
说话间,他抬头目光暗含担忧地看了某个窗户一眼,紧抿了下唇角。
喻白他们在宿舍里等着,屋里关了灯,只有月光照进来,光线很暗,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无形中只觉得危机四伏。
很快,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江徊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宿舍不要出去,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惊慌,关灯,不要在窗前逗留,请相信教官,我们绝对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同样的话说了三遍,含糊透露了外面确实有危险,警告他们听话配合,同时也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摆摆大概是感受到了紧张和危险的氛围,缩在喻白怀里不安地恐慌地小声叫唤起来。
喻白蹲在墙角,小手冰凉地捂住摆摆的嘴巴,颤抖着声线哄道:“乖啊不叫,没事的没事的。”
他也害怕,怕得红了眼圈,眼泪就在眼尾打着转,漂亮的脸蛋煞白。
说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猫,还是安慰自己。
陆断呢?
广播里说话的人为什么变成了江徊,陆断在哪?
他出去了吗?会不会有危险?
喻白心慌得厉害,想给陆断打电话又怕添乱。他无能为力,豆大的泪珠滚下来,又被他无声抹掉,红着眼圈忍住。
这样紧绷严肃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期间隐约听到山里传出过好像是枪响的声音,回声很大。
喻白和所有人一样,熬着漫长的时间,大脑神经始终不敢放松一点,不敢发出声音。
直到广播滋啦两声,江徊低沉的声音稳稳传来,“全体师生注意,安全解散,明日正常返校。”
一句话,喻白浑身绷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就松了,抱着猫吧嗒吧嗒掉眼泪。
无论大家心里是虚惊一场还是劫后余生,现在都安全了。
哪怕没人说,他们也知道是有那些始终他们负重前行的群体站在前线,才没让危险真的冲到他们面前。
那陆断呢?为什么广播里还是没有陆断的声音?
喻白抹掉眼泪,他现在只想听到陆断的声音。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几个危险的猜测和画面,吓得止住抽噎,颤抖着摸出手机给陆断打电话。
打了几遍都没人接。
喻白心跳更快了,麻着腿脚扶床起身,不顾室友的反对,非要出去。
结果宿舍门刚一打开,迎面来人,喻白眼前一黑,闷头撞进一个夹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结实宽阔的怀抱里,“唔!”
喻白吓到呆住,埋在人怀里还没等反应过来,拥着他的双臂倏地一紧。
“怎么还投怀送抱,吓傻了?”陆断低缓清冽的嗓音自上方落下,语气带着点故意开玩笑来缓解紧张氛围的意思。
“刚出了事就往外跑,你要去哪,不害怕吗?”
要不是军训基地现在因为突发状况给了电,开了灯,他都看不清怀里的人。
“唔嗯…找你。”喻白的声音被闷得含糊,双手抵着陆断的胸口把人推开。
陆断似乎“嘶”了一声,绷紧的双臂松了力道。
喻白紧张兮兮地抬起脑袋,眼圈红得像受惊的兔子,哭腔很重,“你受伤了?”
他看到陆断的迷彩服上有血,在肩膀的位置,血迹晕开一大片。
陆断垂眼,懒懒地“嗯”了声,带有薄茧的手伸过来给喻白抹眼泪,“没多大点事,哭什么。”
“我害怕……呜呜呜陆断,我真的好害怕。”恐慌和担惊受怕的情绪反扑而来,喻白哭得泪如雨下,“广、广播里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以为你出事了。”
“那么紧张我啊?”陆断心脏抽痛,故作轻松地扯了下唇,抚在喻白眼尾的指尖一顿,“我这不是好好的。”
喻白呜咽一声,脑袋再度往他怀里一埋,双手紧紧揪着陆断腰侧的迷彩服边缘,将哭声全部淹没。
这是他从小跟到大的哥哥,他信任依赖陆断,哪怕时隔多年也依旧刻在骨子里。
小时候陆断哪怕跟人打架伤个脸、伤个胳膊腿,喻白都得揪心揪肺地哭上好半天。
他真的没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陆断真的出事,他该怎么办。
陆断抬起的手僵了下,然后缓缓将人环住,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抱一下就不哭了啊。”
嗓音简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从刚才到现在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七个助教:“……”
他们彼此对视:所以我们是透明人对吗?
而且凶巴巴的陆教官什么时候跟人说话这么轻声细语了?
现在这画面不得不令他们费解、深思,顿悟。
然而不管他们是兄弟情还是“兄弟情”,都必须有勇士站出来出来终结眼下局面。
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大家身心俱疲想睡了。
“喵!喵!”摆摆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喻白脚边,低吼两声,爪子扒着喻白的裤腿,急得吱哇乱叫,以为自己主人被欺负哭了。
檀子丛浑身一震:勇士来了!
他急忙跟上勇士的步伐,“那个……陆教官,你的伤真的不需要先包扎吗?”
对哦,陆断的伤。
喻白后知后觉地从陆断怀里出来,后退一步,抹掉眼泪,担忧地看着陆断。
摆摆在他腿上前后荡悠了一下,“喵呜~”
喻白愣了下,弯腰把它抱起来,继续看着陆断。
他的脸蛋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红扑扑的,眼尾和鼻尖也都是粉红色,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陆断怀里突然一空,怅然若失地收回手,指腹交错轻磨了下,“处理过了。”
檀子丛:真的吗?我看你肩膀上有新的血迹渗出来了呢。
说实话,他们看到猫猫狗狗受伤是经常事,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带血浑身煞气地站在他们面前……
比如陆断刚进门的那一下,气势像土匪提刀进村找压寨夫人他们还是有被吓到的。
喻白吸吸鼻子,抱着小猫泪眼汪汪,“真的吗?”
摆摆舔舔喻白下巴上的眼泪水,疑惑歪头,“喵?”
一大一小都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陆断。
“嗯,真的。”陆断好心情地勾唇应了声,抬手在喻白头上揉了把,感觉伤口都不疼了。
他对那几个说:“赶紧睡吧,明天正常返校,军训汇演也在你们校内,不用担心。”
“小…喻白,”陆断冷眼看了喻白怀里和他不对付的孽猫一眼,身侧指尖微蜷,略微绷紧了下颌问:“你今晚在这还是跟我走?”
“啊?”喻白愣了下,然后忙不迭点头,“跟你走,我跟你走。”
他现在本能地想要待在陆断身边,这样才放心。
“那去把明天要拿的东西收拾了。”陆断点头说。
檀子丛偷偷瞟了他们陆教官一眼:噫,那表情在暗爽什么呢?
江徊在教官宿舍哭丧个脸。
今晚大部分教官都已经提前散了,包括他和断哥在内还剩三十个管事的人,明天送脆皮大学生返校。
现在这屋就他自己。
他担心他断哥,断哥肩上那伤口刚才根本没好好处理,随便弄了下就不管了。
江徊当时着急忙慌地问赶来的急救车跟车护士讨药,结果一扭头断哥人就给他留个利落的影子。
迷彩服束着倒三角背影逆光离开,帅得跟他妈漫画里的英雄谢幕一样。
但伤不管了?不怕感染了?
江徊吓得赶紧追上去,但是断哥头也不回地命令他先到广播室给临川大的师生喂定心丸,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
江徊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猜测:怕不是找小竹马去了吧。
那么紧张,断哥自己真没意识到?
等明天回市里之后他非得找个机会试试他断哥,心里好有个准数,不然他觉都睡不踏实。
正琢磨着呢,宿舍门开了。
他一扭头,发现断哥带着小竹马回来了。
断哥手里拎着书包,小竹马怀里揣着只猫。
画面和谐得跟一家三口似的。
江徊干瞪眼:我就知道!
“断哥。”他大步过去,死盯着陆断的肩膀,“你伤口又流血了,赶紧的,我给你上药。”
江徊经验丰富,从桌上翻出药来,开始叨叨:“刚才让你先跟车回医院你不听,非说自己没事,你看你现在嘴唇白的……”
“少废话。”陆断把喻白摁到椅子上坐下,三两下脱掉上衣,“赶紧。”
他裸。着精壮悍利的上半身,身材自是好的没话说,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青年野蛮性感的荷尔蒙气息。身体上面交错的陈年旧疤没让他有任何丑陋,反而看起来极富有男人的攻击性。
喻白没心思欣赏,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陆断肩胛那里的伤口上,连猫什么时候从他身上跳下去都不知道。
那伤口大概三厘米,像刀伤,看着很深的样子,边缘皮肉外翻,江徊手里的棉球每碰一下,伤口就往外冒一点血。
喻白刚消下去的眼圈瞬间又红了,拖着长长的哭腔,“…为什么不去医院?”
“不严重。”陆断抿唇,“真不严重,你别哭,我明天去也来得及。”
这伤对他来说真不是大事,毕竟头两年连枪子都挨过。
江徊沾着碘伏的棉球在他伤口上用力摁了一下,冷笑,“是啊,断哥明天再去医院缝针也来得及。”
陆断忍着抽痛,在底下给了他一脚。
“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的?还这么严重……”喻白慌乱地抹掉眼泪,越抹视线越糊,哽咽道。
陆断:“没什……”
“就一个贩。毒的老窝被警察端了,漏网之鱼挟持人质从破厂子一路开车跑上山……”
陆断冷眼警告他:“1。”
江徊遵循本能地抖了一下,但即使这样也拦不住他此刻想造反的心。
于是他继续顶着断哥的三个数警告和杀人的目光说:“基地这几年都有不同的大学申请军训,警方那边有记录,就通过你们倒霉学校联系上了断哥。”
“断哥跟鲍队,哦,就是之前在你们小区抓人的那个刑警队长,临时配合完美发挥,带着我们里应外合把那些个杂碎前后包抄。”
江徊给陆断缠纱布,舔了下干巴的嘴皮子继续叭叭,“…后来断哥冲上去救人质的时候和那毒。枭头儿一块滚坑里去了,就伤了。”
一说起这个江徊就来气,暴躁道:“狗东西枪都被断哥卸了居然还藏了刀,我操他妈的……”
今晚的一切情况都太紧急了。
通知紧急,应对策略紧急,他们这些退役人员临时出动也紧急,面对那些亡命之徒要保证几千条大学生的安全更是他妈的急上加急。
哪怕对方只有三十几号人,可他们把十几辆车全部停在了狭窄的山道上,故意把后面的警察堵死,就算基地有两百多人,可他们没武器。
这期间但凡有几个杂种带着枪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到了基地,看到这群清澈单纯的大学生,随时都可能有人丧命。
亡命之徒不讲道理。
他们几个小时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关键时刻绝对会垫上自己的命来保护这些祖国未来的花花草草。
幸运的是警方动作快,支援快,收网进展顺利,没真轮上他们嗝屁。
最后贩。毒头目挟持人质跟他们对峙的时候,周围除了树就是草,乌漆麻黑的啥都看不清楚。
偏他断哥长了双鹰眼,找准时机二话不说就对着人冲了上去。
别说毒。枭头儿了,连离得最近的江徊都没看清。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脚底下就多了把断哥扔过来的军。用。手。枪,和那个人质女高中生。
那人跟断哥在坑底肉搏几分钟,硬生生被锤了一顿才伏法,但断哥也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那狗逼的刀就是对着断哥心脏捅的,要不是断哥反应快用肩……”
“江徊!”陆断听他说这些,厉声喝止。
前面那些话说了也就说了,让喻白知道社会险恶,以后出门在外能多加防范也算好事。
但后面那没发生的情况就没必要往外讲出来吓唬人。
什么刀对着心脏不心脏的?
老子不是没死?
陆断脸色相当难看,心虚地瞥向喻白。
喻白越听越心惊胆战,后脊突突冒冷汗,嘴唇比受了伤的陆断还苍白,手不停的颤抖。
什么毒。枭,枪,人质,刀子……江徊说的那些根本不是他平时能接触到的。
对他们普通人来说,这些事似乎都遥不可及,他们生活在相对平静安宁的社会里享受吃喝玩乐。
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学校老师,单位领导,一些家长里短,以及工资多少有没有准时到账。
可对陆断他们来说,对那些人民警察而言,这些听起来遥不可及的危险其实近在咫尺。
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喻白呆愣着,忍不住想,如果陆断没躲开那一刀呢?
如果刀尖就扎进了陆断的心脏呢?
他不敢想,巨大的后怕汹涌袭来将喻白彻底吞噬淹没。
他眼睫颤抖,怕得不停往下掉眼泪,捂着胸口低头生理性干呕,被泪水呛到了就不停地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死死抓着陆断的手不放。
“白白!”陆断吓了一跳,赶紧给喻白拍拍后背。
他知道喻白是真的被吓到了。
无论是因为那些平时接触不到的危险,还是因为他差点重伤也许没命活。
鬼知道他当时一瞬间想到的就是喻白这双泛红的泪眼。
陆断眉头拧死,用力把人揽到自己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了白白,不怕好不好?都已经过去了。”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嗯?”
“我现在都已经退役了,这次只是意外。”
喻白埋在他温暖踏实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不断哭泣,想应什么,喉咙却堵着根本说不出来话,哭到嗓子嘶哑疼痛。
“乖……不哭了。”
他哄了很久,喻白最后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亦或者是哭的,总之是在精神紧绷一晚后,疲惫地在陆断怀里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喻白人已经坐在了返校的大巴车上。
窗外天光大亮,他意识混沌昏沉。
陆断就在他旁边,怀里搁着他的书包,拉链拉开了一条缝,摆摆在里面探头探脑。
看到喻白醒了就愉悦地“喵”一声,爪子开始不安分地扒拉。
喻白茫然地揉了揉胀痛的眼睛。
“醒了?”陆断嗓音有些哑,他察觉到喻白动了,睁开阖着的双眼。
喻白呆呆地“嗯”一声。
“醒了就自己抱着,这破猫十分钟能他妈挠我八次。”陆断困得像狗,相当暴躁地连书包带猫往喻白怀里一塞。
喻白:“……”
还没等他反应,肩头倏地一沉。
“伤口疼,让我靠会儿。”
就见刚发完脾气的陆断突然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搭,挺拔而宽阔的身体在狭窄的空间显得格外委屈。
喻白一愣,迟钝地想:可是…这样扭着不会更疼吗?
陆断不管那些,搭在喻白小腹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被挠了两道红痕,有点憋屈地闭眼哼道:“祖宗,你这猫跟我不对付。”
他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混着困倦的鼻音隐约有种亲昵感,“要养的话,”
“你得跟我回家住。”
“什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 喻白的耳侧敏感地红了一小片,下意识偏头躲,捏了下耳垂。
刚刚陆断的声音很轻而且有些含糊, 像是半睡半醒间无意识说出来的, 喻白没太听清楚。
管不了猫?然后呢?
要养的话怎么?
喻白没听到回复,疑惑地转头,发现陆断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疲惫地睡着了,眉心紧蹙。
他嘴唇动了动,话又憋回肚子里。
过了几秒,又转头用手指抵了抵陆断的眉心,直到陆断松开眉头,他才蜷着指尖缩回手,老实坐好。
喻白打了个哈欠想:陆断的睫毛还挺长呢。
这会儿功夫,摆摆已经扒开书包拉链钻出来了大半个身子, 蹭着喻白,嘴巴一张,“喵……唔!”
喻白赶忙捏住猫崽子的嘴巴, “嘘。”
“大家都在休息, 不可以叫哦。”喻白小声。
摆摆听不懂人话但能从嘴巴被捏住这个动作里领会主人的意思,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打个哈欠,在喻白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 圈起尾巴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