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气哼哼地说:“再见。”
源稚泉摸了摸五条悟刚才薅了一把的头发有些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又忽然露出一个笑。
“悟。”源稚泉朝五条悟喊了一声:“要下雨了,记得打伞。”
坐上车的五条悟手臂搭在拉下的车窗框上,发丝软软的贴在他的脸侧,五条悟眯起眼看着源稚泉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笑。
他朝源稚泉招了招手。
黑色的轿车很快就消失在高专校门口,源稚泉捏着大家写的纸条朝一公里外的便利店慢慢走,天空上的阴云更重了,低空飞过的麻雀拍着翅膀回了自己的巢穴一点点地理起了羽毛上凝聚的水珠。
源稚泉走到便利店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人,他拿着纸条一一比对大家想要的东西,提到结算处的时候足足装了两个大袋子。
塑料袋鼓鼓囊囊重量不轻,源稚泉提在手里离开便利店没有多久,阴云满布的天空忽然落下来了几滴雨丝,接着雨点逐渐变大。
源稚泉没带伞,他有些苦恼地拧了拧眉,打算转了方向朝便利店走去买一把伞,再不然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直接使用术式回到高专也可以,他心里正打着算盘,落在头顶的雨丝却被伸过来的一把伞轻轻挡在了外面。
源稚泉余光看到了白发,他抬眼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五条老师……”
他还在想五条悟怎么回来速度这么快,然而话语未尽,他的目光像是被冻僵一般停留在身边的人身上,久久没有出声。
源稚泉张了张口,柔软动人的嗓子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他看着身边举伞为他遮雨的人,几乎失神一般话语脱口而出:“晴明……”
满头柔顺银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清澈剔透宛若天空一般的眼睛眼角还带着一丝嫣红,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向源稚泉的目光里还藏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明明早已经被宣告死亡一千年的安倍晴明此时此刻却撑着一把伞站在源稚泉的身侧垂首微笑,源稚泉脑海中过去的回忆在此刻忽然纷至沓来,他想起千年以前安倍晴明无数次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伞的样子。
抬手轻轻擦去源稚泉脸上的水珠,看起来千年的时间并没有给安倍晴明的外表留下什么痕迹,他弯起眼睛露出一如往常一般温和又纵容的微笑,然而已经苍老的灵魂实际已经踏了数不尽的时光而来。
看着已经变得成熟了许多和以前大不相同的源稚泉,安倍晴明终于叹了口气。
他温柔地凝视着曾经的小咒灵,轻声道:“你看起来长大了,泉水。”
雨有些大。
豆大的雨滴从灰白的云层中坠落,将花坛中的泥土砸湿砸软,落在高专屋檐上的雨水顺着倾斜的坡度潺潺而下,檐雨如绳,玻璃上的雨水晕开了窗外风景。
潮湿的水汽没法驱散闷热的气温,从训练场上回来的人筋疲力竭地坐在教室里的椅子上,用手拨了拨头发上沾到的水珠,教室里的地上还有大家踩下的脚印。
源稚泉离开学校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按照源稚泉平时的速度,现在应该差不多回来了才对,只是现在五条悟都已经解决了任务回了高专,而源稚泉还是没有回来。
五条悟看着窗外的被水雾晕开的景色看了半晌,没有窥见那道白色的身影。
椅子上的五条悟用一根椅子腿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放在脑后的手指有些焦躁地点了点,被墨镜遮挡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狗卷棘握着游戏机打的正欢,游戏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有些响,旁边的胖达长长的叹了口气,“泉水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没带伞?”
五条悟打着节拍敲击的手指突兀地停顿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然后猛地坐直身体,另外三条悬空的椅子腿终于落地,发出“砰”的响声。
椅子总算摆脱了自己散架的命运。
教室里玩手机的大家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毫不意外地看着他起身迈腿朝教室外走,然而刚刚踏出教室门的五条悟却又别扭地停下脚。
他偏过脸看了看教室里的人,一年级的脸上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二年级显然已经充分地了解五条悟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禅院真希不着痕迹地叹气,从书桌里抽出了一把折叠伞朝五条悟掷了过去,被五条悟抬手接住:“谢啦,真希。”
五条悟握住伞笑眯眯地说。
禅院真希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五条悟来到结界外的便利店时,一眼就看到源稚泉正坐在便利店落地窗边的座位上看着屋外倾盆而下连成一条线的雨水发呆。
略长的黑发散落在源稚泉的脸侧,有一缕贴在他嫣红的唇边,源稚泉用手拨开,慢吞吞地打着哈欠然后倦怠地眨了眨眼睛。
五条悟没有立刻上去,他站在隐蔽处仔仔细细地看了发呆的源稚泉半天,然后果断地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此时表情懵懂的源稚泉的照片。
完美的角度,五条悟心痒难耐想要分享,左思右想后,发现发现能分享的也只有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两个人。
犹豫的时间不过一秒,五条悟的手指已经将照片发了出去,顺便还带着他带着看似平静却充满炫耀意味的邮件:[好看吧?]
七海建人或许有事没有立刻回复,家入硝子倒是很及时,不过话语简单粗暴:[滚远一点。]
五条悟不生气还继续回复:[硝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家入硝子没回。
五条悟嘿嘿两声给硝子发了一连串贱兮兮的表情包,毫不意外地得到被家入硝子拉黑的感叹号,心满意足的五条悟收起手机朝源稚泉那里走,一直到泉水面前站定。
他弯下腰歪着头,屈指轻轻敲了敲源稚泉面前的玻璃。
面前落地窗的玻璃被敲响的声音让源稚泉出走的心神猛地回笼,他下意识抬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抬眼看去,正对上落地窗外五条悟含笑的眉眼。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伞的坡度顺流而下连成了一条条水线,五条悟举着伞朝玻璃另一边的源稚泉说话,润泽的嘴唇张合,但是源稚泉隔着玻璃听不清五条悟在说什么。
歪歪头,源稚泉下意识翘起嘴角朝五条悟露出一个笑朝玻璃外的他挥挥手。
五条悟单手插兜走进便利店后想要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潇洒地合拢雨伞,然而动作有些急切的原因,合拢的伞面上雨水飞溅,甩了五条悟一脸。
站在原地的五条悟有些呆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下滑,然后滴在衣服上。
源稚泉忍不住轻笑一声,坐在椅子上用手后撑着下巴看向五条悟说:“你来接我吗?”
把脸上的雨水擦掉,耍帅失败的五条悟有些不开心地鼓着脸坐到源稚泉身边,“是啊,你怎么不回高专?”
源稚泉指了指玻璃外还在落下的雨水,口吻无奈,“下雨了不想把衣服淋湿,而且便利店里的伞也买完了。”
五条悟没怀疑,他抬手摸了摸源稚泉的头发,发丝间还略带一丝潮气,他以为源稚泉刚出门就下了雨所以被淋湿了一点,所以没有在意,从袋子里抽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雪糕拆开包装塞紧嘴巴,五条悟咬着雪糕含糊不清地询问:“我在外面看了你好久,你刚才在想什么?”
源稚泉也在拆雪糕的包装,闻言撕包装纸的动作微顿,又被他流畅地掩饰而过,牛奶味的雪糕刚放进嘴巴里就化开了,源稚泉一边吃一边说:“我还能想什么呢,当然是在想五条老师什么时候出现。”
源稚泉也没有说假话,他确实是在想五条悟,只是除了五条悟之外他还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安倍晴明。
然而从在得知安倍晴明死而复生的消息后激动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后,源稚泉有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另一个怪圈。
他要怎么和五条悟说?
朝五条悟眨眨眼微笑,源稚泉将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说道:“看来我想的很准,五条老师这不是就来了?”
源稚泉是在撒娇吗?五条悟一时有些难以分辨,但是他很喜欢源稚泉对他这样暧昧又撩拨模样,就像是躺在你身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搔动你手腕诱惑你抚摸他的猫咪,坦然又纯粹。
“泉水,你知道吗?”五条悟伸直桌下的那双长腿和身边的源稚泉说:“以前在高专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和杰还有硝子瞒着夜蛾校长溜出学校买一堆零食回去。夜蛾校长总对身体觉得那些零食不好,所以次数多了,夜蛾校长就天天盯着我们在食堂吃饭。”
看着窗外的雨景,五条悟眯起眼睛轻笑一声,莫名多了几分怀念:“说起来,确实过了很久了。”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五条悟才不喜欢经常怀念过去,往日之事不可追,以后还有许多光明灿烂的日子,他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性格。
而五条悟口中的十年虽然对咒灵来说不值一提,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却是很漫长的时光,源稚泉认真地听五条悟说话,不知不觉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五条悟十年前的样子。
应该和现在差别不大,毕竟那张娃娃脸就算现在说他十八岁也有人信。
两个人坐在便利店里吃独食,五条悟吃掉了好几个雪糕和饭团,最后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时才想起来在高专苦苦等待的学生,拿起放在一旁的伞说:“该回学校了。”
源稚泉提着袋子跟在五条悟身边,五条悟从善如流地从他的手里拿走了购物袋,像以前一样牵住了源稚泉的手,然后低下头翘起嘴角朝源稚泉笑:“走吧。”
语气轻快,源稚泉隔着圆墨镜和五条悟的眼睛相撞,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年前五条悟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也笑起来:“好啊。”
提起东西准备离开的五条悟目光一转,却看到了放在桌子另一边的一把透明雨伞上,雨伞已经被收拢整理好斜放在一边,伞面上还湿漉漉地缀着一些雨水。
有人在这里坐过,离开的时候或许忘记了拿走这把伞。
目光只触及一瞬就收了回来,五条悟牵着源稚泉出了便利店的门,直到走到隐蔽的地方,才拢住源稚泉的腰使用无下限术式回了高专。
高专里学生们等的要发霉,看到五条悟和源稚泉的身影出现是顿时快乐地喊起来,围在两人周围把自己要的东西瓜分干净后坐在座位上吃到心心念念许久的零食。
“哇。”五条悟感慨:“你们是饿狼吗?”
回答他的是虎杖悠仁他们狼吞虎咽的声音。
吃饱喝足的学生们趴在桌面上满脸都是幸福,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小,阳光穿破云层将昏暗的天空照亮,校园里又响起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
“雨停了。”
源稚泉拉开窗户。
雨后的空气湿润带着泥土的气味,五条悟凑过头看,雨水确实停了,那么接下来自然又将训练再一次提上日程。
两两分组,大家都在唉声叹气,只有五条悟双手环胸站在场外看。
训练场上还有一些没有流走的雨水,禅院真希的咒具甩过,溅起的水花浇湿了伏黑惠的头发。
虎杖悠仁瞧见了大声笑,又被突袭的胖达按在地上来了一个狠狠地过肩摔。
源稚泉很少会对大家训练的事情发表什么看法,不过这次看了半晌他忽然问:“两个月后的交流会我们会赢吗?”
五条悟眉头一挑,看着泉水挺胸傲然道:“虽然目前实力和我比还差得远,不过要赢过乐岩寺那老家伙的学生还是可以的。”
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五条悟对自己学生的实力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了若指掌,去年因为乙骨忧太所以姐妹会的结果毫无悬念,今年没了乙骨忧太,却不代表东京咒高的实力就倒退了。
“但大家还可以更强一点。”源稚泉看着场中的你来我往BaN,继续说:“现在还是太弱了,不管是虎杖悠仁只凭直觉没有技巧的攻击,还是伏黑惠能够召唤的式神的实力。”
“还有……”
五条悟少见源稚泉这样犀利的点评,每一个人都被源稚泉说出了身上的缺点,一般说来源稚泉对这些是完全漠不关心的,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活跃起来。
他侧过头疑惑地看他,却瞧见源稚泉绷紧的脸颊和望着训练场的方向凝重的眼神。
五条悟伸手碰了碰源稚泉的脸颊,在源稚泉回头看他的时候奇怪地问:“泉水,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
源稚泉舔了舔上颚,朝五条悟笑了笑:“没什么啊,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快点成长起来。”
五条悟眯起眼,手指轻轻蹭了蹭源稚泉眼角的那颗泪痣,然后低下头靠近源稚泉的脸,呼吸落在唇畔时,源稚泉却忽然侧过脸避开了五条悟靠近的唇瓣。
“虎杖又被打趴下了。”
虎杖悠仁倒在地上直喘气,虽然现在他相比较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只是在真希这样将体术发挥到极致的人的手下,他还是很难讨得到什么好处。
五条悟呼吸微顿,他自然地直起身看了一眼场内的虎杖悠仁,又垂眼看向泉水,剔透的蓝眼睛深沉下来,舌尖难耐地舔过尖尖的虎牙。
五条悟有些不快,不过还是问:“泉水,你今天很奇怪。”
源稚泉却只是笑,歪着头声音甜蜜依赖,“五条老师,我哪里奇怪了。”
五条悟不开心,闷闷地一直盯着源稚泉看,明明是老师发起脾气来却像小孩子一样,源稚泉被他盯着看得无奈,伸手一点点勾住了五条悟的掌心,歪着身子朝五条悟靠过去。
明明有些生气,可五条悟却没有拒绝源稚泉的靠近,低头鼻尖就碰到了源稚泉的发顶。
除了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五条悟还闻到了另一种香味,那缕味道极为浅淡,好像再过不久就会消散,但是那股细腻醇厚的味道却让人留恋。
可五条悟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香水。
没有问源稚泉从哪里沾到的这股味道,强烈的独占欲让五条悟有些心生不快,只是这种味道也许只是源稚泉不知情的情况下沾到的,他难道还要揪着这点几乎消失的味道咄咄逼人不成?
十指轻轻地揉了揉源稚泉的发顶,五条悟捻起泉水的一缕头发,垂眼和源稚泉说:“泉水,你的头发有些长了。”
源稚泉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半长的黑发散落在他的肩上,他心想确实有些长了。
源稚泉随意地说:“没事,明天找个理发店剪掉好了。”
五条悟没有同意,抓起源稚泉偏长的头发仔细又生疏地拢了拢,像是不经意一般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帮你剪吧。”
源稚泉表示怀疑:“五条老师,你可以吗?”
五条悟眯眼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可是全能。”
源稚泉将信将疑,不过五条悟信誓旦旦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有说服力,源稚泉只好轻叹一声。
“那我就拜托你了,五条老师。”
第69章 海王的第六十九天
源稚泉的头发太久时间没有处理,现在已经长到了脖子附近,乌黑顺滑的发丝总是会不小心就溜进衣领,微长的发尾刮蹭着脖颈周围的皮肤,激起一点细细密密的麻痒。
如果五条悟不说这件事,源稚泉或许还不会想起自己应该剪头发了,平时如果头发有妨碍,他直接咬着皮筋把略长的发丝扎起来也不碍什么事情,只是源稚泉大部分时候都会忘记带皮筋让头发自然地垂在脑后,现在五条悟忽然提及头发,源稚泉转念一想还是剪掉比较干脆。
“不过,五条老师,家里有专门的工具吗?”
源稚泉想了想询问,他突然想起来五条悟家里出了生活必需品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剪头发的趁手的工具。
不是他不相信五条悟的手艺,只是相比较而言,果然拥有专门的工具才更加让人放心一点吧?
五条悟侧脸看向认真发问的源稚泉微微一笑,亮出一口闪亮的大白牙,“怎么?泉水,你不相信我吗?”
源稚泉表情有些严肃,“我当然相信五条老师,不过我觉得如果大家都自己剪头发的话,理发店不久没有钱赚了吗?。”
五条悟被逗笑了,源稚泉虽然表情正经又严肃,不过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还是将他后悔答应他的话想转头去理发店的心思暴露的一览无余。
于是五条悟只迟疑了两秒,接着就坚定不移地开口说:“放心吧泉水,绝对没问题,而且该准备的东西我已经拜托人准备好了哦——所以你现在反悔也没有办法了。”
悲伤的消息,源稚泉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微微低头深沉地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被五条悟哄骗着上了贼船的错觉。
五条家办事的效率果然不是假的,等到源稚泉和五条悟回了家吃了饭,走进浴室里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浴室洗脸池的台面上整整齐齐的一排剪刀和电动理发刀。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资深理发师看着台面上的那一列昂贵又稀有的理发工具绝对会幸福的晕过去,只可惜它们面对的是两个不识货的家伙,而源稚泉还担心五条悟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的头发剪成鸡窝。
凝视着那些工具,五条悟摸着下巴目光深沉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模样,源稚泉忍不住问:“五条老师,你很熟悉这些东西吗?”
然而五条悟摇摇头,“不是啊,我只是在想要先用什么。”
源稚泉沉默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五条悟用迟疑地口吻说:“也许……可能……我们应该先洗个头?”
五条悟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手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哦,要先洗头。”
源稚泉:……更不安了。
“其实离这里不远就有理发店来着。”源稚泉转身朝门外走,一边躲五条悟一边说:“没必要让五条老师你亲自动手不是吗?五条老师今天不仅要给学生上课和出任务,晚上还要帮我剪头发,实在太辛苦了,我心里会不安的,所以不用麻烦老师了,我自己一个人去理发店好了。”
说的动听,实际上是担心五条悟手艺不行,五条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倒也不生气,在源稚泉就要跑出门口的时候长腿一迈就绕到了源稚泉的面前,长臂一推就关上了刚被开了一条缝的大门。
借着身高优势,五条悟把源稚泉抵在门口微微低头朝源稚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泉水,你是不是想逃?”
蓝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坏笑。
源稚泉心道逃倒是不至于的,他只是有一点点担心而已。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直起腰对上五条悟那双蓝眼睛眨了眨:“当然没有,这可是五条老师帮我剪头发,我怎么舍得走呢?”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老师太累了,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应该做的人来做吧。”
五条悟轻轻一笑,抬手摸上了源稚泉的头顶,压低声音说:“我一点也不累,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做吧。”
他拉起源稚泉的手朝浴室走,却感觉到身边人拖拖拉拉的速度。
扭头看向源稚泉,五条悟居然犯规地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朝源稚泉眨他那双蓝汪汪的眼,“泉水,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
源稚泉心道你又使美色这招,可是他偏偏每次都会屈服。
源稚泉心说,谁让五条悟实在太好看了。
源稚泉被五条悟拉着进了浴室,里面还有被五条家的佣人准备好的躺椅,倒是剩下了需要站在洗手台边屈膝弯腰委屈巴巴洗头发的动作了。
温热的水花流过源稚泉的鬓角,将半长的头发打湿,五条悟动作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不过他学东西很快,没有花费多久时间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件事,指腹轻轻地按揉着头皮,源稚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源稚泉什么都没说,不过表情像是被撸毛撸顺了的猫咪一样惬意,五条悟看得清楚,嘴角翘得老高。
挤了一点香波搓起泡泡抹在头发上,五条悟想起下午在源稚泉发间嗅到的那一缕檀香味,不爽地撇撇嘴,他又挤了好几泵香波抹在源稚泉的头发上。
泡沫越搓越多,一个姿势躺久了就忍不住动,带着泡沫的水顺着坡度向下直直朝着源稚泉的眼睛流过去,五条悟来不及阻止,手还没有伸出去带着泡沫的水就流进了源稚泉的眼睛。
“嘶——”
源稚泉倒抽一口凉气,洗发水流进眼睛刺的他眼睛火辣辣的疼。
五条悟反应迅速地抽出毛巾沾湿擦掉源稚泉眼睛周围的水,然而迟了一步,源稚泉一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睛闷闷不乐地看着他。
五条悟忍不住笑,可是笑出声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只好让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所以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实在怪异非常。
源稚泉怏怏不乐,“悟,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好家伙,泉水都喊名字了,五条悟立刻端正表情,言辞凿凿地说:“我没有哦。”
源稚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然后抬手想要揉揉刚才进水的眼睛时,五条悟先一步拉住了源稚泉探向眼的手。
湿润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源稚泉的眼眶,五条悟垂首靠近,表情认真,相比较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忽然正经起来的表情不知道帅气了多少倍。
源稚泉因为这件事一时走神,下一秒就感觉阴影靠近,眼角周围的毛巾被拿开,五条悟柔软温暖的唇瓣轻轻贴了贴他的眼角。
源稚泉心跳霎时间漏了一拍,另一只睁着的眼睛看着五条悟线条完美的下巴,听到五条悟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沉沙哑:“不好意思啦,泉水。”
源稚泉两只眼睛瞬间都闭上了,没敢看五条悟的表情,他恍惚间以为窗外又打起了雷要开始下雨了,好久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哦,原来是他的心跳声。
闭着眼的源稚泉好像听到了五条悟隐约的轻笑,他不敢确定,偷偷掀开眼皮看,五条悟却早已经直起身开始像模像样地给他冲起了头发。
最后是怎么把头发擦成半干,五条悟是怎么帮他减掉头发的,源稚泉已经记不太清了,等到思绪回笼,他已经被五条悟牵着手回到卧室,用吹风机开始吹起了头发。
两个人坐在榻榻米上,五条悟肩宽个高,明明平时看起来瘦瘦高高的样子,坐在源稚泉身后像是熊一样把他整个人都包住了。
明明从来没有为别人做过这种事情,但是五条悟做起来却像模像样,吹风机的暖风吹过源稚泉的发根,五条悟熟门熟路地轻轻拨弄着源稚泉的头发,让暖气充分地烘干每一根发丝。
和五条悟平时用的味道是如出一辙的香味,他单手捏起一缕头发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然后满足地弯起眼睛。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大概是标记完领地后慵懒的躺倒在自己领地慢吞吞地甩起尾巴的狮子。
头发吹到七八成干就差不多了,五条悟关掉吹风机扔到一边,然后低头将脸埋进源稚泉的脖子,闻着熟悉的香味慢悠悠地问:“泉水,还有谁帮你洗过头发吗?”
源稚泉没有回答,向后靠了靠轻轻蹭蹭五条悟的脸才懒散地开口:“没有。”
咒灵从本质上来说和妖怪十分相像,能够值得交付信任的人从来都少之又少,更何况将自己致命之处毫不设防地袒露给身边的同伴这件事?
所以对于五条悟询问的这件事,源稚泉回答地毫不迟疑:“只有你一个。”
五条悟满意地翘起嘴角,环在源稚泉腰上的手缓缓收紧,然后继续得寸进尺:“那以后你的头发只能有我一个人碰。”
源稚泉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人永远这件事,对于人类来说,永远只是他们短暂生命的数十年,可是对于咒灵来说,是从生到死也无法摆脱的束缚。
永远这个词对咒灵来说太沉重了。
他一时有些怔愣,还不等源稚泉回答,五条悟又笑了一声,手掌用力地揉了揉源稚泉的头发,“我开玩笑的。”
源稚泉仰着头看他,五条悟垂眼朝他挑眉,口吻无所谓地说:“怎么这么看我?”
源稚泉摇摇头,身体向后一仰靠在五条悟的怀里,抬手摸了摸五条悟线条流畅的下颌。
“我答应你,五条老师。”
五条悟紧紧看着源稚泉,看着他漂亮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笑。
“我答应你。”源稚泉说。
五条悟没有说话,捧住源稚泉的脸闭眼深深地吻了下去。
“哦呀哦呀。”
弯腰仔细观察了半天座位上面目扭曲变形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作为人类身份的三名死者,五条悟摸着嘴角垂首沉思。
“看起来这次的咒灵能力很不一般呢,死因是因为头部变形导致的颅内压增高和呼吸麻痹吗?”
因为三人是在电影结束后被发现死亡的,整座电影院周围都已经被附近的窗的成员迅速清空了,在川崎市工作的窗在收到尸体报告后便反应极为迅速地封锁了整个长街和电影院并对电影院周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然而除了遗留在电影院内的残秽之外,在此停留的窗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而作为咒术师的五条悟自然在这个时候排上了用场。
源稚泉当然不会离开五条悟附近,他站在一旁看着座位上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三个人类,乌紫色的残秽附着在那三个人的脑袋和座位上,在尸体所在的座位周围还存在着的大量飞溅的氧化血迹宣告了那三人死之前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折磨。
“一般咒灵和诅咒师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源稚泉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那三具面容狰狞扭曲的尸体,目光沉沉,在他印象里绝大多数的咒灵最多就是让人类倒霉连连或者有些一些头疼脑热的疾病,再强大一些的咒灵也不过是将人类作为猎物捕食,然而像面前这样直接改变人类□□形态的咒灵源稚泉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
罕见的能力。
源稚泉忍不住如此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