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单独面对池湛的时候,其余时间,戚颂的态度都很冷淡。
周宴行则比戚颂还要冷淡,冲池湛道:“你的客人?”
池湛猜测周宴行可能想说,怎么又是这个男主播,然而这次还收敛了些,道:“我去厨房看看,你们先坐一会。”
褚行宵在厨房里继续剁、啊不,切肉,见池湛进来,也不看他,只绷着一张俊脸,手起刀落,切了葱姜蒜,又做肉酱。
池湛原本以为褚行宵是随便做点炒菜,见这一幕微微一愣,道:“不是做拌面吗?”
褚行宵道:“炸酱面,不喜欢吗?”
池湛偶尔吃面馆的炸酱面,但总觉得味道一般,吃过几次便不再吃了。
池湛:“闻起来还挺香,这里面煮的什么?”
池湛指了指炖锅。
似乎从刚进厨房,小锅就已经在煮东西了,褚行宵还不让他打开,说开了盖味道会变。池湛反而更好奇了。
褚行宵卖了个关子:“等会就知道了。”他捞起一把面,下进锅里。这一屋子的人里,虽然褚行宵年纪最小,但恐怕只有他的厨艺最好。
褚行宵不想让池湛出去,就偶尔让池湛帮忙剥点蒜,让他尝尝面有没有熟,对屋外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兴趣。这时池湛又听到了门铃声。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过来……?
池湛刚走出去,离门口最近的周宴行已经将门打开了。
岑迟站在门外,捧着一束鲜花。
池湛:“……”
周宴行看到岑迟,挑了挑眉,朝池湛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来干什么?”
岑迟则显然也没意识到开门的是周宴行,表情微微一顿,继而挂起了礼节性的微笑:“正巧路过,想起衣服还留在阿湛这里,便想着顺道取了——”
“你也是?”
听到这话,周宴行的视线变得冷飕飕的,看着池湛,目光里带着询问:
岑迟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这里?
岑迟则是继续微笑,仿佛察觉不到周宴行的制冷功能,只朝池湛道:“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池湛拿起手机,岑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过会来取衣服,倒也不算不请自来。
只有周总是真正的心血来潮。
周宴行不客气道:“知道来得不巧,现在可以走了。”
岑迟笑了笑:“这你说了不算,而且我猜……你应当也并非是有事才过来吧。”
“先进来吧。”池湛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又不好直接把人赶走,索性转移话题。
今天是周末,天大的事情都不至于现在去做,何况周宴行今天的穿着并不正式,岑迟只粗略扫了眼,便知道他这位好友今日是精心打扮,想跟池湛二人约会。
而岑迟也并不是真的“路过”,池湛平时上班忙,除了午晚餐有时间外,其余时间都给了工作,下班了也没有心思做别的,难得的休息日,自然是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
只是大家都这么想,便难免会撞了行程。
岑迟一进屋,便发觉了正坐着翻阅书籍的戚颂,以及正在厨房做菜的不明人士。
……有意思。
戚颂应当是这四个人当中与他们交流最少的,起码岑迟并未怎么与他说过话,但他的事迹,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池湛所说“网恋许久的男朋友”,与那时在游戏里的情侣标,应当就是这个戚颂了。
岑迟只打量了两眼,便收回视线:“没想到阿湛家里今天……这么热闹。”他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但点到为止,将花束递给池湛,“今天途径花店,正巧看到,上次送你的花枯萎了,正好可以续上。”
岑迟送的仍然是一束粉玫瑰,花瓣上沾着露水,他似乎唯独对这种植物情有独钟。
池湛原本打算买几支鲜花养一养,但事情太多便忙忘了,多了一束花,家里的气氛确实会很不一样。
池湛接过,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周宴行冷哼一声:“别把你相亲的那一招用在他身上。”
岑迟只笑笑,并不回击,道:“好香,看来我赶上饭点了。”
厨房里现在还在哐哐哐地切菜,似乎在刻意昭显存在感,而能做出如此幼稚事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
池湛一怔,道:“岑医生要留下吃饭吗?面可能不太够了……”
“不碍事,我吃的少。”岑迟挽起了衬衫衣袖,冲池湛温柔一笑,朝厨房走去,“不好意思光吃不动,可以顺便帮点忙。”
周宴行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句话明显是在刺他。
池湛也来不及拒绝,岑迟已经进厨房了,看着周宴行铁青的脸色,池湛果断进卧室,翻找岑迟的衣服。
他还真是和岑迟借了几次衣服,只是每次想起要还的时候,便有另一件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里,一下子挤了四个攻略对象,连呼吸都变得黏稠起来了,池湛冷静地告诉自己,虽然对这些人说过谎,但现在应该还不至于有翻车的风险。
……应该不会有人把它摆在明面上说。
扫地机器人忽地动了,在池湛的脚边,咬牙切齿地道:“怎么回事?他们四个……为什么都在你家?”
池湛安抚它:“只是顺路吃个饭,吃完就走,不会有事。”
系统:“不,问题大了!你对他们说过多少谎?而且他们的黑……他们离我越近,我的能量就消散得越快!你以为把四个攻略对象集齐,能召唤出神龙吗?!赶快把他们赶走!”
池湛:“……你把问题想的太严重了,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我保证。你的能量会消散又是什么意思?”
系统绝望道:“你完全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他们四个人碰到一起,便越容易发现事情的本质,他们四个人加起来的智商都能够抵一个人工智能了!倘若被他们发现……”
卧室的门被人敲了敲,系统立刻不说话了。
“吃饭了。”周宴行推开门,狐疑道,“你在跟谁说话?”
池湛:“……在跟别人语音聊天,这就来。”
周宴行的目光落在池湛脚边的机器人上,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显然在想“这玩意怎么在这,不应该在床底吗”,随后问道:“那男主播怎么在你家?”
虽然语气仍有些冷,但似乎是因为刚才两人一触即分的“意外”,语气倒是没那么酸了,只不满道:“离他远点,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Seven不是主播,他的本质工作是电竞选手。”池湛解释道,“只是偶尔在平台直播而已。”
周宴行更不爽了,盯着池湛,道:“你在替他解释?”
池湛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一条错误的路子。
对于周宴行而言,他所关心的也许并不是对方到底是主播还是选手,而是……
池湛稍稍思忖,道:“你今天穿毛衣挺好看的。”
周宴行果然立刻就不生气了,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道:“是吗?”
“嗯,以后也可以多尝试其他风格……”池湛顺势离开卧室,冲周宴行一笑,“应该都很好看。”
周总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在池湛不小心亲到周宴行,而周宴行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呆住了的时候,池湛似乎发现了霸道总裁的另外一面。
虽然他掩饰得极快,池湛仍然发现了破绽。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周宴行的死亡凝视,在谈判场上便是无往不胜的利器,单凭池湛是绝对招架不住的。
周宴行明显被哄好了,池湛心下一松,以为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他正准备离开卧室,然而在出门之前,周宴行却是横跨过来,挡在门口,阻止了他出门的路。
池湛不明所以:“还有事吗?”
“嗯。”周宴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但气势并不逼人,或许是因为他今天穿得太日常了,失去了以往凌厉的发型与西装加成,便不具有太多危险性,同时让池湛也松懈下来了。
“刚才你是故意的吗?”周宴行问。
池湛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茫然道:“什么?”
“亲我的那一下。”周宴行道。
池湛没想到周宴行忽然提起了那个事情,心跳顿时加快了些许:“那只是个意外,我并不是故意……”
“只是意外?那现在亲我一下,”周宴行沉声道,“就让你出去。”
池湛:“?”
池湛一时间竟是噎住了。
周宴行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是不小心亲到,所以要再亲一下,把意外变成故意?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池湛往右走,周宴行长腿一迈,往右走一步,池湛往左走,周宴行从善如流,也往左走一步。
一张英俊的脸上写了行字:
我看你什么时候亲我。
池湛好声好气地道:“……周总,我男朋友还在外面,这样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周宴行反问,显然没有把池湛的“男朋友”放在眼里,“又没有亲到他面前,还是说,你想让他看现场版?”
……他是怎么做到,让一句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槽点的?
池湛跟周宴行两人僵持住了。
池湛不动,周宴行也不动。正在这时,脚步声渐近,似乎有人到门口,敲了敲门。
池湛望着周宴行,周宴行却丝毫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这时只听“嗡”的一声,扫地机器人忽然自动开启:“浇花程序,正在启动中……”
机器人左右查看,似乎在扫描路线,慢吞吞走到门口,却被周宴行挡住,门不开,撞了两下,从头顶伸出一个探头,开始:“正在浇花,滋——”
褚行宵再次敲了敲门,这时门忽然开了,池湛道:“怎么了?”
褚行宵:“哥哥,你吃不吃咸鸭蛋?”
这话也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刚才迟迟不见池湛回来,到客厅一看,池湛跟周宴行都不在,褚行宵顿时升起了危机感。
褚行宵可知道这个老男人有多不要脸,肯定又是见缝插针找机会去勾引哥哥了,他自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倘若池湛再不开,褚行宵怕是要直接破门而入了。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跟着一群人呆在一起,褚行宵也不由得稳重了些许,作为池湛的“男朋友”,绝不能让人看扁了:“周总也在?”
“嗯。”池湛抿着唇,往一旁瞥了眼,周宴行面无表情,浑身湿透,刚才运筹帷幄的模样一扫而空。
多亏了这机器人,直接把周宴行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彻。
知道现在不该笑,池湛却仍是忍不住完了完嘴角,内心极度暗爽:
你、也、有、今、天!
周宴行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往日霸总风度不在,褚行宵道:“哥哥,你离他远点,小心打湿衣服。”顺势把池湛带到身边,故作关心,“周总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现在这样……有辱观瞻。”
周宴行:“……”
周宴行意外的没有发怒,反倒是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卫生间。
毕竟是自家机器人闯了祸,总得去关注一下。池湛正要离开,却发现扫地机器人眼底的红光一闪即逝。
……刚才不是扫地机器人,而是系统?
看来这件事把系统气得不行,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攻略对象了。
毛衣本就吸水,一拧就是一把水,周宴行拧了几下,毛衣拧得皱皱巴巴,跟梅干菜似的。池湛走过去:“毛衣不能这样拧。”
周宴行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心里高兴得很。”池湛礼貌道:“并没有。”
说着,摸了摸鼻子。
池湛让周宴行把衣服先换下来,自己则是到衣柜里找衣服,忽然间翻到了上次周宴行借给他的黑衬衫,已经送去干洗过了,这下正好,派上用场了。
池湛拿了衣服过去,周宴行已经脱了上衣,丢进洗衣机里,好整以暇地等着,池湛正看一眼,眼睛忽然被人捂上了。
“别看脏东西。”褚行宵小声道,“我来给,哥哥你先过去吧。”
池湛哭笑不得,褚行宵把他推出去,池湛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暂且到厨房看看进度。
只有戚颂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正在轻轻拨弄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那是圣诞节那天送给池湛的手炉,池湛在客厅看电视时会用一用。
见池湛出来,戚颂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情绪,但不知道为何,池湛觉得有点心虚。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戚颂问。
池湛:“嗯……也可以这么说。”
池湛正要去厨房,戚颂却起身,跟着他一起走,池湛愣了愣:“不用打下手了,已经不需要……”
“想跟你多待一会。”戚颂眸光浅浅,浅色的瞳中映出池湛的模样,“可以吗?”
池湛:“当然……可以。”
他根本不能对Seven说不。
厨房里,岑迟正在忙碌,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五个人的份,还是要多下一些。
让岑迟过来煮面,池湛身为主人也着实不好意思,上前道:“我来,你去休息吧。”
岑迟微微笑了笑:“已经差不多了,我的手艺你还不放心吗?”
随手洒下一把面,岑迟的嘴角也始终浅浅勾着,侧脸的轮廓近乎完美,戴着金丝眼镜,则文质彬彬,温润如玉。
做饭像一副缥缈如云的画般,优雅美好。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面。
岑迟又看了眼戚颂,眸光微黯,镜片则在阳光下微微反光,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却令池湛心生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岑迟的下一句话就是:
“你是阿湛的男朋友吧,我经常听他提起你。”
池湛:“……”
他没想到,岑迟居然就这么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阿湛……
从刚才开始,戚颂便始终觉得,这个称呼,似乎有些太亲密了。
听池湛说,岑迟是医生,之前的腰伤便是他治好的,然而戚颂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人。
戚颂面上没有露出过多表情,只点头,“嗯”了声,只有在望向池湛时,眼中才会带上温柔的表情。
岑迟轻笑:“前段时间,我跟阿湛……”
池湛:“面是不是煮熟了?再煮就不好吃了,捞出来吧。”
这声打断实在突兀,岑迟不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池湛一眼,随后转身,开始捞面。
戚颂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在岑迟的停顿之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池湛:“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说着,把碗塞到戚颂手中:“先端过去可以吗?”戚颂抿着唇,没有说话,点点头,拿着碗离开了。
只留下池湛和岑迟两个人在厨房里。
池湛心脏狂跳:“你想跟他说什么?”
岑迟笑了笑:“我只是想说,前几天我们还在宠物店碰巧遇到,怎么这么紧张?”
池湛怎么能不紧张。
岑迟之前还和他说过譬如“有男朋友也不在乎”,“尽管让他找我”之类的话,池湛真怕岑迟突然对戚颂说出一句三观尽碎的话,那他真的要社死了。
“你怎么知道是戚——”池湛刚问出口,便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傻话。
“打游戏、网恋、不经常见……”岑迟缓缓道,“指向性很明确了。”
“对于你的事,我一向很在意。”
在岑迟的眼中,他和戚颂还是恋人关系。
现在勉强还能瞒混过关,可戚颂那边又该怎么处理?他还想和他提分手,这下该怎么提?
“你不要和他说奇怪的话,”池湛颇不放心,再三重复道,“我不会跟他分手,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知道了。”岑迟的回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将酱料盛入碗中,道,“我可以不告诉他,但……”
“追你的事情,我不会放弃。”
“我等你主动跟他分手。”
岑迟似乎知道什么。
他的话实在太含糊了,又有些暧昧不清,究竟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池湛也拿不准。
但岑迟似乎很笃定……他和戚颂会分手。这难道是一种自信吗?
岑迟并不是会盲目自信的性格,他从不说大话,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看似随意,事后想想,似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更像会在暗地里搜集情报,待到十拿九稳,才会说出口的那类人。
池湛心底隐约藏着不安。
岑迟是一个无法稳定的变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发警报。
池湛家里平时不来人,顶多就是跟陶然一起吃吃喝喝,从来没想过会遭遇五人围坐一桌的场景。
高端的攻略对象,往往吃着最朴素的炸酱面。
池湛犹豫了一下,坐在戚颂身边,褚行宵顺势坐在他旁边,岑迟坐在他对面,周宴行是最后一个入座的,扫了一圈,便在离池湛稍远些的地方坐下了。
周宴行换了黑衬衫,又将头发随意擦了擦,面无表情地捧着一碗炸酱面……倘若被公司里的员工看到,怕是会惊掉下巴。
不得不说,褚行宵的厨艺很好,刚吃了一口,池湛都惊呆了。
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炸酱面!
面条劲道Q弹,酱汁浓郁,而蔬菜丝的清爽则中和了酱料的味道,似乎还有淡淡的甜味。
池湛平日里自己做面,只觉得寡淡,但这一口面居然让他吃出了层次感。
褚行宵反而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见池湛现出震惊,以为他不喜欢,道:“这次发挥不好,可能有点咸,凑合吃吧。”
这要是凑合,他以前的面都白吃了。
池湛道:“已经很好吃了。”
池湛正专注吃面,忽然感觉到餐桌底下的腿被人撞了一下,并未在意。
池湛家的餐桌本就不大,两三个人吃空间倒还阔绰,但五个成年男人坐在一起,就难免有些拥挤了。
池湛继续吃面。
“听说你最近都赖在池秘书家里,公司是没给你安排住处么。”周宴行淡淡道,问的是褚行宵。
周宴行看不惯这小子,平常惯会装乖,偏偏池湛吃软不吃硬,又心软,对这小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占尽了便宜。
至于什么“男朋友”,周宴行从来就没当回事过,池湛虽然纵容那小子,但不是真喜欢他,这一点,周宴行还是看得出来的。
倘若是真喜欢……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褚行宵眼皮抬也不抬,道:“我家淹了,哥哥好心收留我,这不关周总的事吧?”
周宴行:“淹了就换一个地方住,让你经纪人打申请。”
褚行宵道:“住在哥哥家里挺好的,我乐意,周总你未免管得太宽了,连艺人住在哪里都要管,占有欲太强是病,建议去医院看看。”
这话颇有几分挑衅,顿时,桌上火药味十足。
池湛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一方面是因为两人的对话,另一方面则是……
他的腿又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他不阻止,因而那动作则愈发肆无忌惮,顺着他的脚腕朝上,池湛哪怕再迟钝,也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
这可是在餐桌上……
池湛扫了一眼,能够够着他的腿的位置,只有对面的岑迟跟周宴行,而周宴行离他远,又在跟褚行宵吵架,显然做不出这种事情。
那就只有岑迟了。
池湛:“……”
岑迟则在专注地吃东西,姿态非常优雅,仿佛吃得不是炸酱面,而是牛排,接收到池湛愤怒的视线,他抬眼,轻轻挑眉,似乎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岑医生装起无辜来也是一把好手,桌下的脚却是丝毫不迟疑,隔着睡裤轻轻地碰他,继而钻进了他的裤管里。
周宴行并没有被惹怒,倘若被这小子三言两语扰乱了心神,那他就不是周宴行了。
“怕不是你强行赖在池湛家里,他不好意思把你赶走而已。”周宴行道,“前两天,听说你已经被他扫地出门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这屋子里还有你什么东西?”
褚行宵:“……”
池湛的腿动了动,试图躲开对方若即若离的碰触,还要一心一用,听桌上人的对话,简直苦不堪言。
“……岑迟。”池湛吐出两个字,话里带着提醒之意。
岑迟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了?”
还问他怎么了。
池湛总不能说“你碰到我了”,便拿起手机,打算给岑迟发短信,让他收敛一点。
但对方却是挑开他的裤管,再一次挨了上去。
“关你什么事?哥哥还没说什么呢。”褚行宵已经有点生气了,“我告诉你,哥哥不喜欢你,就算你是玉皇大帝也没用!”
池湛的手一抖,立刻收腿,趁对方还没有追回来,立刻踩在他的脚上,示意他不要动。
下一秒,周宴行看着褚行宵,冷冷道:“你以什么名义说这话?就凭你是他的‘男朋友’?”
气氛一瞬间静了。
戚颂正在喝水,闻言,动作一顿,他将水杯放回桌上,一双沉黑的眸望着身侧的池湛,缓缓地道:
“——男、朋、友?”
翻车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宴行问出的那句话仿佛是一个暂停信号,褚行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下意识地看向池湛,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反问道:“难道还不够吗?”
故意听不出来周宴行话中的潜台词。
褚行宵的反应的确够快,在周宴行诈他的时候,飞速想好了应对措施,并没有露出破绽。
池湛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一个浪拍过去,把他整个人卷进了海里。
……完了。
在场四个人中,有两个人都被当成挡箭盘用过,周宴行这句话一出来,直接把谎言给戳得片甲不留。
但非常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并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戚颂也仅仅是询问了一句,随后便不说话了,平静地吃面,餐桌上只有餐具相互碰撞的轻微声音。
不知怎么,这种类似于暴风雨般的平静,反倒让池湛心里愈发不安。
“阿湛。”
这时,岑迟忽然开口,镜片底下的浅灰色瞳注视着他,声音里透着浅浅笑意,似是有点无奈,“……这么喜欢踩着我吗?”
因为怕岑迟乱动,所以才会踩着他,又因为刚才周宴行和褚行宵的话被分了心神,身体都僵住了,这才一直没有换姿势。然而经岑迟开口一提,便无端沾染上了暧昧的因素。
池湛立刻收回腿,警告地看了岑迟一眼,岑迟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然而褚行宵却是按捺不住了。
他就知道这医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哥,我跟你换个位置吧。”褚行宵面色冷冷,竟有几分气势,“毕竟有些人心怀不轨,总要预防一下才好。”
说这话时,褚行宵一直盯着对面的人,显然意有所指。
岑迟笑了起来,并不恼怒:“倘若你们换位置,只怕有人会更高兴。”
周宴行冷冷瞥了他一眼。
“行了,”池湛道,“都好好吃饭。”
池湛现在脑子里完全是一片乱麻,他以为还能再多撑一段时间,奈何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总是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打得你措手不及。
幸而桌上都是体面人,谁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撕破脸,除了褚行宵。但池湛目前还能治住他,场面勉强维持住了和谐。
但他总得解释,关于为什么已经有了“戚颂”这个网恋男朋友,突然间又多了一个偶像男朋友。
现在周宴行还对他和戚颂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他原本就对“男主播”心存芥蒂,倘若知道,有99.9%的概率要原地爆炸。
好好的一顿饭,硬生生吃出了火药味。
今早真应该看看黄历。
想必上面写的是:诸事不宜。
“哥哥,好吃吗?”褚行宵问,“你不喜欢吃酸的,我少放了点醋。”
自从周宴行给他这个“正牌男友”盖章之后,虽然是假的,但褚行宵突然就有底气了。
在这四个人当中,只有他是池湛的真男朋友。至于其他的,他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褚行宵做炸酱面的方式有点奇特,菜和料是分开做的,菜丝用醋跟麻油泡一泡,酸爽可口,不至于让面吃起来过于腻,池湛倒是觉得正好。
虽然这顿饭,他也没吃出什么滋味,注意力完全都在那几个人身上,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难怪没味道。”周宴行冷冷道,“醋放少了。”
褚行宵:“吃醋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毫无目的地乱吃飞醋的人。”
池湛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褚行宵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正要继续挑衅,池湛轻咳一声,褚行宵只得暂时放弃和周宴行继续Battle的念头,并且把醋丢给周宴行:“喜欢你就多吃点。”
吃死你才好!
周宴行果真放了不少醋,看得池湛牙齿都要酸倒了,周宴行却是面不改色地吃掉了,低头时,脖颈的一枚玉坠顺势掉出来,半垂在空中。
“你平时不喜欢带饰品,怎么今天也开始带玉了?”岑迟道。
他问得太随意,池湛连开口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池秘书送的。”周宴行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也戴着什么,但只能看到红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某种预感,他微微眯起眼,“你平时也不喜欢戴东西,最近转性了?戴的什么?”
“巧了,阿湛也送了我一枚玉。”岑迟笑道,“看来阿湛真是破费了,不知道是不是还送给了其他人?”
视线投向了戚颂跟褚行宵。
池湛:“……”
就只是送一份小礼物,你们也要互相攀比?
小学道德思想书里就已经讲过,做人不要太攀比,伤人伤己伤自尊。
戚颂自然也戴着池湛送的玉,只是平时没有人提,今天一有人提,便很明显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