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再来，前台也不会放他上去，他现在已经进了周宴行的黑名单，好感度就快负百了。
“姓姜的实习刚才突然跑上来，冲我呱唧呱唧大喊一通乱七八糟的鸟语，之后丢下那张纸，朝我泼了杯……池秘书，你那是什么表情？”周宴行看着池湛，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池湛最后没忍住，轻轻“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周宴行的脸黑如锅底：“你还笑？”
“我只是觉得，最近您太多灾多难了。”池湛道，“连续三次被咖啡泼道，也是很难得的经历了。”
“我还帮您挡了一杯，看来没用。”池湛摇头。
“赶紧让他从我眼前离开。”周宴行道，“别为他求情，怎么说都没用。”
池湛捡起地上的纸，正是姜逸的辞职报告。
上面还有一句话：周宴行你个小人！
池湛：“……”
周宴行最近可能真和咖啡犯了太岁，不是被泼就是在被泼的路上，连池湛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下次给您泡茶。”池湛道，“不泡咖啡了。”
周宴行冷哼一声：“泡，我倒想看看，还有谁想泼我咖啡。”
周宴行向来不会因为有挑战就后退，相反，他越挫越勇，越不顺越要逆着来，这就非常……
不过池湛很欣赏这种品质。
当然，和他欣赏周总被泼咖啡后狼狈的场面毫无关系。
幸而周宴行桌上并不摆放文件，文件都放在专门的文件柜里，周宴行换衣服去了，池湛则给他收拾桌面。
电脑屏幕还亮着。
窗口有条信息弹了出来，池湛下意识地看了眼，看到了消息框后面的word文档。
《结婚协议书》
甲方：周宴行
乙方：池湛
池湛：“？？？”
这什么东西。
这份文件显然是周总才开始起草，下面列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条款，但都还是草稿状态，但池湛看到自己是乙方的时候，实在很难淡定下来。
他以为周宴行只是喜欢他，但为什么都已经走到结婚协议的流程上面去了？他作为乙方完全一无所知啊！
更惊悚的是，池湛在这份文档的旁边，看到了一份《订婚方案》。
跟刚开始起草的结婚协议不同，这份订婚方案足足一百来页，光是目录就有三页，可以看得出来，是专业团队制作的。池湛往下一翻，直看得眼花缭乱，也翻不到尽头。
虽然这份文案没有打他的名字，但池湛心里仍然一抖。
草率了。
他没想到，周宴行居然是个实干派。
谈恋爱的事八字还没一撇，甚至于如果没有系统，他都不知道周宴行喜欢他，人家竟然已经开始琢磨订婚的事情了！
池秘书的内心是崩溃的。
一个攻略对象跟NPC订婚——
这件事情传出去，绝对会让这个世界崩溃吧！
找男朋友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火烧眉毛了。
池湛迅速联系陶然，询问他知不知道雇佣男友的渠道，生怕自己动作慢一点，下一秒周宴行就要带他去结婚登记。
“池秘书。”周宴行走出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时周宴行发现，池湛正对着电脑，立刻加快了脚步，看到电脑屏幕黑着，又放慢速度。
池湛正在询问陶然，听到周宴行的声音，顿时合起手机：“我马上离开。”
周宴行一句话没说，池湛则是迅速离开了办公室，仿佛后面有什么危险的野兽在追他。
周宴行只觉得池湛表情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池秘书就像一杯醇香的咖啡，每次心情烦躁，喝一口，便能带来愉悦和放松感。
容易上瘾。
池湛回到工位，仍然心有余悸，但慢慢的，他平静下来，又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
周宴行对他的好感度到底多少？
很高吗？
似乎也没有。
何况周宴行平日里对恋爱毫不感兴趣，结婚就更是从来不提，怎么会突然想结婚。难道是因为他家里又催婚了，所以才打算找个人凑合？
越想越有道理。
过了会，他收到了陶然的回复。
陶然：怎么突然想谈恋爱了？你要想找男朋友，我认识啊，给你介绍！不过不知道你喜欢喜欢……
池湛：不要真的，假扮男友那种有吗？
陶然：啊？为什么要假扮？
池湛思考了会。
他不能告诉陶然真相，只得半真半假编造出一个故事：有个人喜欢我，因为种种原因我不能接受他，但我不能强行拒绝他，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如果我找到了男朋友，他就不会再继续喜欢我了。
陶然：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你的老板吧？
池湛：呵呵，怎么会呢。
陶然：雇男友这种事情我倒是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一个著名的社交平台，上面有虚拟男友的服务，就是陪你聊天，陪你玩的那种男朋友，出钱多的话，也可以在现实里假扮成男友，陪你演戏。要试试吗？
池湛：我看看。
陶然发过来一个链接。
网站是个综合平台，的确有一个项目叫虚拟男友。池湛第一次听说这种项目，点进去一看，内容为语音互动，以小时记，各种音色任君挑选，可陪打游戏、陪聊天、陪哄睡、陪唱歌等等。
但逛了一圈，并没有可以在现实里假扮男友的服务，倒是看到几个，但是服务下架了，原因是被多人投诉与现实不符。
底下评论都是：声音那么好听，现实里居然是个胖子！幻灭了！声音那么好听，现实里居然是个宅男！幻灭了！声音那么好听，现实里居然是个抠脚大汉！幻灭了！
客服回复：亲亲，以音取人不合理哦～
底下人：呸！
池湛：“……”
池湛点进好评最多的店铺，这家店里也有很多男音，例如：甜甜奶狗音，轻朗少年音，磁性低音炮等等，价格有高有低。池湛扫了几眼，询问客服：有没有可以在现实里雇佣男友的服务？
客服：亲亲，没有呢～
池湛：可以加钱。
客服：亲亲，您可以先挑挑看呢～
池湛：长得帅的有吗？
客服：亲亲，长得帅价格贵哦～
池湛：钱不是问题。
这句话直接把客服震撼到了。
客服：亲亲稍等，我帮您问问店员哦～
池湛：长得越帅越好。
客服：好的好的～
倒也不是池湛颜控，不过如果长得帅，拒绝周宴行这件事或许会更顺利。
片刻后，客服推过来几个主页。
客服：亲亲，这几位您可以先和他们聊聊，保证都是大帅哥哦，聊合适了可以提供雇佣服务，价格也在主页上哦。
池湛翻了翻，他们现实雇佣的价格大概是陪聊的三倍。
也可以接受。
不过……
池湛看着他们主页擅长的[清纯少年音]，[伪御姐音]，[搞笑艺人音]，与他们的年龄，18，19，总觉得不太合适。
太小了。
“有没有比较正常的音色？”池湛道，“年纪大一点，最好能强势起来。”
年纪太小，压根镇不住场子，以周宴行那张能吓哭一个小孩的脸来说，他可能都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摆出[霸总的冷脸]，对方就会把一切都交代了。
到时候池湛不辞职，就只能结婚。
客服：亲亲稍等，我再为您问问呢～
客服这一问，就是几个小时，到下班时间也没回复。
这事大概是黄了。
池湛看过了，这家店最火的“男友”叫X。
擅长的类型有很多。
点过他的人都说好。
点过最多的音色是……渣男音？
底下评论都是“X怎么不接单了，好想点他”，“求求了让他开张吧，听不到他的声音我真的会睡不着呜呜呜”，“我抢到了抢到了！三生有幸！”
一个很神秘的人，让池湛也忍不住好奇，“X”的声音到底会有多好听。
但也只是好奇罢了。
对渣男音有什么好好奇的。
池湛叹了口气，只得回家再继续找了。
刚出公司门，便听到有人喊他。
“哥哥！”
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孩跑到面前，池湛一时间竟是没认出来，顿了顿，才道：“……褚行宵？”
褚行宵只露出一双眼睛，似乎在笑：“哥哥，等你好久了，一起回吧。”
周宴行处理完事情，见已到下班时间，然而池湛工位上没人，又一看刷卡记录，已经打卡下班了。
……走这么快。
周宴行靠着窗户，望下去，人群小得像米粒般，他一眼就看到了池湛。
……和他旁边的人。
两人显然是一起走，之后池湛还上了那人的车。
周宴行微微皱眉，给池湛打电话。
接到周宴行电话的池湛也很奇怪，他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难道是临时安排了加班应酬？
“周总，有事吗？……是的，我已经上车了，是褚行宵的车，他住我隔壁，顺便载我一程，要跟他说话吗？”池湛答道。
褚行宵余光轻轻扫过池湛，眉梢抬起几分。
都下班了，还查岗呢，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绝非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怎么就挂了。”池湛一头雾水，周宴行问了通有的没的，没说半句正事。
“怎么了？”褚行宵道，“需要开回公司吗？”
“不用。”池湛简单道，“可能是打错了。”
“哦。”
……相信才怪。褚行宵的确路痴，开车回家用的是导航，但小区里导航不是那么精准，若不是池湛看着，险些开到沟里去。
“你还真是。”池湛道，“导航这条路是错的，下次记得改过来。”
“那这几天哥哥可以陪我熟悉路线吗？”褚行宵笑道，“我请你吃晚餐。”
这是池湛第一次踏进褚行宵的家门。
虽然平日里也经常做客陶然家，但褚行宵搬过来后，重新布置了房间，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了。
搬家公司的动作快，已经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几个大箱子没有拆封。
褚行宵将那几个大箱子拆开，念念有词：“面呢？我的面呢？”
池湛帮他一起拆，拆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全新的乐高模型。
池湛：“？”
褚行宵挠了挠头：“我平时喜欢拼模型，很有意思。”
池湛没玩过这种东西，不发表看法。
下一个箱子里全是……小黄鸭，还有尖叫鸡。
褚行宵拿出一个，捏了捏：“好玩。”
池湛也捏了捏。
嗯……是他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怎么感觉都有代沟了？
下下一个箱子里是……各色棒球帽，奇奇怪怪的银链子，装饰物。
池湛已经心如止水。
终于找到了褚行宵心心念念的意大利面，褚行宵拿上面往厨房走，池湛不是很放心，跟着褚行宵一起进了厨房。
“哥哥会做饭吗？”褚行宵问。
池湛道：“只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
褚行宵笑了起来，神秘道：“那今天先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冰箱里堆着现成的食材，两人各司其职，一人下面，一人切菜，倒也和谐。
期间褚行宵接了个电话，声音很低：“不做，给再多钱也不做，我最近没时间。”
正是“虚拟男友”的客服彭彭。
彭彭：那个老板要求高，我们店里就你最合适，就先试着聊一下，不行就算了。
褚行宵啧了声。
褚行宵大学时突然对配音感兴趣，还特地报过班进行专业的学习，虽然最后并没有做相关职业，但跟彭彭合作开了个“虚拟男友”的店。
偶尔接单过两次瘾。
但因为他声线百变，又是当下年轻人最喜欢的那种声音，因此店铺生意火爆，大部分人都是冲着他去的。
褚行宵不缺钱，因而接单都是看心情，彭彭也很少找他，兢兢业业经营店铺，赚到的钱两人平分。
褚行宵道：“我不接现实单。”
彭彭：“真的不接吗？那我就回人家了哦。”
褚行宵看着彭彭推过来的那人主页，随意点了点，大概是新人，资料卡都是空白，ID也是数字乱码“54349”，并不感兴趣，正要退出，他的视线忽然凝固了。
你和“54349”的距离为：10m
这网站实际上主业是交友，因而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模糊定位，与对方的距离提示，如果隔得近，或许是同城，更方便交友。
但虽然是模糊定位……
十米的距离，会不会太近了点？
褚行宵隐约间竟是升起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他眼中一点幽蓝闪烁，带着些探寻与好奇，再度打开“54349”的主页。
注册时间是今天下午。
头像是默认图片，性别不可知道，个人简介也是空白，很像是为了某种目的匆匆注册了一个账号。
而且……在现实里雇佣男友？
彭彭正要挂电话，只听对面突然道：“等等。”
彭彭：“怎么了？”
“这单，我接了。”褚行宵淡淡地道，“你把我推给‘54349’。”
彭彭一怔，不可置信道：“真的？你确定？他可是要找现实男友的。”
褚行宵望向门外，勾起了嘴角。
“嗯，确定。”
他也很好奇，“54349”到底是谁呢？
如果是他所想的那个人，那未免也……
太意外了。

褚行宵回来的时候，池湛正在手机上搜索意大利面的做法。
“我来做。”褚行宵挽起袖口，“哥哥去客厅看会电视，或者也可以玩一下乐高，我一个人拼大概要拼一星期，哥哥帮我，还能快一点。”
“你会吗？”池湛道，起初他还以为褚行宵买的是速食酱料，然而却是新鲜的蔬菜和牛肉，看上去是打算现做酱。
池湛不太放心把褚行宵一个人放在厨房，他看起来就不像会做饭的类型。
“放心吧。”褚行宵道，还挺自信的，开始处理西红柿。见池湛不出去，又道，“可以帮我系围裙吗？在抽屉里。”
他摊开手，一手的西红柿汁。
池湛取出围裙，怀疑地看了几眼褚行宵。
不知道为什么，褚行宵偶尔会让他有种很奇怪的异样感。
似乎因为……太不真实了。
电视上那个张扬肆意的偶像歌手，如今居然在厨房里哐哐做菜，反差未免太大了。
给他系围裙的时候，便会不自觉靠近些许，池湛倒是心无旁骛，道：“低头。”
褚行宵低头，池湛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脖颈，有点凉，之后又给他系好腰间束带，再三确定不需要自己帮忙，才离开了。
厨房里，褚行宵却是久久没有动作。
西红柿滴滴嗒嗒地往下淌着汁液，流了一案板。
他抬手，以手背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脖子，被池湛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有点发烫。
刚才对方接近的时候，心跳突然有点快。
怎么会……好奇怪。
他微微拧起了眉。
池湛在客厅找到褚行宵随手放在一旁的乐高模型，对着说明书研究了番。
不看不知道，说明书的字小，排版又密密麻麻，看得池湛眼花缭乱。
再打开模型零件，更是恐怖。
池湛：“……”
还没开始，已经想放弃了。
池湛正在认零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你的快递已经到门口了，现在方便签收吗？”
池湛：“抱歉，我并没有买……”
话还没说完，池湛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几日，Seven提到给他寄了个礼物，难不成就是这个？
池湛说了句“稍等”，之后从隔壁大门出来，签收了快递。
快递员：？
快递是一个不小的长方形盒子，池湛抱着，感觉略有些沉，他的外套放在褚行宵家里，连带着钥匙也在，索性把快递先放到茶几上。
Seven送给他的礼物，会是什么？
快递标签上并没有写究竟是什么东西，池湛猜也猜不出来，心里痒痒的，最后还是忍不住，拆开了快递。
物品包裹得很严实，包了无数层的防震膜，仿佛俄罗斯套娃。
会是什么呢？
池湛心里也没有答案，他猜不到Seven会送给他什么，又是以什么身份送出这份礼物。
如果是对合作方，那么官方一点的礼物有可能是茶叶、钢笔等礼盒。
如果是对粉丝，就更简单了，只需要一张签名就足够了。
然而刚打开，池湛就愣住了。
盒子里的东西，不是他所想象中的任意一种。
……一整套的电竞专用键盘，鼠标，耳机，不光如此，池湛平日里看Seven直播，看手时会不可避免地关注到键盘，Seven平日里直播用的是黑色款，寄给他的则是白色款。
仔细一看，键盘的角落还有小小的、半透明的猫猫头图案，非常精致可爱，鼠标跟耳机也都有配套的猫猫头图案。
……也太可爱了吧！
池湛：“……”
他快晕过去了。
但很快，他就恢复理智，努力把东西重新放进盒子里，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几眼，随后给Seven发信息，跟他表示，礼物已经收到，但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虽然确实很想要，但另一个声音告诉池湛：不合适。
以合作方秘书的身份，他不能收。
Seven平时回复消息起码一天起，池湛已经做好了不回复的准备，然而没想到，刚发出去消息，Seven就回复了他。
Seven：不喜欢吗？
池湛从来没有觉得拒绝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池湛斟酌字句：礼物非常好，只是公司里不准收礼物，以免之后发生口角。
Seven：不是送给池秘书。
Seven：只送给池湛。
池湛：“……”
Seven似乎察觉到池湛纠结的点在哪里，片刻后，又发了消息过来。
Seven：以后一起打游戏的时候，用这套键盘吧。猫猫头转圈.jpg
池湛简直无法拒绝。
他还能怎么拒绝？
Seven的意思很明显了，并不是送给合作方，而是送给朋友。
Seven对朋友都这么好吗。
不对，他什么时候成了Seven的朋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Seven的表情包让池湛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好像都喜欢用猫猫头表情包。
好可爱。
池湛也发过去一个：猫猫头点头.jpg
厨房里传来了一阵香味，池湛抬头，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厨房里的动静，走过去一看，褚行宵居然已经炒好了酱，拌好了面，有模有样地摆盘。
池湛：“！！”
“哥哥，你是什么表情啊。”褚行宵察觉到池湛面上一闪而过的震惊，道，“我会做饭，很奇怪吗？”
“尝尝我的手艺吧。”
褚行宵宛若侍者，将盘子彬彬有礼地摆在池湛的面前：“欢迎品尝。”
池湛尝了一口，不可置信。
居然……
非常好吃！
肉酱的味道恰到好处，混合着淡淡的番茄酸甜味道，口齿含香。
大白闻到肉香，汪汪地跑过来，尾巴拼命地摇，试图站起来扒在池湛腿上，眼睛里全是渴望，似乎在说：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这狗子好像主人啊。池湛心里想，又看了眼褚行宵，心里再次肯定了这个想法。
褚行宵扶额：“大白，我平时缺你吃的吗？给我下去！”
褚行宵将大白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听到他隐约训狗的声音，非常严肃。
池湛有点想笑。
“那是你的快递吗？”褚行宵回到餐厅时，路过了池湛还没盖起来的盒子，故作漫不经心道，“是键盘啊，好酷炫。”
“哥哥平时也喜欢打游戏吗？”
褚行宵抬眼，有些紧张。
他平时也打游戏，对电竞产品也有了解，只一眼，就能判断那键盘是顶级配置，而且并不是上网随便就能买到的牌子。
“嗯。”池湛点头，“是朋友送的。”
——朋友？
褚行宵回头，又看了看那个快递盒，微微眯起了眼睛。
以他对周宴行的了解，那就是个古板沉闷的老男人，平日里是绝对不玩游戏，也不会了解的类型，那么送礼物的便另有其人。
这么用心……
搞到这么晚，池湛也饿了，低头吃面，吃面间隙，发现褚行宵一直没动面，而是托腮看着他。
见池湛抬头，褚行宵一愣，竟是目光躲闪了起来。
池湛奇怪道：“怎么不吃？”
褚行宵：“唔……我现在吃。”
他大口吃面，险些咳起来，池湛给他递了张纸巾：“说起来，你不是偶像吗，怎么也会做饭？”
“我可不是什么偶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这个话题，褚行宵的声音有些闷了，“我一直想走歌手路线，但公司不让，非要给我规划什么偶像路线，整天给我安排乱七八糟的工作。”
他这通抱怨并不带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倾诉，池湛也听出来了。
他思忖片刻：“如果不愿意走这种路线，可以和公司反馈。”
“反馈有什么用。”褚行宵自嘲道，“我只是公司的工具人罢了，谁会听我的，难道是那个老男人吗？”
池湛：“……老男人？”
“周宴行啊。”褚行宵哼了声，道，“他都二十六了，还不老吗？”
池湛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评价周宴行，失笑：“二十六岁也很年轻啊，你不是才小周总四岁吗？”
褚行宵：“谁小他四岁了，我才十九——”
话还没说完，褚行宵便立刻停住，但池湛还是听到了。
他狐疑道：“你不是二十二吗？”
褚行宵静默了片刻，不情不愿道：“虚岁二十二。”
池湛：“按你这么说，我现在都二十五了。”
褚行宵：“好吧，虚岁二十。”
“原来还真是个弟弟啊，这么小。”池湛新奇道，“我说你的爱好喜欢小黄鸭，又喜欢玩拼图的……”
褚行宵：“？？？”
池湛点到为止，再说下去，看褚行宵那凌厉的眼神，恐怕要咬他了。
不过，年轻可真好啊。
池湛摸了摸褚行宵的头，只觉得一瞬间找回了身为大哥哥的尊严：“你现在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怎么就进娱乐圈了？”
褚行宵沉默了，一言不发地吃面，道：“不想说。”
池湛感觉褚行宵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来了，仿佛一只蔫吧吧的小狗，只想让人呼噜呼噜毛，再安慰一番。
“好了。”池湛道，“以后会好起来的，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褚行宵抬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池湛，动了动嘴角，正想说话。
池湛指了指他的嘴角：“酱汁。”
当红顶流，形象全无。
褚行宵手忙脚乱地拿纸擦嘴。
池湛发现了新大陆：“怎么还脸红了，害羞呢？”
褚行宵大喊：“热的！”
离开褚行宵家里时，池湛还在笑。
这小孩实在太好玩了，年纪轻轻还喜欢要面子，经常装酷装深沉装成熟，结果露出破绽立马破功。
跟他相处起来，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013号NPC。”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刚抱着键盘回家的池湛吓了一跳：“系统，你怎么来了？”
系统很生气，系统很愤怒。
系统的每一个代码都变成了“0”。
鬼知道为什么，当攻略对象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的代码突然间就像染了病毒，被拆得七零八碎，只记得自己是一个扫地机器人，天天扫地拖地浇花……
直到今天，它才终于将自己的代码拼凑完整。
但这些事情，不能和一个NPC说。
“我一直都在。”系统凉凉道，“但你的任务，丝毫没有进度。攻略对象周宴行对你的好感度已经再次上升了。”
池湛保证：“很快就会有进度。”
系统“哼”了一声：“比起这个，还有一个更糟的消息要告诉你。”
池湛：“……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糟吗？”
系统沉沉开口：“系统检测到，攻略对象岑迟对你的好感度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围，也就是说……”
“你又招惹了一个攻略对象。”
池湛：“？”
系统：“系统没想到，你竟然拥有吸引这么多攻略对象的特质。”扫地机器人绕着池湛滑了一圈，“看来有必要将你的信息调去主系统查一查，或许BUG出在你的身上。”
池湛一悚：“BUG其实在我身上？”
系统：“调查信息已经发给主系统了，由于你的代码过于简单，只需一分钟就能得到检测……滴，主系统即将进行检测，请安静。”
池湛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可能会成为游戏里的“BUG”。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系统始终没有说话，空气似乎都沉重起来了。
如果真检测出了BUG，结果会怎么样？
可想而知。
可他才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不到一个月。
还没有领到下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用新键盘打一场游戏，还没有做一次完整的助攻任务，怎么就要结束了？
只听“嗡——”地一声，池湛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黑白，扭曲与断裂，随后眼前的扫地机器人变成了无数个由零与一组成的长方形代码，桌子、地面、墙壁全都变成了代码。
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恢复了最初的本质，而池湛宛若一个局外人，旁观着这一幕。
他的耳朵仿佛被堵住了，仿佛潜在海中，整个世界静谧无声，变成了默剧。
而他的意识也逐渐远去。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池湛闭上了眼睛，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