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年前开始,修真界就有一群人,身披黑袍,假借藏镜宫之名四处为祸,但实则是为收集修士金丹,掩人耳目。”
“当年在雪域外的白山黑水之下,那位黑袍首领曾与我和季则声一见,最后被同尘剑从身后贯入,留下伤疤。”
“我们回到七弦宗之后,却在执事长老身上遇到相同的剑伤,可惜他第二日就曝尸校场,死无对证。”
曲新眉一怔:“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幕后主使是执事长老?七弦宗是正道之首,不管我爹爹还是各位长老都耗尽心力,四处为善,反倒是你藏镜宫,作恶多端,人人喊打,如今大祸临头,眼见正道讨伐,还想攀诬旁人不成?”
谢轻逢道:“他若是幕后主使,那杀他的人又是谁呢?”
“执事长老为人耿直,性情刚烈,又极其护短,但恕我直言,以他的脾性和能为,做幕后主使差强人意,做替死鬼还不错。”
曲新眉听他如此侮辱逝者,不由怒上心头:“你——”
“我今日与你们一叙,只是念在当年旧情,提醒一二,不是为了洗清嫌疑,只是为了给七弦宗一个机会。”
“若正道还要不依不饶,是非不分,那我便带教众攻山,屠尽七弦宗满门。”
这几年来,藏镜宫上下整顿,养精蓄锐,连魔林里的魔物都收服得差不多了,想要应敌,谢轻逢连教众都不必派出。
如今藏镜宫势强,正道式微,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曲新眉听完,不卑不亢:“你要杀便来杀!若我曲新眉皱一下眉头,就不姓曲!”
薛逸清也道:“那我也不姓薛了!”
谢轻逢冷冷一笑:“死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死了,真凶就能永远逍遥法外,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不明是非,不听劝告,以为两条性命就能证明自己的决心,用鲜血和人命就能证道,到底是正直,还是愚蠢?”
“若来日正道遭受灭顶之灾,那是否是你二人之过?”
他这一番话说得刻薄刺心,薛、曲二人仿佛被人迎头一棒,也跟着沉默下来,但还是不愿尽信。
“如果想继续保持你们所谓的‘正义’,我会让人放你们回去,不日战场相见,要你们亲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谢轻逢是商人,商人为利而往,而不愿意你死我活。
正邪两道争斗不假,但一言不合就掀起战事,腥风血雨,无论最后谁输谁赢,都必定死伤无数,谢轻逢不愿见,季则声也不愿。
他有野心,不是没人性。
“那本名册就放在这里,三日后我再来取,你们好好考虑罢。”他说完,给身后的季则声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推着人慢慢走远了。
出了地牢,崔无命就迎了上来,谢轻逢道:“看好他们,没事就让花护法来跟他们聊聊天谈谈心,交流一下感情。”
崔无命回了声“是”,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季则声,最后还是道:“那宫主回归一事……是否要通知其他殿主?”
季则声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被谢轻逢拦住了:“不必,季宫主威望甚重,七殿主人无不拜服,我退位让贤也没什么。”
他还挺喜欢看季则声操天操地的样子,很带感。
他笑笑:“让别人都以为我死了再好不过,若两道战事不可避免,对面放松警惕,我再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很有趣?”
崔无命一顿,恍然大悟:“宫主英明。”
“不仅如此,你再派几个人去敌营散布谣言,说藏镜宫如今无主,各殿内斗不休,大军压境吓得六神无主,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时机。”崔无命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下去办了,季则声静静听完,直到人已走远,才取下面具。
季则声道:“你不是不愿起战事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谢轻逢道:“留条后路罢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能说服薛逸清和曲新眉,曲鸣山也不会罢休,该杀的人还是要杀,只是要杀谁的问题。”
季则声道:“要是说服不了呢?若放他们回去,你复生之事肯定也会瞒不住。”
谢轻逢笑笑:“说服不了就不放他们回去,只是口头骗骗他们而已,何必信守承诺?”
季则声微微睁大眼睛:“……你好狡猾。”
谢轻逢不以为然:“小师弟,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信守承诺说到做到,常言道,无奸不商。”而且放他们回去也是让他们送死,我看他们在大牢里也挺开心的。
季则声又道:“那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他们抓来此地?还是你顾念旧情,为了保护他们性命?”
“怎么会,”谢轻逢挑了挑眉,觉得季则声还是把自己想得太善良了,“抓他们来,只是想借用旧情策反他们,替我找到当年陷害我们的幕后凶手,他们和我虽是故交,但我也没善良到特意为他们的性命伤神的地步。”
“说到底也只是亲近些的棋子,和普通棋子的区别。”
他说这些话时,波澜不兴又理所应当,季则声听着他一番冷酷无情话语,不知想到什么,眼睫慢慢垂了下去。
如今谢轻逢要隐瞒身份,又被镣铐锁着,不便四处走动,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寝殿关上了门,才终于松动些。
季则声自己沏了茶喝起来,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谢轻逢坐在轮椅上,把毯子底下被锁起来的双手拿出来。
谁能想到刚才那个被悉心照顾,在轮椅上口出狂言的藏镜宫主,手上却扣着一副枷锁。
谢轻逢看着季则声的脸色,沉思片刻,指节在红木桌上轻扣片刻,半晌才道:“不过我方才的战术也有漏洞,不是所有人都适用。”
季则声一听,顿时收敛神色,等他赐教:“什么漏洞?”
“若是薛兄和曲师妹,我自然舍得当做棋子利用,可是换了旁人就不一定了,”季则声偏头看着他,不明所以,谢轻逢微微直起身,凑近了些,一本正经道,“若换了你,师兄是怎么都舍不得把你关在地牢里,还把你当棋子使。”
季则声:“……我又没问你这个。”
谢轻逢笑笑:“你是没问,但都写在脸上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季则声吃了谢轻逢那么大一个亏,有点戒心也是正常的。
谢轻逢的金丹已经修好了,大乘期寿数绵长,活个千八百年没问题,他慢慢哄就是。
季则声那点心思都被看穿了,就像穿了衣服也跟光屁股一样,他一时恼怒,又觉得好奇,故而偏过头:“那如果我在敌营,还要取你性命,你又待如何?”
谢轻逢偏头想了想,实话实说道:“那我先把对面的人杀光了,然后留你一个。”
“到时候你要杀我我也不还手,我把心挖出来交给你,你要是还生气就拿它出气,捅一万剑都行,等消了气我再把你带回来,让你捧着我的心坐在我怀里双修。
“要是敢把心摔了,我就把你日得下不来床。”
他口口声声,振振有词,一点都不像玩笑的模样,季则声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脚跟爬到头皮:“你……你在威胁我吗?”
谢轻逢:“哪里是威胁?是喜欢才这么做的,邪魔外道,不外乎此。”
这一刻,虽然戴着镣铐的人是谢轻逢,季则声却觉得他的目光更像是一条条有毒的藤蔓,将他捆得喘不过气。
但这种时候露怯是大忌,他喉结滚了滚,想起花护法送给他的那些话本,反问道:“你怎么就肯定被日…得下不来床的不是你?”
谢轻逢挑起眉:“是么……”
出息了,他居然不知道小师弟还有这样远大的抱负,看来要好好纠正错误观念才行。
他眯了眯眼,喝了口茶,半晌才道:“你尽管来,师兄静待。”
季则声见使尽浑身解数也唬不住谢轻逢,只觉如坐针毡,一口闷了茶,佯装镇定地走出门外,一回头,谢轻逢竟是泰然自若,随手抽出桌边典籍就读了起来。
他关起门,挡住那张狡猾至的坏脸,深吸一口气,却见贴身伺候的那三个少年突然静了静,他们只看见季则声推了个轮椅进去,没看见人,想起先前爬床的那个少年,一时浮想联翩,只觉得是他们天赋异禀的季宫主把人弄得下不了床走不了路,只能用轮椅推着,见季则声面露疑虑,眼珠一转就围了上来。
旧爱负伤,是新欢上位的好时候。
“宫主,您是有什么困惑么?”
若放在平时,季则声对他们爱答不理,今日不知是不是心情好,只沉默片刻,就真的说话了:“若本座喜欢一个人,想把他捆在身边,永远挣脱不了,应当如何?”
魔修冷情,重欲而不谙情爱,这么深奥的问题不免让人有些为难,三人绞尽脑汁,垂头沉思片刻,忽然眸光一闪,醍醐灌顶:“宫主的意思是想把他捆起来,看他挣扎不休的样子,要是他想逃,就管教一下他是不是?”
季则声只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似对非对,沉默片刻才道:“嗯。”
三人顿时点头如捣蒜,心说原来宫主好这口,恨不得拿出纸笔记下,又确认道:“那宫主喜欢强势一些,还是温柔一些?”
季则声平日里脾气已经够好了,他踌躇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多变通,不能被谢轻逢吃死,故而道:“强势一点罢。”
三人眼神又一亮:宫主果然喜欢强势的!
“那简单!我记得有个叫藏镜梦丹青的,深谙此道,娴熟无比,最近还出了一整个系列的画本,属下明日就买来献给宫主!”
“痴殿主人那里有许多道具,属下会找时间向他要来!”
二人买书的买书,找道具的找道具,季则声心说可行,故而点点头,却见一直沉默那人眼珠一转,忽然道:“属下愚笨,不能为宫主解忧,不过宫主若是想练手,属下愿意献身!”
季则声不由道:“……你很有经验么?”
那人顿了顿,睁眼说瞎话道:“属下伺候谢轻逢良久,经验丰富着呢,宫主放心就是!”
第59章 醋海
三人出谋划策, 极尽谄媚,说尽好话,恨不得随了那个叫“大牛”的少年,一朝爬床成功, 一辈子荣华富贵, 一步登天。
季则声静静听着, 面上不显,眼神却已暗了下来,手背青筋鼓起。
修真界传闻真真假假, 青年才俊有时尽, 但藏镜宫主的风闻艳事却是层出不穷,光季则声听过见过的的就数不胜数。
那些民间书肆里, 甚至专门开辟了角落,专门摆着藏镜宫主的艳情话本,季则声从百丈凌峭出来后曾偶然一见, 主角无一不是谢轻逢, 这本同正道仙门的女修夜夜笙歌, 那本和邪道护法花见雪白日宣淫, 就连死后做了鬼, 也要当个风流艳鬼,不仅男女不忌,甚至连人都可以不是。
他那时看完, 当即怒火中烧, 一气之下买下店里所有话本, 付之一炬, 只留下两本主角是藏镜宫主和某季姓七弦弟子的,虽然笔触狂野, 但难得温情。
谣言要是传多了,那就不单是谣言那么简单,何况谢轻逢当年亲口承认最爱年轻少男,如今又经属下亲口承认,荒|淫无耻之名已是板上钉钉。
季则声一边听着,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口,大有燎原之势,听那个伶俐嘴快的少年说伺候谢轻逢有经验,问他需不需要,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
“为什么不要?明日你就来本座寝殿伺候。”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经验。
而另一边,眼见季则声半天不回寝殿,谢轻逢捧着本书百无聊赖。
把他关在这里,自己倒是出去浪了,他叹了口气放下书,看见桌上的红木盒,打开一看,却是枚碎成两半的玉佩。
看季则声当初摔玉时的力度,是动了真怒,恨不得把谢轻逢也摔成两半,只是后来收起来,大概也心疼,谢轻逢摩挲着玉佩的断口,想了想,遂将玉佩收进袖中。
“砰——”寝殿的大门被一把推开,腰细腿长的人跨步进了门,慢慢走到桌边,季则声面色不虞,凛然孤立,一双眼睛打量着谢轻逢,却什么也没说,把他看得摸不着头脑。
谢轻逢一顿,倒了杯茶给他:“来,喝茶。”
季则声接过茶水,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谢轻逢琢磨半天,开口道:“怎么?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季则声继续喝茶,又暼了他一眼。
谢轻逢:“……”
得了,不说话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自己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季则声心魔附体,脑回路比较奇怪也是正常的,他犯不着惹人生气。
不过他已经琢磨出哄人的经验,对这种情况也算游刃有余。
第一步,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先关心一下人再说。
他拉着季则声的手,从手心摸到手背,温声道:“出去这么久,冷不冷?”
季则声表情果然松动些许,半晌才冷硬道:“我修为那么高,怎么会觉得冷。”
第二步,见缝插针说好话。
谢轻逢笑了笑:“师兄忘了,是师兄怕你冷。”
季则声意味不明道:“师兄还真是会关心人。”
第三步,表明态度,从一而终。
谢轻逢道:“师兄只喜欢过你一个,不关心你关心谁?”
往日里他这么一套功夫下来,季则声就算不高兴,脸色也不难看了,谁知今日他说完,季则声却一脸狐疑,皱着眉头地凑近了些,两手抱住他的脸,强迫对视:“这些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谢轻逢坦然回视:“唯你一人尔。”
季则声皱着眉:“这句呢?”
谢轻逢道:“师兄只喜欢你一个,又怎么会和别人说这些。”这是实话。
“这可是你说的,”季则声眼神动了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松开他的脸,转身上了榻,“过来陪我睡觉。”
他心道谢轻逢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明日见真章,看谢轻逢还敢嘴硬。
见季则声不再追究,谢轻逢也松了口气,坐着轮椅挪到榻边,却见季则声已经卸了发冠和外衫,仍旧睡在床榻里侧,背对着他,好像在说:上来,你睡外面。
明明已经是人人畏惧的季宫主,对着谢轻逢也是颐气指使的,可谢轻逢盯着 他的后脑勺,只觉得像只阴晴不定又爱闹脾气的猫,说不出的乖。
他垂眼看了看手里的镣铐,自己解开了放在一边,又脱了衣衫上床,又灭了灯,睡觉的时候带镣铐不舒服,季则声也由着他,不说什么。
谢轻逢刚躺进被子里,身边的人就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紧紧贴着他。
谢轻逢微微一怔,就听他很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又颐气指使道:“抱着我。”
谢轻逢立马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一手揽着腰,一手揽着背,季则声终于满意了:“抱着我,不准松开。”
说完就闭上眼睛睡了,倒是很有点使唤男宠的意思,谢轻逢挪了挪位置,把人搂好了,心觉微妙,又低声道:“没有师兄抱着,你睡不着么?”
以前也是,房子被烧了过来借住,不睡地铺要大半夜爬床,出门在外也是,只要和谢轻逢一个屋,就要想方设法钻他的被窝,粘人得厉害。
怀里的人微不可查地一顿,不想回答,闭着眼睛睡了,谢轻逢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甚至还发出了可疑的“啾”声,季则声没有抗拒,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娇气,他在心里评价。
这一觉睡得又舒服又暖和,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谢轻逢恍惚觉得回到了剑宗别院,谁料一觉醒来,却看见季则声也醒了,坐在床上沉思,手里还握着一截绳索。
他踌躇片刻,像是下定决心,最后掀开谢轻逢的被子,像捆粽子一样开始捆他的双脚。
谢轻逢:“?”
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怎么又变天了?
是他昨晚抱得不够紧,还是睡前亲的不够多?
眼见着季则声把他从头捆到脚,不留手也不留脚,也不像是要和他做点什么不可言说之事,不由道:“怎么了师弟?”
季则声在他脖颈边打了个死结,又扛着谢轻逢坐在轮椅上,他指尖在谢轻逢唇边一擦,一伸手,手里就多了一块红绸,盖头似地罩在他头上。
做完这一切,季则声才道:“师兄昨晚说只喜欢我一个,所以今天要验证一二。”
他拍了拍手,对着门外说了句“进来吧”,外头等候已久的三人带着东西进来,一人带着好些封面花里胡哨的画本,一人带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道具,看着像狗链鞭子一类,最后一人倒是没带什么,只是手里捧着个小盒子,幽香扑鼻,惹人心醉。
谢轻逢才一闻,就觉出不对,正要开口,却发现已被禁言,挣扎片刻,却见那三人闻声转过头来,讶然道:“原来殿中还有人,做这种事怕是不能有外人,待会我们把他推出去罢。”
谢轻逢一顿。
这种事?哪种事?
他以为季则声带那么多东西进来是给他用的,没想到不是吗?那他想给谁用?
季则声道:“无妨。”
谢轻逢沉默观察片刻,才发现这个红绸盖头功能甚奇怪,那三人像是看不清他的脸,他这边却视若无物,能看清殿中情形。
却见其中两人交了东西就离开了,临行前还锁好了门,唯留一人,谢轻逢只记得他叫什么云英,因为话少又有眼色,伺候周到,故而经常伺候他磨墨抄书,查阅典籍。
云英跪在朱红的地毯上,面容清秀,但穿得甚艳丽,他转头看了一眼被绑在轮椅上盖着盖头的谢轻逢,又看了一眼季则声,脸颊飞起一抹异样的红,小声叫了句“宫主”。
观他神色,谢轻逢更觉异样,转眼去看季则声,却听他道:“听说你以前贴身伺候过谢轻逢?”
云英“嗯”了一声:“日夜不休。”
季则声点点头,说了句“很好”,又看了谢轻逢一眼,像是问罪,又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誓要打破谢轻逢的谎言。
季则声往榻边一坐:“你以前怎么伺候谢轻逢的,现在就怎么伺候我罢。”
谢轻逢心说原来是为这个,边松了口气,却见那云英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端起桌上的葡萄,含羞带怯地来到季则声身边:“宫主请用。”
季则声刚伸手,云英却挪开了盘子,轻轻坐在了季则声一只腿上,欲拒还迎道:“让属下亲手喂宫主。”
季则声:“……”
谢轻逢:“?”
他看得一头雾水,便见季则声咬牙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伺候他的?”
云英道:“不止呢。”
谢轻逢心道冤枉,却见那云英将葡萄喂了两颗给季则声,然后放在一边,从那堆黑漆漆的道具里抽出一柄长鞭,双手献给季则声,垂头跪在季则声脚边,开始窸窸窣窣地接衣服。
谢轻逢:“?”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眼见云英已经把衣服解得只剩一件,似是还要再解,季则声眼皮一跳,慢慢转开目光,又道:“先别脱。”
云英一顿,不解道:“可不脱怎么开始呢。”
被 捆住手脚的谢轻逢已经开始挣扎了,季则声投来一个“我就知道”的目光,慢慢道:“开始什么?”
云英道:“双修呀。”
季则声道:“你陪谢轻逢双修过多少次?”
云英一顿,听到谢轻逢,眼神心虚地转了一圈,但转念一想,如今谢轻逢已是个死人,他就算说了什么对方也不知道,故而道:“……属下记不清了。”
季则声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道:“……很好,很好,很好……”
谢轻逢说不了话,只能不停摇头:冤枉啊师弟,师兄根本没有做过这些无耻之事!
季则声却不理会他:“我问你,谢轻逢是不是最喜欢年轻又相貌清秀的男子,一见了面就问他要不要和他结成道侣,要不要和他双修?”
谢轻逢想起当初七弦宗山门初见,自己不过是见季则声天真好骗,口嗨几句,谁知如今却成了呈堂证供,心知自己必定是永生永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时只觉得喉中苦涩,有口难言。
“这个属下不知……”云英抬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季则声看,如今临门一脚,只差最后一步,他抓起季则声一只手,拉到自己腰间,柔声道,“宫主,属下很有经验的,让属下来服侍你吧……”
谢轻逢眼见着这两人自己面前你来我往,再磨蹭下去怕是要天雷勾动地火,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登时引动内元,生生将身上的灵索挣断。
他不管不顾破开禁言,季则声还来不及制止,只听“噼里啪啦”一串响,那结实的灵索化成了无数段,谢轻逢气势汹汹地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把掀开红绸,阴沉沉地走过来。
那云英听见响动,一转头却看见一张只会在噩梦里出没的脸,厉鬼还魂一般,登时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地从季则声腿上滚了下来。
银光一闪,谢轻逢手中就多了条流光溢彩的银鞭,他冷声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云英后退两步,捂着脑袋,吓成了名画呐喊表情包,谢轻逢一鞭子抽出去,却被季则声徒手接住:“你作什么打他?”
他的银鞭力道不小,徒手接怕是会痛,谢轻逢收回一点理智,看着季则声:“你护着他?”
季则声道:“你自己做过的事,还不准别人说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谢轻逢冷笑一声:“我先不抵赖,我先杀了他——”
那云英一见谢轻逢,早已吓得失了三魂七魄,不停往季则声身后躲:“宫主息怒……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还想活命呜呜呜呜……”
眼见谢轻逢拔了剑,他心知今天决计逃不过,大叫一声“吾命休矣!”,两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吓死过去。
季则声见谢轻逢拔剑,同尘剑也出鞘:“你这么想杀他,是被他说中恼羞成怒,还是要杀人灭口?”
二人持剑而立,谢轻逢道:“我没做过的事,算什么恼羞成怒。”
季则声道:“我都问过了,你在藏镜宫时,就日日与他们厮混,夜夜要他们侍奉,有时候一两人还不够,四五人才能满足。”
“还说什么只喜欢我一个,谢轻逢,你不要脸!”
谢轻逢被这从天而降的帽子扣着,怒道:“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季则声今天升堂问罪,抓住了把柄,更是不依不饶:“你还要怎么解释?”
谢轻逢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看着季则声气势汹汹的模样,又看看满地凌乱的道具,冷笑一声,那银鞭缠上季则声的同尘剑,只听“咣当”一声,同尘剑被卷落,季则声上前一步,就被谢轻逢捆了个严严实实。
季则声道:“你要干什么?”
谢轻逢道:“既然你不信我,我又何必信守承诺,师兄今天就要一不做二不休,坐实流言!”
季则声只觉得浑身一轻,就被谢轻逢扛了起来,扔在榻上,又拎起一边的云英,扔垃圾似地扔出寝殿。
“谢轻逢,你无耻!”
谢轻逢笑笑:“我无耻?我要是无耻,早八百年前就把你奸透了,还由得你现在抱着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我要是不挣断绳子,你是不是还要和他当着我的面翻云覆雨,忘乎所以?”
季则声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瞪大眼睛:“明明是你先说谎……”
谢轻逢道:“我不听,我现在就是个厚颜无耻,荒|淫无度,还是全天下最不要脸的人,我说点谎怎么了?”
“躺好了,我现在就要恼羞成怒,没脸没皮,把你这个年轻清秀的季宫主里里外外玩弄一遍。”
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瓶喝的,不管不顾灌给人喝了,季则声兀自挣扎,只觉得进了肚子里的东西凉凉的,还有点甜,不由警铃大作:“你给我喝了什么?!”
谢轻逢道:“是痴殿主人研制的新药,男人喝了这个药,十二个时辰内只要和人双修了,哪怕是亲个嘴,也会怀上那个人的孩子。”
季则声身体一僵,却被谢轻逢拉着翻了个面,又听“啪嗒”一声,腰带也被解开了,可是谢轻逢还是冷着一张脸,注定要恼羞成怒到底,他拍了一把身下的臀肉,冷酷无情道:“跪好了,待会弄伤了可别怪我!”
季则声这才知道还怕,他虽已是合体期,但谢轻逢是大乘期,修为算得上天壤之别,如果谢轻逢铁了心,自己又怎么逃得掉?
他一心只想着刚才喝进去的药,想要逃跑却又被谢轻逢拖了回来,登时惶然道:“师兄,师兄不要……师兄我错了……”
谢轻逢看着他上钩,越发疾言厉色起来:“现在才认错,晚了。”
“等你怀了师兄的孩子,看你还怎么敢顶嘴。”
季则声一听,果然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是故意的师兄……”
谢轻逢道:“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了?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
季则声听完,一颗心登时沉入谷底,真相就被这样赤|裸|裸地亲口说出,他上下起伏的心终于死透,那股子盛气凌人像被大雨浇灭的火堆,酸涩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登时就红了。
他还怀抱着希望,想要师兄亲口澄清,谁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真相,顿时也不动了,凶狠道:“你要是敢动我,真有了孩子,我也会把你的孩子打掉——”
谢轻逢没想到他委屈了半天说出了句这个,差点笑出声,把人翻了过来,对准那两瓣嘴唇就吻了下去,季则声吓了一跳,偏头胡乱躲开,不让他亲,谢轻逢却不依不饶,非得把人亲得躲不开才行。
季则声动也动不了,躲也躲不开,现在被强吻了,想到那该死的药,又眼泪汪汪起来。
“好了,现在你怀上了,”谢轻逢道拍拍他的脸,冷酷无情道:“还敢不敢?”
季则声铁骨铮铮,哪能受他威胁,故而不说话,谢轻逢道:“其实要用这个药还有个要求,就是要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才行。”季则声还在伤心,听得一愣,谢轻逢又道,“你占便宜了小师弟,成了第一个能怀上我孩子的‘玩物’。”